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和表情,听见她的脚步音后就转过脑袋望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看上去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闻雯文被这一怪异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也没多想什么,只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原来你们在家啊,那怎么都不出点声儿。”
谁知听了她的话后,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俩还是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
“……”我靠,怎么这么像恐怖片。
这下不以为意的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点被他俩这副样子吓到,脑海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赶紧问道:“你们怎……怎么了啊,说话啊,别吓我好不好,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没有再往饭桌旁走了,而是一边说着,一边朝他们走去,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害得她差点摔倒,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还放着各种各种包装精良的礼品。
“……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送人么?”
幸好在这个时候,闻母终于开口说了话,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我们愿意听你好好解释”的表情,说道:“我和你爸也很想知道,你和送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闻雯文先是一愣,和地上的大包小包互瞪了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心想还好没有在今天把商亦衡带来,否则到时候真的就是人赃并获了。
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怎么都不知道提前和她说一声,让她稍微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啊!
虽然这个结果对闻雯文来说并不算有利,不过总算是找到了让自家爸妈变得不正常的原因,她也松了一口气,庆幸着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无法承受的坏事情。
压在心上的大石块终于落地,她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男朋友了,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你们还有什么问题么?”
见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闻母也不再客气什么了,发射了一连串的问题炸弹,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谈多久了,对方人怎么样,有没有……”
“……停!”
这些问题和上次的简直如出一辙,闻雯文听着听着忍不住出声制止,脑子都快被这念咒似的问题给念晕了,打断道:“明天你们就能见到他了。至于人好不好,你们就到时候自己看吧。”
“你是说明天晚上么?”
“对啊。”
这下轮到了剩下的两人沉默了。
“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闻母和闻父对视了一眼,似乎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很满意,冷哼了一声,怼起自家女儿来毫不留情,“连我们都没看过的人,你居然敢直接带过来见你爷爷,你就没想过你俩以后要是没结婚该怎么办?”
“……”
随着这道话音刚落,闻雯文还窝在沙发里的身子也坐起来了一些,有些无言以对地望着她妈。
对啊,她当时只想着反正都要见家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那些亲戚也一起见了得了,这样一来,还可以正好堵住三姑六婆们的嘴巴,却独独没想到这个层面上的东西,发现就这么贸贸然带商亦衡去见她爷爷好像确实有些欠妥。
不过——
“不就是吃顿饭而已么,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而且爷爷又不像那些思想封建的老人。”不管怎么说,闻雯文都必须维护自己的感情,“再说了,妈,你怎么就不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万一这次见了面,没多久你女儿就嫁出去了呢,说不定……”
“好了,吃饭吧。”闻母没兴趣再听她展望未来了,起身朝餐桌走去。
“……”
闻雯文不知道她妈这是什么意思,反正计划照旧进行,第二天吃了午饭又在家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打算去她爷爷家帮忙准备晚饭了。
老人家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本来自从她奶奶去世后,闻父就想把老父亲接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可惜她爷爷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非要自个儿一个人住。
不过大家伙心里十分清楚,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成为孩子的负担,晚辈们也不好再劝什么,免得他一着急,血压又跟着上去了,只是约好逢年过节就去他那里吃顿饭,好让他老人家热闹热闹。
只可惜作为著名的厨房杀手,闻雯文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和他爸一样,在房子里四处转悠着。
其实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上高中之前,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时候只要她爸妈一加班,闻雯文就会到这里来吃晚饭,等爸妈下班了再回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她学习的那间屋子里还留着不少她小时候的东西。
于是闲来无事的人干脆坐在地上,先是把每个时期写的作文翻阅了一遍,接着又开始回顾课本内容,谁知一不小心翻到了一本还夹着照片的书。
然而闻雯文已经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了,不记得自己有偷藏过什么照片,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她二叔!
当年有关于她二叔的东西要么被烧掉,要么就是被扔掉,就连一张可以用来怀念的照片都没有留下,所以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笔珍贵的意外之财。
不敢置信的人睁大了眼睛,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第一反应是赶紧把书合上,生怕被她爷爷发现了,打算等回去以后再好好看看。
只不过就在她把书合上后一秒钟内,她的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因为就在刚才那匆匆一瞥中,她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
闻雯文一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一边把门关上,又忍不住把书重新翻开,再一次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下。
那时候照相机的像素都还不是很高,幸好照片这些年都被夹在书里,保护得当,没有什么磨损,所以照片里的人还是十分清晰的。
可问题是,站在她二叔身边的那个人,怎么会是……商亦衡?
第50章 第五十种吃法
虽然保护得当,可照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岁月的颜色,微微泛黄,不过这一切并不足以掩盖事实的真相。
之前在澳门的时候,那个和Luther谈及过的问题又重新回到了闻雯文的脑海里,有关于商亦衡是否认识她二叔的问题。
只可惜当时话题被转移得太快,她又光顾着去感叹Luther的纹身技术,就这样把这个匆匆略过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后来自然忘了问当事人,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而现在当闻雯文看着照片上面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下,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开始渐渐在她的眼前浮现,最后终于拼凑成一段段完整的回忆。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如梦初醒,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事,发现自己第一次见商亦衡原来是在七年前那个初三的暑假。
那个时候马云还不是大家的爸爸,思葱也不是大家的老公,电脑手机不像现在这么普及,诺基亚还是手机领域的大哥大,不过韩剧倒是渐渐取代了台湾偶像剧的地位。
然而每天被关在学校的小孩子心智依然不怎么成熟,成天只知道幼稚地打打闹闹,甚至还比不上现在的小学生,所以如今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寡老人也不足为奇。
闻雯文当然也不例外,当时的生活不外乎学习学习吃饭学习学习睡觉,学得累了就看看小说偶像剧,或者没事的时候伤春悲秋一下,总觉得自己的整个青春好像都被笼罩在了四十五度的忧伤里。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比现在时髦的点的话,可能就要数吓唬小孩子的方式了吧。
当时基本上都不会用“鬼”啊或是“大灰狼”之类的字眼来吓唬人,大人们只用说,如果再不听话,就会被“老地方”的那群小混混抓走,小孩子们就不会哭闹了。
哦,忘了说,“老地方”是这儿附近的一家茶馆,规模不大,却从来都没有清净过,因为那里是社会上三教九流的聚集地,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
闻雯文也是被这种话从小吓到大的,而且直到上大学以前都对此深信不疑,毕竟那群为非作歹的小混混真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光是打架她就围观过好几次。
偏偏这家茶馆又是很多人回家的必经之路。
所以自从听说附近学校的一个校花就是在这里被调戏后,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更是不敢从茶馆的正门走,直接用跑的,身上的零用钱都不敢揣多了,生怕被一下子全抢了去。
不过关于这一点,闻雯文对自己还是挺有自信的,也相信那群小混混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调戏她一个发育不全的穷人。
当然了,这些重要情报都是住她隔壁的小王告诉她的,而且还说什么小混混中有一个人经常去她二叔的店里,让她以后小心一点,因为这个人比其他的小混混还要厉害。
可是……再厉害也是小混混啊,况且这有什么好小心的啊,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难道还会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么,说出去也太不像了吧。
只不过闻雯文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前提,要是这些人像话的话,就不会去当小混混了。
不信邪的人忽然得出这个深刻的感悟是在一个炎热的傍晚,当时她又去给她二叔闻于远送晚饭,却正好赶上一个顾客来店里纹身,吃饭的事也就自然而然被推后了。
由于闻雯文时刻把她妈说的话铭记于心,牢记必须盯着她二叔吃完饭才能回家这一点,所以她没有急着走,又和往常一样,把饭盒放下后,走到角落里的那张桌子前坐下。
头顶的吊扇还在吱呀吱呀地扯着喉咙叫唤,仿佛某个眨眼的瞬间就会掉下来似的,可是她的耳朵里只听得见纹身机运作的声音。
自从发现了纹身的乐趣后,闻雯文觉得笼罩着自己整个青春的忧伤好像也跟着有所减少,嗯……反正至少变成了三十度。
她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可是没过多久,面前的光线突然变得稍微暗了一些,似乎有什么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闻雯文的动作一顿,抬头一看,发现不算太面熟,于是很快就又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脑子却没有闲着,心想这个应该就是隔壁小王口中那个让她多加小心的人吧,比小混混还要厉害的小混混。
她这倒不是在凭空猜测。
虽然她每次到这里来都是一心沉迷纹身练习,一般都没有怎么过多关注其他的人事物,但是和其他人比起来的话,她在这间店里看见他的次数是最多的一个,基本符合隔壁小王说的条件。
更可恨的是,这人还经常喜欢说一些话来吓唬她,尽管总共也没有几次。
不过当时的商亦衡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尽管他在这个行当里少说也摸滚打爬了七八年,身上有着同龄人无法比拟的沉稳,甚至是狠戾,好在大多时候他还是像个二十三岁的正常人。
尤其是在面对闻于远这个小侄女的时候。
商亦衡似乎特别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吓吓她。
见闻雯文又一个人埋头坐在桌前,摸索着纹身知识,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样一成不变的模式枯燥无趣,他却看得有些枯燥了,于是决定换一种玩法,踢了踢桌子,问道:“想用真人练习么?”
“……”
听见他的声音后,闻雯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戒备和害怕,并没有怎么认真听他说话的内容。
毕竟隔壁小王都说过了,这个经常光顾她二叔纹身店的叔叔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看上去不像是叔叔,也不像是什么小混混。
可是他今天来该不会是为了找她二叔来收保护费吧……最近这附近有好多商家都被迫交了保护费,说不定真是上门讨债来了。
这么一想后,闻雯文对他更是没什么好感,默默把身子往另外一边侧了侧,有意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商亦衡不但没有走开,还反倒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似的。
可惜他的身材高大,坐在这张小桌子面前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和谐,手脚都没有办法伸展开来,好在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闻雯文知道他这是在存心找自己麻烦,被逼得无处可逃,只好放下了练习皮和纹身机,紧张地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纹身。”商亦衡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见他不是来砸场子,闻雯文稍微松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二叔还在帮别人纹,你先等一下吧,要不然晚一点再来。”
商亦衡没有回答,一只手撑着下颌,将她庆幸的模样尽收眼底,等她高兴够了,又一句话打破了现状:“我有说要让你二叔纹么?”
“……”都来她二叔的店里了,不让她二叔纹,难不成还让她纹么?
这个有些可笑的念头在闻雯文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差点就脱口说出来了,却在最后关头紧急刹住车,反应过来他有可能真的是这个意思,于是重新警惕起来:“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可别乱来啊。”
只可惜这么十几年来,她一直都过得规规矩矩,在学校是乖学生,在家是乖女儿,从来都没有和像他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幼稚,就像是不会吵架的乖宝宝。
商亦衡似笑非笑,反问道:“我怎么乱来了?”
怎……怎么乱来?
闻雯文被他问得一堵,认真想了想,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乱来,于是开始为自己没有开一个好头而懊恼不已。
现在好了吧,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了,她只好强词夺理道:“我什么都不会,你就让我给你纹身,难道不是在乱来么?”
虽然闻于远开了几年的纹身店,她就学习了几年的纹身,平时有事没事就往这家店里跑,不过一直都没有进行过完整正统的训练,所有的一切都全靠她自己摸索,遇到不懂的地方再问他。
尽管如此,闻雯文也从来都没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当什么纹身师。
一来,她爸妈肯定不会同意,二来,她对自我的认识也十分到位,知道像她这样毛躁的人,如果真要给人纹身,恐怕最后赚的钱还不够用来赔偿吧。
更重要的是,闻雯文总觉得对方这是在挖坑给她跳,万一到时候要是纹得不满意,他再敲诈她之类的,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在听了这话后,商亦衡只是“哦”了一声,显然并不是很认同她的这个说法,没当回事地说道:“只要你别乱来就好。”
“……”这是非要她纹不可的意思么?
闻雯文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小混混耍无赖是什么滋味,想要进去找她二叔,可转念一下,就算她二叔来了,也打不过他啊,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说不定还会因此惹恼他。
于是她别无他法,只好按照他说的做,不过在开始之前,还知道提前说好条件,白纸黑字写了下来,让他签字:“那你必须保证,不管纹得好不好看,你都不能对我和我的家人进行打击报复。”
结果没想到商亦衡还真的陪她玩起了保证书的游戏,在随便扯下来的那张纸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下闻雯文更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闷闷道:“你想纹在哪里?”
“你挑吧。”
“……”这么随便?
闻雯文本来想说“脸上”的,但是尚未泯灭的良心并没有允许她说出这句话,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手臂,心想如果纹得不好看的话,还能用衣服挡一挡。
事实证明,她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只不过闻雯文真不是故意想要整他的,当终于大功告成之后,她看着那个丑不忍睹的纹身,脸颊涨得通红,忍住想要把自己活埋的欲望,开始像模像样地说着需要注意的东西。
或许整个纹身过程中,她做得最完美的一件事可能就是说这段注意事项了吧。
没过多久,闻于远也完成了工作,出来看见这一幕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她快点回家。
可是自从闻雯文给他纹了那头鹿不像鹿,猪不像猪的大鹿斑比后,商亦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败给了她的纹身技术。
当年不明真相的她还为此高兴了许久,心想自己居然就这样帮二叔干掉了一个敌人,简直是so easy啊。
再后来……再后来……闻于远突然去世,而闻雯文也被家里人送到另一座城市读高中,直到大学才重新回来,和商亦衡再一次见面更是时隔七年。
她早就记不清这些当年在纹身店里仅仅见过几面的人了,更何况现在的商亦衡和当时的他判若两人,要不是有照片为证,她打死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老是吓唬她的人。
不过……当初在加德满都……商亦衡好像也老是吓唬她来着?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闻雯文的记忆开始渐渐出现了混乱的情况,就在这时,房间门口也正好传来了一道声音,问道:“你坐在地上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还把门关上,敲门也不知道回答。”
她被这声音从记忆的深渊里拉了回来,“啊”了一声,失焦的双眼开始渐渐重新聚焦,把照片偷偷藏在了背后,回答道:“没看什么啊,怎么了,吃饭了么?”
“这才三点钟,吃什么晚饭。”闻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被她这句不经过大脑的话说得无语,“爷爷买了你喜欢吃的西瓜,快去客厅吃吧。”
“哦好……我马上就出来。”闻雯文不怎么专心地应了一声,等听见闻父离开的脚步声后,把地上的书本胡乱塞进书柜里,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了,爸,我的手机好像落家里了,我这就回去拿一下啊。”
于是闻父离去的脚步又因为这话停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孩子,做事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赶快回去拿吧。”
闻雯文吐了吐舌头,躲过她爸想要戳她脑袋的手,从他身边钻了出去,又和客厅里的爷爷打了声招呼,这才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一走出单元楼,她先是把照片放在外套兜里,害怕手上的力度一个没控制住,会不小心把照片捏皱,而后才拿出手机,给商亦衡打了一个电话。
在说话之前,闻雯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同,接着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啊?”
“嗯?”商亦衡似乎没想到会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怎么了。”
“哦……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闻雯文说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就是我现在刚好在外面,所以想着要不要过来找你,这样我们俩就可以一起回我家了啊。”
她之所以不想现在就告诉他原因,倒不是因为打算到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只是有些事情在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还是当面交流比较好。
好在商亦衡对此也没有怀疑什么,说出了地点名称后,又问道:“需要我让人去接你么?”
“不用了不用了,我正好就在那儿附近,马上就过来,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吧。”
闻雯文觉得这可能是她有史以来说谎说得最自然的一次,挂了电话后就立马往小区外面走去,想要在路边上拦辆出租车。
谁知道走出小区还没有多远,她就又在路上遇见了连照。
通过前几次不算太长时间的相处,闻雯文已经对这位老板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畏感,总觉得她好像比商亦衡还更难对付,于是十分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假装没有看见她。
只可惜连照已经看见了她,并且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挡在了她的面前,不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笑着问她:“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啊?”听见她的声音后,闻雯文这才抬起头来,假装现在刚看见她似的,恍然大悟道,“是你啊老板娘,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你。”
连照还想说什么,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她衣服兜里那张露出一角的照片,神色微变,不过最基本的笑容还在挂在脸上,在短暂的沉默后,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能给我看看你这张照片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wuli商先生都无赖得这么清新脱俗哈哈哈
这周还剩两天了……也不知道星期天的时候能不能完结……也有可能下一章就完结了,你们做好准备
第51章 吃完啦
听完她这个让人一头雾水的请求后,闻雯文又“啊”了一声,这次是真的懵逼了,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会对这张和她没关系的照片感兴趣。
虽然照片也不是不可以给连照看,可是她这会儿还急着去找商亦衡,所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老板娘,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聊,或者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说完后闻雯文就想绕过她,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下一秒就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连照依然望着她,又再重复了一遍问题,说道:“能给我看看你这张照片么?”
明明她看上去还是刚才的模样,可实际上又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身上那股执拗劲儿好似从骨子里透出来,比仅仅存在于表面的东西更让人心惊。
“……”妈呀,为什么她遇见的人都这么可怕啊!
孤立无援的闻雯文又被迫停下了脚步,这下才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她左右为难,心想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还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于是最后只好从衣服兜里拿出了照片,顺便小声地委婉提醒道:“那你能不能稍微看快一点点啊……因为我现在真的有很急的事需要去做……”
只可惜当闻雯文把照片拿出来以后,连照就好像连魂儿都丢了似的,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
她目光就像是被黏在了照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仿佛能生生盯出一个窟窿来,可是眼睛里又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情感,比白开水还要平淡。
好在连照没有耽误她太多时间,也没有做什么其他可怕的事,真的只是看了看照片而已,唯一值得让人深思的大概只有临走前说的那句“等你忙完以后,这张照片能借给我一下么”了吧。
闻雯文被她这变化莫测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却没有多问什么,当下先答应了再说,以便能够快点去找商亦衡。
虽然她刚才说了很多谎,但那句“我正好就在附近”凑巧是整段话里唯一的真话,因为商亦衡说的地点正是她上班的医院。
不过在去医院的路上,闻雯文还在一直想着自己待会儿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如果她气势汹汹,可到头来发现其实商亦衡也有他想隐瞒的原因的话……那岂不是很尴尬?
再说了,她也不是想去吵架的啊,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委而已,所以这样看来,好像还是应该心平气和地探讨这个问题比较好?
这么一想后,闻雯文最后决定采取第二种方案,谁知道等赶过去的时候,却又不小心撞见了0901阿姨,表情凝重,好像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那男人的身形看上去有点眼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仿佛不想被她认出来。
闻雯文当然也不是那种会去偷看别人聊天的人,所以只是随意瞥了撇,并没有当回事,继续走自己的路。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大动静,循声望去,没想到竟是0901阿姨,看样子好像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位护士,害得对方手上的东西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一向谨慎又谨慎的0901阿姨居然也会做出这么粗心的事情,不太像她平时的性格啊。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闻雯文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有点担心。
她在“找商亦衡”和“帮阿姨”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对方看上去真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出什么事一样,而且阿姨平时对她也很好。
于是闻雯文赶紧跑了过去,帮小护士把东西收拾好了后,又向她赔礼道歉了一番,这才稍微平息了一下她的怒气。
送走小护士后,闯祸的人也好像没刚才那么心不在焉了,稍微集中了一点注意力,带着歉意对她说道:“对不起啊三文,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还在看小护士的闻雯文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放在心上,又问道,“不过阿姨,你怎么了啊,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0901阿姨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呢,怎么来医院了,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了?”
见她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闻雯文有些感动,想扶着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下,劝道:“我没有不舒服,倒是你。要不今天就先请半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去天台透透气就好了,你也去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了。”
“天……天台?”
闻雯文被这个透气的地点吓了一跳,很自然地就一下子联想到了“跳楼”,生怕她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便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一边:“不如我陪你去吧,刚好我也想去透透气。”
0901阿姨似乎不想麻烦她,正想拒绝,却被她拉着往电梯口走去,看样子是铁了心要陪她一起,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虽然医院四周都是高楼大厦,挡住了不少的好风景,但站在天台上,人的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大街上那些绿油油的树叶渐渐染上了其他的色彩,整座城市开始进入金灿灿的秋天,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甜气味,被温暖的阳光烘烤得甜腻,连风都化不开。
本来闻雯文是陪人家来散心的,结果还反倒被这惬意的环境吸引了,张开双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想要让心情沮丧的人看见这世界好的一面。
“阿姨,你看,生活还是挺美好的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别憋在心里,说出来说不定能好受一点呢。”她趴在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矮墙上,望着下面被缩小了许多倍的车辆和行人,由衷地感叹道,“只要活着,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对吧。”
听了她的话后,0901阿姨点了点头,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答,像是在附和这番话,又像是在感叹别的事情,语气里依然充满了惆怅:“是啊,活着真好。”
闻雯文还以为她是想通了,心中一喜,正准备直起身子,一鼓作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谁知下一秒就听见了一道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如果你放下手上那把刀,或许会更好。”
“……”商亦衡?
空旷的天台上没有多少遮蔽物,所以就算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风不算大,刮过人耳边的时候还是会轰隆隆地响,以至于闻雯文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转过身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转过去以后,首先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正被握在身后人的手里。
她高举着那把刀,锃亮的刀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似乎正打算朝闻雯文挥去,却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转身,更没有料到商亦衡的出现。
始料未及的人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可惜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对方的手臂锁住了喉咙,另一只手上的刀也贴着她的颈侧,冰凉的温度让人的头皮瞬间发麻。
“……”
这画风转变得太快,闻雯文一时间还有有点无法适应,心想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又在她的身上上演了?!她不是上来透透气的么?!
而且……站在她身后的还是那个关心她的0901阿姨么?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比鬼附身还要可怕一万倍。
拿着刀的人不知道她心底的那些想法,又拖着她往后倒退了几步,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你别过来!再过来的话,小心她的命也没了!还是说你也想要试试失去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一听这话,商亦衡的脚步一顿,没有再往前半步了,眼睛眯了眯,眉宇间却没有一丝慌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闻雯文害怕得差点喘不上来气,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只好把注意力渐渐从微微刺进脖子里的刀转移到了不远处的人身上。
看着商亦衡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感到一阵心安,终于能够明白定海神针对于东海有什么意义了。
嗯,别怕别怕,只要有商亦衡在,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尽管她的双腿一直在发软。
然而闻雯文不知道的是,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人甚至比她还要害怕,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顶着这张脸生活了七年,应该也累了吧。”商亦衡强迫自己的把视线从小姑娘那已经浸出鲜血的纤细脖子上移开,深不可测的黑眸里蕴着冰冷的笑意,“丁惜。”
随着这道话音刚落,闻雯文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她身后的人身子一颤,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
在那么一瞬间,丁惜有一些恍惚,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各种纷杂的情绪全都涌进了一双眼睛里,不过更多的还是恨。
是啊,她真的累了,怎么能不累呢。
七年前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可是这些年来为了掩人耳目,不仅连整张脸都换了,还得装成四五十岁的妇人,只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看一眼心爱的人,可惜到头来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你也知道已经七年了啊。”丁惜的声音有些哽咽,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吼着,刺进闻雯文皮肤里的刀也越陷越深,“七年,你已经整整折磨了他七年,为什么还不能让他正常离开这个世界!你知不知道……”
商亦衡的目光又冷了几度,不急不缓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他已经死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思绪因为这话出现了混乱,慢慢冷静了下来,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又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少骗我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看见……”
“亲眼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的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商亦衡打断了,而后弯下了腰,把什么东西从地上扔了过来。
见状,丁惜极快地低头瞟了一眼,发现脚边多出来了一只手机,却没有先忙着捡起来,而是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商亦衡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下颚微抬,示意道。
不过丁惜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害怕他又使什么诈,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里的刀却又往闻雯文的脖子上贴近了些,说道:“捡起来。”
“……”
闻雯文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没有那么多余的精力去分析了,从颈侧传来的疼痛几乎抽走了她的所有力气,让她无心再去关注其他。
听见丁惜的话后,她也不敢不从,强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把手机捡了起来,还顺便充当了手机架,亲自举着让她看。
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通视频电话,画面里只有一张病床以及一大堆医疗设备,而病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满了管子,看上去好像病得不轻。
在这过程中,闻雯文也顺便偷瞄了几眼,希望能稍微搞清楚一点现在的状况,却忽然想起来了之前的那些事,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头绪。
怪不得丁惜对顶楼VIP病房住的病人那么感兴趣,原来是因为和他认识啊,那她选择在这儿上班的原因该不会也是这个吧?
可是……商亦衡和这些人又是什么关系?
见她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商亦衡的耐心快要耗尽,打算帮她一把,说道:“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不介意让人把他带到天台来。当然,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去楼下确认比较好。”
闻言,丁惜重新望向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放开了闻雯文,快速朝楼梯口跑去。
只要最后还能够再看他一眼,就算以后会被商亦衡折磨死她也愿意。
不过没有了丁惜的支撑,一直都在脚软的人毫无悬念地往地上倒去,毕竟害怕和紧张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最后却跌进了一个让人安心的怀抱。
多余的阳光全被他挡在了身后,闻雯文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见他担心的眼神后,用脸在他的胸膛上轻轻蹭了下,冲他笑了笑,想让他别担心。
虽然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对商亦衡说……但是她现在真的得先晕一会儿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见状,男人神色一凛,也没有再在这里逗留,抱着她就往楼下走去,可刚一走进楼梯口就听见一阵破口大骂:“商亦衡,你他妈混蛋,就不怕遭报应么!”
望着被肖望轻松制住的人,商亦衡的脚步未停,把闻雯文又往怀里揽了揽,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话,只是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亲眼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么。”
一听这话,丁惜恨不得能将他活生生咬碎,没想到他刚才给她看的竟然是提前录制好的视频,用软件伪装成视频通话的视频,吼道:“他人呢!”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回荡着回音的空气。
***
等闻雯文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能隐约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他的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专注地看着,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迷人。
她本来想偷偷凑过去瞅瞅他在看什么的,无奈敌人的警觉性太高,她才刚刚动了一下身子就被发现了,于是只好对他装傻充愣地微笑着。
商亦衡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尽是无奈,见她不安分地动着,便把她抱了起来,又帮她把枕头垫在身后,问道:“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比起上次被孔老三追,这次除了心灵上受的创伤比较大以外,身体倒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现在想起来还稍微有点心有余悸罢了。
“没有。”闻雯文想要摇头,可是脖子上还有伤,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用嘴巴回答,赌气似的说道,“不过下次我再也不随便当好人了!老是没好报!”
说完后她又赶紧追问道:“对了,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阿姨以前和你认识?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商亦衡的眉眼一敛,却没有说话。
应该怎样告诉她,闻于远当年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才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他一时间还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所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而是把刚才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反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问这个?”
好在闻雯文一直都很好骗,所以又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发现他拿着的正是她的那张照片后,小小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追究丁惜的事了,而是闷声闷气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嗯?”商亦衡轻笑了声,似乎很愿意听听自己的罪行,“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
按理说闻雯文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才对,可惜她只开了一个头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商亦衡只不过是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但从头到尾也没有否认过他和她二叔的关系,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欺不欺骗的问题。
不过闻雯文不甘心,于是又换了个问法,重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不告诉我其实你认识我二叔。”
清凉的晚风吹进屋内,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却比最炎热的盛夏温和了许多,扮演起了防止冷场的重要角色。
等待回答的人屏息凝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似是开玩笑,又像是真心话:“告诉你,然后呢,让你躲得更远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后,闻雯文松了一口气,困难地伸手抱住了他,心想还好他还是那个商亦衡,这张照片也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也轻松了不少,不嫌累似的,挂在商亦衡的身上,又问了他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在睡前又一脸期待地问道:“那你能多给我讲讲你和我二叔的故事么?”
谁知道他居然说了一个“不能”,让刚躺下的闻雯文差点又重新坐起来,瞪着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怒道:“为什么!”
商亦衡没有回答,只是替她把被子盖好,而后将厚厚的一团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子似的说道:“该睡觉了。”
“……”
虽然这个理由还算合理,不过闻雯文还是无法接受,索性主动退了一步,说道:“那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明天或者以后讲都可以,只要你能……”
见她还这么锲而不舍,商亦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堵住了她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结束的时候却没有离开,还轻轻贴在她的嘴唇上。
闻雯文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只觉得所有的星光都躲在了里面,而后听见了他温柔的呢喃,嗓音比春天的晚风还要醉人。
“我爱你,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