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怎么了?”小宫娥的神情既惶恐又莫名。
我倚着窗棱,闭眼静了静神:“你可知道那个传说后面的故事?”
她摇摇头。
我将目光调转向通明天空:“那位天帝虽娶了天后,但二人并非一族,不得天上神仙待见的天后娘娘独自一人来到凡间,最后在凡间孤独死去。”我笑了:“不是一类人,纵使走到一起也是对不得善终的怨偶罢了。”
小宫娥痴痴呆呆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被我的故事吓着了还是被说这个故事的我吓着了。
“如果说你和景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你和云溯就更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了。”师父的声音冷冷在背后响起。
头上冠着沉重的凤冠,使我懒得回头,依旧懒散地靠着:“师父你错了。我和云溯其实都是同一类人,自私,任性,懒惰…只不过他习惯了张扬,而我没有他那样嚣张跋扈的资本。”
“你说这么多,如今他还不是坐在自己的皇位之上,看着你嫁给别人吗?”师父永远这么一针见血。
心底某处被这一针戳得正着,短暂沉默后,我道:“那又如何呢?师父,你曾教导过我。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外谁都不能依靠。即便我是喜欢着云溯,也设想过身处现在这种局面会怎样。但终归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来没想过完全地依赖云溯,将希望完全地寄托给他来救我。”
“哐当。”那边收拾妆台的一个小宫娥打翻了个珐琅瓶,幸而没碎。她紧张地透过珠帘看过来,噗咚跪倒在地。
我扬扬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至于师父更不会计较这些琐碎之事,宫娥如蒙大赦地擦了擦额角汗。
“衍儿,云溯不是我的对手。”师父话中有话道。
我笑笑:“我知道,所以我根本没想要他来救我。如果他真来了…就算我求师父,师父也不会放过他是不是?”
“那你…”
“那就让他死好了。”我轻描淡写道。
婚时紧张,师父没说多久话就被进来的嬷嬷有礼地请出去了。
嬷嬷进来是为我补妆和再嘱咐一遍行大礼时的规矩,我把玩着手里的流苏簪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嬷嬷赶紧念叨着:“这么尖利的东西,娘娘莫拿到离眼珠子这么近。”
“嬷嬷。”
“嗯?”她凑近过来,冷不丁被我扬手刺中了穴位,就见她软软倒下。旁边递来花簪的小宫娥顿时手一僵,我一个眼风扫去,她转身就要跑。跑到半途却被方才打翻珐琅瓶的那个宫娥一掌劈晕。
我一怔,看着那纤细苗条的宫娥冷眼冷眉地走过来,忽然大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抱着手,高高地俯视我:“笑够了?”
声音冷飕飕地怪瘆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云溯,没想到你穿女装还挺好看的。啧啧,比我好看。”
他一手拧了拧我腮帮子,洌艳的眸子里寒光闪烁,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我。
我本还叫着疼,后来被他这么看着也不叫唤了。
他说:“我要真死了,你怎么办?”说完几乎就立刻露出了悔色,大概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准很娘娘腔,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眼角的泪水汇聚成行,徐徐滑落下来,他怔住了低低道:“阿衍…”
“你真这样问,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大概只有到了那时候我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会狼心狗肺地继续活下去,还是一刀了断了自己随你而去。”我佯装冷静地哽着声道。
“你不相信我,阿衍。”这个小心眼的人还对刚刚我和师父的对话耿耿于怀。
“是,我不相信你,但你也不相信我啊。”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我道。
他弯腰搂着我站起来,额头抵着我的额,淡淡道:“是,我是不相信你。但是,我爱你。”
气氛难得的甜蜜温馨,但片刻后我仍不得不提出个大煞风景的问题:“那有我师父在,有满皇城的禁卫军在,你这是在准备带我一同送死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要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有些困难。”我含蓄道。
“本来一个景晟没什么,最主要是他请来你师父。”他难得认真地蹙着眉道:“若是再过个两三年,我或许与你师父能打个平手。”
“那咋办?”看他露出愁色,我也不由地跟着发愁了:“我死了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他有点呆地看着我。
我愁眉苦脸地回视他。
他深吸了口气,却不料被呛着咳了好几声,最后说出话可以算的上镇定,但尾音仍能察觉出明显的颤抖:“阿衍,真的吗?”
“嗯!”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他滚烫的吻映在额头:“我会护你们平安。”
这件事我本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因为当初发现自己不对劲时我偷偷让玄正给我把了下脉。把完脉后,玄正很是担忧地告诉我,之前我受过很重的伤,体质虚弱,这个孩子十有□保不住。强行生他下来,我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从小离开父母身边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有一半的血脉是属于他的。我本做了最坏的打算,人生在世太短,而我和他一路走过来又太过坎坷。或许这回我就真嫁给了景晟,与云溯再也不见。那总让我留下一星半点的念想也好。
至于景晟那边,我总会有办法来应付的。
殿中偏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奉命伺候我梳妆的楚良娣柔声道:“娘娘,内务府储司的元师父来替娘娘改媳妇的样式了。”
我有点无措地看向他,他轻轻一笑:“进来。”
朱红门开启一线,几人低头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进来的竟是玄正。
玄正看了看我,转向云溯道:“时间不多,皇寺此刻没有人在。你与阿衍快速换好衣服,随我佯作去皇寺点长明灯祈福,然后从偏道出宫。”
云溯点点头,眸光瞥向后面那几人,其中一人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我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辛宓满含泪水地看向云溯,眼神既哀且怨,看我时就只剩下厌恶和憎恨了。
我看了看云溯,忽然明白了楚良娣所说的“偷梁换柱。”辛宓与我毕竟是姐妹,若是咋一看,身段形容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可她不是一向恨我至深么,为何会甘愿做这有来无回的替身。在场的人都明白,一旦被发现,辛宓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她自己有何尝会不知道呢?
两行泪水从她脸颊上落下,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云溯淡淡地看着她:“你放心,你的家人已经安置妥当了。”
她身子一震,最后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过来,任由楚良娣替她擦去泪水,化上浓艳的妆容。
我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可这番情景我看了也是于心不忍,扯了扯云溯的袖子。
他握住我的手,冷冷道:“你以为那时候是谁将你我的消息通风报信给那些逆贼的吗?”
辛宓一直低着头,在我们离开时才哭着道:“陛下,我只想要辛衍的命,并不想伤害陛下呀!”
走在人影稀疏的宫道上,我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潜龙邸,叹了口气:“我虽然很不喜欢她,但却从来没想过要她的命。”
“你想说你比她善良?”云溯瞥了我一眼。
“不,我比她要狠心,但好在,我比她要幸运。”我收回目光,往前蹦了两步,还没蹦第三步被他一把拽住。
我拧着脖子回头瞪他,他倒是没瞪我,但看我的眼神却比瞪着还叫人畏惧三分:“没指望你收收性子,懂规矩。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了吗?”
我不怀好意道:“表哥,你这是在紧张我呢,还是紧张我肚子里的呢?”
“…”他面色微微一僵,叹了口气将我拉到身边:“小人得志说的恰恰是你这种人。”
走在前面的玄正笑了一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云溯身上蹭了蹭。
一路走过来虽遇着了几个宫人,但都是形色匆匆,见是玄正这个出家人也就点点头,擦身而过。
云溯一贯脸皮厚,没什么感觉,倒是我好几次心眼拎得紧紧的,叫云溯看了笑话。
直到到了皇寺,前方的玄正明显松了口气,结果松了不到片刻,一个人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我料的不错,云溯你岂是轻易相与之辈。”师父负手,容颜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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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出乎意料,云溯对师父礼数周全,拱手一礼,可谓恭敬。
师父却摆明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哼了声,一直盯着我:“阿衍,过来。”
我楞了下,本能向前迈了两步,突然回过神站住了脚步:“师父…”
“你若执意和这个逆臣贼子而去,那休怪师父无情了。”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看到师父露出这样冷漠的眼神。我被这样的眼神吓住了,站在中间后退不是,向前也不是。
艰难挣扎间,右手被人攥住,云溯不知何时已紧贴着站在我背后,他微微使力将我拉到他身旁:“阿衍是前辈一手带大,如同亲女,前辈何必苦苦相逼,你想给她的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但她想要的未必就是正确的!”师父终于分出点功夫给云溯,眼神之厌恶似恨不得即时手刃了他:“阿衍心地单纯,一时受你所惑,若真就随你而去,他日必是后悔终身。”
“我不会后悔的!”我立刻表明心志,结果受到师父狠狠一个白眼,立刻又老老实实往云溯身后缩了缩。
云溯轻笑了声,手指在我手心里挠了挠,有点痒,我想掐回去却被他狡黠地给扣住了。我鼻子里哼了声,表示身屈志不屈。这番小动作被师父捕捉到了,眼神如剑直直刺了过来,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选择了对我,神情难看道:“阿衍你…与他可做了越礼之事?”说完,老脸诡异地有些红。
我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便看向云溯,又眨了眨眼。云溯握拳连咳了几声,就是不说话。
师父此刻的表情倒不是想砍了云溯,而是想砍了我,简直痛心疾首:“阿衍,你!怎么这般糊涂!”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骤然到我面前,另一只手被他狠狠抓住:“即便你嫁不成云苍太子,我也不能让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和我回国师府去!”
我大惊之下,本想反抗,可对武功几乎一窍不通的我哪是师父的对手,这一拉一扯间差点将我的胳膊拽脱了臼。几乎是立刻,云溯松了手,踉跄间我被师父拎到了另一边。
我回头,云溯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师父的冷笑响在耳边:“你对阿衍也不过如此。”
隔着数十步外的云溯动也未动,并没看我,淡淡道:“前辈执意要带阿衍走,可我也执意不会放人。既然如此,不若前辈与我比划一场,谁活着走出这皇寺就带阿衍而去如何?”

他这是疯了吗?我大骇,来这一出,难道还要我在一旁哭天喊地:“不要啊,你们住手啊!”最后再抱着谁的尸体痛哭流涕,再永远不原谅另外一个人么…等等,这种剧情不应该出现他和景晟之间,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和师父之间?
胡思乱想间,一个声音贸然响在耳侧:“因为景晟根本在云溯手下走不过三十招。”
“那师父呢?”我愣头愣脑接着问。
玄正摸了摸下巴:“云溯在师父手下走不过两百招。”
说了半天,看我定睛瞪着他,他摸摸光头嘿嘿笑着。
我转过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云溯和师父,抽抽鼻子:“没死就好。谢霄还等着做你的新嫁娘呢。”
“我死了,谁来给小师妹你欺负啊。”他叹了口气:“谢霄…阿弥陀佛,贫僧已是出家人。”他有模有样地念了声佛号。
“…你是怎么成为个和尚,又是怎么和云溯勾搭在一起的?”我撇撇嘴。
“一言难尽。”方晋故作深沉。
“如果师父真对云溯下狠手了,你也护不住,该怎么办?”不知是不是错觉,剃了个光头的方晋看起来靠谱了很多。
我向四周望了望:“我更担心,一会景晟发现了,或者一开始师父就和景晟说好了,整个皇城的禁卫军都围了过来。那时,任凭云溯武功盖世,也是插翅难飞。”
“阿衍,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方晋轻声问:“毕竟之前你那么恨他。”
“幸福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觉得云溯是个很可怜的人,在这世上,没几个可以相信的人。说起来有点可笑,有时候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朝我笑一笑,我就特别满足。我想守着他那样的笑容,就像他在悬崖之上守着我一样。”我仰着脸看着天,眼角有点湿:“方晋,你知道吗?当我以为云溯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后悔过为什么没和他一起掉下去。是不是很没出息?”
方晋叹息,不置一词。
谈话间,师父与云溯已交手了近百招,方晋一直站在我面前替我挡去二人过招间的凌厉气劲。师父毫发无损,云溯也没受伤,但动作间偶会现出一瞬的迟缓。
“师父是用了全力。云溯这小子也不差,到底是吃亏在年轻经验不足之上。还有啊,整日里忙着算计这,算计那,和那群狼子野心的臣子们斗法,哪有时间专注练功。”方晋啧啧有声道。
我不出声,方晋看我,我鼓着腮斜眼瞪他。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慢着!”
两个打得翻天覆地的人没一个看他,方晋受伤地回过头看我,我握握拳表示他可以的。
他又吸了口气,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师父!”
刹那,鸦雀无声。师父足下一顿,云溯那边没来得及收手,一掌拍在他肩上,师父猛地向后退了一截。
我和方晋两个一呆,方晋率先回过神,奔向前扶住师父。师父稳住身形,嘴角一缕血丝,良久骂了声:“臭小子。”
方晋半跪在地上,此时也是眼角微红:“师父,师父,我对不起你。”
师父挥手想一巴掌拍下去,最终还是没舍得,只道:“人没事就好就好。”原先那股子凌厉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师父是真老了,头发白了,眼角额上的皱纹也叠起来了。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我怕再看到他失望至极的眼神。
“你们都长大了。”师父缓了过来,扶着方晋的手站了起来,看着我:“阿衍,你从一开始,不论我和云溯谁赢谁输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吧。”
我点点头。
“你一向都是个有主见的。只是…你的父皇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义我都不能看你和这谋权篡位的贼子在一起。但我也不能把我恩人的女儿逼向死路。”师父无奈道。
“所以师父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甚至是借云溯的手杀了自己,这样我和他之间永远会留下不可弥补的裂痕,甚至更可能会反目成仇。”我道。
他无声承认。
云溯抖抖袖走到我身边,一揖到地:“谢前辈成全。”
“哼,你小子也莫得意。你劫走阿衍,国内又有三王作乱,明日云苍再对你宣战,你那好不容易得手的皇位怕坐不热又拱手让了出去。”师父不屑道。
“陛下,再耽搁下去,恐怕是真走不成了。西梁国的人马已在边境等着接应。”皇寺正殿款步走出一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时日的封子息:“虎牢关已收回,三王已被逼至南疆,已是强弩之末,但您再不回去坐镇军中,怕生事变。”
云溯点点头,携我就要离开。
我想了想,顿住脚步看向师父。
师父微微一滞,别过脸去,深深叹了口气。
方晋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快走。
我忍着泪意,追上云溯的步伐。
“阿衍。”长长的隧道中,云溯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我,甚至能感受他掌心的薄汗。原来他也没有看起来那样轻松自如。
“嗯?”
“刚刚你师父问的话,我…再问一遍。”虽然光线昏暗,但我能感受到他在看着我:“跟我走,你不会后悔么?”
我低头思考了下,老实回道:“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谁知道呢?再说了就算做错了选择,我也不喜欢后悔,因为在做选择的当时就是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也不没生气,轻轻应了声,只是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良久才道:“刚刚我是怕伤了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沉默走了会才明白他说得是将才放开我的手任师父拽我过去的事。我有点新奇,因为云溯做事从来都懒得解释理由的,这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吧。
这对极度缺乏信任的我们来说是一个好信号,我犹豫了会,也道:“云溯我也告诉你件事。”
“?”
“其实,曾经我也喜欢过你。”他这样漂亮的少年,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欢喜,哪怕是小时候骄傲任性的我。其实那时候讨厌并不是他,而是喜欢上这个比自己还漂亮的他的我。
出了云苍皇宫,我们马不停蹄地往两国边境处赶去。一路上理应走得十分急切,毕竟是在他人地盘,若真被景晟率人追上,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云溯显然比我更明白这点,但不知为何他却似有顾忌走的并不快。
当我发出疑问后,斜躺在马车里的他放下书,随手捡起个橘子剥干净,然后扳了瓣塞进我嘴中。才擦着手懒洋洋道:“景晟他必定以为我们为了躲他走了捷径山路,哪会想到我们会这么坦荡地走在城中?平时不见你劳神,这会不该劳神时怎么反而费心起来?”
我放下一角车帘,闷闷不乐地伏在他膝上:“你是不知道我被关在那座皇城里关怕了。”
他靠着枕头,手从我脑袋上一路抚下去,停留在肩上,不轻不重地捏着:“那你马上又要进入另一座皇城了。”
被他捏得甚是舒服,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呓语般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这可是回家了。”
很久都没人说话,迷迷糊糊中我只记得后颈映上了一个吻,缠绵而炙热…
一年后我终于嫁给了云溯,大婚前夜他不顾礼部尚书和一干臣子的竭力反对,执意留在我寝宫看我梳妆换衣。想来是之前云苍太子妃掉包事件给了他很大警示,我也就不介意了。在宫女替我挽上腰间环佩时,他突然道:“你的那把匕首呢?”
我眨眼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在哪,马马虎虎道:“大概什么时候丢了吧。”
“那可是把好匕首。”他浅酌了口。
“确实削铁如泥,不错的很。”我点点头,指点那宫女将腰带宽松一些。
“当初四国会盟时,我可是拼了命从那个蛮子手上赢过来的。”他随口接了一句。
“…”我怔怔望着他,忽然间,那些在国师府后山里荒草蔓延的岁月,和后来行走在庙堂上爱恨中的纠葛,忽然就淡得像阵风烟无声而去了。不管曾经的真相如何,都已不是我在意的。
酒杯那段他浓睫如羽,一笑春山,就如当日还是公主的我,第一次与见面时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此算是结束了=L=还有一些谜团啊,例如公主她娘和太后的事啊,公主在国师府里遇到的到底是谁啊巴拉巴拉会在番外里陆续放出来。番外嘛~应该会很快粗来的!我最喜欢写番外了…ORZ我先标个完结了!好开森,月球表面又平了点…


番外~

近日,不大能见得到云溯。
别人告诉我,他在忙朝政。可平日再忙,他总能抽出时间来陪我用顿晚膳。现在到了晚膳时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方晋翘着二郎腿,拈了个葡萄,啧啧啧道:“你看你从怀孕以来,好吃懒做。人变胖了,脾气更坏了,动不动就又哭又闹。妹夫他一定受不了你,又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娇娥。”
我面无表情将枕头砸了过去。
“嗷!”方晋捂着额头嚎了一声,跳了起来,指着我:“你你你,你个泼妇!这是瓷枕头啊!”
我心情大好,捧起一碟葡萄,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老子也不管你了!”方晋泪流满面地奔走了。
放下碟子,我怅然若失地望着宫门。
小宫娥审时度势地安慰我道:“娘娘千万别为国舅爷的话忧愁!陛下如此疼爱娘娘,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娘娘的事的!”
我慢吞吞道:“锦江,我想吃东街头的脆皮烧鹅。”
本来是想让方晋去买的,可哪想打我怀孕以后,他变得比我还敏感忧愁,心纤如丝。就这么…被我气走了。
锦江领命去找人替我买烧鹅,我摸了摸尚不十分突显的肚子,决定去补个回笼觉。补到一半,我被气闷给憋醒了,趴在塌边,吐出一口血。
“嘭”回来的锦江面无人色地看着我,一个纸包滚在她脚边。她奔过来,颤着手扶起我:“娘、娘娘,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找陛下。”
我想拦住他,可握着袖子的手一点劲也没有,滑了下来。
云溯赶来的时候,太医已隔着帐子替我把脉。
“阿衍!”帘子豁然被掀开,没几步云溯就到了我身边:“好端端的…”他转过身:“皇后到底怎么了?!不是日日都把平安脉么!”
“臣惶恐。娘娘这是…”太医吓趴在了地上,断断续续地道来,无非是宿疾突然萌发之类的。
我嫌吵,将手从云溯掌心抽了出来,侧了个身闭上眼。
昏睡了会,彻底静了下来,我有点口渴,唤道:“锦江,我要喝水。”
水递了来,撑起身子就着喝了口,看见握着杯子的手,我一点点看上去。云溯深深地看着我,我挪开嘴,重新躺了回去,不理他。
“阿衍。”他也随之在我身边卧了下来。
“我热,你走开。”我背对着他闷闷道。
一只手从腋下探出将我揽了过去,他磨蹭在我耳边:“热的话,脱了就好了。”
“…”
发现他真的在解我衣服,我立刻挣扎了起来:“你想我死,还想我儿子死不成!”
肩骤然被一股大力按住了,他翻到我身上,冷冷地看着我:“再说出那个字给我看看?”
“我就说,你能把我怎么…”
余下的话被他狠狠用唇堵住,不消几个手段我,我就软在了他身下。他也不见得有多冷静,气息紊乱急促,又是缠着我腻了会,稍泄了点火,才重新抱着我:“你又是何苦?”
我虽面红耳赤,差点忘形,但始终牢记初衷:“我要见我娘。”
云溯不语,手指在我脊骨处来回滑动。
忍着麻痒,我固执道:“我要见我娘!”
“不让见你就拿自己的身子与我撒气?”他眯起眼,脸色冷了下来,也是动了气。
眼泪从我眼眶里滚出来:“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人变胖了,脾气更坏了,动不动就又哭又闹。你一定受不了你,又要去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娇娥。”
“咕咚”,候在门外的锦江像撞到了门上。
我假做没听见,大哭道:“你不要我了,我没有其他人了,我只有我娘了!你连我娘都不让我见,我不活了!”
云溯漆黑着脸看我,无可奈何地哄我道:“别哭了,再哭要把女儿哭坏了。”
“谁说是女儿的!”我胡乱抹了下脸:“明明是儿子!”
“儿子儿子。”云溯的脸更黑了,想是他习惯了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一时没适应过来这角色颠倒。
云溯终于还是让我去见了我娘,回来后我把自己关在了寝殿关了整整一天。云溯拍了很久的门,最后很暴力地一脚踹开了。
“辛衍,我看我是把你惯坏了!”气急的云溯重新变回了那个欺压我的暴君昏君:“人也让你见了,你不吃不喝又给我闹什么!”
“我饿…”擦了擦眼泪,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
他隐忍地看着我,一挥手,宫人上来开始布菜。
吃了两口,有点干,我使唤起云溯:“汤。”
“吃饭的时候不宜饮汤。”他冷冷道,夹了一筷子的素菜放到我碗里。
“我不要吃胡萝卜!”我厌恶地看着那红丝。
“太医说你气虚不足,必须要吃。”他不为所动,继续添了一筷子。
“我不吃了!”我甩了筷子。
“好啊。”他也停下筷子,转头吩咐道:“去把娘娘的安胎药端来。”
“你!”
“我什么?”他挑眉。
“奸险小人!”我绞尽脑汁用最恶毒的词来形容他。
没想到,他点点头,坦然受之:“是,我是。”
哀嚎一声,和天斗犹可恕,和云溯斗不可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娘出家了?!”被迫灌下去安胎药的我,恶狠狠质问道。
“你父皇走后,你娘就要寻死。因为惦记着你才没有轻生,现在看你安顿下来了,又不忍你伤心,就出家了。”他喂给我一颗蜜饯。
“之前你为什么让我娘扮作你娘来见我!”我恨恨嚼着蜜饯,不甘心问道。
“因为你娘当初被灌了毒药,留下了病根,只能偶尔与你见一面。他是先帝废妃,身份不便公开。”他吹了吹羹汤,舀了一勺送我嘴边。
一口喝下去,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于是我又问道:“当年在国师府后山的人是你?!”
“是啊。”他懒洋洋地回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可是有些人,猜东猜西,偏偏就是猜不中我。”
脸一红,我讪讪道:“这个,那个,我眼睛不好嘛。”
他容色一正,收起笑容,训道:“你知道眼睛不好!还敢随意吃药,来骗我吓我!你是真不想要孩子了?!”
见他动了真怒,我的声音低了下来,委委屈屈道:“谁让你一直拦住我不和我娘见面,还偷养小娇娥…”
“…”他无语凝噎地看着我:“明天我就把方晋贬得远远的,成日里给你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当真没金屋藏娇?!”
他揉了揉我脑袋,将我拢进怀里:“藏了啊,可不就藏了你们这两个娇么?”
“是儿子!”我怒目。
后来我才晓得,云苍又开战了,所以云溯才忙得□乏术。战争结束的那天,我坐在殿内等云溯的消息,可没想到肚下一沉。那祸害了我十个月的冤家,提前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