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大江氏在同胞兄长和那个冯公子之间不停摇摆,从迟疑到心动,那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谈话听得屋外的老太太的脑子一片空白,最后那对母女说了什么,老太太已经听不清了,她只知道,她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子,那么疼…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慧歌的惊呼惊醒呆滞的众人,屋内的门帘子迅速的晃了晃,大江氏穿着中衣搭趿拉着绣鞋冲了出来,“娘,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铁青着脸,颤悠悠的抬起一只手臂指着大江氏,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你好…”
老太太嘴角不停地抽动,苍老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大江氏和吴青鸾,被老太太狰狞的表情吓到,吴青鸾心虚的躲到大江氏身后猫起身子,而大江氏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讷讷的垂下头,“娘…”
一直关注老太太的刘氏和慧歌最先发现老太太的不对,“老太太,老太太。”刘氏连忙上前一步和慧歌一起托住老太太开始摇晃的身子,“快去找大夫,把人都喊过来抬着老太太进屋躺躺。”
“对,对,青鸾青梨,快去扶你们外祖母。”大江氏慌忙叫道,自己也冲上前要去搀扶老母,不想却被老太太一口浓痰啐在脸上,怔怔的立在原地。
“回,回上房…”老太太扣住刘氏的手腕,咬着牙哼道,“回…”
“好好好,咱们回上房,快叫人抬了软榻来!”烦杂的脚步声渐渐响起,跟着老太太前来的丫头婆子,以及被大江氏喝令留在屋子里不许胡乱走动的下人们纷纷跑过来围在正院,看的刘氏心烦意乱,这个大姑太太到底是怎么管的家?
“好了!都给我闭嘴!景西苑的下人都退出去!”刘氏怒喝,待院内只剩下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后又道,“软榻可抬过来了?”
两个有力的婆子连忙七手八脚的帮着刘氏将老太太扶上软榻,跟着刘氏快步往上房行去。
“多找两个大夫来…”看着老太太不停抽动的脸颊和顺着嘴角淌下的涎液,刘氏紧紧抓着柳妈妈手,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声音也微微发抖,“老太太,怕是不太好…”
第八十五章 冯氏 上
江岳平匆匆走进上房,他前些日子去京都谈生意顺便盘了个铺子,心中高兴,亲家兼老友又多次挽留,便在安国公府多歇了两日这才往回赶,不想昨日刚刚出城,便从刘氏派来寻他的下人口中得知老太太重病的消息,那小厮马术精湛,说起话来也利落,可对于老太太中风的详情来却一问三不知,急的江岳平只得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母亲如何了?”
“刚刚喂了半碗汤,今日勉强能吃下两勺粥了。”刘氏苦着脸回道,“只是,大夫说绝不能再生气了…”
江岳平点点头,抖抖衣摆,拍掉身上因赶路沾上的灰尘,快步进了内室。
刘氏轻轻撩开帘子的一角,看着里头老太太眼中含泪的抓着江岳平的手,一向言辞利落的嘴里如今却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出不甚清晰的话来,刘氏不由得心中一酸。想到这两日老天爷虽然日日前来探望,也明知老太太发病的缘由,却装作糊涂,便是老太太撑着一口气询问,也总是岔过话题,一句不提冯氏的子孙,不给老太太一个心安。
“…我,儿,娘病的…不是…时候…”老太太张着嘴,艰难的说道。冯氏和她儿子虽死了,可却留下了一个酷似老太爷的孙子,如今,那个小混帐不仅利用老太爷的愧疚妄图侵占江家的家产,还勾引吴青鸾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也站在他的那一边…她和老太爷四十几年夫妻,没想到如今病了,却只得到他几句虚情假意的安慰,一边安抚于她,另一头却利用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时机妄图让那个冯安之认祖归宗…她虽病着,却不代表对着府中的事务一概不知,就算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和三个心爱的孙子,她也不能真的对这个家不管不问。这两日老天爷趁着她重病,接连往族长家里跑了多次,图的什么当她不知道么?!
她现在只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被气病了呢?若是此时冯家的小混帐打上门来,岳平便是再有本事也不敢和老太爷吭声呀,一个孝字就能将他压的喘不过起来。
“老,太爷…冯…”
江岳平红着眼睛拿过帕子试了试老太太潮湿的嘴角,“娘,您安心养病,家里就交给儿子,您放心吧。”
老太太哼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缓缓闭上眼睛。
江岳平握着老太太的手守了一会儿,见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平稳,抬手抹掉眼中滚落的泪珠,帮着老太太压了压被角,抬脚出了内室。
“大夫是如何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太太怎么突然中风了?”
刘氏摇摇头,“大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受了刺激…”
江岳平坐到主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了刘氏的话皱起眉头,“受刺激?可是因为冯氏?听老太太的意思,仿佛已经知道了那个冯家小子,我不是说了,这件事先瞒着的么?”
“哪里是我说的?!”刘氏叹了叹,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平日里最疼大姑太太,又对表姑娘抱着很大的期望,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和我说定要把青鸾说给云之,谁想到…”
“没想到纹贤如此不孝!”江岳平没先到平日里一直扶持的同胞妹妹居然会协同女儿做出这等见利忘义不孝不悌的事情,恨得咬牙却骂不出来。
“还好老太太不知道那个冯安之和董家合伙打压咱们家的作坊和布庄,否则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刘氏暗暗庆幸,如今家里是非这样多,老太太可是他们的主心骨,没了她,老太爷的话家里谁人敢驳?就算他们站着理儿也没用。
“你说什么?”江岳平惊讶的挑起眉,“和董家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这才想到,江桂的事情是这几日才发现了,不等知会江老爷,便发生了老太太这档事情。刘氏连忙将敏之寒之查的事情和他们母子四人的怀疑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又道,“老太爷已经连着去了族长那里两日了,那冯氏虽是被休的,可老太爷和族长都心知肚明当年她是被冤的,这些年也一直愧疚着,何况她被撵走后还给老太爷生了个儿子…”
江岳平摆摆手打断妻子的话,“此事我知道了,这两日你辛苦了,以后的事儿便交给我吧。”
老天爷想要冯安之认祖归宗,那就先把家事理清了吧!
“听说李氏有孕了?”
“可不是,正要给老爷说这件喜事呢。”想起小儿媳和未来的孙子,刘氏微微勾起嘴角,“头两天刚诊出来的,已经快两个月了,因为胎不稳,我便没让她过来给老太太侍疾。”
“你和季氏两个人可忙得过来?”大儿媳要忙着管家,小儿媳又怀了身子,老太太这边只得刘氏和季氏两个,却是有些辛苦了。
刘氏点头,“一屋子的丫头跟着呢,我们两个不过是在一旁端个茶喂个饭罢了。淑卿也是个好的,得了空便过来搭把手。人虽然有些短缺,可好在敏之他们孝顺,值夜都是他们三兄弟排着的,我和贞儿倒也忙的过来。”
“辛苦你们了,我这次回来的匆忙,从京都带来的东西还在路上,想必明日能到府了,到时你看着分下去。”江岳平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道,“这段日子下人们都管严了。”
刘氏神色一肃,“我省得。”
老太太病得突然,加上病因又牵扯到老天爷的前尘和大姑太太母女,因此刘氏下了封口令,可是那天随着老太太婆媳前往景西苑的下人便有**个,加上老太太又是从大姑太太的屋子里抬出来的,因此江府的丫头婆子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私底下的闲言碎语却并不少。
老太太重病在床,老太爷的前妻又隐隐约约的露出头角,此事江府主子烦心,可下人们也并不平静。老太太虽说近两年性子越发跋扈,可一直以来在江家的地位却是稳稳当当的,她虽算不得慈爱,可最多也就是摆摆脸色给几个孙媳妇,对待下人到约束的不甚严厉,一些管事妈妈和体面的仆人对老太太并无恶感。
至于刘氏,管家虽严,可却极有章法,深受老仆的尊崇,现如今大奶奶韩氏接了当家大权,虽在开始的时候有过一番小调整,可也是小打小闹的,毕竟旧例在那摆着,韩氏再如何折腾也伤不到根本,虽然手段有限,可却是个虚心好学的知错能改的,焉知十年后不是另一个刘氏?何况大奶奶掌家之后并无大错,最难得的是能够做到赏罚分明,因此在下人中也是有一定人气的,底下人也肯听她的调派。
可那冯姓的主子就不同了,知道他们根底的老仆死的死退的退,如今留下的几乎都是老太太和刘氏的人,若是真的来了个新主子,对他们可是大不利。虽然也有那平时在主子面前不得脸又心思活络妄图扒上新主子混个好差事的,可绝大多还是站在老太太一方,每日在家里烧香拜佛跪求老太太平安无事,为儿孙挺过这一关。
而韩氏这些日子也是雷厉风行,刘氏忙着照顾老太太,她便独自一人撑起内宅,几日下来倒是长进许多,各房各院也都打好了招呼,让各个管事妈妈仔细约束下人,若是有那指望攀高枝儿的,趁早打发了,若是被她发现,决不轻饶。
待这消息传到李妈妈耳中,却让她心里生出一个主意。慧心慧龄那两个小蹄子虽然经过上次安生了一段日子,可自打他们奶奶有了身子,怕是心里又生了什么想头。老太太病重,三爷心里是最不好受的,那慧心时不时的便混进书房,含泪汪汪的叙说这老太太对她们姐妹的恩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可是瞧得真真儿的!
“大奶奶发了话,让把那不规矩的都关起来,待过些日子一起发落,奶奶不妨借此机会收拾了那两个小妖精!”李妈妈转转眼珠,“她们两个的亲娘可是四喜的闺女,如今大奶奶对那四喜可是有些不满呢。”
李秀云心知奶娘是一心为自己的,只是思虑却有了粗陋,想了想淡淡说道,“还不是时候…妈妈你想,如今老太太重病,我却借机发落了她赏给三爷的房里人,别人会怎么看我?”虽然老太太现如今也未必待见那两个。
“可是,虽是错过了这次,再想整治他们可就不容易了。”李妈妈其实也知道此事不甚妥当,可实在是机会难得。
“谁说我要整治他们了?”李秀云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李妈妈,雪白的玉手在小腹处腹部摩挲了几下,“如今我有了身子,不能服侍三爷,他们两个可是难得的挡箭牌呢…这个慧心虽然有些心机,却已经遭了三爷的厌,如今也不过是瞎蹦跶罢了…就像你说的,她可是四喜的外孙女,大奶奶知道,三爷就不清楚?”
“还是奶奶明白,可笑老奴却是想差了。”李妈妈恍然大悟,“老太太身子若是好了,经了这件事也绝不会再为他们姐妹撑腰的,若是万一…三爷不敢顶撞老太爷,却定是要恨死了那个助纣为虐的四喜,到时这两个小蹄子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李秀云笑了笑,“…其实原本三爷对他们也是不甚上心的。”
“可不是,慧心这两日端茶倒水的服侍的周到,可三爷理都不理呢。反倒是奶奶这边,老太太病成这样,就连二奶奶都跟着排了岗,每日到上房侍疾呢,可咱们三爷硬是求了太太免了您的请安,可见是把您放到了心坎里。”
“我这不是胎不稳么!”李秀云嘴上如此说,可眉眼之间却泻出点点笑意,“虽然太太体恤,可咱们也不能没有分寸,前两日没去还可说是稳胎,可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去点个卯的…”
李妈妈点头,“奶奶如今这样的身子,想必太太也不会让您想过去那样上前服侍的。”李妈妈蹲□子帮李秀云穿好绣鞋,又拿过一旁叠好的蓝色锦袍抖开。李秀云展开两臂伸进袖子里,系好腰带坐到镜台前拢了拢头发后说道,“听说老太太如今已经能喝些稀的了,咱们先去小厨房熬上一锅粥端过去。”
“哪里用得着劳动奶奶,奴婢去就是了。”李妈妈忙道。
李秀云摇摇头,“这是我的心意。”
“奶奶真是好性儿,老太太那样对您,您还…就盼着老太太经过这一遭认清人心善恶,亲疏远近。”李妈妈感叹道。
“我也不指望她领我的情,只是伺候她是我的本分罢了,何况,她虽不喜我,对三爷却是实心实意的疼爱,为了三爷我也该敬着她。”李秀云微微一笑,扶着李妈妈出了内室,不想刚刚撩开帘子便见到江云之怔怔的杵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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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冯氏 中
“三爷?”李秀云心头一跳,没想到江云之居然会在外面,也不知刚刚她和李妈妈的话他听去了多少。李秀云快速将刚才和李妈妈说的那番话在心中过了一遍,除了慧心,并无不妥之处。这中间还隔着穿衣梳头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刚刚绿衣还在门外守着来的,想是临时有事离开,应该不过是太久,按理说江云之是听不到那一段的,想到这,李秀云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爷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老爷找么?”李秀云让开一步撩起帘子将江云之让进内室,随后自己也跟了进来。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嘱咐我和二哥两句。”江云之扶着李秀云坐到软榻上,“你如今怀着胎,就别去老太太那里了,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老太太是中风,哪会过什么病气呀。”李秀云腼腆的笑笑,拉着江云之的手坐到自己身边,“妾身如今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想着去厨房做个老太太平日里喜欢的粥品送去。”
“你的孝心我知道,只是你身子弱,大夫说要静养一段日子,不如让李妈妈弄好了送去。”刚刚他在门外已经听到李秀云要给老太太送粥的事儿,对于妻子的大度和贤惠很是感动,虽然也有心让秀云在老太太病弱的时候露露脸,可却不敢冒险。老太太现在虽然说话不利索,可难保她心情抑郁之下不会拿秀云撒气。
“既如此,便劳动李妈妈了,就做老太太最喜欢的山药红枣莲子粥吧,过去每回都能喝上整一碗呢,食材若是不够,就去大厨房讨些来。”因她有了身子,太太发话在落梅苑另置了小厨房,在吃食上倒是方便了不少。
“正好今儿早上大厨房新买了红枣和山药送了过来,奴婢这就去做,老奴的手艺虽比上您,可也能学个七八分,奶奶尽可放心。”李妈妈笑着应了一声,抬腿就出了内室。
“老太太那边可去了?”李秀云轻声问道。
“去了。”他刚从外书房回来便去了上房,“姜大夫正在给她诊脉。”
“如何?”
江云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颓丧的垂下头,“不太好,老人家本来就上了年纪,这次又气的太狠…老太太年轻时好强,气性又大,虽然身子看起来硬朗,可实际上内里早就虚了,这次又发作的这样厉害…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李秀云握住江云之的手,安慰道,“你也别太忧心了,二嫂子不是派人去京都请太医了么?咱们家又不是那瞧不起病用不上药的,老太太福气大,或许就好了呢。”
江云之没什么信心的摇摇头,“…老太太的心病一日不除,她哪有心思养病。”
李秀云轻轻叹了一声,若不是估计老太太正病得厉害,只怕老太爷早就请族长开祠堂让那个冯安之认祖归宗了。
“老爷怎么说?”她可不信她那个公爹只是白嘱咐儿子两句。
“爹说不用慌张,伺候好老太太便是。”江云之微微皱起眉头,今日父亲的平静让他心中极为奇怪,“还说,若是老太爷坚持要开祠堂,也不必拦着…”
“咦?”李秀云诧异的挑起眉,老爷会那样大方?要知道江家的产业可是江老爷大半生的心血,起家的本钱还是老太太从娘家借的银子。当年老太爷虽然继承了部分祖产,可那是在太老太太过世之后,在那之前,老太爷在京都连和同僚喝酒都快付不起帐了。在这种情况下,江老爷怎么会甘心将家产拱手相让?
有这个疑惑的不仅是李秀云,江寒之在听了江老爷的话后也是惊讶万分。
“看样子,咱们老爷还有后手。”江寒之撩开衣摆倒在榻上,头枕双手笑微微的说道。
季贞儿弯腰帮他脱下鞋子,又转身要一旁拿了湿帕子回来,“腿放到床上好好躺着。”
“你别忙了,我待会儿还得去上房值夜呢。”江寒之弯起腿搭在床沿,顺手拽下袜子用帕子在脚上擦了两下。
“时辰还早呢,先眯一会儿,等晚上洗了澡再去也不迟。”季贞儿脱鞋上塌,将头靠在江寒之的肩头,眯起眼睛说道。
江寒之拽过薄被盖住两人的身子,“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还好,不过就是指挥者丫头们端茶倒水,倒是太太和大嫂忙的脚不沾地。”季贞儿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突然想起刚刚江寒之说的话,“你说老爷同意让冯安之认祖归宗?”
“不是同意,只是不反对。”江寒之起身支起左侧的木窗,搂着季贞儿歪到大迎枕上继续说道,“老爷说,与其让老太爷心里彷徨不安,鬼鬼祟祟的和冯安之一起跟着董家挖咱们自家的墙角,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咱们江家就算内斗,也不能让外人耍阴谋诡计白白占了便宜。”
“…这个冯安之和董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季贞儿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冯安之不会平白无故的和董家合作,而老太爷就算对冯氏和她的子女有愧,也绝不会任由江家的产业流入外人手中,因此这冯安之和董家,定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董家是冯安之的母舅家。”江寒之淡淡的说道。
原来那冯氏虽然出身平城大族,可家中却早已败落。那冯家当时穷的连下人都散了大半,却又凡事好面子,非要撑着个高门大户的架子。冯氏是次女,娘家是便不甚得宠,冯家又缺钱,当年太老太太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命儿子休妻,心知就算是冤了她,只要给上几个钱儿,冯家也绝不会有人替她出头。
冯氏的父母已经过世,家中全由长兄长嫂当家做主。当年太老太太休弃冯氏的时候不但将她的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回了冯家,还另附上三千两银子,立时打消了正为家计犯愁的冯家大哥大嫂心中的怨气,可偏偏这对夫妻贪了妹妹的嫁妆和补偿金后却对这个下了堂的妹妹深以为此,怕她污了自家“高贵”的门第,影响两个幼女将来的婚配,掩耳盗铃似的瞒下了冯氏被休的事实,反倒对外宣称自家姑奶奶因病过世,随后连夜将她远远送到外地的庄子上,只遣了两个冯氏的奶妈和两个老仆跟着,并对奶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寻了合适的人家便就地把冯氏嫁了,并且不要再和冯家联系,免得她损了冯家的风门。
冯氏又羞又气,气丈夫无情,哭哥嫂冷血。而跟着冯氏的两个老仆也不愿意跟着一个名义上已经过世的“姑奶奶”,一路冷言冷语不说,还时不时的刺上两句。那冯氏虽然落魄,可到底也是金尊玉贵的活了十几岁的人,哪里会任由两个自家下人讥讽,一气之下便撵了他们两个,自己领着奶妈走走停停一个多月,在途经云城的时候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奶妈有心让冯氏母以子贵回到江家,可冯氏外表柔弱,内里却是极为刚烈的,她心中恨着前夫,哪里会愿意回去?可哥哥嫂嫂又是不能依靠的,也不愿意听他们的安排去远地的庄子改嫁或是度过余生,于是便在云城租了一座宅子,和奶妈两个靠着贩卖绣品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冯氏容颜出众,性子温和讨喜却不失主见,偶然之下结识了当时董家的家主,那董老太爷甚爱冯氏,便诚心诚意的求娶冯氏做二房,并承诺将冯氏的儿子接入董家并视为亲子。可冯氏却断然拒绝,声称此生绝不为妾。董老太爷当时已有正妻,他本人又是正人君子,不愿强迫心爱的女子,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可却暗中帮衬冯氏长达十几年,在冯氏的儿子冯岳山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将自己的唯一的庶女下嫁。
而那冯氏虽然和江老太爷恩断义绝,却在儿子长大成人之后告知的他的真正身世,并由他自己决定未来。冯岳山也是个硬气之人,生性正直刚烈的他并不攀附富贵,也不愿为了金钱折了自己的骨气,加上自小对于父亲的期盼,知道真相后的落差,也导致了他对江家并无好感,也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就算后来娶了董小姐,也不成告知自己的真实出身,只凭自己在云城跟着一位老大夫学来的医术做馆行医,平静度日。
江家是峦城有名的大族,在附近几个省皆有名气,可董家不过在偏远的远程有些微的名气,那董小姐又是个庶女,加上冯氏母子故意隐瞒身份,江老太爷和江氏族人,竟不知江家遗落在外的这个儿子和同为布商的董家结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