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秦衍拿着手机出来,看到我已经醒了,便在原地停住,似乎是在等电话那边的人说完。
我趁着这个空隙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我靠在秦衍身上睡着了。在那样一种氛围下还能真的睡着,我对自己的淡定程度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就不知道秦衍最后是在哪睡的,这屋里似乎还有起码两间客房。
秦衍那边说完挂了电话,看了看我:“醒了就去洗脸吃早饭,卫生间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我看着他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说:“你还出去晨练了啊?你起得真早。”
他挑了一下眉毛,过了两秒才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两米五宽的床在上面劈叉都够了,你还能从另一边翻好几次身过来踢我,看来以后应该让你睡地板。”
我愣了好一会,诚恳地说:“小秦总,我是没关系,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要委屈你跟我一起睡硬地板就不好了。”
他拧着眉心看我,思索了几秒道:“既然这样,只好让秘书去订个五米的婚床。”话音落下,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去餐厅倒水喝,我心情舒畅地去卫生间洗漱。后来一起吃完早饭,我说我还是需要回家梳洗一下换个衣服,也要给他爷爷奶奶准备点见面礼。秦衍正好也要回趟公司,他送我回家后,约定下午三点再过来接我。
我回去后把各种看起来比较端庄贤淑的衣服都拿出来比了一遍,最后选了一条看起来有点像改良式旗袍的连衣裙,然后到书房里,挑了半天挑了一个清代仿汉的题字月砚作为礼物装了起来。
秦衍的爷爷奶奶住在城郊的一处大宅,之前听秦衍母亲说过,秦衍爷爷的父亲是军阀出身,后来被我党收编投身革命,所以秦家一直是老派守旧的作风。我倒对什么世家的森严氛围并不发憷,只是想起秦衍奶奶的身份,不禁感慨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竟然可以让这么悬殊的两个人走到一起。
下午三点四十五,秦衍的车开进了秦家大宅,院子的道路两旁栽种着香椿和月桂,月桂花期刚过,地上还遗落着一些碎花瓣。秦衍把车停好,他家里的佣人来给我们开门,我们一进门她便说:“不是说的四点半,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老爷子老太太和殷小姐一家出去散步了,还没回。”
秦衍一边给我拿拖鞋,闻言应了声:“哦,姑姑也过来了?”
佣人答道:“嗯,他们早上开车过来,午饭前到的。”又看了看我,似乎犹豫了片刻,小声知会道:“殷小姐还带了她先生的侄女过来。”
秦衍随意点了个头:“知道了。”
我把礼物给了佣人,跟着秦衍到客厅去喝茶,我问他道:“我听说你爷爷奶奶有五个孩子,最大和最小的那个是女孩,刚才你说的姑姑是哪一个?”
“小的那个。”他随手翻着手边案上的一本书,过了几秒,漫不经心地道:“我小姑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十六岁意外过世了。我姑父的侄女从小常在她家里住,我姑姑视她如己出。”
我听完后想了想:“那女孩是不是姓江?”
秦衍从书里掀起眼皮看我:“你认识?”
我摇头:“不认识。”只是想起上个月从日本回来前陆昭朝给我发过的那张和秦衍一起跳舞的女孩的照片,印象中气质不错,倒是挺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秦衍又挑眉问我:“那你怎么知道她姓江?”
我打了个哈哈说:“哦,好像听你妈妈提过。”
坐了一会儿,约莫四点过一刻,大门处传来声响,一行人从外面回来。秦衍领着我一一打了招呼,秦衍的爷爷倒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不怒自威,估计是老人家棋瘾犯了,才简单聊了几句便同秦衍的姑父去了棋室。但秦衍的奶奶确如秦衍母亲描述的那般,七十多岁的人保养得脸上的皱纹都可以数得出来,说话慢条斯理,被秦衍的姑姑扶着坐下后,像打量一个古董花瓶一样细细打量了我好一番,却是对秦衍道:“这就是你父母千挑万选最后给你定下的媳妇人选?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是不是觉得我这老花眼不顶用了?”
我只能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动不敢动地端坐着,看见秦衍的嘴角很轻地往上挑了一下,说:“是我定的,我父母知道的时间也并不比您早多少。”
他奶奶嗔怪地看着他:“你这眼光倒是比以前差了忒远。”
他垂着眼睛端着茶杯,这回没说什么。安静了几秒,他奶奶又道:“既然来了就让她陪我说说话,你去棋室陪你爷爷下棋吧,别总是让你姑父赢,不然一会老头子又要发脾气。”
秦衍低头把那杯茶喝完,又转着手里的杯子瞧了片刻才起身,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眼里笑意很满地道:“荞荞,你在这和奶奶聊天,有事就叫我。”
我被他这个突然的亲密举动搞得有些愣,只好点点头,他就转身走了。
厅内一时只剩下我,秦衍奶奶,秦衍姑姑,以及那个姓江的姑娘,刚才听秦衍介绍说她叫什么江静瑗。我看老太太茶杯空了,就主动替她将茶满上,听到她老人家低低道:“长得还算可以,仪态么…”
我放下茶壶,有些惶恐地抬头,秦衍奶奶正色看着我:“听说你身体不大好?”
我连忙道:“谢谢您关心,我没什么大碍。”
她说:“没大碍就好,家里的生意现在都要交给秦衍,他身边的人总要能照顾他,而不是成天让他花心思照顾。”
我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又听老太太发问:“听我儿子说你父亲也是做生意的,那你现在是在家里的公司帮忙?”
我诚实答道:“家里的生意都是我爸爸在操心,我是学画画的,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也帮不上他什么。”
“画画?”老太太问说:“画得怎么样啊?”
我说:“艺术领域大师太多,我不敢说好,只是办过一些个展,也拿过新锐画奖,参加过几场拍卖,平时空闲的时候,偶尔也会接些商业画的活。”
老太太没有说话,秦衍的姑姑秦殷却在一旁掩着嘴乐了:“幸亏你家里有几分家底,否则真是…画画当个兴趣没什么,要发展事业还真有些难,不像静瑗这样随便就能在乐团当个首席,妈你说是么?”
我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说:“谢谢您提点,只不过我虽画得不算多好,从十六岁开始也有固定合作的画廊,画集出过几本,销量还不错,拍卖的画最高也有七位数。虽然纯粹的绘画艺术现在还不是那么大众化,但养活自己,也不成什么问题。”
秦殷脸色有些白,翻了翻眼皮没再说什么。秦衍奶奶凉了凉声道:“不过是闲聊,不必这么较真,女孩家要收敛些脾气。”
我只好说:“您批评得是。”
她道:“秦衍这孩子做什么决定都不跟家里商量,我看你还眼生得很,以后多过来走动走动。”
我又点头,说:“哦,好的。”
秦衍奶奶没再说什么,又喝了一会茶便站起身吩咐道:“刚才走了太久腰有些累,阿殷你上楼帮我捏捏。”
秦衍奶奶被秦殷搀扶着上楼后,厅内便只剩下我和江静瑗两个人。我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心想是不是给秦衍发条短信让他出来。
这时听见旁边的人道:“一直久仰黎小姐,今天见到,真是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许多。”
我扭过头,刚才气氛紧张,我还一直没正眼瞧过她。我说:“谢谢,我也很高兴见到江小姐,听说江小姐的小提琴拉得很好。”
“不敢当。”她笑了下,又说:“奶奶和伯母说话都很直,你不要介意。”
我耸耸肩:“不介意,老人家有些脾气很正常。”
她又笑了一下,转了话题道:“我自小就跟伯母时常来拜会奶奶,那时候也常和秦衍一起玩,算是和他情同兄妹,后来他出国了才联系少一些。黎小姐是什么时候和秦衍认识的?”
我看了她两秒,说:“十年前。”
她似乎很讶异:“是么?我还以为…”顿了顿又笑了下:“听说黎小姐还不到二十三岁,十年前还很小吧?秦衍后来又因为…出去那么多年,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他回来之后?”
我沉默地思考着我和秦衍到底应该算是哪天在一起的,结果还没吭声,她又自顾自地道:“我想也是,这么多年他终于愿意回来,他父母肯定也以为他已经放下心结,才不停地安排他相亲,连我也被安排过。”
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被她的话带着思路跑,但我实在有些好奇,我说:“什么心结?”
她又诧异了一下:“莫非你不知道?这…”静了两秒,摇摇头:“算了。”
我说:“哦,算了就算了。”
她却又像还有话要说,挣扎了片刻道:“黎小姐,冒昧问一句,你还这么年轻,难道甘愿陷在一场商业联姻里面?”
我茫然地看着她,过了几秒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商业联姻。”
她叹了口气:“秦家利用他们的关系帮你家拿到了一块地,而你们配合秦家炒高股价,黎小姐,你们就是商业联姻。”
我说:“…你高兴就好。”
她犹疑地看着我:“难道你是真的喜欢他?”
我反问她道:“难道你不是也喜欢他?”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道:“我配不上他。”
我愣了一下,这回倒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也一度觉得我配不上秦衍来着。过了一会,江静瑗又说:“虽然我一直努力往他喜欢的人的方向上靠,但我知道我还赶不上那人在他心里的十分之一。”
我沉吟了好一阵,忍不住问她:“你说的这个,嗯…”斟酌了一下措辞,“他的前女友,死了?”
江静瑗的脸色变得很惊恐:“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想没有。”
我顿时淡定,宽慰她道:“那就没什么,这世界上只有回忆中的死人不能战胜。江小姐,我觉得你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黎小姐,你怎么这么有意思,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你想啊江小姐,秦衍今年都三十三岁了,与其让我怀疑他的性取向或者某些方面的能力,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他交过女朋友。”
然后就听见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怀疑我什么?”
我猛地回头,秦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后抄手站着,我说:“啊哈哈,没什么,我在和江小姐讨论你们下围棋的事呢。咦,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完一局啦?赢了吗?”
他点头:“赢了二十多目,爷爷高兴得非要晚上喝两杯,让我出来帮他醒酒。”
我愣了愣:“…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他道:“别愣着,过来帮忙。”
我说:“哦。”站起来跟着他去厨房,秦衍抬起眼睛,又跟江静瑗点了点头,对方笑了一下,我却觉得那笑颇有些愁苦。
秦衍去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又指挥我从壁橱里拿醒酒器,边开瓶塞边说:“还以为你会和她们不对盘,没想到你聊得挺好。”
我想了想说:“虽然江小姐也和你相过亲,不过她毕竟也算你家人嘛,还是要搞好关系。”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我又道:“你奶奶刚才还说让我多过来走动,我在想是不是下礼拜应该抽时间再过来一次。”
他低着头沉吟了几秒:“下周我要出差,你一个人过来不好,等我回来再说。”
我愣了愣:“啊?你要出差?可你妈妈说下周让我们去试婚纱,还要跟摄影师沟通一下。”
他将酒倒进醒酒器里:“我都可以,你喜欢就自己拿主意。”
我思量了下,说:“真的?我听说这个婚纱摄影团队很厉害,不管是你想上天去和老鹰一起拍,还是想去非洲丛林里和狮子一起拍,或者是想到海下去和鲸鱼一起拍他们都可以办到,我有点想试试,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试试?”
秦衍抬起眼皮斜斜看我,半晌,说:“我老胳膊老腿的,你给我留条生路。”
秦衍出差的那几天,我也比较悠闲。那晚廖筱非邀请我去她家住,作为文学与电影艺术爱好者,她的卧室跟个小放映厅一样大。我们躺在床上,离那个巨大的幕布有七八米的距离,效果极其震撼。我一直觉得我的心脏病能逐渐好起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时候经常来她家看鬼片锻炼心脏的缘故。
今晚照例挑了部鬼片来渲染氛围,一边看我一边给她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廖筱非听完之后深沉地思索了一下,说:“我怎么觉得你未婚夫这不世出的前女友像个修炼成精的人参果似的?”
我回忆了一下西游记里面人参果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道:“不会吧,我觉得她应该不是长成那样的。”
她朝我翻个白眼:“比喻你不懂啊?我的意思是她噌噌噌地冒仙气儿啊,你看秦家那挑剔的老佛爷,你都美成这样了她还说你离她差忒远,还有你家秦衍那姓江的墙头草,哦不,窝边草,说她还赶不上她的十分之一,这就厉害了,你确定她没死?”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美成哪样了,能具体点吗?”
廖筱非说:“…阿黎我们关注的重点能有意义一点不?”
我反应过来说:“哦。”又回忆了下:“反正窝边草是这么个意思。”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否则你就直接出局了。”顿了一下又说:“那是什么事能让他有心结呢?难不成是那女的移情别恋,把他甩了?”
我说:“我觉得这不能够吧,秦衍的向心力多强啊,方圆十里的雌性生物都围着他转,除非他的前女友是一台高速管式离心机,否则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廖筱非沉默了会说:“你画风好像不太对啊,你不是个画家吗你是怎么懂这个的?”
我说:“哦,那天我在秦衍家里看到一本国外的物理期刊好像提到离心机,就回去研究了一下。”
她又说:“秦衍不应该算是个企业家吗他又是怎么懂这个的?”
我得意地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听他妈说当年他考大学的时候还有一个得过费米奖的教授想把他收入麾下,不过秦衍没兴趣。”
廖筱非感叹道:“噢,真是厉害…”
我说:“是啊…”
沉默了一阵,她说:“我们刚纠结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我提醒她道:“纠结他的前女友是不是离心机的问题。”
她给了我脑门一下:“离你个头啊,他前女友当然不是离心机了,我们是在纠结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心结。”
我反应过来说:“哦对,是啊,能有什么理由呢?”
廖筱非用排除法思考着说:“如果那女的既没死也没甩了他,甚至连他家里也很认同她没有什么家族仇恨,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理由了。”
我洗耳恭听:“什么理由?”
她说:“要么是你家秦衍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人,要么那女的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人。”
这个论点太新颖了,但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沉默而说不出话,廖筱非也跟着我一块沉默,一时间,漆黑的房内只有凄厉的鬼叫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等屏幕上的女鬼整整叫了三分钟之后,廖筱非继续提出她的论据道:“说真的,我越想越觉得,你看啊,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你在他家留宿,你俩还睡一张床上。虽然你这身材穿上衣服看不出来正反面,但是脱了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啊。你都贴他身上了他还毫无反应,你就一点儿不怀疑?”
我顿时觉得全身都有点冒凉气,把旁边的一个阿狸抱枕抱在怀里说:“那怎么办?”
她沉重地道:“只好等他回来你再去试试。”
我忧愁:“怎么试啊,我没有经验。”
她鄙视地看着我:“这有什么难的啊?强上啊!”转头从旁边掏出一本被翻得有些残旧的金.瓶梅词话,“给,我珍藏的,足本,还带插画!”
我欣喜地接过来一看,顿时失望:“搞什么啊,居然不是校注版?!”
秦衍计划是坐三天后周六中午的飞机回来。自从那晚在廖筱非家里我们讨论出一个让我难以接受的结论之后,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他,所以那天我在电话里佯作漫不经心地提了句我可以去机场接他,谁知秦衍却说:“不用了,秘书已经安排了车来接我。”
我语重心长地劝他道:“哎呀,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是顺路去那边。你知道么,前两天我听新闻报导说中东局势不稳定,成品油供应不足,加上美元形势走弱,所以国际油价又涨了。新闻还报导说近年来世界各地的气候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严重,极端天气越来越多了,号召保护生态爱惜资源人人有责呢。少开一辆车,既能节省油,又能保护环境,这可是造福社会的事情。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你就委屈一下搭我的顺风车吧,别让你秘书特地来一趟了。”
秦衍听完后沉默了好半天,轻飘飘地说:“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意见,但我还有两个同行的同事,你看是让他们一块搭你的顺风车还是我让秘书单独送?”
我愣了下,毫不犹豫地说:“哦,这样啊,那要不还是让他们坐你秘书的车吧。”
他在那边好像笑了一声,然后把航班信息和时间发给了我。
然而到了那天,因为发生的一件事情,我终究没能去成机场。
周六的前一晚,廖筱非给我打了个电话,支吾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敢相信地问她道:“你说之前诽谤我的那个宋绮文让你帮着约我出来她要给我道歉?她该不会是被颈椎病搞得神经错乱了吧?”
廖筱非说:“我一开始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啊,但是我后来听说了件事,我估计是因为那件事她才不得不向你低头的。”
我困惑地说:“什么事?”
她说:“他们宋家原先和秦家谈了笔生意,本来谈得都差不多了,结果谁知道最后秦家把合同的金额砍了一大半,就剩个百分之二三十。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秦家不想撕破脸而已,我估计他们家一想啊,肯定是因为之前把你这个秦家未来的少奶奶得罪了才有这样的下场,所以就命宋绮文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我闻言愣了半天,我说:“这事真和我有关系?”
她说:“那你去问你们家秦衍啊,我怎么会知道?你就告诉我明天你去不去吧我好回她,我正看我最爱的赫本呢她老给我发短信烦都烦死了。”
我想都没想就说:“别说道歉了,就算是她给我下跪我也不可能把另外那部分合同给她拿回来啊,我不去。”
廖筱非“哦”了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我从画室出来去吃午饭,吃到一半,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像有人拿着鸡毛掸子在我耳道里撩一样,跟当初印象中那个尖酸刻薄的音调完全不符,腻得我饭都要吃不下了,我甚至怀疑这个宋绮文是不是专业学配音的。
她是这么说的:“黎荞,我们之前有些误会,哦不,不是误会,是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屈尊来一趟,让我有机会当面跟你道歉。”
我跟她说:“宋小姐,我觉得你就别那么客气了,虽然当时我挺生气的但现在想想也真犯不着。如果说你是因为你们跟秦家的生意黄了才来跟我道歉那就更不必了,秦家生意上的事我是真插不上话,就算你跟我道歉也没用,你明白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竟带了哭腔,泫然欲泣地说:“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可我是诚心道歉的,我也可以把那天在场的朋友都叫上,当着他们的面澄清你不是我造谣的那样。我父母和哥哥的确也骂了我,他们说就算这单生意做不成,但毕竟和秦家还是朋友,以后也还是要来往的,做了伤害朋友的事,总不能一个正式的道歉都没有。”
我听得头都大了,但转头一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看秦衍父母跟她父母关系还是挺熟络的,如果因为我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的也不好。我低头看了一下表,离去接机的时间还早,便说:“那就照你意思聊聊天吧,我现在有点时间,去哪找你啊?”
她顿了一下,说:“哦,我在云廷,8217套间。”
我挂了电话便开车过去,路上突然想起来云廷还是秦氏下属的物业,宋绮文跟秦衍都已经没戏了还这么照顾他生意,想想还真是叫人有点感动。
到了云廷,服务员把我领进那个VIP套间。我一进门,扫见四周的沙发上大约坐了五六七八个人,屋内光线不算太明亮,桌上摆满了红酒和香槟。在我进来之前,整个场面像是在开party一样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