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岳清音转过脸来直直盯向我,周身寒气逼人。
唔…怎、怎么回事…大概就是田疯子想强娶我,我不同意,他一时狂性发作,把我摁在床上咬了我…这样。
——可,可这等丢人之事要我怎么说出口呢?一旦出口很可能会引发两个后果:一是岳清音去找田疯子拼命,他虽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平日温温雅雅的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那武将出身的田幽宇?另一就是逼我嫁给那疯子,以全名声。
虽然失去了初吻令我很委屈很忿闷,但冷静细想,田疯子之所以要在我的唇上留下齿痕,其目的之一自是为了让我非他而不能嫁,之二便是故意想让我哭闹想让我诉苦想让我与他纠缠不清!
这是个圈套,他在给我施加双重的压力。他知道我对于岳清音的敬畏尤甚于岳明皎,因此才故意咬破我的嘴唇做给岳清音看。换作一般人,谁能想到竟有那种变态的男人会咬女人的嘴的?何况田岳两家又是友好往来户。只有身为仵作、对人体结构再熟悉不过的岳清音才会有可能看得出来。田幽宇知道我必会对人隐瞒失吻于他的事,所以才做下这记号令我无法瞒过岳清音的眼睛,以此来逼岳清音不得不将我嫁给他!
我很清楚岳清音的性格,也很了解田幽宇的脾气,这两个人,一冷一热都不是软柿子,当真为此事彪上劲儿来,只怕要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万一被岳明皎知道了…到时恐连岳清音也救不了我,我也只能乖乖地嫁给田疯子,从此饱受虐待…所以: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不就是唇贴了唇么!小女子能屈能伸,为了不造成更难控制的局面…这个亏,我生吞就是!
“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田公子今日只不过来坐了坐便走了,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自然一些。
岳清音盯着我,语气依旧带着恼怒,道:“那么这牙印当作何解释?”
“这个…许是天气干燥,嘴唇自行干裂了,不是什么牙印。”我努力掩饰道。
岳清音再度一把捏上了我的下巴,一张在爆发边缘的脸压将下来,悬在我的脸的上空,沉怒道:“嘴唇自行干裂会横着干么?——莫要再挑战为兄的忍耐力!”
我被他的气势唬得一哆嗦…确、确实,人的嘴唇一般情况下都是依着唇纹竖着干裂的,这借口…失败了。
我像只受了惊吓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望着岳清音死人乍尸般的脸,一时语塞。
“说话!”岳清音皱起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哥哥…”我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怯怯地道:“只是嘴唇破了而已…”
“你在替他掩饰?”岳清音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看来…你与他已是两情相悦了?”
这这,肉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哇!绯闻猛于虎呢!
我惊慌道:“哥哥想到哪里去了?!什、什么两情相悦?!妹妹从不曾对任何男子…胡思乱想过,哥哥切莫误会!”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岳清音眸中怒气未有丝毫减弱,盯住我道:“你唇上的咬痕,究竟是不是田幽宇所为?”
他已经问得如此明白了,我若再继续遮掩只怕他就要将我生吞入腹了,只得一咬牙,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是他强迫你的?”岳清音声音冷到冰点。
我抬头望住他,轻声道:“哥…这件事情…灵歌只想当做未曾发生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曾发生过?”岳清音冷眸瞪着我,“娘教给你的《女诫》、《女经》、《女德》,你都忘光了么?你可知这牙印意味着什么?竟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姑娘家要懂得‘羞耻’二字!即便错不在你,也当重视此事的严重性!岂能如此若无其事、不知自重?!”
呜、呜呜…他、他训我?!我、我怎会是无所谓?那是我的初吻!是想留给我最喜欢的人的珍贵宝物!怎么样才算是有所谓?难道我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到满府皆知吗?难道我还要不停地哀天怨地一蹶不振吗?不断地重复自己的遭遇或创伤,无异于一遍遍地揭开伤疤又一遍遍地往上撒盐,我何苦要如此折磨自己?事情既已发生了,无论我表现得像个烈女还是像个怨妇,那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换来几句无关痛痒的评价又有何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件事给我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怎样的心理阴影,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有必要摆在脸上以证明自己并非若无其事的□□而乃知羞知耻的贞洁烈女么?如果做做表情装装样子就可以给一个人定性的话,那我天天都把自己装成神仙,那我就真的是神仙了么?不哭泣不代表不痛苦,未在意不证明未受伤!
第一次被岳清音说了如此的重话,我心内的情绪有些激动,手指狠狠地揪住自己身下的褥面,关节处已泛了白。
岳清音盯了我半晌,转身负着手走至窗前,背对着我冷声道:“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嫁与那田幽宇?”
“不愿意。”我低声道。
岳清音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道:“今日之事无论你是否被动,不重视便是有错!且罚你禁足一个月,不许踏出卧房门半步,将《女诫》、《女经》、《女德》各滕抄三遍,好好想想娘教过你的行为操守!”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冷峻的面孔,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从正常人类的口中说出来的话…禁足一个月?一个月?我我我,我又不是坐月子,这、这简直是想把我活活逼疯!
岳清音甩完这几句话便大步往外走,我连鞋也顾不得穿,光着脚下了床冲过去箍住他的胳膊哀声道:“哥哥哥哥…灵歌知错了…灵歌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跟你每日如此辛劳,灵歌不愿再令你们担忧,是以才想将这件事就此抹过…念在灵歌这份苦心上,哥哥就莫要罚灵歌了,好不好?”
岳清音盯着我的苦瓜脸,道:“抹过?灵歌你几时变得如此天真了?你抹得过爹跟我,抹得过田幽宇么?还是你本就不将这样的行为当做有损名节的事?倒是田幽宇比你更明白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否则他也不会想以此做为强娶你的条件了!——我现在要去找他,禁足处罚即刻生效!”说着拍开我箍着他胳膊的手又要往外走。
我快跑两步拦在他身前,仰脸望住他,轻声道:“哥哥的意思是灵歌该为这次的事负责么?那么,灵歌该怎样做呢?是自裁以示贞洁,还是将错就错嫁给他?”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跟这府里的绝对权威较劲,能有好下场吗?冲动是魔鬼啊!我有点怯地向后退了半步。
岳清音低下头来盯住我,亦轻声地道:“自裁?灵歌不怕死么?”
这…怎么,难道你还真想让我以死示贞不成?我不信你会那么狠心!“若哥哥认为灵歌只有一死方能以全名洁,那灵歌还有何可怕的?”我咬牙试探地道。
岳清音伸出大手抚上我的脸颊,忽而一笑,道:“灵歌连死都不怕,还怕被禁足么?——一个月,一日都不能少!”边说边拍拍我的脸蛋子,不再理我,只管大步迈出门去。
他…他绕我!这个死人哥哥!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鄙视他!
…该死的田疯子!真真害惨我了!咬了我、喝了我的血(蚊子?)不说,还害我被岳死人罚禁足!人生啊…除了吃肉还有什么意义了?!
有气无力地慢慢坐回床上,正考虑着要不要也来设计个密室失踪案,忽听得有人敲门,便道了声“进来”,见是绿水那丫头,一脸的慌张,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低声道:“小姐,不好了!听说…听说欢喜儿到青楼□让寻街的衙役给看见了!正巧那衙役以前见过他,知道是咱们府里的人,回去便告诉了少爷,少爷方才将欢喜儿带了回来,如今正押在柴房里呢!”
啊?欢喜儿那笨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难怪岳死人会突然从衙门窜回家来…这个这个,他一会儿回来只怕还要为这事儿来找我“沟通”,那可就真成了破屋又逢连夜雨了,说不定…说不定会再追罚我一个月的禁足…呜!那我还不如嫁给田疯子算了!
“谁有柴房的钥匙?”我问绿水。
“少爷和岳管家各有一把。”绿水道。
“去,请岳管家拿上钥匙到柴房门口见我。”事不宜迟,我得赶在岳清音回来之前同欢喜儿串好口供,编一套唬得过去的说辞把岳老大混过去才行。
绿水犹豫着道:“可是,小姐…少爷不是罚您禁足么?方才他出门前吩咐过我们…不能让您踏出房门半步的,否则…我们四个也难逃责罚…”
“倒也是…”我才抬起屁股,听她这么一说又坐回了床上,道:“既如此,就烦劳绿水你请岳管家去柴房,将欢喜儿放出来,带回我这儿,我有话要问他。”
绿水惊慌道:“不成啊小姐!少爷关起来的人,谁、谁也不敢放啊…若被少爷知道了,只怕、只怕…”
嗳嗳!这岳家哥哥明明长得一副挺温柔的样子,怎么在大家眼中竟是一个恶魔般的人物呢!这年头,没见长得丑的跑出来吓人,光见这长得俊的四处“作恶”了!
我摆弄着手里的菱花镜想了想,对绿水道:“你去把青烟最常穿的衣服拿一套来,顺便把她也叫进来。”绿水应是,转身出去,不一刻便取了青烟的衣服,身后则跟着青烟本人。
我动作迅速地脱去自己的外衣,换上青烟的衣服,并让她过来替我梳个丫鬟头,另吩咐绿水仍去找岳管家,将他带至柴房,我在柴房门口处等着他们。
打扮妥当,令青烟暂时待在房中不要出去,以免露馅儿,而我则低了头出得院来,乍一看倒也与青烟有个三四分像。
一路直奔柴房而去,至门口果见一把大锁锁着。不多时岳管家同绿水也来了,绿水便按我事先吩咐过的向岳管家道:“请岳管家将门锁打开罢,我们两个替小姐问欢喜儿几句话后便回去复命了。”
我低头着做恭敬状,以免被岳峰看到相貌,岳峰倒也没多注意我,掏了钥匙上前将门锁打开,绿水便笑道:“还请岳管家暂时立得远些,小姐说这些话不得令我们三人之外的人听见,请莫要见怪。”
岳管家道了声“好说。”便向后退了数米,站在树荫儿下守着。我独自进了柴房,将房门关了,令绿水在门外把风。
欢喜儿正闷闷地坐在角落里的稻草垛上,见我进来先是叫了声“青烟姐姐”,我抬起脸来冲他笑,他这才认出我来,连忙起身过来行礼,苦着张脸道:“小姐…这下可如何是好…少爷会不会把小的赶出府去啊?”
我笑道:“放心,你是替我办事的,少爷若要赶你出府,那我也同你一起出去便是。”
欢喜儿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道:“都怪小的办事不利,不能替小姐分忧解难…”
我摆手制止他多说下去,低声问道:“你在那噙香居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欢喜儿也压低声音答道:“回小姐,小的进了噙香居后点名要那翠钿姑娘出来相见,谁知那老鸨却说翠钿姑娘约在三个月前便已经赎了身了!”
我身上一抖,连忙追问:“你可问了是谁替她赎的身么?”
“问了,”欢喜儿把头一点,道:“您猜怎么着——那翠钿姑娘竟是自己给自己赎的身!”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一个□的赎身费是多少,但是若用客人们给的“小费”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只怕是相当不易的,这翠钿姑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钱呢?这不禁让我联想到李迎海前几天又对红鲤提起要娶她的事来,还说什么聘礼钱多少都能掏得起。难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你可向那老鸨打听了李迎海的事么?”我继续问欢喜儿。
欢喜儿点头道:“问了,老鸨说李迎海几个月前确实常常去找翠钿,据说他们两人还是同乡来着!”
——同乡?!唔!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什么事儿一搭上个“乡”字,就变得既亲切又复杂了。
“可有人知道那翠钿姑娘赎身以后去了何处么?”我问。
欢喜儿摇头:“都说未曾见过。”
线索到此就断了。找不到翠钿,谜团仍然无法得解。我摸着下巴在窄小的柴房里转了转,仔细分析着欢喜儿提供的所有资料,看看是否遗漏了重要的信息。
“你可问了那老鸨翠钿的赎身费是从何而来的么?”我抬起眼来望向欢喜儿。
欢喜儿道:“小的虽然没问,但是听那老鸨自己在那儿发牢骚,说翠钿那小蹄子也不知遇到了哪位财神爷,突然之间便有了钱,赎了身离开的时候身上穿的全是最昂贵的绫罗,满头的首饰金光耀眼的。”
唔…这么一说倒是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翠钿遇到了一位有钱人,甘愿替她赎身,且还供她钱花…我怎么就没这么幸运呢(说正题!)…
可是这件事仍同李迎海不肯换岗位搭不上边儿啊!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听得欢喜儿哎呀一声低呼,不由纳闷儿地望向他,见他红着脸低声道:“小姐…小的想起件事来…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小的那时候还负责着在府里寻夜,正当走到伙房附近的时候,手里的灯笼因烧完了蜡自行灭了,小的便换上了一根新蜡,因想着伙房里有火儿,便就近想进去将灯笼点了。谁知…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传来…”
“传来什么?”我问。
“传来…女人哼哼叽叽的声音…”欢喜儿脸更红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哼哼叽叽”是在表达着怎样的思想感情,欢喜儿窘迫地继续道:“小的一时吓住了,正想避开,却又听得里面响起个男人的声音,小的当时便听出那是李迎海,因怕他发现,就匆匆地走开了。”
我心中一阵激动,忙追问道:“你可听见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欢喜儿嗫嚅着。
“快说啊!他到底说什么了?”我恨不得钻到欢喜儿嘴里去掏话。
“他说:‘翠儿,你的屁股怎么这么白?’”欢喜儿脸瞬间红透了。
呃…当,当我没问好了,真是要命。
翠钿·小厮
白屁股的“翠儿”想必就是翠钿了,这条线索很重要,说明三个月前李迎海和翠钿仍然在一起,那个时候翠钿应该已经赎了身,照他的想法,既然翠钿已是自由人了,两人之间若有情愫,应当会成亲才是,可为何之后便没了动静了呢?
我干咳一声,摆脱“白屁股”带来的尴尬,问向欢喜儿:“在此之后呢?你可看到他们两人从伙房里出来了么?”
欢喜儿脸仍红着,道:“没有…小的…小的听到李迎海说话后就、就离开了…”
“唔…怪了,这个‘翠儿’是怎么进到咱们府里来的呢…”我自语道。
欢喜儿接过话道:“应该是以探亲为由进来的…”
哦!对,岳府里是有这条福利的,那些家在异地的下人的亲戚远道而来是可以进府探亲的,不过不能在府内留宿。府内下人除非有正当理由且需经岳管家许可,否则晚上也不可以出府。李迎海为了要和翠钿私混,晚上就把她带到伙房…伙房没有床,那两个家伙不会就在灶台上哼哼哈兮了吧?——呕!强烈要求换灶台!
大概没有什么可以问欢喜儿的了,我低声向他道:“今日之事少爷必然会来盘问,若问你为何要去那噙香居,你只说是我让你去的,说我前两日逛街看到一个姑娘头上戴的钗子很是漂亮,正要问她是从哪里买的,谁想她就进了噙香居,当时便没法再问,后来逛了很多首饰店皆未见到同样的钗,只好今日遣你去噙香居找那姑娘问问——若问你那噙香居里那么多姑娘,你如何能一一找来,你就说是我那日听见有人招呼她的名字,因此你进去只管点名叫那姑娘出来一问便可。再若问你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转转眼珠儿,“你就说她叫翠钿。我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么?”
据我推测,人们应当是不会忌讳同□戴相同款式的首饰的,否则若那些□心存不良,将所有款式的首饰都戴个遍,那其他的正经女子岂不是什么都不能戴了么?所以这个借口应该是说得过去的。
欢喜儿连连点头,道:“记清楚了。小姐,那翠钿姑娘已经赎了身,若说她的名字,少爷会不会听出破绽来?”
我掩嘴笑道:“傻小子,少爷又不去那种地方,他如何知道什么翠钿不翠钿的?!难不成他还会为了这事专门去那里问一问么?”
欢喜儿这才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连连称是。
与欢喜儿串好口供,我便由柴房内出来,绿水招呼岳管家过来将房门重新锁上。我估了估时间,想岳清音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便将绿水叫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绿水领命而去,我则闪身至一处暗暗的角落等着。
不多时绿水回来,道:“小姐,绿水问过那几个看门的小厮了,他们说那登记非本府人口进出府记录的册子在岳管家处放着。”
唔…又是岳管家,这会子他大概已回去办公了。我让绿水走在前面,径往岳管家日常办公的地方行去,吩咐她待会儿找借口将岳管家缠住,我好方便行事。
岳管家办公的地方是在前院儿的一处抱厦之中,我先闪身至暗处,绿水上前将门叫开,却不进屋,只站在门前招呼,因她是我的侍女,岳管家也不敢轻慢,便走出来同绿水说话,绿水便又就势将他带得离了门前数米,有的没的一通乱扯。
趁岳管家背对着门,我从暗处闪出来飞快地进了屋——嗳,若不是被岳清音罚了禁闭,我用得着这么贼头贼脑地吗!谁家的小姐当得像我这么辛苦的?!
屋内东墙是一架高高的书架,架子上垒着各类的册子,我大致扫了一眼,皆是一些不很重要的各类登记簿——重要的肯定都锁起来了,也不会在此处放着。
幸好非本府人员出入府登记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因此我很快便在架子上找到了,翻出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本,往袖子里一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冲绿水打个手势,又闪至暗处躲着。
绿水又扯了几句,遂辞了岳管家先行离去,岳管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纳闷儿地回屋去了。
我同绿水回至自己的院中,脱下青烟的衣服,重新梳了头发,这才大大方方地拿出那本登记簿细细翻看,果见三个月前的五月初三那一天记录着一个叫李翠儿的、自称是李迎海妹妹的女人进过府,入府的时辰是酉时三刻,出府时辰则是当日戌时正。
这就怪了,欢喜儿那天晚上明明听到了李迎海和翠钿在伙房里做运动,那看门的小厮又是哪一只眼睛看到了翠钿戌时正的时候从府里离开了呢?
我看了看当天负责守门小厮的“签名”,见是一个叫张有才的,便向绿水道:“去把这个张有才叫来,我有话问他。”
绿水领命去了,不一刻便将那小厮带了来,行了礼后便躬着身垂着头立在门边,不敢抬眼看我。我和颜悦色地道:“张有才,你可记得那伙房杂役李迎海可有个妹妹叫李翠儿的?”
张有才打了个哆嗦,扎着头低声道:“回、回小姐的话,小的、小的记得。”
“三个多月前,那李翠儿前来府上探望过李迎海,当时是你负责守门和登记来访的罢?”我慢慢问道。
张有才明显慌了神儿,头扎得越发低了,嗫嚅着道:“回小姐、的话…是、是小的负责的…”
我笑笑,单刀直入地问道:“那李翠儿果真是戌时正离府的么?”
张有才浑身微微抖着,道:“回…回小姐…是…是戌时正离…离去的…”
哥们儿,你确实太有才了,谎话说成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装着相信你嘛!
我慢慢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装作随口地道:“既然你保证她确是戌时正离去的,我便放心了。今儿听少爷说,那李翠儿三个月前失踪了,如今家属求到了季大人那儿,经调查,她失踪的那天正与到咱们府上来的是同一天。既然你见到了她从府中离去,那么这件事便与咱们无关了。我将你叫来的目的是想看看这其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万一那李翠儿有个三长两短,当天见过她的人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季大人向来料事如神,迟早会查到咱们府上来,届时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当不会有问题的。”
张有才听了我这番话后突然扑嗵一下子跪下了,磕着头道:“小姐…小、小的知错了…小的…小的方才说了谎…那李翠儿、李翠儿当天晚上、并未离府…小的本来去、去找过李迎海,要他尽快让李翠儿出府的,结果那、结果那李翠儿塞、塞给了小的一吊钱…想让小的通融通融…让她在府内过上一晚…小的、小的一时财迷心窍…又想着她一介女子,即便留在府内也、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就、就同意了…请小姐、请小姐原谅小的这一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