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害的女子叫作清原奈津美,是银座某家化妆品公司的职员,二十五岁,未婚。她和高中同学合住在世田谷区,她们住的2DK[【注】:就是有两间卧室,一个厨房及饭厅的格局。]位于松原的住宅大楼‘阳光露台双海’内。那位女性的名字叫葛见百合子,是神田地区某学术出版社的编辑。奈津美和葛见[【注】:奈津美的日语发音NATSUMI和葛见的日语发音KATSUMI只差一个音。]两人都来自福井市,在当地的公立高中就读时,三年都是同班同学,也参加相同的社团,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就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连上厕所都要结伴同行。”
“我们班上也有那样的情形,不是吗?”容子好像在提醒纶太郎一样,小声地说着:“像美津子和蕗绘,还有饭岛同学她们。高中女生往往缺乏自信,做什么事都希望成群结队。”
“只有你是特立独行的,好像浮在半空中一样。”
“所以我现在参与乐团的团体活动,弥补以前的孤独。啊!对不起,我把伯父的话题岔开了。”
“她们两个人高中毕业后,因为读大学的关系,都来到了东京。”警视继续说:“虽然读的是不同的学校,但是为了节省房租和彼此照应,感情一直很好的两个人便同租房子住在一起。不难想像,对自己的女儿到东京生活的双方父母来说,这种聪明的分摊费用方式是最令人放心的好方法。她们开始工作以后,仍然继续这种生活方式,两个人也都不是奢侈、爱玩的人,而且又互相帮助,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顺。在周围的人眼中,她们并没有谈话性节目说的同性恋关系,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能够在一起顺利地过了六年半的生活,不是因为什么利益上的原因,而是因为她们确实是知心好友。”
“可是,禁不住命运的作弄,长达十年的友谊竟然在一夜之间毁灭。”纶太郎以朗读的语调打岔说道:“因为一个男人的介入,让两个女人的友情变得比玻璃还脆弱。”
“抗议!”容子打断纶太郎的话,说:“庭上,对方刚才的发言充满了男尊女卑的误解与偏见。我方要求在议事纪录里消除对方刚才的那段话。”
警视一副想接受容子的抗议,又无法照办的表情。他摇摇头说:
“很遗憾,关于这个话题,你的抗议被驳回了,因为事实正如那家伙推测的,确实和一个男人有关。”
纶太郎不理会容子的抗议,追问法月警视:“怎么说?”
“葛见百合子有个未婚夫,原本预定明年就要结婚了。她的未婚夫是清原奈津美的同事,两年前奈津美介绍两人认识后,他们便开始交往了。发现奈津美的尸体并且报警的人,就是葛见百合子的未婚夫。”
“叫什么名字?” 棒槌学堂·出品
“三木达也,二十八岁。根据警方的询问纪录,三木和未婚妻约好前天——也就是星期天的下午要在池袋见面,但是过了约定的时间,未婚妻仍然没有现身。三木便利用公共电话打到未婚妻百合子的房间,可是没有人接电话。于是他又打电话给和未婚妻同住的同事奈津美 她们两个人有各自的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听。三木知道,如果没有人在家时,电话一定会开启语音答录系统,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习惯。于是三木才会觉得奇怪,决定到‘阳光露台双海’看看究竟。
“三木到达松原二丁目的‘阳光露台双海’住宅大楼时,是下午三点。他按了三楼二号室的电铃,仍然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握住门把试着开门,没想到门竟然没有锁。因为并不是第一次到她们两个人住的地方,所以三木没有多犹豫,他推开门,走进屋子里。
“在脱鞋子的时候,三木就注意到屋内有异味。那股异味来自厨房。清原奈津美就跪在系统厨具前的地板上,头则倒在瓦斯炉上,下巴卡在炉架上。三木想把她的身体抱起来时,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冷了。当时瓦斯炉的炉火虽然已经熄了,但是她的脸有三分之二都被瓦斯的火焰灼伤了,变得像你做的饺子一样,让人不敢正视啊,抱歉呀我只是实话实说。三木在厕所里吐了一阵子后,好不容易才回到房间里打一一〇报警,说是公司的同事惨遭杀害了。至于葛见百合子则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整个人消失不见踪影。警方前往调查后发现,清原奈津美的死因是窒息死亡,脸部的灼伤是死后不久才发生的。死亡的时间推测是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深夜。”
“等一下。”纶太郎打断父亲的叙述,急迫地问道:“三木报警的时候,很清楚地说是公司的同事死了吗?”
“是的,纪录上是这么写的。”
“但是,既然死者脸部被烧到让人不敢正视,不是应该无法马上判断死者到底是谁吗?三木为什么能够立刻知道死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葛见百合子,而是同事清原奈津美呢?”
在警视回答之前,容子把自己的手肘靠在纶太郎的肩膀上,好像在说秘密似的说着:
“既然是那么亲近的人,就算没有看到脸,只要凭背影就可以知道了。因为发型就不一样了吧?你看电视时没有注意到吗?电视上不是有播出她们两个人的照片吗?那是她们一起合拍的快照,其中一个人的眼睛被遮住了。我忘记谁是谁了,但是两人的其中一个留着半长的头发,一个剪了俐落的短发。如果她们现在的发型和拍那张照片时一样,那么三木绝对不会认错人。”
“没错。”警视对着容子点点头,说:“三木在被询问时,也作了相同的回答。”
“可是,反过来说的话,或许这正是凶手认为可以利用的弱点。”纶太郎不认输地反驳。“刚才你不是有提到我们以前的同班同学美津子和蕗绘吗?她们的长相虽然不同,但我觉得她们的身高与气质是非常接近的。饭岛同学她们也是。说得难听一点,她们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的朋友,可以说是物以类聚。像那样做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的女性同伴,通常会很自然地选择和自己类似的人做朋友——想要找配角来衬托自己,善于计较利害关系的人除外。大家不是都会说吗?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样子会愈来愈像。清原奈津美和葛见百合子两个人的情形也一样。尽管可以利用长相和发型来区别她们,可是她们的三围和背影的样子说不定非常相似呢!”
“你想说什么?”
“在爸爸说出重要的关键问题之前,我好像挖到被忽略掉的矿脉了。”
纶太郎缓缓地靠回椅背上,视线从容子移到父亲的脸上,一副“你还没有说,我就已经知道”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抽着烟。但他的姿态与其说是对父亲的挑战,还不如说是故意做给客人看的。
“我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不过,清原奈津美好像是短头发的那一个,而葛见百合子则是半长发。确实如容子所说,如果死在‘阳光露台双海’的女性是短发造型,那么当然就是三木达也的同事清原奈津美。但是,半长的头发不是可以当场剪成短头发吗?”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短头发的清原奈津美杀死了半长发的葛见百合子,并且把她的头发剪成像自己的一样短,然后又把她的脸毁容了。发现尸体的三木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误以为身材相似的短发死者就是自己的同事,这也并不奇怪。怎么样呀?父亲大人,您认为我这个简洁明了的推理有道理吗?北泽署忽视了尸体的脸被毁容这一点,就莽撞地下结论认定死者就是清原奈津美,会不会下得太快了呢?”

 

 

 


第四章

 

远处的金属舌头滴铃滴铃地痉挛着,尖锐刺耳的声响在有意识与无意识的边缘激烈地摇晃着。啊!这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是电话的铃声。铃声一直在响,已经响很久了。是这个声响把你从睡梦的泥淖中拉出来的。你伸出手,在黑暗的房间中摸索电话的听筒。因为枕着手臂睡觉的关系,你的手发麻,感觉不到握着听筒的真实感。
“喂、喂。”透过线路传过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地说:“是二宫家吗?”
“是。”你回答。喉咙干干的,好像呛到了一样,感觉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
“二宫吗?请问——你是二宫良明吗?”
“是的。”
你的回答让对方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四周陷入了沉默。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房间内的样子,盖着你耳朵的听筒深处非常地安静,你努力想从那个深处里听取一点声音,所以竖直了耳朵。最后你终于耐不住那样的寂静,问道:
“是哪一位?”
“是我。”这声音听起来像虚幻的回音。“葛见百合子。”
“啊!原来是百合子小姐,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在睡觉吗?”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满。“你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睡觉。”
“没有,已经起来了。”
你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用空出来的手搓搓眼睛之后,看到时钟的指针在黑暗中发出一点光芒。假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你站起来,想去开灯。
“你去哪里了?从前天开始,我就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
“对不起。因为家中有亲人做法事,所以我回老家三天。”
“噢——我……现在在京都。”
“嗯,又是来出差的吗?”
“不是。” 棒槌学堂·出品
你突然觉得百合子的声音显得有点冷漠。她的声音好像和平常不一样,听起来缺乏生命力,像是来自没有着地的幽灵口中。对了,简直就像在梦中出现的幽灵一样。
“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听起——”
“你能马上出来吗?”她打断你的话,很快地接着说:“我想和你见面,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我现在就去之前的那个地方等你。”
“好啊!但是,你说‘之前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接吻的地方。”
“知道了,我会去的。”你一边说,一边掩饰不了害羞与犹豫的情绪说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突然想和我见面?”
对方稍微犹豫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
“你不知道前天发生的事吗?”
“前天?是星期天吗?”
“你果然还不知道。”百合子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请你先去看昨天的报纸,看完之后应该就会明白了。对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的事。绝对不可以告诉警方。”
虽然被这样告知了,你还是什么话也回答不出来。百合子到底在说什么?你一点也不明白。什么昨天的报纸?警方又怎么了?你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还没有清醒。手臂的麻痹感已经消失了,可是,正因为没有麻痹感,所以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是不是在睡梦中接了电话?百合子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所说的事情又让人摸不着边,像是梦境里的对话。
“我想和你见面,因为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我想把事情的真相说给你听。所以,我会等你的。在你来之前,我会一直等下去。”
她慌张地补充说着,让你根本没有插嘴提问的余地。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你的耳朵只听到反复响起的单调信号。你把听筒放回电话上,站起来,打开电灯。房间的样子在灯下清楚地显露出来,但却让人有如置身在幻境中的感觉。
昨天的报纸……你喃喃念着。
回老家参加法事的那三天,完全没有接触到报纸和新闻。自从上次一个胖胖的中年推销员固执地推销给你之后,你就一直持续订着全国性的报纸——《东西新闻》的早报与晚报。你不在家的时候,报纸仍然每天都会送来,所以昨天的报纸应该也还在。于是你走到玄关的信箱处,从塞得满满的信箱里拿出十月十四日的早报和晚报。你先打开早报。一打开报纸,夹在里面的广告传单就掉了出来。第一版的头条是西方先进国家支援苏联金融的声明报导,再打开里面的版面,十八岁偶像明星全裸的广告照片吸引了你的目光。百合子虽然没有说要看哪一版的新闻,但是你想应该是社会版吧!于是你逐一看着标题,“广岛杯暌违五年的优胜”、“台风二十一号不会直扑关东”、“日本教职员组织前委员长莫斯科车祸死亡”,这些都不是她要你看的新闻。你要看的是更常见的,市井小民的新闻。

世田谷区住宅大楼上班族女性惨遭杀害
同住的女性失踪

你的视线停留在被裁切成圆形的女人照片上。是她!那个曾经和你同班,最近才开启你的心扉的女人;那个你从半年前开始交往,刚才还在电话里对你说话,可以说是你的情人的女人。照片的下面有一行想像不到的说明——

惨遭杀害的清原奈津美小姐(二十五岁)

惨遭杀害?
惨遭杀害!这四个铅字瞬间进入你的眼中,抓住你所有的神经,胡乱地扰动起来。你的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在那一刹那里,把你体内的宇宙消灭得不留一点痕迹。印刷在报纸上的那个名字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葛见百合子……惨遭杀害了——百合子死了吗?……你听到有人在你的耳边反复地念着,但是回头看,却一个人也没有。你终于注意到那个反复出现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吐出来的。因为震惊过度,所以你无法好好呼吸,觉得血气好像被抽走,心脏好像警钟一样狂乱地敲打起来。晕眩、耳鸣,混乱与惊慌一起来到,麻痹了你的感官,蹂躏你的理性。你茫然地张大眼睛,看着报纸上的报导文字。

十三日下午三点左右,世田谷区松原二丁目住宅大楼“阳光露台双海”,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发现尸体的人是一位上班族男性,他前往该住宅大楼寻找女同事清原奈津美(二十五岁)时,发现清原小姐陈尸室内,便立即通报警方。
根据北泽署的调查,清原小姐于十二日深夜在室内被人勒毙,脸部被系统厨具的瓦斯炉烧毁。清原小姐死时室内并无打斗痕迹,而和清原小姐同住的A小姐(二十五岁,上班族),也自十三日起就消失踪影。警方认为A小姐与这起案件有关,目前北泽署已把A小姐视为重要关系人,全面追查A小姐的行踪。

“——不是。”
你一边看报纸上的文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不对!”
但是,是什么事不对呢?是因为你不想接受百合子已经死亡的事实,所以才会认为葛见百合子死亡的报导是错误的吗?
不,不是那样。你再看一眼被杀死的女人照片。那是从护照或是什么证件翻拍下来的大头照,所以脸上的表情僵硬,可是像棉花糖一样,用手指一压就会凹下去的柔和脸颊,毫无疑问地是“她”没有错。那确实是半年前的三月上旬,在某一个温暖的星期日午后,你在街头遇到的高中同学——葛见百合子。因为之后你们还见了好几次面,上个星期也还谈过话,所以,尽管是粒子粗糙的照片,你也不可能认错那张脸。那不是别人的照片。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因为双亲离婚而个别长大的双胞胎姊妹?不,不会,百合子亲口说过,她是独生女。
这么说来,这篇报导一定是把清原奈津美这个名字,错放在百合子——有着和百合子相同脸蛋的女人身上了。清原奈津美?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看来,一定是这样没错,肯定就是这样了。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呢?
刚才你看到的报纸报导里,不是写着死者的脸被烧毁了吗?没错,报导上确实这么写的!所以一定是警方认错人了。警方没有仔细确认死者的身份,就这么一错再错,把百合子的照片给了媒体。所以说,被杀死的女性名叫清原奈津美,是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女人,她不是百合子。百合子还活着!
可是,慢着慢着——就像存心不让你安心似的,另一个声音提醒着你——那么,百合子的照片为什么会被刊登在报纸上呢?虽然说用错照片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毫无关系的第三者的照片,会被这样胡乱地拿出来使用吗?你的心里有了新的疑虑,于是再读一次报导的文字。“和清原小姐住在一起的A小姐(二十五岁,上班族)”。A小姐?这个A不是名字的缩写,而是单纯的代替记号而已吧?莫非报导上提到的A小姐,指的就是葛见百合子?百合子确实住在世田谷的松原,不过自己没有听她提起住宅大楼的名字,她也没有提过室友的名字。但是,如果百合子就是住在那里,室友的名字就叫作清原奈津美,那么住在同一间房子里的百合子的照片,因此被误植的可能性就很高了。一定是那样,她的年龄也吻合。看来报纸上所说的A小姐,八九不离十指的就是百合子了。 棒槌学堂·出品
你继续思考着。那么,为什么百合子的名字要以A小姐代替呢?“世田谷署已把A小姐视为重要关系人,全面追查A小姐的行踪。”重要关系人?你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重要关系人”的意思就是说那个人具有重大嫌疑,不是吗?百合子是杀人事件的凶手?怎么可能啊?那个温柔内向、而且是你的情人的百合子,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不可能,一定是这则新闻报导弄错了。百合子不可能杀人,所以死的人应该是百合子。也就是说,照片没有登错,错的是名字的部分。被杀死的人其实是葛见百合子。百合子被杀死,并且被毁容了。失踪的室友其实是印在照片下面那个名字的真正主人,也就是新闻报导误以为的被害人——清原奈津美。对,这才是事实。刚才百合子在电话里不是那么说了吗?

——我想把事情的真相说给你听。

此时,你突然愣住了。刚才打电话给你的人到底是谁呢?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葛见百合子不是被杀死了吗?已经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在电话里和你说话的。那么,是有人假藉百合子的名字打电话给你吗?你不这么认为。因为“接吻的地方”是只有你和她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说,百合子还活着啰?不,不可能是那样。被害人的照片的确是百合子的脸,而且如果百合子还活着的话,那她就会变成报上所说的,杀害清原奈津美的重要关系人。你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把你的情人当作凶手的报导绝对是错误的。事实绝不可能是那样。
你突然想起电话交谈时的情形。莫非那是在半梦半醒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幻觉?那只是梦境里的对话?或者是被杀死的百合子的灵魂,想透过你的梦,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和真实的情况给你?你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因为关系到百合子,所以即便是不合理的神秘现象,你也愿意欣然接受吧!可是,即使如此,你还是想不通。百合子说绝对不可以告诉警方,这句话还清楚地停留在你的耳朵里。如果是死者的灵魂,会在意这种事吗?不,如果真的要表明真相,找出凶手,不是更应该要让警方知道才对吗?
你的思绪反反复复的,一下子肯定,一下子又否定,不断在百合子是生还是死的问题之间徘徊。你的脑子里持续涌现杂乱的妄想,光是要排除掉那些妄想,就让你感到精疲力尽,头盖骨里好像燃烧起来一样,你似乎闻到了焦掉的味道,眼睛也产生了幻觉,好像看到了海市蜃楼。你房间的三度空间里,出现了映照在水面般摇摇晃晃的景色,接着,你和周围的东西开始混合在一起,并且以你为中心像漩涡般转动起来,然后漩涡又变成有意识的红色嘴唇……葛见百合子死了……葛见百合子还活着……葛见百合子被杀死了……葛见百合子杀人了……像三个魔女的预言一样,不住地在你的耳旁反复耳语。
像对抗强烈的晕船所带来的恶心感一样,你一边用双手掩住耳朵,紧闭着双眼蹲了下来,一边对自己说:一定要去,一定要去电话里说的那个地方,一定要去见她,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就算在那里等待你的,不是真实存在这世界上的幻影,你也一定要去。

 

 

 


第五章

 

“你的解释确实简洁明了,我不否认这一点。”
和预料中的不一样,警视不怎么感兴趣地回答。
“其实半长发的是清原奈津美,短发的葛见百合子发长大概到脖子,也就是说,事实和你的前提正好相反,所以你的假设无法成立。在‘阳光露台双海’的厨房里所发现的尸体,发长在肩膀下面一点的地方。凶手杀人后,把长发剪成短发确实是可能的;但是,反过来的话就不可能了。因为短发不可能在一瞬间变长。如果是假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不过除非北泽署所有参与调查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被害人戴的是假发,这种情况才有可能成立。”
见纶太郎无话反驳,警视毫不留情地继续说:
“因此,就算你有再怎么与众不同的想法,所谓没有脸的尸体、凶手与被害人身份互调的这种公式,并无法套用在这个案件上。那纯粹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我们不会只凭三木的证词和头发的长度,就断定被害人是清原奈津美。我们还请她的父母从福井来认尸,并且根据死者身上的衣物与身体上的特征、对照了指纹之后,发现一切都符合清原奈津美的条件,才确定死者确实是清原奈津美。你最好不要小看警方的搜查能力。为了谨慎起见,警方还到她工作的地点采了指纹。会认错人的可能性,可以说是百分之零。所以我开始的时候就说过了,请你不要作多余的探索和过度的解读,否则只是在浪费时间。我确实说过想借用你的智慧,但是并没有要求你帮警方拟定搜查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