王弘来到了陈容身侧,他朝王卓等人点了点头后,转向了陈容,拱手问道:“阿容以为冉将军所言是虚是实?”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大事来询问一个小小的女郎。

一时之间,愕然者不知凡几。

冉闵也呆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盯了陈容一步,大步一跨,旁若无人的向她和王弘走来。

他走得很快,所有人都自动让道,转眼便到了王弘身后。

所有的目光都聚齐到了陈容身上。

陈容朝着王弘一福,低下头回道:“将军见到我们,都自称汉族人姓氏了,他的话,自无虚言。”

王弘盯了她半晌,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人不出虚言的名声,我亦听过。”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他们已是玷板上的肉,这个冉闵是想煮了还是砍了,他们半点办法也没有。向陈容一个少女询问,纯粹是多此一举。

不过话说回来,短短一路,这个少女便三料三中,她的话,也许可以一信。

就在这时,冉闵的哈哈大笑声从王弘身后传来,“想不到,我冉闵纵横多年,知我者,却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子。”

大笑声中,他腾地转身返回,那暗紫色的长袍,被河边的风一吹,猎猎作响。只见他纵身一跃,跨上了那匹雄骏的红色宝马,右手一举,厉声喝道:“起程——”

陈容清楚地注意到,虽然他说她‘知他’,可他的目光清澈之极,那脸上,看不到半点少年人对美色的在意。

第二十章 局势

随着冉闵一走,众士兵也踏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走去。士族众人在王弘的带领下,跟在了冉闵的身后。

这时刻,大伙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陈容,他们实在不明白,王家七郎为什么会问策一个小姑子!为什么那小姑子说了可以相信冉闵后,王家七郎似是心神大定?

马车滚滚中,地面上灰尘冲天,转眼间,车队便上了官道。

官道上沆沆洼洼,在这种干旱的时候,地面上处处都是很深的车轮印。王弘皱紧了眉头,不由驱着马车靠近冉闵,拱手问道:“郎君,这地上,怎有如此多的车痕?”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安。

冉闵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弘。

他的长相在十分的俊美中,带着十分的煞气,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光是眼神便可把人灼伤。此刻他这么一望,众子弟低头避过,王弘等人却是心中一沉。

冉闵淡淡地说道:“大伙都忙着南迁,车印当然多了。”

王弘心中大揪。

不等他开口,王五郎已急急地问道:“郎君此言何意?他们靠洛阳如此近了,为什么还要南迁?”

王五郎的声音很响亮,一时之间,人群中私语声大止,众人都抬起头来,等着冉闵地回答。

冉闵抬头看向前方,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为什么南迁?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胡人众多!”

他是说了这里胡人众多。可是,这是洛阳啊!这是晋王室的都城啊。难不成,局势已坏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开始惊惶起来,嗡嗡声中,又有哭泣声传出。

眼看那嗡嗡声越来越响时,一直看着前方的冉闵暴然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喝声,含着一股冲天杀气。众氏族子弟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安静中,冉闵冷冷地说道:“死则死耳,堂堂大丈夫,怎能动不动就落泪?哼!实让人不耻!”

他这话已有点重了,这些氏族子弟,平素养尊处优,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算冉闵威煞惊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有文弱洒脱的名士,才是真丈夫。眼前这个,不过是个野蛮匹夫而已,虽然这个匹夫俊美之极,气势不凡,便如雪峰掩藏下的火山。

一时之间,已有不少人对着冉闵翻着白眼了,可是,他们也只敢翻一翻白眼,眼前之人可是一个煞星啊。

王弘沉着脸,他怅怅地望着洛阳城,半晌半晌,他低声问道:“如今的洛阳城,是一座空城了?”

冉闵回道:“尚有十之二三不曾搬离。”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瞅着王弘,道:“何去何留,君可想好?”

王弘也直视着他,率然问道:“冉君可知,那些洛阳人去哪里了?”

“建康。”

建康?那又是千里之远啊。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惶惶不安地声音。

王弘沉声问道:“那,君此次护送我们,是到洛阳了?若是我们想继续前行呢?”

冉闵哈哈一笑,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是不信我?放心,过了这百里路,是去洛阳还是去建康,随你们的便。”

众人大喜,王五郎大声叫道:“冉君此言当真?”

回答他的,是冉闵的冷哼声。

见他似是不高兴,一众还想确认两句的士人们,同时闭上了嘴。

绵延几十里的车队,激起的灰尘都冲上了云霄。走着走着,一队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一个操着怪异中原口音的壮汉大叫道:“是汉族士人,是大队的汉族士人。”这声音中,充满着狂喜。

就在那声音落地,百数个胡人壮汉向大伙一冲而来时,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声,众士卒也不用冉闵下令,同时弯弓搭弦。转眼间箭下如雨,数百支如筷子一样的长箭,寒森森地杵在了胡人马蹄之前!

众胡人急急拉停奔马,踉跄地退出几步。过了好一会,那壮汉高声叫道:“你们是哪族的?”

几十个整齐肃杀的朗喝声传来,“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石闵是也’四个字一吐出,那壮汉马上急急叫道:“原来是天王石闵在此?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慌乱的声音一落,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跟着传来,“天王勿怪,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那百数悍勇的胡人,同时掉转马头,如风一般冲向远去。这速度,已胜过他们来的时候了。

众氏族子弟面面相觑。

这一幕,超过了他们地见识,在他们地认知中,胡人总是如虎如狼,通常情况下,一个胡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汉族人士卒。从来,只有汉族人听到胡人来了,闻风而逃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胡人看到汉族人也闻风而逃!

天王,好响亮的名号!

王弘示意马车向前,他来到冉闵身后,慎而重之地朝他一拱手,朗声道:“君,丈夫也,刚才是弘失言。”不管如何,一个能令得胡人闻风而逃的汉族人,是值得尊敬的。

他顿了顿,诚恳地问道:“以郎君看来,我们若是赶往建康,可否顺利?”

“通往建康之路,已被氐族和鲜卑族人占据。你们若是执意前去,只能沦为胡人军粮。”冉闵的声音依然淡漠,并没有因为王弘的尊敬而生变化。

‘军粮’两个字,他说得简单随意,可知道这两字含义的人,不由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胡人以人为食,这所谓的军粮,是指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啊。

王弘深深一揖,朗声道:“敢问郎君,这天下虽大,可还有我们的去路?”声音中,已有了悲凉萧瑟之意。

王弘这话一出,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压低的低哭声。

这一次,冉闵没有出口阻止。他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可去南阳。通往南阳的官道,是属于我的势力范围。南阳王司马莫坐拥雄兵,短时间内,那里绝对安全。”

“谢郎君指点之德,护送之恩,照顾之谊!”

王弘这人,曾经周游各地,他的见识,比起在场的这些氏族都要深而广。因此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冉闵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在王弘和冉闵侃侃而谈时,陈容一直把车帘拉下,安静地呆在马车中。自从冉闵出现后,她都安静得异于常时。

突然间,她的车帘一晃,却是少年孙衍伸头凑向她。他定定地盯着她,操着鸭公嗓说道:“冉闵当真可信?”

陈容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家人,便被鲜卑人当了军粮。”

少年突兀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恍惚中的陈容愕然抬头,向他看来。

沉默了一会后,陈容低声说道:“过去了,别再悲伤。”

“我不悲伤!血债还要血偿,我不能悲伤。”

孙衍慢慢地挺直腰背,目光盯着冉闵,喃喃说道:“胡人都怕他,胡人竟然怕他!阿容,你说此人可以投靠吗?”

陈容一呆,她瞪着孙衍。

这阵子,随着孙衍不再沉于悲伤恨苦中,饮食睡眠不被耽误,他的面容越来越红润,五官也越来越显得俊秀白嫩。那白嫩的肌肤,剑眉下明澈的双眼,挺直中透着秀气的鼻梁,红润的唇,都使得这个少年的俊秀,带着一种近乎中性的美。

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他,身形瘦削,腰细不盈一握,从侧面看他的身影,看他那白嫩俊秀得妖娆的面容,再想到他出阵杀敌的模样,不知不觉中,陈容的脑海中泛起了一句话:“英雄弯下杨柳腰…”

在她出神时,孙衍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

望着望着,他那清可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恼怒,那俊秀太过的脸上,也现出一抹红晕。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陈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喝道:“陈氏阿容,你敢小看我?”

陈容一凛,她连忙收回目光,果断地回道:“无,断无。”

孙衍重重一哼,手中马鞭一甩,策着马向前冲去,丢下一句又羞又怒的话,“陈氏阿容,你,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陈容傻呼呼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过了许久,她才喃喃说道:“我都没有说出来…”

第二十一章 族人来到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一次的马蹄声,气势十分浩大,烟尘高举,弥而不散,少说也有四五千人。

转眼间,那队伍出现在眼前,望着那支飘扬着狼头的旗帜,几十个汉人同时叫道:“胡族——”

只是两字,恐惧之情毕露。

就在这时,那千人队中,发了一阵干嘎的笑声,一个人操着怪异的汉族人口音大叫道:“汉族人,好多的汉族士人。哇哈哈哈。”

笑声无比张狂。

嗖嗖嗖,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士族都转过头看向冉闵,表情又是慌乱又是不安,更多的,还是绝望。他们知道,拥有五千精骑的胡族意味着什么!冉闵的士卒只有区区八百啊,他怎么可能是对方的敌手!别说是他,五千精骑,就算是十万晋国士兵遇上,也通通是溃败收场!

在众人地注目中,冉闵神色淡淡,一双黑而晶亮的眸子,闪动着冷漠的光芒。他好整以暇地朝那方向望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转过头,继续策马前行。

这片刻功夫,那数千人的队伍已冲到了车队五百步内。

在众人地期待中,再一次,众士卒弯弓搭箭,箭指长空!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士卒中传来,“放!”

“嗖嗖嗖嗖——”

破空声不绝于耳,转眼,又是数百支长箭如筷子一样,寒森森地杵在那些胡人马蹄前。

众胡人骑术高超,他们同时一勒马绳,在令得群马发出一声长嘶后,停了下来。

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胡人策马冲出,喝道:“尔等何人?”

他问的,自然是护送氏族们的士卒。

再一次,几十个士卒同时回道:“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那戴着面具的胡人明显一惊,他勒着马人立而起,叫道:“天王石闵?”

“正是——”

那胡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眼力,一眼可以看出,护送这支士族队伍的,只有一千不到的士卒,可他的身后,却有五千精骑!

看到这胡人迟疑,众士族完全慌乱了,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冉闵。

他们看到的,同冉闵的背影,他还在不紧不慢地驱着马向前驶去,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是了,他当然不在意了,就算真地拼斗起来,他大可丢了我们离开。众氏族子弟闪过这个念头,心中惊惶更甚。

这时,胡人后面一个青年策马上前,低声说道:“四哥,何必犹豫?你看这么多马车,这里面都是财宝啊。不过是些愚笨如羊的晋奴,有甚么可怕?”

戴着面具的青年冷冷地回道:“他是天王石闵!”

说出这句话后,那面具青年朝着石闵的方向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原来是天王在此,冒犯勿怪!撤——”

丢出这句话后,那支精骑前队转后队,开始缓慢的,极有条理地向后退去。

一直到那支队伍退去了二三里路,直到他们激起的烟尘越来越不可见,众士族才齐刷刷地转头,再次看向冉闵。

冉闵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那夹着大红骏马的双腿,还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悠闲。

安静中,王卓低低地说道:“这冉闵,竟能让胡人惊惧如此?”声音中,尽是不敢置信。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瞪着冉闵。过了好一会,一阵压低地议论声四面而起。

不过,经过这么一下,众人明显放松了:只带着八百人,便不把胡人五千精骑放在眼中,有这样的人护送,他们还怕什么?

队伍还在不紧不慢的前进,这时,一个俊俏之极的少年策马冲到了冉闵的身边,与他说起话来。

这个少年,王氏和瘐氏众人是识得的,他是那个一直与陈氏阿容同行的孙家小郎。也不知这小郎在与冉闵说些什么?

众人大是好奇,频频向两人张望。

过不了一会,众人便看到孙家小郎策马退到了冉闵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经过了两波胡人后,路中明显清静了。

如此走了两日,第三天,车队已离开黄河岸近百里。

这时,一阵哄闹声传来,闹声中,王五郎大叫道:“陈氏阿容,快快出来,快快出来,你的族人到了!”

族人?

是了,是应该这个时候到的!

陈容淡淡一笑,掀开了车帘。

车帘外,王五郎显得十分欢喜,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陈容,笑道:“是你本族的一支哦,这下好了。”

好了,为什么好了?

王五郎见陈容神色不动,转头向尚叟喝道:“快领着女郎去见过亲人。”

“是。”

陈容的马车驶去了,挤开人群,向着前方一支刚刚加入的队伍赶去。

此时,那支队伍中的几个长者正围着冉闵。在离他们五十步处,一个美丽文弱,与陈容差不多大小的少女,正仰着头痴痴地望着冉闵,眼睛中闪动着欢喜,痴慕,以及渴望的光芒。

看到这情景,陈容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与陈容同一辆马车的平妪一边瞅着王五郎,一边欢喜地朝陈容说道:“女郎,我看这王家五郎是真喜欢上你了。现在看到你的族伯来了,竟是那么欢喜。嗯,说不定今天晚上他便会求娶于你。”

第二十二章 重现

 


陈容的马车,转眼便驶到了队伍前列。

几个长辈正在与冉闵说着话,陈容不便打扰,便安静地呆在一侧。

那个美丽文弱的少女,这时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转眼看到了陈容,便在婢女地扶持下走近,望着她笑道:“你便是阿容?方才众人说起你,都赞不绝口呢。”

说到这里,少女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叫陈微,是你族姐。”

陈容当然知道她是她的族姐。

她垂下双眸,低声问道:“见过姐姐。”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绞着衣角的手有点紧。陈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松。

陈微小脸红红的,秀丽的眉眼间,带着少女春心萌动后的羞喜。她再次朝着冉闵痴痴地望了一眼,竟是不管不顾地跟陈容说道:“阿容,你说他,是不是真丈夫?”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冉闵了。

陈容转头看向冉闵,这时刻的他,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黑眸中的阴火也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得很。

陈容望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恩,他是真丈夫。”

得到陈容的肯定,陈微的小脸更红了,她喜悦地望着冉闵,快乐地说道:“原来阿容也觉是他是真丈夫?太好了。”她的脸都红到颈子了,陈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朝陈容说道:“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阿容,便心有好感,便什么话都想对你说。”

是么?陈容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垂下双眸,微笑道:“姐姐便如莲花,纯净出于天然。”

陈容这评价一出,陈微大喜,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陈容,第一次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陈容身上。

望着陈微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得意,陈容不由一怔:真是,她居然忘记了,经过这一路的三料三中,她已不是以前的陈容了。她说出的评价,已有些份量了。

这时,围着冉闵的众长者已经散开,一个中年文士朝着陈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陈容连忙赶过去,走下马车,朝着那中年文士盈盈一福,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平城陈容,见过族伯。”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说道:“阿容是吧?不必自我介绍我,我知道你父兄是谁。一年前,你父兄见过我后,便跟着众人去了建康。”

顿了顿,中年文士朝着陈微招了招手。

陈微的目光连忙从冉闵的身上收回,红着小脸跑到父亲身边。

中年文士转向陈微,慈爱地说道:“微儿,阿容父兄不在,我们便是她的家人,你们姐妹当相互照顾才是。”说罢,他又对陈容说道:“你父兄既然不在,我便是家长,到了南阳,你与微儿住在一起。”

陈容抿了抿唇,想要改变些什么,可她想了想,还是低声应道:“是。”

陈微抿唇一笑,欢喜地说道:“知道了父亲,刚才我与阿容说了很多话呢,她还说我如莲花一般呢。”

这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中年文士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头摇头道:“你呀,就是长不大。好了,你与阿容去玩吧。”

陈微格格一笑,蹦跳着跑到陈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便向众人中冲去。只是跑着跑着,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朝冉闵望去。

一望着那个俊美伟岸的男子,陈微的小脸又红朴朴的了。

就在这时,也许是感觉到陈微的目光,冉闵突然回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如电般瞟过两人。

嗖地一下,陈微脸红过颈,她连忙低下头来,脑袋都埋到胸口了。

冉闵见状,诧异地挑了挑浓眉,他朝着两女细细盯了一眼,脚步一提,竟是向她们走了过来。

陈微牵着陈容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她哆嗦地问道:“他,他过来了,阿容,怎么办,怎么办?”声音中又羞又喜又是惶恐。

陈容静静地迎着那个大步而来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过来了而已,又不吃人,怕什么?”

说是这样说,那宽袍大袖中的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前世时,她一直都不懂这个男人的。后来的岁月中,她无数次想起这个情景,便会想着,这男人多半是对族姐很有好感,所以才会向她们走来。

重来一次,终于可以把一切看个分明了。

这时,冉闵走到了两女之前。

他身量很高,这般站在两女面前,直是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而来。不知不觉中,陈微已浑身颤抖起来。

陈容平静之极,她眉目微敛,目光不曾看向冉闵,也不曾看向陈微,她只是这般站着,似乎并不知道,他就在她的面前。

冉闵盯了陈微一眼,转眼看向陈容,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略沙,十分动听。

是了,前世时,他一开口也是这一句。

这一次,陈容没有抢答,她的目光转向族姐,等着她先说。

陈微涨红着脸,朝着冉闵慌乱地一福,讷讷说道:“我,我,我叫陈微。”

冉闵的目光转向了陈容。

陈容嘴角动了动,低声说道:“我叫陈容。”

冉闵点了点头,道:“陈氏阿容?我知道你。”前世时,他没有说这句话,他当时目光看向她执鞭的手,问道:“你喜用鞭?”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似是刚想应是,一想到世俗之人对用鞭女子地看法,又连忙把鞭子藏到身后,说,‘这是别人的,我不过拿来玩耍玩耍。’

冉闵说‘我知道你’,几个字虽然简单,可他一吐出,陈微那羞红的小脸,却是嗖地变得惨白,她抽回了握着陈容的手。

陈容瞟了陈微一眼,这次没有回答冉闵。

冉闵深深地盯了陈容一点,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陈容的视线里,陈容还是一动不动,陈微也一动不动。

突然间,陈微呼地转身,冲回了她的马车中。

望着陈微离去的背影,陈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暗暗忖道:难不成,他对族姐也不过如此?以前我以为他看到族姐第一眼便喜欢上,只是胡乱猜测?

第二十三章 一眼赔一生

就在陈容发呆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阿容?”

是王五郎的声音。

陈容回过头来,嘴角扬了扬,说道:“见过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