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午的时候。
大部分的学生都躲在宿舍里午睡，或者是在冷气嗖嗖的图书馆里看书，再或者是三两成群地找一个荫凉的地方聊天。
楚湛看到尹翌和姜茗站在学校的超市前，姜茗在不厌其烦地挑选着几个护腕，选择着最喜欢的一种颜色，尹翌站在她的身边。
楚湛走过去，他买了两瓶水。
付完钱的尹翌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楚湛，他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的尴尬，“你没去图书馆啊？”
“买瓶水再去。”
楚湛答道，他付了钱，转头看着站在超市外面的尹翌和站在他身边的姜茗，姜茗刚刚选中的护腕此刻正带在尹翌的手腕上。
姜茗看到楚湛，笑得很亲切，“楚湛。”
“嗯。”
楚湛点头应着，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看着尹翌，“安夏和安朵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姜茗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看着身边的尹翌，尹翌的面孔依然淡淡的，“安夏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了她了。”
即使见到，也会马上避开吧。
“还行，她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昨天我和小槿请她吃烤肉，我给你电话你又不来。”楚湛扫到了一旁越来越不开心的姜茗，他笑笑，“那我去图书馆了。”
“沐槿也在图书馆呢吧。”尹翌调侃地笑起来，“看把你给急得，还要买两瓶水送过去，你这样可不行啊。”
“你当初对安夏还不是比我……”
第六卷 第109节：此岸·彼岸（9）
“……”
蝉儿在树叶间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沉默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三个人，楚湛最先抬起头来，中午的灿烂阳光中，他的面孔英俊温和，他笑笑，然后转身走向了图书馆。
尹翌垂下眼眸，漂亮的长睫毛在眼睛下面留下一道细细的阴影。
姜茗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她拽他的手臂，讨好地笑着，“我们回教室吧，不然我陪你去体育馆打篮球？”
“我先回趟宿舍。”
尹翌甩开姜茗的手，就当没有看见姜茗一脸幽怨的表情，转身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在走过了很长一段路后，他确定姜茗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他站住，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女生宿舍的大楼下。
他低下头去。
在犹豫了一阵之后，尹翌下了最后的决定，他朝着女生宿舍的大楼走去，路边的蝉越搅越凶，就在尹翌走向宿舍大楼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在他的身后，因为不放心而跟过来的姜茗无声地站住，望着他的背影，然后用力地咬住嘴唇。
五分钟后。
姜茗眼中的失落顺利地转移到了尹翌的眼眸里，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一棵榕树荫下，双手插在校服的口袋里，默然地看着站在楼下的两个人。
安夏和陆桐。
额头上还包着纱布的陆桐拿着一大袋子营养品，塞到了安夏的手里，安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双眼眸里透出温和的宁静，她伸出手指指着陆桐的伤口说了句话，陆桐笑着回答她，然后，安夏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地碰触了下他额头上的伤口，但又好像怕他疼似地迅速抽回手。
他们相视的神情，微笑的样子，默契自然。
尹翌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
就好像是感冒的时候，鼻子很不通气，所以胸口就会变得一阵阵发堵，堵得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快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样的难过一次次地提醒他，他和安夏分手了，分手了，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
陆桐和安夏似乎说完了。
陆桐转身走开，安夏凝注了他的背影片刻，然后她笑着转过身，提着陆桐给的那些营养品走回宿舍，在即将走进宿舍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
第六卷 第110节：此岸·彼岸（10）
安夏转过头来，目光透过围在宿舍周围的黑色花纹栅栏，她看到了站在榕树荫下的尹翌。
她呆住。
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尹翌了，曾经形影不离的四个人现在独独缺了尹翌，在某种意义上，尹翌脱离了他们的小群体，听说他一直都和姜茗在一起，很忙碌地参加着校篮球队的训练，准备参加即将开始的全市青少年篮球超级联赛，他是校队的王牌。
此刻。
尹翌低着头看着地面。
一片榕树叶子从他头顶上的榕树枝上掉落，飘飘悠悠地从他的面颊一侧落下，落在他白色的运动鞋上。
他的样子很落寞，仿佛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他转身走了。
在午后灿烂的光芒中。
尹翌宽大的校服外套被突然吹起的一阵热风鼓起，倒衬得他的双腿更加瘦长，他渐渐地走远，地上那末失落的影子也慢慢地远去。
装着营养品的袋子细细地勒住了安夏的手指，手指渐渐变得麻木，安夏望着渐渐远去的尹翌，她的鼻子忽然有些发涨。
有时候，记忆也很挑剔。
我们只愿意记得，香樟树林里，那个拥抱的片断。
我们只愿意记得，树荫下的石桌前，四张年轻饱满的面孔，嬉闹的斗嘴，流光溢彩的青春。
我们只愿意记得，这些美好的事情……
但时间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朝前流逝着，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带走很多很多的东西，而我们，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改变。
五月了。
再有四个月，就该升入高三了。
六月，会有一个大合唱比赛。
第三节课，高二年级的学生都被组织到礼堂里练习大合唱，沐槿是领唱，在反复排练了很多遍之后，音乐老师宣布暂时休息。
与音乐老师简单说了几句的沐槿走到台下，楚湛已经等到那里，递给沐槿一瓶水，沐槿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晚上叫上安夏，我们一起去‘光合作用’看书吧。”
“那尹翌呢？”
“只要他不带姜茗来，”沐槿喝着水，“不过他已经好一阵子不和我们在一起了，被那个姜茗捆得牢牢的，你叫得动他吗？”
第六卷 第111节：此岸·彼岸（11）
楚湛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安朵与他擦肩而过，沐槿一眼扫到安朵，咽下口里的水，皱起眉头，“那个安朵，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你别惹她。”楚湛温和地说道：“她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听我的话，离她远远的啊。”
沐槿扬起白皙的面孔，脸上带着精致的倔强，宛如一个因为不知世事而过分骄傲的孩子，她的声音很大，“说什么呢，应该是她最好别惹我，你跟她很熟啊？你怎么知道她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
沐槿笑眯眯地看着楚湛，只是她在下意识间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楚湛的脸上带着鲜少的淡漠，“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沐槿怔了怔。
她望着楚湛清秀帅气的面孔，手指却越发用力地捏住了矿泉水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也可以说，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楚湛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色自若地对沐槿说道：“我朋友找我，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着沐槿点头，楚湛拿着电话快步走出了大礼堂。
他没有看到，在自己大步走出礼堂的时候，沐槿的目光一直凝在他的背影上，她呆呆地站着，手里快要喝光的矿泉水瓶几乎要被她捏的变了形。
——其实，我宁愿你说，你认识安朵，如果你不认识安朵，那么，那天与你一起待在化学实验室里的人，就只能是安夏，是你和安夏……
“沐槿。”文娱部员站在舞台上喊道，“快来，快来，我们这有事找你。”
沐槿回过头来，微微地笑一笑，“好，知道了。”她走上前去，顺手将矿泉水瓶轻轻地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筐里。
楚湛走到大礼堂前的草地上，然后站住，接通了电话，在听到电话里传出那个人的声音时，他已经无法容忍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安朵，你当我是自动取款机呀，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么多钱？”
“你就不能放过我？！”
“你乐意告诉谁就告诉谁去，你以为我怕你？！”
第六卷 第112节：此岸·彼岸（12）
楚湛“啪”地一声合上手机。
用力地将手机攥在手心里，他的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仰望着头顶上蓝色的天空，楚湛脸上的表情仿佛被风一下子吹散了，留下了一片苍白的颜色。
安朵站在厕所的隔间里，她的电话被挂断了。
她背靠着厕所门慢慢地放下手机，脸上露出及其复杂的神情，正在此时，安朵忽然听到隔间的外面传来异样的声响。
安朵低下头，从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双脚，还有椅子腿，那双脚的主人抬起脚站在椅子上，动作很轻，但安朵还是听到了水声。
安朵冷笑一声。
她猛地撞向厕所门，门与挡在外面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安朵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尖叫，盛满水的塑料盆子倒扣回来，浇了那个从椅子上掉落的女孩一身，塑料盆子乒乒乓乓地落在了地上。
姜茗就这样变成了落汤鸡。
安朵从厕所的隔间里走出来，她慢腾腾地走到洗手池边前扭开水龙头，洗完手后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望向了从地上站起来的姜茗一眼，她的眉眼里有着犀利的冷漠，犹如散发着寒光的冰凌。
“这些弱智的整人把戏，我早就不玩了，如果你想收拾我，你最好给我换点新花样？！”
姜茗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猛然醒悟，“你……你不是安夏！”
安朵的眼眸里光芒直接转为蔑视了，她将手上的水抖净，在离开之前轻蔑地看了一眼湿淋淋的姜茗。
“蠢货，你的脑子粘连了吧！”
姜茗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朵，她的嘴巴简直都合不上了，“你到底是安夏还是……？”
安朵冷笑一声，“你是想教训安夏？”
“……是。”
“那你这招太烂了。”安朵朝着姜茗勾勾手指，眼眸里闪烁着玩味的邪恶，“我教你一招好用的。”
姜茗怔怔地看着安朵，“你说什么？你不是安夏的……”
“想学就跟我来！”
放学已经很久了。
安朵走向大礼堂，礼堂里面的大合唱练习已经结束了，礼堂周围的人慢慢地散去，楚湛站在礼堂的大门外，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字，然后把短信发出去。
第六卷 第113节：此岸·彼岸（13）
他在等回寝室取书的沐槿一起学校门口的“光合作用”书店。
安朵一直走到楚湛的面前，楚湛抬起头来看到安朵，他的脸上出现极度惊愕，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惊恐的表情。
楚湛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安朵的目光在楚湛的脸上缓缓地扫过，她微微一笑，笑容里透出不可思议的温柔，仿佛是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楚湛，你有本事跟我横到底啊，看看我们两个谁能撑到最后。”
她胸有成竹。
楚湛望了安朵片刻，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五千块太多了，我没有，我的银行卡里也就三千多块。”
“好啊。”望着有点慌乱的楚湛，她笑得很开心也很温柔，“那就把这些钱给我，不然你也明白，有些事我说出来了就不好听了。”
楚湛的脸色难看极了。
安朵犹如一只慢慢探出爪子的波斯猫，她忽然跷起脚尖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住了楚湛的嘴唇，楚湛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推开她，愤怒到了极点。“安朵，你就是个神经病！”
“谢谢，这个称呼对我来说还算好听的，你们还太嫩了。”安朵无所谓地耸耸肩，仰起脸看着楚湛，在淡淡的夕阳下，那一张与安夏一模一样的面孔上有着甜美的近乎于邪气的笑容。
“一般来说，他们更喜欢叫我bitch！”
“安夏，准备跟我和楚湛去‘光合作用’啦。”
被傍晚的余热晒得面孔红扑扑的沐槿用亢奋的状态撞开了寝室的门，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本应该在寝室里的安夏，只有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躺在桌子上不停地震动着，安夏给短信设置的铃声是一首很长的歌曲，所以每次来短信，只要她不接，歌声就一直不停。
此刻，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在寝室里回响着，那是安夏最喜欢的歌。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手机也不拿。”沐槿小声地嘟囔着，走到自己的床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连衣裙换上，又从自己的书架上捡了几本练习册拿到手里，安夏的手机音乐还在毫无疲倦地响着。
第六卷 第114节：此岸·彼岸（14）
要走出门去的沐槿忽然站住，然后，她轻轻地转过头去，看着在安夏书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她咬了咬嘴唇，然后走向了安夏的书桌。
手机还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动着。
沐槿拿起了安夏手机，手机屏幕在沐槿的手里亮了起来，她看着那条刚刚接收的短信，按下了“阅读”键。
明亮的手机屏幕上，一条信息跃入沐槿的眼帘。
——那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小槿。
发件人：楚湛。
沐槿
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安夏急急忙忙地从门外冲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忘在桌子上的手机，她上前拿过手机，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把手机忘在了食堂里，那就真的没法找回来了，幸好幸好。
洗澡间里传来水声，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安夏回过头，看着精心打扮完毕的沐槿从里面走出来，安夏笑嘻嘻地凑上去，“沐槿，晚上我不去‘光合作用’啦，我收了徒弟，要帮别人补英语。”
沐槿才不信她那套，叉开五指在安夏笑嘻嘻的脸上一按，“少来，上次叫你跟我和楚湛去中山公园看画展你也不去，这次你还不去，你什么意思啊？”
安夏退后一步，从她的“魔爪”下逃脱，“你们两个约会，非得带我这么大的灯泡，你们都不觉得我这个瓦数太大了？我傻死了才去做这么二的事！”
“你敢说我和楚湛傻死了！”
沐槿瞪起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二话不说伸出纤纤细指就去掐安夏的手臂，这一招极具杀伤力，掐的安夏呲牙咧嘴，吱哇乱叫，“我没说，我没说，哎呀，疼死啦，我说我傻死了！”
沐槿手下毫不留情，道：“你别忘了，想当初你跟尹翌约会的时候，我和楚湛这两个电灯泡可是如影随形！”
安夏眼泪都快飞出来了，大声喊道，“好，我去，我跟你和楚湛去‘光合作用’！”
沐槿终于松手，还当着眼泪汪汪的安夏面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妩媚横生地斜了安夏一眼，那幅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小色狼刚刚对一个小姑娘上下其手后的得意，安夏不能忍，愤慨道：“沐槿，你的眼神很流氓！”
第六卷 第115节：此岸·彼岸（15）
沐槿得意洋洋地走到自己的桌前找唇蜜，连头也没回，道：“我们这些心地纯洁的人，看什么都是雪白雪白的，像你这样猥亵的……”她话未说完，就听得寝室门“啪”的一声，沐槿脸色当场就变了，一转头就看安夏没影了，当即二话不说直追出去，安夏已经跟一只撒欢的兔子一样顺着楼梯一路窜下了楼，早就没了影儿。
沐槿喊道：“安夏，你等我晚上再收拾你！”
“沐槿约会愉快啊！”楼下传来安夏的声音，沐槿冲到走廊外侧往下看，看着安夏站在楼下冲着她使劲地摆手，超亢奋地地喊道：“一定要把那个家伙放倒铺平！放倒铺平！放倒铺平！”
站在楼上的沐槿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把安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这一辈子都不要让这个“智障”的家伙重见天日的冲动！
安夏紧握双拳，在胸前严肃地做了一个动作，那个动作沐槿很懂，就是，“奋斗加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沐槿一甩手就把放在一旁的仙人掌花盆扔下去了，当然，花盆砸下来的方向与“目标物”严重偏离，安夏没事！
安夏走进第三自习室的时候，一眼就瞄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陆桐。
她快步走到陆桐那张桌子的对面坐下，有点气喘吁吁，“对不起，来晚了，外面天好闷，我还不小心把手机忘在寝室里，又跑回去取一遍。”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没事，你能帮我补习英语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陆桐把一瓶果汁放在她的手旁，冰镇的果汁，还向外冒着冰凉的气息，“给你买的。”
“谢谢。”安夏一面说着，一面往桌子上铺卷子，“我们今天先从一些基础内容着手，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我，只要你用功些，我保证让你下一次月考的时候能考到七十分。”
“好。”陆桐答应着，拿过安夏递给他的卷子，很快就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安夏扭开那瓶冒着凉气的果汁，她喝了一口，感觉到那股沁凉的水流滑过咽喉，暑气稍解，一旁的陆桐抬头看看她，笑道：“凉吧？”
第六卷 第116节：此岸·彼岸（16）
安夏一笑，“嗯。”
霓虹闪亮，夜色渐深。
人来人往的中山路步行街上，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香气的味道。
楚湛从路边的自动提款机内取出了三千块钱，他转过身，安朵已经等在了他的身后，把书包的拉链来开，将书包完全敞开。
“全都放在这里吧。”
楚湛垂下眼眸，将手里的三千块钱全都扔到了安朵的书包里，安朵把拉链拉上，然后把书包反过来背在胸前，扬脸一笑。
“谢谢你啊。”
楚湛一句话也不说，眼里的光芒被垂敛的眼睫毛遮蔽，留下一片深邃的阴影，“你以后能装做和我不认识吗？”
“装做和你不认识？那多不好啊。”
安朵笑容中有着让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的冷嘲热讽，“我们再怎么说也算是老朋友吧，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种话。”
楚湛看着安朵，在闪亮的霓虹映照下，他的眼里有着明亮的愤怒。
就在此时。
“楚湛，你怎么在这儿？”
惊愕外加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湛的脸刹那一白，而在他眼前的安朵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灿烂了，她乖巧的样子就像是收起爪子的波斯猫。
“楚湛，这是你妈妈吧？阿姨你好，我是楚湛的同学安朵。”
安朵的这几句话恰恰说到了华玉英的心坎里去，明显她知道自己是楚湛的妈妈，那就不用隐瞒什么了，一想到这里，华玉英因为酗酒过度而呈灰白色的面孔上立刻出现了热情的笑容，走上前去拉住了安朵的手。
“你是楚湛的同学啊，长得真漂亮，吃了晚饭没？我在这里卖关东煮，来，我给你盛一杯，多放点干贝还是鱼丸？”
华玉英拉着安朵走到她简陋的摊位前，一面滔滔不绝地说着，一面拿过一次忄生杯子往里面放各种煮熟的东西。
安朵“唰”地一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摸出一张一百块的，拍在了华玉英的手里，“阿姨，这些钱给你，东西我就不吃了，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华玉英拿着那张百元大钞，傻住了。
第六卷 第117节：此岸·彼岸（17）
安朵嘻嘻笑地说着这些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楚湛，她转身朝着步行街的路口跑去。
“哎，你这钱太多了，我不用你钱……”
华玉英追出几步，看着安朵消失在人流中，她诧异地转过身，一手拿着百元大钞，一手拿着满满一杯子关东煮，看着楚湛。
“你这同学……”
楚湛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怎么了？”华玉英看出了楚湛难看的脸色，她讪讪地笑着，将那一百块迅速地收到自己的衣兜里，又将手里的那一杯关东煮递到了楚湛的面前。
“来，你吃吧，里面有不少干贝，干贝有营养。”
看着华玉英那张因为太想讨好而近乎于扭曲的脸，愤怒的火苗“噌”地一下从楚湛的身体里窜了上来，他看了一眼硬塞在自己面前的油乎乎的关东煮，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讪笑，五官都挤在一起的华玉英。
丑陋无比。
那一瞬间，在楚湛的脑海里出现的，竟是这样的字眼。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将书包背好，转身不想再看到这张让他烦闷无比的面孔，丝毫不管从他身后传来的呼喊声。
即使听到也要装做听不到。
在他的身后，拿着滚热关东煮的华玉英站在人流中，呆呆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楚湛，她尴尬地站着，笨拙的样子像一只叉着手不知所措的大熊。
楚湛站在了步行街的街头。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沐槿的电话，在电话响了一声之后，沐槿的声音已经传过来。
“楚湛，我已经在‘光合作用’啦，你快点来，我和……”
“对不起，我有点事，不能去了。”
“……什么事？”
“我……”楚湛竟然犹豫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谎话，“我和尹翌在步行街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