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认真地投入到自己与陈悦然的婚礼的筹备中来,近乎执拗地要求每一道细节,亲自与婚庆公司的人了解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布置,每一道菜品。执着的精神连陈悦然都禁不住生出诧异来,问道:“江涛,你怎么一下子对婚礼筹备如此重视起来了?要求得比我还要高。”
听了陈悦然的话,江涛只是轻笑了一下,目光看向远处,好一会儿才说:“我这样重视你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了。”陈悦然这样说,甜甜地笑了一下,才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好,太好了,总让人觉得不像真的。”陈悦然这么说着,又连忙挽住江涛的手臂说道:“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觉得很幸福。” 她说着顿了—下,才又接着说道,“江涛,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陈悦然说着,眼睛里泛出泪花,流露出真挚的爱慕来,又似乎有些羞涩。江涛看着她,禁不住伸手将陈悦然搂在了怀里。可是突然的,不知道为什么江涛忽然想起了他和方妍在一起的日子,幸福的,无奈的,辛酸的。于是,在一片世俗的热闹中,有一种酸楚直直地从江涛的心头涌起。
与陈悦然婚礼的时间日益临近,可是心中那种无尽的虚无感却越来越强烈地将他包裹,不论他怎么努力,如何忙碌,心底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无法驱逐。有的时候,他会突然生出一种青丝变白发的错觉,好像自己的一生已经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江涛工作到很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黑了,到处都是―片璀燦的夜色。他让司机先走了,自己已个人走在这华灯初上的街头。
林立的大楼,灯都亮了起来,让这些在白天显得冰冷的建筑此时在暗夜中显出不同的样子来。亮起的灯光仿佛是镶嵌的宝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各种颜色的灯光将这个城市折射成完全不同于白天的景象。路上行人的步子仿佛也慢了下来,不似白天那般行色匆匆。不时有满脸欢喜的小情侣从他的身边经过。
江涛提着公事包,将自己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一颗,缓缓地行走在这流光溢彩的街头。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了,慢慢地抽了一口。微风将他头顶的发丝吹起,烟头上微小的红色火光明明暗暗地交替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从他的身边 经过,车辆投射出来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不停变换着。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其实仍旧是挺拔的身姿,可是却像有说不出的难过从他 的身上流淌出来,夜风中,让他的人也显得说不出的萧瑟。
他随意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吧,酒吧的人不多,江涛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问服务员要了酒,一个人沉默地喝起来。中间I的舞台上有一个年轻人弹着吉他,低低地吟唱着什么,不时有寂寥的掌声响起。那个年轻的歌手并不在意,只是这样一首一首地唱下去。
江涛无声地饮干自己面前的每―杯酒,微放的酒意滑进江涛的身体,他微微皱了皱眉,心头亦涌起浓浓的苦涩。偌大的城市,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只有心中无尽的苍茫。
这时,几个人走近小酒吧里来,大约都很熟了,正高声说笑着什么。原来安静的酒吧也变得喧闹起来。江涛抬头望了一眼,并不以为意,仍只低头一口一口喝着自己手中的酒。
倒是有个女孩子从他身边走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住了脚 步,仿佛不置信地回头看着他打量了一番,才略带惊讶地说道:“江涛?”
江涛听见有人唤自己,抬头看了一眼,也怔了一下,说道:“付雅琳。”
“你一个人在这里?”付雅琳说着,又禁不住向四周看了看,见了他面前的杯子,忍不住一惊,说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江涛听了付雅琳的话,轻笑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子说道:“老同学,好久不见,坐下来喝一杯叙叙旧吧。”
付雅琳见江涛这个样子犹疑着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江涛听她这样问,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要结婚了。”他边说着又边拿起酒将面前的杯子倒满了,又将付雅琳面前的杯子倒满了,对着她举起杯子说道:“结完婚我就回美国了,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咱俩干一杯。”
“回美国?”付雅琳听了他的话一怔,惊讶地问道。
江涛见她这么惊奇,忍不住笑了一下,才说:“是啊,怎么啦?”
“没怎么,只是,”付雅琳看着江涛的样子,嗫嚅着嘴唇,仿佛是在犹豫着自己的话是否应该说出来。
江涛却并不在意,只是将杯子里的酒喝干了,才说道:“你要说什么,说方妍吗?”他说着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付雅淋,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又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样恨,也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来把她怎么样,可是又不可能跟她再继续下去。这样不上不下地把自己架在那里,除了离开,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走?”
付雅琳看着对面的江涛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微醺的酒意已经让他的动作有些摇晃了,额头上覆着一些细散的头发,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与无奈。付雅琳突然觉得,江涛身上流淌出的悲伤其实与方妍是一样的,禁不住心中浮起深深的怜悯来。
“江涛,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第二十八章 当我想起你
江涛听了付雅琳的话,一怔,抬起头来看向付雅琳。但很快,他便将目光垂了下去,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那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知道当初方妍为什么没有去见你吗?因为她看到你给她的那封信的时候,你早就已经走了。那个时候她爸爸急救进了医院,她根本回不了家。她为了帮你找工作,被她爸爸的手下欺骗,将她爸爸最重要的计划书给了别人,结果她爸爸大受打击,公司倒闭了,命也没保住。方妍一个人,什么也不懂,无依无靠,你又远走高飞了。她从学校休了学,开始到处打工,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到现在。”
“你说什么?”江涛被付雅琳的话震在那里,看着付雅琳久久回不过神来。付雅琳所说的每句话仿佛都像炸弹一样在他的心头炸开了。原来他一直苦苦寻求不得的真相是这样,原来他心中一直无法平歇的怨愤与不解是这样。
―时之间,江涛的脸上涌现出无数的神情,懊悔,惊讶,心疼,了然…… 而他的内心也激烈地澎湃起来,仿佛一锅煮沸到顶点的火锅,汩汩冒出各种味道来。
“为什么这些方研都不告诉我?”
“你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身边都有别人了,你要她怎么告诉你?”
江涛听了付雅琳的话一愣,整个人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尖刀扎着一般,疼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样那样地疼。
方妍接到江涛的电话,连忙从工作室跑了出来,看见江涛站在那里,脚下的步子才慢了下来。江涛正站在那里抽烟,抬头看到方妍站在那里。眼中突然一片模糊,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他的心中呼啸而来,仿佛想到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他扔掉手中的烟,快步跑到方妍的面前,一把将方妍搂在怀里,缓缓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所以才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方妍听着江涛的话一怔,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打湿了江涛的衣襟。这样多的泪水,这样多的委屈,仿佛在此刻都要随着这长长短短的泪水全部宣泄干净一般。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方妍才抬起头来。
江涛内疚而爱怜地看着她,见她脸上泪痕未干,便伸出手去轻轻替方研擦拭干净了,才说:“方妍,我们结婚吧。”
方妍听了江涛的话,整个人一震,惊讶地看着他,短短的一瞬间,心中说不清是感动,振撼,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可是到最后,在她的心里都汇成了说不出的悲伤。
江涛见方妍看着自己不说话,知道她在担心陈悦然,便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事情我会向悦然解释淸楚。”
方妍看着江涛急切期盼的脸,禁不住生出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在校园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之间,心里百转千折,满腹话语却不知要从何说起了。方研细细看着他,看着他鬓角暗藏的华发,忍不住心中一痛,原来一别经年,他们都早已经被命运刻下了岁月的沧桑。
“江涛,其实你对我—直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太不懂事了,完全不明白你为我做出的努力与让步,一次次让你伤心。”
“都是我不好,方妍。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都不在你的身边。也是因为我,你爸爸才会……”
“其实你不用特别内疚,并不是你的错,宋芳茹有备而来,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情,结局都差不多。”
“你不用安慰我,话可以这样说。可是事情的确是因我而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你曾经受过的伤害。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对你和你爸爸说一声,对不起。”
方妍听他这样说,心中禁不住又涌上一阵酸楚来,可是笑容却从脸上浮了起来。缓缓说道:“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如果不是那些变故,可能我永远都不能成为现在的我,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吃这样的苦头。如果当初有现在的百分之一的劲头,也许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涛听了方妍的话,只觉得百感交集,看着方妍轻轻说道:“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一直是以前的样子,目中无人,任性骄傲。这几年,我才明白,其实一个女孩子可以任性地生活才是福气。懂事,知理,克已其实都不过是因为生活艰难不得不如此。”
“跟我说说你在国外的生活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可说的。出国当然是先读书了,和在国内的时候差不多,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和打工。我读书可能有天分,拿到了两个学位,教授对我也不赖,要推荐我去他学生的公司。可是我拒绝了,我想进金融行业,虽然风险大,但是比较容易成功,我比较急功近利,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让我去等。还好运气不差,接连做成了几个项目,渐渐地有了些名 气,老板也对我有了点印象。这样—来,以后做事就容易多了,再然后,就是现在的我了。”
江涛说得很简单,方妍却听得十分认真,听他讲完了,才对他笑道:“这么复杂的事情居然被你描述得这么简单,果然是厉害。”
方妍的话说得江涛笑了起来,但很快的,这笑容就变得沉寂了下来。
“我在国外的时候,常常忍不住地想起你的样子来,想起你站在你房间外面的窗台上对我微笑的样子,想起你站在学校食堂的路上对我怒目相向的样子,想起你在厨房为我煮面条拿着锅盖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想起你穿着睡衣的样子,想起你被你爸爸揍过的样子,想起你大哭着从屋子里跑出去的样子。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们当初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再忍耐一下,只要再忍耐一下,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为了爱情,我们当时也应当忍耐。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分开,也许就会和很多平常的夫妻一样,供一套房子,盘算着买一辆汽车,养一个孩子,为了孩子可以上一个好的幼儿园而大伤脑筋。”
江涛的话,终于让方妍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在晶莹的泪光中,方妍只觉得江涛的脸忽远忽近地在自己面前闪烁。她努力地看向他,希望可以真切地看到他清俊的脸。暗夜模糊的光,映照出他们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其实,这些年,岁月在他们的身上都刻下了这样那样的痕迹。欢喜伤悲,生离死别,那样漫长的岁月,那样多的人与事,都改变着他们年少的容颜。无论心中如何的不舍,他们都已经在各自命运的轨道里越行越远,远得怎么努力也无法交集。
方妍深深地看着江涛,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江涛,我们不能结婚。”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当初他送给她的玉锁片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江涛,我知道这块玉锁片对你的意义。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江涛看着那块剔透的玉锁片闪烁着莹润的光,好一会儿,又从玉锁片看向方妍,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块锁片,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你还一直留着它。”
方妍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努力地笑了一下,才说道:“江涛,有些事情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像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样。不会因为悔恨,因为长大,因为懂得,就会重来一次,而亏欠了的东西却必须要偿还,就像我欠了你,你欠了陈悦然。你不用担心我,我们两个人都好好地生活吧,我知道不容易,但我一定去努力,让自己幸福起来。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当初的梦想都实现了,所以,一定也要让自己幸福起来。也许以后,等我们都老了,还能像个老朋友一样,回到校园里一起去吃西门外的小笼包子。”
方妍说完便转身走了,工作室外是狭窄的长街,夜风吹起方妍的裙角,轻轻飞扬。江涛站在那里,看着方妍赢弱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慢慢地消失在了这街角的尽头。
江涛站在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一个人站在这长街的路旁,突然怀念起自己的大学时光来。当初追求的成功的事业、富裕的生活、让人尊敬的地位,这一切,他都已经拥有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并不觉得快乐?为什么,他—心盼望的幸福却离他越来越远?
江涛几乎一夜未眠,天刚亮的时候,他便驱车赶往陈悦然住的地方,这个时候,路上的人很少,只有一辆辆汽车无声地驶过。暗蓝的天一点点变得亮起来,露出明亮的晨曦。他的眼睛炯炯地看着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马路,似乎什 么也没有想,只是这样专注地开着车。
陈悦然没有想到江涛会这么早就来找她,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涛看着陈悦然满脸的关切,抿了下唇,笑了一下,才说道:“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下。”
陈悦然看着他仍不说话,眼睛里都是犹疑的神情,看着江涛,慢慢生出一种不安来。说道:“那我先给你倒杯水吧。”
陈悦然说着便拿起杯子去倒水,江涛看了她一眼,终于说道:“悦然,我想我们不能结婚了。”
江涛话还没说完,陈悦然手中的杯子突然落了下来,“砰”的—声摔成了碎片。她站在那里,看着江涛,眼底涌出泪来,说道:“原来你这么一大早赶过要告诉我你不想结婚了。”
江涛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陈悦然只觉得心中涌上无尽的歉意。可是人却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走上前,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对不起,悦然。”
“对不起。”陈悦然缓缓重复着江涛的话,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江涛,你终于装不下去了,你终于开始嫌我烦了,是不是?”因为发脾气,陈悦然的声线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因为才起床,头发披散着,瞪着双眼,面目有些走形,完全不似平时温婉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装过,也没有嫌你烦过。 ”狂涛说着,便蹲下来捡陈悦然摔在地上的杯子碎片。边捡边说道:“你想吃什么早餐,我做给你吃。”
可是陈悦然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伸脚将那些碎片一踢说道:“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你不是不想结婚了吗,何必还要在这里装好人?”
陈悦然踢脚的动作很大,碎片扎进江涛的手里,冒出红艳艳的血珠来。江涛没说话,仍旧沉默着将那一地的碎片收拾干净了。他又走进厨房,做起早饭来。煎鸡蛋的锅冒出“滋滋”的声音来,空气里有一种清香。
陈悦然站在这一片宁静的烟火气中,终于哭了起来。
晚上江涛下班回家,刚一开门,便看到陈悦然微笑看迎了上来,她身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盛汤的勺子。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你回来啦,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江涛惊讶地看着陈悦然,一脸疑惑地问道:“悦然,你今天这是怎么?”
陈悦然见江涛这个神情,仿佛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了低头,向江涛走近些才说道:“江涛,今天早上是我脾气不好,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你能不生我的气吗?”陈悦然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眼睛里还带着怯意,看着江涛。
江涛笑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生你的气,我突然提出那样的要求来,你是应该的。”
陈悦然听他这样说,才高兴地笑了起来,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勺子,说道:“我今天给你做了饭。”
江涛看着她笑了一下,才说:“等我回来给你做就好了,你不要做这些事情,当心你的手。”
“没事。”陈悦然说着抽回自己的双手转身往厨房边走边说道:“咱们准备吃饭吧。”
陈悦然做的饭菜很丰盛,脸上也是愉快的神情,边看着江涛吃饭边说道:“今天我把婚礼的请柬样式确定下来了,本来应该跟你商量,可是你上班这么忙,我就自己确定了。”
江涛听陈悦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慢慢地顿住了,他抬头看向陈悦然,慢慢地说道:“悦然,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知道我心中有一个我一直深深爱着的、眷恋的人,我真的不能要其人做我的妻子,请你原谅我。”
他说完,便看着陈悦然,陈悦然亦看着她。
江涛见她这样,便说道:“我们先吃饭吧。”说着便给陈悦然盛起汤来,他将汤盛好了,又轻轻地吹了吹,放到陈悦然的面前。
陈悦然并不看江涛端到面前的汤,只是定定地看着江涛,嗖的—声站了起来,质问道: “你说,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你说,你现在必须给我说清楚。”
屋内白色的灯光下,陈悦然怒气张炽着,隐隐能看到她脸庞因为怒气鼓起的暗蓝色的经脉。此刻,瞪着双眼看着江涛一副不肯让步的样子。可是又仿佛觉得十分委屈,眼中涌上泪来,看着江涛又气又急。
江涛见她这个样子,并不说话,只是向陈悦然的碗里夹了些菜。接着又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吃起饭来。
陈悦然仍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便将那碗汤打翻了。打翻的汤汁猝不及防地洒在江涛的手上,热气腾腾的汤水烫得江涛的手背红了一大片。陈悦然看着并不为之所动,只是轻笑着说道:“是不是很疼,告诉你,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这更疼的我都挨过了。”
江涛气得一怔,沉默地看着陈悦然,眼中闪过一片说不出的复杂神情,动了动嘴唇,本来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无声地转身,静静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了。
第二十九章 等你的季节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再也不能被人控制,仿佛一江向东流的春水。不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发生逆转。又或者只是一直苦苦维持的平静被捅破之后,终于爆发出长久压抑的浄狞面目。
陈悦然开始不断地跟江涛吵架,不断地哭泣,然后又不断地认错,周而复始。这样的生活弄得江涛疲惫不堪,也不胜烦扰。
那天江涛正在和美国总部开视频会议,陈悦然的电话便响起来了,江涛只好向所有人致歉,走到会议室的外面去接她的电话:“悦然,我现在正在和美国总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有什么事情等我下班再说好吗?”
陈悦然却只是在电话那头冷冷一笑,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开会,说不定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呢。我现在不舒服,你快回来吧。”
江涛对着电话解释了很久,可陈悦然仍旧不肯罢休,他的助手出来了几次让请他回到会议中去。江涛只好挂断了电话继续开会去了。
没想到陈悦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响起,无奈之下,江涛终于关了手机。会议结束后,江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疲惫地坐在自己办公的椅子上,想起自己的生活,只觉得满腹的无奈与绝望。
阳光照进来,明晃晃的光让屋子里亮了起来,他的办公桌擦得很干净,在阳光下,似乎也闪起光来。江涛的手搁在椅子上撑着头,轻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阳光流淌在他的脸上,却越发显出了他的憔悴来。他这样静静地坐着,屋子里十分安静,深陷的眼窝与凹下去的面颊让人心疼。
下了班,江涛没有让司机送,一个人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走了出来,随意在一家有着长长台阶的大楼前停住了。江涛抬头看了一下那高高的楼房,便在一层台阶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公事包放在一边,将那酒打开了,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