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很难受，唐秋悦只觉得手腕、腰背、脑袋都在痛。她艰难地侧过脸，越过人群，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裙楼出来。
可能是保镖太紧张了，压到了她脖子上的颈动脉窦，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向她跑来的人是不是霍凌，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天唐秋悦失手了，没能进入殡仪馆。
第三天赛车手开太快出了车祸，她甚至都没能出境。
第四天，第五天……
第七天，唐秋悦终于又一次成功进入殡仪馆内，她知道霍凌是从哪里出来的，便一脸自然地往裙楼方向走去。
裙楼里面有人正在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因此她这个逆行的，就显得十分显眼了。
她必须在保镖注意到她之前找到霍凌……等等，被注意到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这个时间点，霍凌也是打算出来了，被保镖注意到时，霍凌一定也会注意到她。
唐秋悦看了眼裙楼大厅一角的两个保镖，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她，正向她走来。与此同时，大厅角落的一扇门打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瞳孔一缩。
那个她找了一年的男人，就在里面。
在唐秋悦看到霍凌的时候，霍凌也恰巧看了过来。
他比“昨天”看起来要好一点，想来为了参加这个火化仪式，他必须打扮一番，总不能让人看到他狼狈的一面。在他看到她的时候，一向荣辱不惊的沉静面容上，破天荒地露出惊诧来。
唐秋悦知道，对霍凌来说，她出现在这里真的太奇怪了。
在两个保镖已经走到唐秋悦身边时，霍凌已快步走了过来。
“我认识她。”只一句话，那两个保镖便二话不说地退了下去。
等保镖离开，霍凌又回头看了眼，他的父亲跟母亲并未注意到他的暂时脱队。
“秋悦，你怎么在这里？”霍凌低声问唐秋悦，可眼里却带出几分惊喜来。在这种脆弱的时候能看到唐秋悦，对他来说无疑是种惊喜。
终于见到霍凌，唐秋悦的坚韧好像一瞬间散了。
原本她想的一直是她要见到霍凌，逃离时间循环。可真看到了他，看到他掩藏在平静面容下的脆弱，她几乎把自己来此的目的都给忘了。
她难得主动地牵住了霍凌的手，没有解释自己究竟经过了怎样的惊心动魄才出现在这里，只是仰头对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人陪。”
霍凌对于唐秋悦的出现有无数个疑惑，可却因为她的话而全都淡出了他的脑海。
他悄悄地握紧了唐秋悦的手，这时候他更想做的是紧紧地抱住她，可他不能。
他微微弯腰，低声道：“仪式结束了，我们去车上再说。”
“好。”唐秋悦柔柔地应了一声。争分夺秒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她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用太急。
第90章 对不起
霍凌松开了唐秋悦的手, 走在前面带路。他现在智商都回来了，知道唐秋悦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办法, 因此他没有跟她并肩, 不太想让太多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以免给她惹来麻烦。
去车子前的短短一段路，霍凌脑子里有许多想法一一闪现而后消失。他父母坐不同的车子，在他多带一人上车时，坐在司机位上的郑梁先是有些诧异，通过后视镜看到那人竟然是唐秋悦之后，就更惊讶了。
只是霍凌什么都没解释，因此郑梁也不好多说什么, 默默地开着车。
唐秋悦看了眼时间, 十点三十二,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小时。她不能任由霍凌开车回家，路程太长，那样她很可能会来不及做要做的事。
“霍凌, 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不过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唐秋悦微微侧过身期待地看着霍凌。
其实唐秋悦的出现，以及现在提的要求都十分可疑, 可是霍凌并没有询问, 只是点头道：“好。”
于是唐秋悦在自己的手机上调出地图, 设置好导航递给郑梁。
郑梁看了眼，目的地是距离这里不过十分钟车程的一家……酒店。
作为霍凌的助理，郑梁当然知道霍凌和唐秋悦发展正好, 不过具体到了什么阶段却不太清楚，他也不敢问啊。因此对这个目的地，他也没太意外，专心开起他的车来。
霍凌说：“稍等，我跟我的父母说一声。”
唐秋悦没看他，只应道：“好。”
唐秋悦之前为了达成见到霍凌的目标重复了一整年的时间，真见到了他，感觉到他因为爷爷的逝世而强压的悲痛，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否妥当。
她略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妥当呢？他的爷爷才刚去世，他怎么可能有心情做那种事？只是，如果不做，她很可能永远逃不出这个时间循环了。
霍凌三言两语跟他的母亲打电话说了情况，他母亲并没有多问，对于他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也没太在意。他的母亲与他的爷爷关系很好，她因他爷爷的逝世，此刻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别的事。
唐秋悦知道霍凌挂了电话后在看她，他大概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解释。
她侧头看他笑了笑：“我待会儿跟你解释，可以吗？”
霍凌从来不会勉强唐秋悦，听她这么说，他点头应道：“好。”
路程并不长，唐秋悦下午订下这个酒店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距离的问题。
车子停下的时候，唐秋悦问：“霍凌，你带身份证明了吗？我没带。”她对这个国家来说是外国人，身份证当然不能直接用，但她没有护照。
霍凌直到这时候才发现目的地是个酒店，而前方的郑梁已抢先一步开口：“我去办理。”
郑梁没说的是，这其实是伊匕罗家族的酒店，要个房间很简单。
“谢谢。”唐秋悦点头，也就没再说自己已经提前订了房间这事。
等待时，霍凌突然说：“生日快乐。”
唐秋悦心不在焉地回道：“谢谢。”
上一次的时间循环，她连续过了几万个生日，她早对生日这东西无感了。而且，现在她还有心事，反应也就没那么热烈了。
霍凌瞥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郑梁很快回来了，带过来一张房卡，他上车后直接将车开到酒店的地下车库。
下车后，唐秋悦对郑梁说：“麻烦你等一下了。”
现在是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她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了。
郑梁正色点头，一点儿暧昧的神色都没敢露。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霍凌自己知道跟唐秋悦之间是什么情况，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只以为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
二人一起从地下车库坐电梯直达位于七楼的客房。
房门自动阖上，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隐隐有所提升。
唐秋悦把手机放在桌上，她的电脑包被她丢在了殡仪馆的角落里，不过都这种时候了，自然顾不上她的电脑。
“秋悦，发生什么事了？”霍凌问道。
唐秋悦慢慢走到霍凌面前，手轻轻一抬，搭在他的黑色西装上。
霍凌呼吸一滞。
唐秋悦仰头看着他说：“对不起。”
霍凌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问，却被唐秋悦轻轻一推，踉跄着后退一步，被绊倒在柔软的床上。
随后，唐秋悦跟了上来。
“秋悦。”霍凌吃惊之下握住了唐秋悦的手腕，“发生什么了？”
他觉得今天的唐秋悦十分反常，忍不住询问。
唐秋悦低头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口中却道：“没什么。”
她俯下身，轻轻亲了亲霍凌的唇，低声在他耳畔道：“什么都别问可以吗？如果……明天我会解释的。”
如果，她还有明天的话。
霍凌知道唐秋悦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他无法拒绝她。
在他失去至亲，悲痛彷徨的时候，她的陪伴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慰藉。他本该推拒的双手成了拥抱，本该安抚她劝慰她的声音引人堕落。
许久之后，唐秋悦平息着凌乱的呼吸。
她下床去取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十一点五十八分。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霍凌靠过来说：“你很不开心。”
唐秋悦的眼睛比刚才还红，她真正地哭过了一回。
“对不起。”她说。
她又一次利用了霍凌。上一次她卑劣地消除所有痕迹逃了，留下他不知是怎样的反应，而现在，她依然什么都没解释，有预谋地利用他对她的好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霍凌声音紧绷，心中弥漫上充满了不自信的恐慌。
是他的……技术太差了吗？
十一点五十九分。
唐秋悦侧身回头，霍凌正看着她。
她有些意外地觉察到，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慌乱。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这种情绪，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
她仰起头，贴上去亲了亲他，却无法给出任何解释。
霍凌怔楞片刻，随后抱住了她。
在这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中，唐秋悦突然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在禾川家中的床上。
睁眼一动不动地躺了足有五分钟后，唐秋悦坐起身，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来是她想多了，还是不行啊。
这一天唐秋悦没有起床，好像大多数时候脑子里都很乱，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点什么。
唐向阳放学回来看唐秋悦好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很担心，唐秋悦随意敷衍了两句，便让他出去了。她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不像之前一样还会跟自己助理说一声今天不来上班了。
每一次都跟人家提一句有什么意思呢？反正隔了一天，一切重来。
唐秋悦好像又一次陷入之前的绝望之中，只是这一次，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果然，她的明天不会来了。
上一次，她陷在时间循环中有一百多年吧？这一次，她怎么敢奢望，不过一年就放她出来呢？中间放她出来的那一年，或许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第二天，唐秋悦像她这一天应该做的那样去公司上班，好像这是她的第一个三月七日似的。
到了晚上，她跟唐向阳说让他今晚自己吃饭，便离开公司，随即选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散步。
这一年来，天天都要赶数千公里路，她身体是不累，心中却充满了疲惫。反正她所期待的并未发生，还不如放松一下。
这一放松，就是几十个三月七日。
唐秋悦有时候会去上班，有时候不去，端看起床时候的心情。不去上班的时候，她有时会坐公交在禾川漫无目的地游荡，有时会坐上高铁，无论去哪个方向都好，中间又相对随意地换车，随车子带她去往何方。
这一天晚上，唐秋悦无意识地游荡在禾川市内时，突然发现不远处正是广陵大酒店，这个她曾经无数次醒来的地方，也是她得以逃离时间循环的地方。
她下意识走了进去，向前台要了她之前住过的客房。
在那个已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唐秋悦仰面躺在床上，许久之后才长叹了口气。
不过片刻，她又离开客房，去了七楼，一步步，最后在霍凌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门口停下。
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人，不过她也没想进去，站了会儿便在房间门边上坐下，靠着墙壁屈膝坐好，将脑袋埋入臂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快十二点时，唐秋悦忽然抬头，神情逐渐坚定。
当十二点一到，她再次眼前一黑。
六点，唐秋悦睁眼起床，定下去安南的机票，接受了唐向阳的生日祝福后立即出发赶去机场，过安检上飞机，途中联系她早就烂熟于心的退役赛车手的号码，预定酒店……
这些步骤仿佛融入骨血，唐秋悦几乎不用思考。不过因为她操作的细微不同，往往会有一些可能是无大碍，也可能是谬以千里的变化，因此能不能按时到达殡仪馆找到霍凌，还是个未知数。
失败。
失败。
失败。
……
在唐秋悦下定决心的第十二天，她终于又一次站在了霍凌面前，并且没说一句解释，带着他来了酒店。
唐秋悦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足够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这是她的心结。
即便是白用功，她也至少想对霍凌说明一次。
第91章 不再孤独
“坐吧。”唐秋悦将霍凌请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而她自己也坐在他对面。
霍凌从善如流。
唐秋悦说：“我查到了你的真正身份，因为没办护照, 只能偷渡过来。”
霍凌微微一怔, 刚想开口, 却被唐秋悦阻止：“我知道现在办护照很快，但是我连第二天都没法等。”
在霍凌稍显惊讶的目光中，唐秋悦说：“2018年3月7日晚上那个人，是我。”
霍凌起先没明白唐秋悦在说什么，直到他回忆起她所说的时间代表着什么，他才陡然一惊。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件事了。起初他以为对方会在十个月后带着孩子上门，最有可能的是大着肚子找上他, 但因为这样的猜测并未成真, 他就渐渐忘记那事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很难受。
霍凌看着唐秋悦，回想起她所说的话，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她呢？
“对不起。”已经说了出来，唐秋悦觉得好像放松了一些, 该说的话也不再纠结，“那天我本可以不那么做的, 但我没有做正确的事。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 不论你信不信, 我只是想将真相和盘托出。我放任一切发生，是因为当时我深陷时间循环，每一天都是同一天。除了我, 其他人都没有任何记忆，只有我一个人每到十二点就会倒带重来。”
唐秋悦看了眼时间，还早，她便放心地继续说下去：“那一天就是三月七日，我的生日这天。而在时隔一年的今天，时间循环再一次发生了。我还没来得及办护照，没办法以正当手段来黎苏亚，只能偷渡。靠着每一天做着一样的事，我成功节省下一切时间，甚至避开你家的安保团队，成功到达你面前。我知道你不会有那次的记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就在你身后的这张床上，我利用了你。”
唐秋悦看着霍凌，或许正因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才能将她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出来。
“那次是因为跟你睡了一觉，我才能逃离时间循环，我忍不住想，这次或许也一样。所以，我千方百计都要在一天内……不，是十八小时内赶到你面前。”唐秋悦笑了笑，“可是没用。十二点一到，我还是在禾川的家中醒来。我消沉过一段时间，但今天我又来到了你面前。即便时间一到你就不会有这一段记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很自私，这是为了我自己的心结。”
她身体稍微前倾：“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来宣泄你的愤怒，杀了我也行。十二点一到，或者我死去，都会重新来到这一天的早上六点钟。”
霍凌此刻很感谢自己长久以来养成的面瘫习惯，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问：“你在时间循环里待了多久？”
唐秋悦笑了笑：“加起来大概一百多年吧。时间太久了，每天重复同一天真的很无聊，所以我学会了一百多种语言，学会了怎么当一个黑客，学会了弹奏几十种乐器……正因为在那些时间里学会的东西，我才能成功来到你面前。”
一百多年……霍凌不敢想象。
那一百多年，一定是孤独的一百年。即便周围都是人，可没人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她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陷在时间的狭缝中逃脱不得。
唐秋悦又看了眼时间，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才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她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霍凌。
她其实本来只想着来找他说这么一次就好了，可现在她想，即便不再来坦白，以后来看看他也是好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若是什么都不说，他就什么都不会知道，待她就能像从前一样。
路是又远又艰辛了点，可她愿意为了跟他相处一个半小时而花费十七个半小时。
唐秋悦并不在意霍凌的沉默，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一切。
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能让她因每一天都是同一天而生的痛苦减弱一些。就算一直要这样循环下去，至少她想，就可以见到他。
“再试一次吧。”霍凌就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稍突兀地看着唐秋悦说。
唐秋悦一怔：“试什么？”
霍凌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来：“曾让你成功逃离的办法。”
那个害他纠结难受了许久的人，竟然会是秋悦这事，对霍凌来说，确实很难接受。
可现在时间不多了，他只能按捺下那复杂的心情，专注于眼前的事。
他信她说的时间循环一事，一是因为他信她，二是因为若不是那样，她不可能突破他家族的安保团队。
一年前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他想帮她脱离困境。
唐秋悦看了霍凌好一会儿，她心里觉得不会成功，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掌中。
这样也好，她想他了。
十一点五十七分。
唐秋悦缩在霍凌怀中，手中握着手机，忍不住笑了一声。
霍凌不禁问道：“怎么了？”
“再过三分钟，这一切又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唐秋悦仰头看着他，眼角微红，“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霍凌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今天还是不成功，你一定要再来找我。”
唐秋悦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她来找他，即便他不记得她所记得的一切，他也一定会帮她。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绝望的孤独。
唐秋悦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她一直知道霍凌是个内心很温柔的人，只是她没想到，在明知一年前发生的事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帮她。
她忽然很肯定，即使这一次的时间循环，她还要再经历一百年、两百年，她也不会像上次一样难受了。
唐秋悦擦了擦眼睛，调出精确到秒的时钟。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秒的时间。
她仰头看着霍凌，闭眼亲了上去。
然而，唐秋悦这次却没有等来“眼前一黑”的那种熟悉状态。
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霍凌似有些沉醉的脸。
这是……
她不敢置信地轻轻推开霍凌，看着自己的手机。
零点零分三十二秒。
2019年3月8日。
在答应霍凌再试一次之时，唐秋悦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毕竟上回就是不成功的，可这回明明是一样的……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上回她什么都没跟霍凌解释，可这回，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后来也是霍凌主动提出再试一次。
这就是原因吗？还是说，是前次他们的姿势不对，这次对了？
跟一年前类似的局面，这一次，唐秋悦完全没有逃避的念头。
霍凌此刻也看到了手机上的时间，意识到竟真的成功了。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唐秋悦穿好衣服下床，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以及对不起。”唐秋悦郑重地说，她直起身来，眼角虽还红着，神情却已经变得如同往常一样冷静，“我先回去了……我在禾川等你，到时候，我愿意为我一年前的错误付出任何代价。”
唐秋悦带上自己的东西，刚要离开，却被从床上追下来的霍凌握住手腕。
霍凌看着她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在一切成功后，之前按捺下的情感自然翻涌了上来，一时之间他心里乱得很，可却十分清楚，不能让她一个人这样离开。
她来的时候还在时间循环内，出事了还有重来机会，况且他之前也毫不知情，可现在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
唐秋悦看着霍凌的眼睛，明白她不可能在这事上让他改变主意，便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让郑助理再帮我开一间房吧。”
霍凌知道这种时候他们势必不好再同居一室，便答应了下来，下楼去找郑梁。
不多时，郑梁带着房卡和霍凌一起回来。郑梁虽心中莫名其妙的，但忍着没问，连个困惑的表情都没敢做出来。
唐秋悦拿了房卡，对霍凌道别，去了隔壁新的房间。
霍凌遣走郑梁，一个人待在客房中，空气中似乎还着属于唐秋悦的气息，他坐在床边，默然许久。
第二天一早，霍凌去找唐秋悦，敲了许久房门都没开，恰好郑梁来了，连忙去找经理要了万能房卡，将房门打开。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只有桌子上放了一张便签：霍凌，我先走了，我们禾川见。
再找人一查监控，才发现唐秋悦早上四点多就走了，现在恐怕已经离境了。
霍凌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他不该什么都不说的。
唐秋悦一夜没睡。
她一直在客房熬夜到四点，觉得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了酒店。因为不是用她的身份登记的客房，她也不用去退房。
之前留了那个司机小哥的电话，她就给那小哥打了过去，虽然似乎有点怕着什么的样子，那小哥还是来接她了。
唐秋悦让小哥先载着她去了一趟殡仪馆，将自己落在那儿的包取回来，再往关口去。里面有她的电脑和伪装用的服装，接下来还用得上的。
找蛇头，回境内，又是废了一番功夫，等唐秋悦坐上回禾川的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中间她接到过霍凌的电话，但是她没接起来，只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上了飞禾川的飞机，让他不用担心。
唐秋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庆幸自己昨天离开时惯例跟唐向阳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差，不至于一夜不归让他担心。
听到门口的动静，正在卧室写作业的唐向阳匆忙跑出来，看到唐秋悦时惊喜地说：“表姐，你回来啦！”
唐秋悦笑着摸了摸唐向阳的脑袋：“是啊，我回来了。好好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唐向阳连连点头。
“那就好。你先去写作业，我去洗个澡。”唐秋悦的神情看起来没有一点异样。
唐秋悦第二天回归工作时，自然没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花了半天时间重新熟悉工作后，唐秋悦就回归了日常工作状态。两天后，她收到了霍凌的信息，说他会在第二天回来。
唐秋悦回了个我知道了，其余并未多说。
等到了第二天，唐秋悦没去机场接霍凌。她觉得自己很难面对他，所以那天她一夜未睡，天还没亮就迅速逃离了黎苏亚。
不管霍凌如何抉择，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与其说是对霍凌的愧疚，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平静坦然。
到了中午，唐秋悦正看完一份文件，打算去吃饭，突然收到了霍凌的微信。
他说：我回禾川了，可以见一面吗？
唐秋悦轻轻地叹了口气，回他：好的，你决定在哪吧。
霍凌回她：你下班后来我家吧。
唐秋悦顿了几秒，回他：好。
对唐秋悦来说，她这算是时隔一年多才再次来到霍凌的家。她敲了门，没一会儿门开了，霍凌就出现在门后。
他身上只穿着简单的衬衣，衣袖卷到手肘下。
他侧身让唐秋悦进来，同时说：“稍等，菜很快就好。”
唐秋悦微微一怔，见霍凌已转身回室内，便进来关上了房门。
餐桌上已经有四样卖相极佳的家常菜了。
她将包放下，跟着霍凌去了厨房，正好见他将最后一样菜出锅。她主动上前端起那盘菜，送到外头餐桌上。
再转头时，霍凌已经放下了卷起的衣袖，请她入座。
“先吃吧。”霍凌见唐秋悦似乎想说些什么，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唐秋悦只好默不作声地动了筷子。
二人在沉默的氛围中吃完晚饭，唐秋悦主动想洗碗，不过霍凌却没让她动手，只是请她到沙发边坐下。
这沙发二人曾坐一起看过电影，但现在，唐秋悦没有跟霍凌并排坐，二人一人一个沙发。
屋内安静下来，霍凌似乎在想着怎么说才合适。
片刻后，他如同往常一样冷静地开口道：“我并不想追究一年前的事。”
在霍凌让自己来他家，并且还烧了一桌的菜之后，唐秋悦就大致猜到了他做出的决定。
“谢谢。”唐秋悦垂下视线，“以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继续像以前一样相处是做不到了，但她仍然希望能在他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在他家乡，这种事大概不会出现，但在禾川，她应该能帮上忙。
霍凌看着唐秋悦，抿紧唇，从茶几下取出一个小盒子，从茶几上推到唐秋悦面前。
唐秋悦目光落在那盒子上，没动，也没出声。
霍凌说：“我的家族很保守。”
唐秋悦抬眼看他。
“请嫁给我。”他看着她说。
唐秋悦垂下视线，声音平静：“对不起。”
她起身：“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款待。”
唐秋悦拿上包便往外走。
霍凌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叫住她：“秋悦。”
唐秋悦停下脚步，等着霍凌的话。
霍凌的脚步逐渐走近，在她身后停下。
他牵住了她的手，让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的神情很郑重，沉声道：“秋悦，我很喜欢你。”
刚才他做错了，不该说什么家族，也难免她会误会。他想跟她在一起这事，当然跟家族传统没什么关系，不然之前还不知道一年前的那个女人是她时，他也不会来追求她。
他明明是喜欢跟她在一起，享受跟她在一起，才会那样说。
唐秋悦对霍凌对她的感情没有一点怀疑，三月七日那天晚上在黎苏亚的酒店中，他已经证明给她看了。
而她对霍凌的感情，也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只是她觉得，这样不对。
“霍凌，对不起。”唐秋悦没有避开霍凌的视线，“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她挣开霍凌的手，对他扯了扯嘴角：“再过一些时间，你会想明白的。”
唐秋悦走时，霍凌没有再拦她。
接下来的一周，二人都没再跟对方有任何联系。
唐秋悦入往常一样做着工作，没一会儿她的助理敲了敲门道：“唐总，霍先生来了。”
唐秋悦动作一顿，点头道：“请他进来。”
霍凌是起源的大股东，他来这里很正常。如果他想要回投资，或者想要回这个公司，她不会有二话。
霍凌进来时，唐秋悦站起身，吩咐助理：“给霍先生倒茶。”
助理应了一声就匆忙走了，可霍凌却反手将唐秋悦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唐秋悦一怔，一周不见，霍凌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帅气沉静，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失态。
“霍凌……”
他大步走来，绕过办公桌，径直抱住了唐秋悦。
“我想明白了。”他在她耳边郑重说，“一年前的事，我们都有责任，既然结果是好的，为什么要把错归咎于你一人？”
唐秋悦僵立在那儿。
数秒之后，霍凌极轻又动容地说：“我需要你。”
他从来没这么强烈地渴望过一个人，他听了她的，她让他好好想想，他就认真想了一周，随后无比确信，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只想跟她在一起。
唐秋悦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看到霍凌这样子，再听了他的话，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的一切推拒逃避，还是为了她自己。
或许，还是那两段时间循环的经历给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助理端着茶推门进来，哪里想到一来就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秋悦对着门口，见霍凌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挥挥手示意助理先出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唐秋悦闭眼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抬起僵硬的手，抱住霍凌。
“抱歉，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唐秋悦轻声道，“现在我想明白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霍凌起初听到唐秋悦说“抱歉”，还以为她又要拒绝自己，但她紧接着说的话，让他喜出望外。
他松开她，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曾经还在惶恐，她若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模样说不定会看不上他，可他现在也想开了，二十多年他都装过来了，这都已成了他的本能。如果说秋悦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他是个霸总，那么，他除了是霸总，还能是什么呢？
霍凌牵着唐秋悦的手，不知是询问还是单方面做了决定：“那我们下个月结婚？”
唐秋悦：“……”
人一旦想通，该有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她无奈地看着霍凌，一时间都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要这么快吧……”她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确信。
霍凌倒是点头应得很快：“好，确实应该先从情侣开始。”
情侣……
唐秋悦看着霍凌，霍凌也看着唐秋悦，二人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一晚在黎苏亚的事。
唐秋悦不自在地转开目光，怎么说呢，心态不同了，被压制的些许羞赧也冒了出来。
“秋悦姐！我来看你啦！”
一天比一天精神漂亮的吴雪儿兴奋地冲进来，看到办公室里居然还有霍凌，不禁一愣，连忙边说边退出去：“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当我没来过！”
本来唐秋悦和霍凌没做什么，被吴雪儿这大嗓门一喊，反倒好像真做了什么似的。虽说在起源员工的眼中，她和霍凌大概早就是一对了。
唐秋悦无奈叫回吴雪儿，看了看霍凌，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晚上见？”
霍凌今天来得了满意的答案，心里十分愉快，知道他继续待在这里不方便，又听唐秋悦跟他约了见面时间，便满足地应下，以一贯高冷的姿态离开了起源。
唐秋悦把冒失的吴雪儿训了一顿，见她老实了，才让她坐下，听她叽叽喳喳地说她自己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即便是这样零碎的事，她也觉得新鲜。
再小的事，比起日复一日的“熟悉”，都是可爱的。
晚上，唐秋悦提前跟唐向阳打过招呼，下班后便去了霍凌的住处。
霍凌才刚开始做饭，她便也去厨房帮他，她能做的就只有洗菜，洗完后便站一旁看着霍凌做菜。
无论看几次，都依然会因他动作的优雅而看走了神。
等饭菜上桌，二人吃饭时有些沉默。他们都不是聒噪的性子，再加上刚确认关系，难免有些不自在。
等吃完了饭，唐秋悦这回想洗碗时，霍凌没有拦她。
饭后，二人出去走了一圈消食，然后回到霍凌家看电影。
往常霍凌会有意避开某种类型的片子，如今却不必了，他从蓝光碟中选出一部二十多年前的老片《泰坦尼克号》，问过唐秋悦后，便播放起来。
最初，二人还各自端坐着看电影，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最后便成了唐秋悦靠在霍凌肩上，而他则搂着她，二人无声而圆满地看着电影。
这一晚，唐秋悦没有离开。她给唐向阳打了个电话，叮嘱他关好门窗水电，早点睡觉，听他应了才挂断电话。
她也没有像第一次时间循环结束后每一天都等到十二点那样熬夜。
才刚到晚上十一点，唐秋悦和霍凌便躺床上睡了。
曾经她每一天都熬夜到十二点，是因为恐惧。而如今她不用再那么做了，是因为安心。霍凌知道她所经历的事，万一她再一次经历，只要跟他一说，他虽然感觉不到每一天都在重来，但他会立即明白她，她知道，她可以从他这里得到慰藉。
不用再孤独地面对每一个相同的日子，他会陪着她。
【正文完】
第92章 番外
唐秋悦最近觉得霍凌好像有哪里不对。
自从跟霍凌在一起之后, 他们两个虽然都忙，但相处的时间反倒增加了不少。她一周里至少有两天是睡在他家的。
这相处一多, 她就慢慢察觉到了霍凌不对劲的地方。
让唐秋悦详细点说明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她也说不上来, 但那种违和感确实让她有些困惑。
而在这种困惑的助推之下，她在这一天终于有些明悟。
霍凌他……怎么好像有点凹人设的感觉？
霍凌最吸引唐秋悦的地方，正是他那藏在冷酷外表下无人能挡的温柔，她跟他在一起，感到十分安心。
在相处得久了之后，她也就经常能看到他的冷酷模样消融的样子。但是，在外时, 他依然总是板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她想起来, 最初她遇到他时, 他就是非常“霸总”的，好像还在怀疑她接近他有什么不明企图？
唐秋悦先是在去飞天公司时寻了个机会找郑梁说话，说自己想送霍凌礼物，但不太清楚他的喜好, 借此来套话。
等跟郑梁说完，她发觉在郑梁的眼中, 霍凌是一个沉默寡言, 办事雷厉风行, 对下属挺不错的老板，就是气场过于强大，让人难以亲近。
唐秋悦若有所思。
确实, 郑梁的感觉，就是她最初对霍凌的印象。但现在嘛……回想着二人的相处，她莫名觉得霍凌好像有点黏人。
她在他家住的那些日子，他好像总待在她身边。二人一起做饭看电影那些事就不说了，有时候她因为公事没做完，径直在他的餐桌上摆弄电脑时，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拿着几分文件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不说话，就看他自己的。
她准备睡觉时，他也会立即放下手里的事跟过去。即便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他也很喜欢抱着她睡……
唐秋悦仔细分析之后得出结论，若单看霍凌的神态语气，他确实跟小说里的霸总似的，令人难以亲近，可他的行为举止又完全是两回事，简直跟温顺的大狼狗似的。他光做不说，她竟然就没注意到他的语言和行动之间的撕裂。
在得出结论之后，唐秋悦又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顺便做了几次对照小实验，最终证明了自己的结论。在那几次小实验里，她有时会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她需要一个人静静，他会平静应下，然后走开，在她偷偷观察他时，会发现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唐秋悦知道霍凌内心的温柔是真，这是她亲自体验过许多次的。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他所表现出来的外在模样，有刻意加工的成分。
她起先想，他可能有比较重的偶像包袱，毕竟是个大公司的老板，做不到跟员工打成一团，那还不如维持高冷。但她很快又想到了霍凌的家族，他在来到禾川后面临的压力。或许是为了应对整个家族，他不得不以这样的表象为武器。
唐秋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弄清楚了自己的困惑，并且最终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毕竟是霍凌的“秘密”，她其实最初就不该去探索的。
而且……她觉得，每天努力装霸总的霍凌，真的非常可爱！这是霍凌的小秘密，也是她的小秘密。
唐秋悦跟霍凌交往一段时间，感觉关系稳定了之后，才跟父母说了这事。对他俩的事，她父母自觉早有苗头，自然并不惊讶。
趁着唐秋悦的爸爸生日，又恰好是周末，唐秋悦领着霍凌回家，算是比较正式地见一面。
唐建设和孙萍之前见霍凌时就有些局促，如今他虽然正式成了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见了他二人依然有些不自在。
村里没事能藏得住，唐秋悦带着男朋友上门的事，已经传遍了村子。唐秋悦这一两年来的变化不用说，她不但减肥了，气质还大变，听说还成了一个公司的老板，了不得。
而她这回带回来的男朋友更不用说，那模样俊俏得不得了，气势还特别惊人，一般人都不敢跟他对视。
唐秋悦在家的这段时间，时不时有村里人过来假装串门，实则偷看霍凌。
唐秋悦趁着没人来的间歇，偷偷跟霍凌说悄悄话：“你会不会觉得烦？不然我让我妈闭门谢客吧。”
霍凌道：“不用。”身为一个霸总，就是该宠辱不惊，这点小阵仗，他没道理退缩。
唐秋悦含笑点头：“好。”
跟着一起回来的唐向阳正在厨房帮孙萍洗菜，可以听到孙萍让唐向阳出来休息但他不肯的对话。
唐秋悦的爸爸刚拿了洗干净的水果出来，局促地坐在沙发对面，不善言辞的他只能僵硬地说：“吃点水果。”
“知道啦，爸。你看电视吧，不用忙了。”唐秋悦挽着霍凌的手臂，“霍凌我会招待好的，你放心。”
霍凌一脸正色，点头。
唐建设一边觉得自己女儿这个男朋友看起来很靠得住，一边又想不知道自己女儿能不能受得了他这沉默的性子。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喜欢听好话吧。
不过他就只能想想而已，这种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干脆听唐秋悦的，把电视打开，至于能不能看进去，就说不好了。
有唐秋悦居中调节气氛，再加上如今越来越活泼的唐向阳，其实唐家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唐建设和孙萍二人对霍凌十分满意，言语神态间自然会显露些许。
霍凌看似浑不在意，但实际上一直默默观察，见唐秋悦的父母对自己果真并不嫌弃，这才彻底安心。之前他虽见过他们，但当时他还不是秋悦的男朋友，他们的标准自然不一样。
一家人其乐融融过了个周末，周日晚上赶车回禾川。动车上，唐向阳因为累了睡了过去，唐秋悦也靠着霍凌，看着窗外时不时飞快闪过的点点灯光，不觉得困，只觉得舒适。
霍凌忽然轻轻动了动，声音很轻：“秋悦，睡了吗？”
唐秋悦抬头看他，笑道：“没呢，什么事？”
霍凌沉默数秒才说：“这个国庆，陪我回一趟黎苏亚，可以吗？”
唐秋悦一怔，她带他见家长，然后换他带她回去，算是礼尚往来。
不过，霍凌家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同，她凑过去小声道：“可是你的试炼……不要紧吗？”
从前唐秋悦不知道霍凌的情况时，她也在帮着霍凌扩大规模，如今知道后，自然更是尽心尽力。在飞天之外，霍凌还投资了一个新创业的直播平台，目前发展态势不错，唐秋悦还让自己公司的艺人上去直播，算双赢。她自己的游戏公司也正在做大，顺便收了霍凌的投资进一步扩大规模，这样也算是他的成绩之一。
要不是爷爷病重去世，霍凌本来是不会在试炼中途回家的。
“不要紧。”霍凌说，他想让自己的父母看看，他找的女朋友有多优秀，带了点炫耀的意图。
而且，先让他父母见过了的话，万一还剩下的三年多里他们想结婚，不至于手忙脚乱。
霍凌默默地想着未来，却听唐秋悦轻笑一声，趁着现在车上大多数人都在休息没人注意这边，勾着霍凌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你怎么好像在担心我会跑了似的？”她低低地笑，悄悄去握霍凌的手，“我曾为了见你一日走过万水千山，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不再惧怕再来一次时间循环。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那我也永远不放。”
唐秋悦很少说这样的情话，霍凌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耳朵尖都有些泛红。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用自己所有的自制力，说出最为平静的回应：“好。”
他当然不会放手，怎么都不放。【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