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
“不谈这个了!”书公子把琴又抱回了竹屋,从屋子里沏了一壶茶放倒石桌上,招呼霄白坐下,“来,聊天。”
“聊什么?”霄白白眼。
书公子笑得有些诡异。
“诶,公主觉得,裴言卿为人如何?”
“啊?”
“言卿近日,与往日不同。”
“然后?”
“公主和他相处得如何?”
霄白刚刚入口的差点儿喷出来。这个丞相公子…他到底想问什么?
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小绿那张三姑六婆式的脸。

学艺滚爬史(中)

你觉得言卿他——怎么样?
面对这个突兀的问题,霄白的反应是傻乎乎端着茶不语——裴狐狸怎么样?她认认真真问自己,最后在洛书城期待的眼睛里开始总结:
“他很关心人。”每次都可以把她“关怀”得狼狈不堪。
“他很聪明。”上次下药,没成功,被他发现了。
“他…做事很有新意。”那件血染的嫁衣充分凸显了他的创造力。
“他为人温柔。”温柔地拖你下地狱。
“哦?”洛书陈满眼的兴趣,“看来公主对言卿的印象不错?”
“是、啊!”霄白干笑。
“那我就放心了。”
“是。”你完全可以放心,他绝对玩得死我!
两个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到最后洛书城笑得很欣慰,霄白笑得很无奈。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郊外的雾气有点重,有些寒。洛书城收了琴出门,轻快道:“公主,今天城里有夜市,要不要去玩玩?”
“夜市?”
“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每年的八月十五晚上都会在城中街道一字排开。有时候可以淘到不少好东西。”
“好啊。”霄白咧嘴。反正现在她是“畏罪潜逃”,当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容易被抓住啦~
于是乎两个人整装就出发了。
这是霄白第一次逛朗月的夜市,一个晚上,好奇心被钓得满满的。街上人山人海,结伴出游的稍不留神就会被挤散。好在洛书城一直拽着她的袖子,虽然拉拉扯扯不雅观,倒也实用。
“那是什么?”
霄白不经意看到一伙人围着几个打扮怪异的人毕恭毕敬地直行礼,好奇地问洛书城。那几个人看起来只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怎么会让那么多穿着还算光鲜的人下跪?
“那个叫画鬼。”洛书城解释道,“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不自知,一直留在人间。朗月每逢月圆就请有名的术士来在城里四处寻觅,找出这些人,在他们脸上画上朱砂印,等集市散了,那些被画了朱砂的鬼就会去投胎了。”
“…真的假的啊…”
“有人信有人不信。”洛书城干笑,“譬如在下就不信。说被画了的鬼会去投胎,反正这街上谁都不认识谁,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回家?”
“…那不来不就没事了么。”
“所以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啊。”
“…”
霄白真想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话,忽然本来在人堆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挤到了她面前,冲她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小姐请留步。”
“何事?”洛书城代替她问。
“小姐面相,带了点冥气。”
霄白与洛书城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霄白问。
白胡子老头儿尴尬点头。
“…”
“不得无礼!”洛书城总算是有了点儿丞相公子的自觉。
霄白两眼发光:“好啊。”说她是鬼,其实也不是没道理嘛。她倒有兴趣看看这个画鬼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她会不会真不自觉回去找墨欢了?
“公…”
“画吧!”

***
一被拉到人群中间,霄白就后悔了。围观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惋惜,看着她的神情像悲惨至极,就差没几个失声哭了。
“这么年轻…”
“可惜了…”
“这么漂亮,应该还没嫁人吧…”
“可怜了她爹娘…”
人群中窃窃私语,霄白想听不见都难。只是都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好意思逃跑,只好忍着。那白胡子老头儿端了一碗鲜红的东西出来,拿了个巨大无比的毛笔,在里面一蘸,朝她走了过来。

然后,那冰冰凉凉的笔尖就触到了她的眉心,从额头开始凉,一直凉到了指尖。
“就这样?”画鬼画鬼就只是点了个眉心?
话还没有说完,那只笔毫不留情地把她的额头抹了个遍——原来刚才只是前奏。

终于,白胡子老头儿停下了手,冲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得瑟道:“归去罢!”
霄白:“…”
“尔等莫要贪恋人间,归去罢!”
“…那我走了。”
霄白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伙人就是在坑蒙拐骗。
临走她四下搜索,却不见了洛书城的身影。想必是刚才被人群不知道挤到了哪里。她的额头上还是凉飕飕的,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不过抹了这个有一个很大的好处,街上的人看见她的额头红彤彤,第一反应是退让。自从抹了那个,走路畅快了许多。
她无意识地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洛书城的身影,倒是街上越来越安静了,看样子是快走到了夜市的尽头。走着走着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人。她傻傻看着那个人,小心肝颤动了!
肖、肖守小美人?那蒙汗药贩子骗人!不是说可以让人睡上三天三夜吗?!
“公主!”肖守已经发现了她,身形一闪挡住了她逃亡的路。
“嘿,肖美人,好巧。”
肖守脸一红,咬唇:“你、你怎么可以给我下药…”
“呃,我错了,你、你别哭哦。”她开始冒汗。
“谁、谁哭了…”肖守的眼好像天生带着烟,被她一说越发水润,“你跟我回去,裴王爷发火了。”
那只狐狸?
霄白顿时感到背后那个凉风阵阵啊阴风嗖嗖。这一吹倒把她吹醒了一些,那只狐狸好像说过晚上要亲自查看她的学习程度?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他一定是找不到她然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肖守美人,于是——东窗事发了。
霄白汗如雨下:“那个,他有没有让你带的话?”
肖守摇头。
“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自个儿回去送死…”
“那你好自为之。”肖守轻声道,走了。
霄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深秋的冷风一吹,心像筛子一般哆嗦。
随着月亮渐渐高升,本来已经有些安静的街尾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只是还是没有洛书城的身影。霄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就只好一路边走边找。
她现在很狼狈,额头上的朱砂还没干的时候就被她随手拿袖子擦,可是她发现这玩意儿不大容易被擦掉,也不知道那老骗子在那上面画了什么鬼画符,干干涩涩的,难受得很。路上她随手拉了一个人问了个路,不远处就有条河流。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个鬼脸猫回裴王府给狐狸笑话吧,霄白不大情愿地往河边走。
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地上的灯笼也是遍地,整条街都很亮。
路边依稀站着个人,身影很瘦削。霄白淡定地转身,往回走,皱着眉头自我催眠:错觉,错觉啊错觉。
“茗儿。”那个错觉开口了。
霄白鉴定自己的信念,头也不回往前走。
错觉的轻笑声就在夜里飘荡开来,错觉说:“不就是错手伤了师父,你还打算躲到何时?”
霄白浑身僵硬,回过头,干笑——该死的麻烦狐狸!——不过听这狐狸的声音,怎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嘿,王爷啊,好巧。”干笑。
“不巧。”裴狐狸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抓起她鬓边乱发,挑在手里把玩。
“啊?”霄白愕然抬头。
裴言卿却忽然愣住了,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擦她额头的朱砂。
“这个是那个什么画鬼搞得啦,非说我是鬼啊哈哈。”
“你…”裴狐狸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个字。
霄白忽然浑身都发毛了,他的眼神明明灭灭,那里面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这让她的心悬得慌。他看着她的眼,确切的说,他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的眼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明明是那么深的目光,她却觉得,他压根就没在看她。
“裴、裴狐狸啊…”
“画鬼?”裴言卿轻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是骗子。怎么可能画几笔就让人去见阎王爷嘛。”
“别吵。”裴狐狸皱眉。
“…”这是侮辱!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站着。裴狐狸的心思霄白自然猜不透,她只知道自个儿站着不动是因为裴狐狸的手已经放到了她腰上,他们俩贴得很近,近到狐狸身上的药香清晰可闻。
霄白瘪瘪嘴,稍稍退开一些距离。
狐狸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过来。”他招招手。
“…”你当招呼猫猫狗狗啊。
“你额头上的东西,我帮你擦掉。”裴言卿的声音几乎是温柔的。
霄白冷不经打了个冷颤:“干嘛?”什么时候他那么好心?
裴言卿张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眼几乎是清澈见底的。她一不小心就呆上了,再往后,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裴言卿轻轻环在了怀里。
——他今天的身子居然是暖和的。
霄白傻傻愣愣地想着,不知道该推开还是继续让他抱着。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那么多避嫌的念头。今天的裴言卿好像很失常,却明显没有恶整她的意思,既然抱着舒服挺暖和,那就抱着吧。
“你怎么了?”霄白问他。
裴言卿不说话,他凌乱的呼吸和毫无规律的心跳却泄露了他的心事。他轻声说:“四年。”
四年?
霄白不解,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眼里满是迷雾,整个脸都融化了一般。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染上了眉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眼睫都弯了,眼眸里面有光亮,映衬的是街上点点的灯笼,好看得不可思议。
这也许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真的对她笑。
她瞪大了眼,傻乎乎看着。如果第一次从他房里醒来的时候,她见到的就是这么个裴狐狸的话,那会怎么样?
“你…”她犹豫,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吃错药然后认错人了?”
下一刻,裴狐狸的眼里闪过一缕恼怒。
霄白那飘零的小心肝再度哆嗦了…

学艺滚爬史(下)

莫名其妙的画鬼仪式,莫名其妙温柔的狐狸,这情况实在有点儿诡异。霄白不敢乱动,只敢乱说话,只是看着狐狸霎时阴沉的脸色,她知道,还是闯祸了…
“我错了…”她惨烈抬头。
下一刻裴狐狸的唇就贴了上来,带着淡淡的药味儿,在她唇上轻触了几次后久久地贴上了。
霄白瞬间呆滞。
这是一个几近缠绵的吻,他用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最后轻轻松松撬开了她僵硬的唇舌,席卷。
霄白一直是呆滞的,她一不小心掉进了裴狐狸带着笑的眼睛里。一直都知道这只狐狸有张漂亮的脸和一双不会笑总是雾里看花一般的眼,此刻他眼里的一抹笑,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点亮了一般,衬着灯笼点点光芒,煞是好看。
对方没有半点儿反应,裴言卿微微皱起了眉头,把手绕到了她腰后,轻轻一按,怀里的人就不自觉地贴了上来。无奈她还是在发呆,他眼里闪过积分戏谑,将她的唇舌贝齿细细尝了一遍后——一口咬下——那张呆滞的脸顿时要冒火了,他却心情愉快得很。
“你干嘛?”
霄白抬头,瞪眼。
裴言卿的表情淡淡的,眼里却有星闪的笑意。
“发现认错人了也不至于咬人啊你。”她控诉。
裴言卿一声不吭,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就像一个抢到糖果不愿意跟人家分享的孩子,一步一步沉默地往前走。
“喂,你怎么了?”霄白不知死活。
拉着她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把手拽紧了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亏了她的头上的那个朱砂印,是个人见到了都会闪,这一路居然走的顺利无比,不一会儿就出了夜市。只是再顺利霄白的心也忐忑,因为裴言卿的状态很怪,非常怪!
“裴言卿!你到底怎么了?”三下五除二,她拽住路边一树枝,总算停住了前面一直走着的人的脚步。
他沉默地看着她,不语。似乎是想了片刻,倒是在路边一块巨石边坐了下来,阴森森看了她一眼。霄白马上神会,马上很狗腿地跑了上去,坐到了他身边。裴狐狸满意地勾唇一笑。霄白白眼。
“狐狸,你为什么要我学剑?”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裴言卿继续沉默,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如是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又站起身,牵过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诡异、太诡异了!
“喂,停下!”霄白喊。
没用。
混蛋…“我不走了!”她狠狠抽回被拽着的手,“你发什么疯?”做人怎么可以阴晴不定成这副样子!
裴狐狸眯起眼,回头看着气鼓鼓的霄白。
“不回去?”他问。
“是。”反正不莫名其妙回去。
“那就别想要三月芳菲的解药。”他风淡云轻飘来一句。
霄白的脸顿时垮了,她阴森森道:“我回去了你就会给我解药么?”
“不会。”
“…”
裴言卿一笑:“只是你不回去,绝对没有解药。”
“…”——混蛋!
“决定了么?嗯?”
这简直就是逼迫,是侮辱!霄白拼命安慰自己,别跟这个神经病一般计较,沉住气沉住气…到最后还是没能撑住,一时冲动了:“老子不要解药了,再会!”
说罢,转身就走。
船到桥头自然直,虽然是捡回来的性命,也不能没出息成这样啊混蛋。走就走,大不了到时候再死一回去找墨欢喝酒去。
就在她一声不吭其实火冒三丈往前面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很轻的一句话。那人说:
“你到底是谁?”
一句话,把她本来毫不迟疑的脚步给拽慢了,她咬咬牙回过头,才想开口,脑海里掠过的是那日国宴上的那个人,临时改了口:“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么,王爷。”
“谁…”他的声音有些飘忽,神色也有点儿迷离。
“段茗。”
事到如今,她只能做段茗。她今天承认了是霄白,恐怕三天之内就会被人抓回去。
“段茗?”裴言卿冷笑,“好个段茗。”
“再会。”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匆匆回头走人。裴言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眼前,脸色阴沉。
“我让你学剑,是为了让你有自保能力。段陌与我现在很僵持,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然后?霄白抬头看着他。
“回府。”他淡道,“我解释了。”
“…好。”不用说,这声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一路沉默,到裴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霄白不知道为什么裴言卿一个王爷晚上出门居然只是只身步行,而不是马车,等她想问的时候,王府已经到了。
到了府上,裴言卿找来了浅娘做了些糕点送到房里。霄白一直傻傻在床边坐着,盯着桌上的糕点不敢动手——开什么玩笑,狐狸今天怎么转性了?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往常可是连饭都得她自个儿解决诶,今天怎么连点心都送上门了?
“给、给我吃的?”
裴言卿点头。
“有没有毒?”霄白永远是个煞风景的。
结果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吃完。”他淡道。
“吃完了给解药不?”
裴言卿又是淡淡一眼,霄白心领神会,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觉得可能么?

浅娘的糕点可是府里出名的,霄白狼吞虎咽渐入佳境,渐渐把身边的那尊抛到了脑后。
“你的剑学得挺快的。”裴言卿淡道。
霄白正和糕点作战,抽出空来点点头道:“唔…嗯,很…唔肖美人教得不是很难唔…”
“可是公主不是以前没碰过剑么?”依旧淡淡的语气。
“唔…我那是唔,无师自通唔…”
裴狐狸淡淡一笑:“是么?”
霄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嘴里美味的糕点也索然无味了。
“裴狐狸,你到底想说什么?”她认真问他。
裴言卿却早就宽衣解带睡到了床上,朝她微微一笑:“有待查证。”
“…”
“过来。”他轻道。
“干嘛?”
“歇息。”
“…”原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啊。
于是,上床。
霄白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这种狐狸睡身边的模式了。不一会儿就渐渐沉入了梦乡。再然后,她又醒了过来,浑身毛骨悚然!
有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即使再草包,好歹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后天培养的直觉还是在的,现在,就在这个房间外边,或者是里边,有人…
怎么办?
她在被窝里捏紧了拳头:这身体还是软趴趴地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能任人宰割。当下之计,只能靠裴狐狸。可是这个浅眠的裴狐狸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跟猪一样,一点儿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万般无奈,她掀开被子,装作睡熟不经意地样子,“一不小心”贴到了他身边,掀开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裴言卿霎时睁开眼,还未出声,嘴就被霄白紧紧捂住。
“别吵。”她只是用些许气流警告他。
他马上神会,警惕地往外面查看——时间就在僵持中慢慢流淌。
啪——很轻的一声,房间里晚上常亮的烛光灭了。
该死的!霄白在心里暗骂,然后发现醒了的裴狐狸做了三件事:一,把她抱住了,二,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她从床外沿抱到了里面,一把扯了被子把她从头到脚盖住了。三,取过床头的剑,放倒床边。
他这小动作她看得懂,这让她心里有些暖和。只是她还来不及感激地看他一眼,就发现房间里的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一个人影已经如鬼魅一般地来到房里,快步向床袭来。
铮——
裴言卿的剑已经抵上了那人劈来的刀。他翻身下床,和那人你来我往接连飞速过了好几招。
霄白却在那人的招式中看出了点什么,脸色惨白——摘星楼冥阁的人!原来那个人之所以会扮成什么使臣来,是因为这次委托任务的人是段陌!
呲——
碎锦声传来,裴言卿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霄白顾不得什么了,下床快步到了他身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那个人的刀劈来的瞬间夺过裴言卿手里的刀,对着那个人没有防备的腰腹狠狠刺去…
剑入三分。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她的脸不语。霄白浑身发毛,生怕他看出点什么,只好扬声道:“何人敢行刺本、本公主!来人!”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后捂着伤口往窗外一翻,不见了。
裴言卿忽然一把抱住她,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他纷乱的心跳和杂乱的呼吸都昭示着他方才慌张成了什么样子。
霄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挣扎了好久才挣脱。他的呼吸还在耳边,她轻声对他说:“快点灯。”
裴言卿如梦初醒,到桌边把刚才灭掉的灯又点燃了。

躲过一劫

点了灯的房间渐渐亮了起来。霄白首先见到的是裴言卿近乎惨白的脸,和他额头晶莹的汗,还有他那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笑。
于是,相对无言。
“你好多汗哦。”霄白随便挑了句话,低头瞥见他手上的伤口,皱眉,“你受伤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帮你包扎还是叫大夫?”
裴言卿垂眸道:“你来。”
“哦。”
霄白发现,受了伤的裴言卿相当温顺,温顺到什么地步呢?他就坐在桌边,伸出自个儿的手臂随便她摆弄。烛光映衬着他的脸,居然有些许温和之色。
好在裴言卿房里有个药箱,基本上的药霄白也会分辨。上个药倒不是难事。只是上着上着,他古怪的目光就让她浑身不舒服了——这个人,难不成被吓傻了?
“好了。”
“你…”裴言卿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开口,“你没事吧?”
“嘿嘿,有事的是你。”霄白点点他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