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银子从账房取回来了,足三万两,已经全都入了账,除去宫里的礼品,年里亲戚走动的来往花销,应该差不多够了。”
萧氏点头:“哎,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傅安摆手说不敢,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傅新桐善于察言观色,对傅安问道:
“安叔,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呀?”
傅新桐这么一开口,萧氏也愣住了,对傅安递去了询问之色,傅安犹豫了一下,才叹息说出实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儿去账房支银子,拿的是夫人的对牌,管账的老刘却不认,非要我去主院里找老夫人要张开银的条子,我只好去了主院,这才耽搁了时候,我就是想问问夫人,是不是府里的规矩有了变化,我不知道还是怎么的。”
傅安这番话说的有些没底,因为他年前这两个月都是随傅新桐在云熙山的时间多,所以,以为是这段时间府里的规矩改了,他不知道,才有此一问。
萧氏没反应过来,傅新桐倒是精怪:
“你取的是哪份钱?跟主院有关系吗?”
府里有三房在,全都说主院管着账,但每一房的开销其实都是分开的,若是全家的开销,那就是公出,若只是各房私用的话,那取的便是各房存在公中的钱,并不妨碍,每次支取时,并不需要去主院里开条子才对,所以,傅安这么一问,傅新桐就想到了关键。
“取的就是二房的银子,夫人吩咐说今年因为支取了些给三姑娘,所以,年里的花销就从她嫁妆里取,谁知道我今儿去了账房才知道,说今后咱们二房不管取什么钱,都得去主院要条子,账房才给支取。”
傅安将心里的疑惑全都说了出来,这下萧氏就更懵了。
“可是,咱们取的都是存在公中的私银,这回我让你取的还是我的嫁妆银,为何每回还要去主院要条子呢?这规矩什么时候改了,我怎么也不知道?”
萧氏蹙着眉头表示这一切连她都不清楚,傅新桐和傅安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了,有些话傅安作为下人不能明说,只能由傅新桐来说了。
“还能为什么,就是有些人嫌咱们二房花销大了,想控制了呗。”
傅新桐没直接把‘有些人’明说出来是谁,但是府里管账的人就那么两个,从前是三夫人宁氏,现在是老夫人段氏,宁氏不管账好几个月了,那就只剩下老夫人段氏一人了,这个规矩毋庸置疑,一定是她那里变化来的了。
萧氏咬唇,语气也略带不满了。
“咱们二房花销大,可用的都是自己的钱,也没有给公里添任何麻烦,怎么以前能随时支取,现在就不行了呢?”
这个问题,傅新桐也在想,上一世她印象中可没有这么一出,因为上一世的现在,应该还是宁氏管家,二房若想用银子,都是直接去取就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蔡嬷嬷可以偷偷卷走萧氏那么多银子的原因,因为萧氏对她完全信任,只要蔡嬷嬷去账房开口,三五八万的银子随便支取,蔡嬷嬷花了很短的时间,拿了钱就离开了傅家,萧氏糊涂,平日里从不对账,等到年底账房盘钱的时候,才发觉这窟窿有多大,可那时候蔡嬷嬷已经卷走了钱,不知所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更新的。

第38章

第38章
萧氏的问题,傅安没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傅新桐出来说道:
“安叔你先去忙吧,这事儿我娘知道了。”
傅安本来就是想告诉夫人这件事情,并不觉得自己能给出什么解决的方法,听傅新桐这么说了,便点点头:“是,那我先下去了。”
傅安离开之后,傅新桐放下手里的鞋面,看了一眼萧氏,只见她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新桐试探着小声问了句:
“娘,看来老夫人要限制咱们使银子了,这可怎么办,咱们院儿里还好说,自己省着些便是了,可若是明年父亲去考试,各方需要打点,到时候,一笔一笔的还需向老夫人伸手去吗?”
这句话直戳萧氏的心头,愣愣的看向了傅新桐,虽说表面上没什么异样,但是眼底深处已经酝酿出了抗拒,傅新桐敛目,凑近了萧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娘,咱们二房的银子,其他的也就算了,可娘您的嫁妆怎么也给老夫人管去了呢?就不能…自己管吗?”
二房的钱放在公中,给段氏管着,那是因为府里没分家,这也不是傅家一家这么做,嫁妆什么的,若是普通人家,老夫人管去就管去了,可萧氏的身份,原本就是下嫁进门的,她的嫁妆交给老夫人去管的话,这一开始的姿态就放的太低太低了,所以,才让段氏从一开始就瞧不起萧氏。
傅新桐的话在萧氏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若是几个月前,傅新桐和她说这些的话,萧氏可能还会觉得女儿想太多了,但是,自从上回被宁氏阴了一回之后,萧氏就开始警醒起来,萧氏素来对自己认定的人和事,很难改变,一旦改变过来,那也很难再被左右。
就像是蔡嬷嬷,这一世被傅新桐阻截了她后来卷款潜逃的事情,所以,在萧氏眼中,蔡嬷嬷的确没有做过直接伤害她的事情,所以她对蔡嬷嬷格外宽容,可宁氏不一样,宁氏用那样阴险的手段害人,并且被傅新桐和傅庆昭抓了现行,萧氏如醍醐灌顶般看透了宁氏的为人,段氏的偏袒,让怀疑和不信任的种子彻底在心里发了芽,现在傅新桐只要对萧氏点拨一些关键性的问题,萧氏自己就能想明白过来。
二房没钱花,可以省省,但若是丈夫要打点,就一定不能省,萧氏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
深吸一口气后,萧氏转头看见傅新桐正期待的看着她,轻咳一声后,对傅新桐道:“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就别管了,待会儿我去书房找你爹说去。”
这是萧氏新掌握的技能,觉得自己处理不好问题,就去跟丈夫求助,傅庆昭绝对不是庸人,只是性子高傲,若是没人敦促的话,一般懒得出手,萧氏遇事去询问,正好起了敦促傅庆昭出手办事的作用,有傅庆昭出面去跟老夫人杠上,无论是讨个说法,还是讨要萧氏的嫁妆,在傅新桐看来都很靠谱。
萧氏那里忙,人也多,傅新桐觉得太吵,就辞了萧氏,在商素院的园子里逛,觉得没意思,就问画屏:
“我哥呢?最近怎么都没瞧见他,忙什么呢?”
画屏想了想后,说道:
“昨儿倒是瞧见二公子来给夫人请安来的,今儿没见着。这不年底了,公子学院里必然说有事忙的,我听说那些才子们,总是爱聚在一起谈论诗文,喝茶品茗什么的,公子约莫就是和同学们在一起呢吧。”
这些全都是画屏的猜测,傅新桐听到那句‘谈论诗文’时,差点笑出来,就傅星落那粗莽汉子,就算用绳子绑他,他也难得会去和什么才子墨客们谈史论道的,定然说借着这个名义出去练武玩儿去了。
商素院里找不到人玩儿,傅新桐又不想去其他院子里,干脆去了后院的枫林,前些时候下了一场雪,将林子里最后一点火红的枫树叶都给打凋零了,整片林子看起来萧条又清冷,傅新桐顿时没了观赏的心,正裹着脖子打算回青雀居去找几盆花草聊天,却瞧见春桃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姑娘,不好了,公子出事儿了。”
春桃的话让傅新桐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的问:“什么公子出事了?大过年的,怎么说话呢。”
“哎呀,奴婢没胡说,二公子和大公子从外边儿回来了,说有一位公子说被抬着回来的,奴婢也没赶得及去瞧,就先回来告诉姑娘知道了,先前来的时候,还撞见了二爷和夫人呢,正往主院去呢。”
春桃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终于让傅新桐听明白了,提上裙摆就慌忙道:“走走走,去主院看看。”
心里暗自祈祷,那个躺着回来的可千万别是傅星落啊。
急匆匆的赶到了主院里,傅庆昭和萧氏已经闻讯赶过来了,傅新桐稍稍跳起来,往里看看,傅星落结实的背影让傅新桐看的一阵安心,这才放缓了脚步,往里走去。
来到萧氏身旁,萧氏瞪了她一眼,傅新桐吐了吐舌,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里,傅星落挺直而立,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垂头丧气的族中子弟,他们身前放着一个担架,架子上,傅家大公子傅越申满身满头都是血,看样子说昏迷过去了,情况十分惨烈的样子。
饶是傅新桐都惊讶了,跟着萧氏上前,傅新桐看见了傅星落,只见他的脸上,也只比傅越申好那么一丢丢,鼻青脸肿的,鼻血横流而下,但他看着比傅越申硬朗多了,这和他平日里喜欢打打拳脚有很大的关系吧,不说能打人,至少能挨打,关键时刻皮糙肉厚也能救命。他身后那些族中子弟脸上也都挂了彩,有两个吓得都开始打摆子了。可见他们这回惹的事儿该是不小啊。
萧氏忍不住上前,看着傅星落脸上的伤,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余氏从廊下跑了过来,看见傅越申躺在担架上,立马就扑了过来,跪趴在傅越申身旁大哭起来,萧氏想看看傅星落的伤,但余氏哭的太凄惨,傅越申的伤势太惨烈,萧氏只得先蹲下身子安慰余氏。
傅新桐走到傅星落身旁,悄悄的伸手戳了戳傅星落的腰,傅星落回头,似乎鼻血还在流,他也不介意,直接抬起袖子擦了擦,鼻血越发黏糊到他脸上,邋遢中带着男儿血性,就是这一刻,傅新桐居然真的在哥哥身上看见了一些武将的意思,从前虽说她支持傅星落从武,但那只是支持他的梦想,觉得傅星落应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却从来不敢想象,傅星落能在武将这条路上走出名堂来。
可刚才,就是那一抹拭血的狠厉目光,让傅新桐似乎对他有了些许的期待,也许弃文从武的傅星落,真的能有一段别样的精彩人生呢。
傅远和段氏也闻讯赶来,府里夫人老爷们全都聚齐全了,傅远看着孙子,侄孙们的样子,不禁沉眉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问话期间,府里的大夫已经背着药箱过来,首先替伤势最重的傅越申看诊,傅星落左右看了看,见其他比他年龄大的叔伯兄长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只得上前一步,将脸上的血重新擦了擦,对傅远朗声回道:
“我们今儿约好了去西山马场看赛马,没想惹事儿,可马场外头有个恶少,他调戏一个卖炊饼的姑娘,还把人爷爷打了,那祖孙太可怜,咱们读圣贤书,知道君子有所为,这事儿咱们既然遇见了,总不能不管,就上去阻止,可谁知道,那恶少手底下有好些个打手,全都是练家子,我们敌不过,就都给打了,越哥给那恶少用棍子打了好几下,当场就晕了。”
傅星落将事情原本说了出来,傅家一干老爷们听了全都皱起了眉头。
傅远走下一节台阶,对大夫问道:“越哥儿怎么样?伤势要紧不要紧?”
大夫给傅越申诊脉结束,起身对傅远回道:“老太爷放心,大公子没什么事儿,都是些皮外伤。”
傅远点点头,让大夫去给傅星落也看看,走下台阶,看着傅越申给两个下人抬了起来,渐渐转醒,看见傅远,立刻就哭了出来,一个劲儿的让傅远给他做主,傅远烦不胜烦,让人把他给抬进去好生修养了。
大老爷跟着儿子后头走了几步,让大夫人余氏随进去,自己留下等着问怎么处理。
只听大夫一声抽气,惊愕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傅星落:“二公子这伤,可比大公子严重多了,这,这肋骨似乎…快快快,别站着了,得躺下接骨啊。”
大夫这一声喊,吓得萧氏和傅新桐都愣住了,傅庆昭也走过来,担忧道:“伤着肋骨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不要命了吗?”
傅星落的表情有点无辜:“我,我忘了。也不怎么疼。”
估摸着是看见萧氏的眼眶红了,傅星落赶忙又追加了一句不疼,傅庆昭哪里容他这样逞能,立刻和大夫一起把傅星落给扶着进了门,躺到里面的软塌上去医治了。
“你们也别跪着了,都起来,不是你们主动惹的事儿,就没什么好怕的,都说说,可看清了那恶少的长相,若官府询问,你们可否说的清楚特征来?”
傅远这是要走公家路线——报官。
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子侄上前怕道:“能,那打人的恶少,我们都认识,是隔壁书院的王硕,他舅舅是当朝韩首辅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是条汉子!敬他一个两分评吧!!!!

第39章

第39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任何形式的分享与转载。
听到韩首辅韩大人,傅新桐眉心一蹙,目光立刻转向了傅远,只见傅远捻须的手也放了下来,拧眉沉声问:
“什么?韩首辅?”
傅一平见傅远的脸色变了,也有些害怕,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嗯,正是韩首辅,那王硕是他的外甥,素来便是个欺行霸市的恶少,我们都认识的。”
傅一平是淮北旁支家送来京城读书的,今年十六岁,性格稳妥,从不惹是生非,今儿算是赶上了。
“那王硕可知你们是谁?”傅庆城随即追问。
傅一平有些紧张:“应,应该是…知道的,咱们家学就在他们书院隔壁,时不时的也能遇见,但起这样大的争执,还是头一回呢。”
傅一平的回答让傅远陷入了沉思,傅庆城拿不定主意:“爹,您看咱们还…”
‘报官’两个字,傅庆城没说出来,傅远却是懂的,沉吟片刻后,才蹙眉沉声道:“先等两日再说吧。”
这个等两日的意思,约莫就是不想为这事儿和韩首辅正面怼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韩首辅如今只手遮天,在朝中呼风唤雨,傅远是太子太傅,虽官居一品,可说到底手中权力有限,正面与韩家为敌,绝非明智之举,所以,傅家的这个亏,兴许就只能忍下不发了。
傅庆昭从厅中走出,正好听见了傅远说的话,自然明白意思,傅远与他问傅星落的伤势,傅庆昭回:“断了根肋骨,大夫说好生休养的话就不碍事。”
傅远点头表示知道了:“好生养着,别落下病根儿。”
傅庆昭应下是之后,便让萧氏进去瞧傅星落,傅新桐自然一起进去,回头看傅远他们站在门外,暗自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跟韩家对着干,犯不着做那炮灰,反正用不了多久,韩首辅莫名暴毙,韩家自然就会没落了,傅家现在去不去讨公道也就没什么要紧了。
傅星落受了伤,这个年都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可把这位小爷给急坏了,正月里就发了一通脾气,说要下床,要出去,被萧氏给怼了回去,说他们兄妹存心不让她好受,小的病刚好,又轮到大的,如今还不听话,真是前世欠他们的云云,把傅星落给震住了,憋闷着在房里,再不提出门的事儿,姑娘似的养了好多天。
傅新桐年前病好了,正月里倒还算自由,跟着傅庆昭和萧氏后头走亲戚,因为他爹才名在外,都知道他明年要参加殿试,他是大学士腾易唯一的关门弟子,之所以拖到明年考殿试,也全都是因为这个腾大人,他对傅庆昭十分爱护,寄予厚望吧,老先生终于松口,几乎是给了所有人一个预告,预告傅庆昭明年的辉煌,所以,在这个新年中,傅庆昭的应酬,居然比傅远还多,俨然已经是政坛新贵的架势。
傅新桐自然是随着萧氏在各府女眷中行走了,萧氏身份贵重,却平易近人,性子和软,在众夫人中算是一股难得的清流,傅新桐相信,只要傅庆昭平安无事入了朝,那萧氏在贵妇圈中的地位就一日不会落地,朝堂和后宅,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官家夫人们在这方面的敏感丝毫不亚于在朝当官的男人。
正月里大人们忙着应酬,傅新桐这样的孩子也就是跟着吃吃喝喝,跟平日里不常见面的亲戚孩子说说话。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直到初八那天,事情就来了。
一大早门房就去了主院通传,说是有访客上门,傅远一开始并未在意,年里有方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谁知门房说了个名字后,傅远就彻底震惊了,亲自从主院迎了出去,因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朝首辅韩大人。
韩玉庸年轻有为,不过四十便成为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自有其一派从容的气度,傅远将他迎进门,在花厅中接待,丫鬟斟茶的空档,傅远看了一眼跟在韩玉庸身后进门,被五花大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那年轻人脸上有点伤,不太严重,垂头丧气的样子。
又看了一眼跟在韩玉庸身后而来的俊美少年,傅远认识这个站在他身后的,便是韩玉庸的长子韩进臣,因为韩玉庸成亲颇晚,二十五六岁才有的第一个儿子,素来十分珍爱,走到哪里都带着,各方面都以最好的条件培养,傅远从前见过他几面。
丫鬟斟茶后,傅远对韩玉庸比了个‘请’的手势:
“韩大人请喝茶。”
韩玉庸同样回了个礼,然后端起了茶杯,从容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说话:“今日冒昧前来,还望傅老莫要见怪。”
傅远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韩大人亲自前来,是我傅家的荣幸,不知…所为何事?”
傅远总不会相信,这厮是来给自己拜年的,其实看到院子里的那被捆少年,傅远心里就有点数了,但不好说破,遂问道。
韩玉庸脸上现出一股怒气,指着院中被捆少年,怒道:
“傅老见谅,那王硕是我外甥,素日被我那无知的姐姐宠坏了,成天惹是生非,我教训过好多回,却抵不过他母亲的溺爱,前些时日,他与贵府公子当街发生争执一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连夜审问之后,才知这混账小子做的好事,今日特将他绑来,听从傅老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无二话。”
韩玉庸一番话说的正义凛然,听得傅远直摇手不答话,韩玉庸瞧着傅远不动,便猛地站起,大刀阔斧走到门外,傅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韩玉庸从手下那里接过了一条马鞭,二话不说,走到王硕跟前儿,毫不手软,劈头盖脸就抽了起来,抽的那皮糙肉厚的王硕嗷嗷直叫,当场就跪了下来,却是只敢嚎叫,越嚎越惨,就是不敢躲避,把自己宽厚的背完全露在上面,让韩玉庸抽个痛快的感觉。
傅远哪里能让韩玉庸在自己府里教训子侄,赶忙上前阻止:“使不得使不得,韩大人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
韩玉庸本来就是做给傅远看的,既然傅远上前阻止,那他推辞个两回也就作罢了,韩进臣在旁边看的心惊,韩玉庸收手之后,他就赶忙弯下身去把王硕给扶了起来,王硕被打之后,垂头丧气,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可见韩玉庸在他眼里是个不可违抗的角色。
“傅老哇,子恒是真惭愧,府里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听他说,那日他手下那帮人将府上几位公子都打得不轻,我恨不得当场就结果了他,留着祸害,可我那姐姐就他这一根独苗,又是哭又是求的,我从小父母过世的早,便是姐姐将我拉扯大,留他一条小命,权当报了姐姐的养育之恩,我今日捆他前来与傅老诚挚道歉,还望傅老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韩玉庸亲自绑人前来道歉,的确有些出乎傅远的意料,若是不给面子,实在说不过去,陪了个笑就点头了。
“也没有韩大人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哪里会真的记恨,我那两个孙儿也只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韩大人别往心里去了。将他领回府去,好生养着吧。”
傅远说完这些话,便算是将这回的事情彻底放下了,原以为韩玉庸要就此离开,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又道:
“管这混账东西做什么。倒是府上令孙因此受伤,我总要去探望过才放心的,是我这外甥惹的事,我要他亲自去给令孙赔礼道歉。”
傅远愣住了:“这…就不必了吧。”
韩玉庸未说话,扶着王硕的韩进臣便从旁劝道:“傅老太爷就成全我表哥吧,他那日打人回去之后,心中便难安,一直想要与府上郎君道歉,尤其是府上二郎君,听闻他还断了根肋骨,若表哥不去道歉,实在说不过去啊。”
韩进臣今年十五,身量颇高,天生的衣服架子,模样十分俊秀,脸上总是挂着让人感觉很温暖的微笑,眼睛里透出的也是清澈诚挚的目光,既然一个孩子都这样说了,那傅远便不好再拒绝了,最后一番商讨之后,才决定由管家领着韩进臣,押着王硕前往商素院去,韩玉庸与傅远在主院里喝茶等候。
下人们早就先一步跑着去商素院将主院的情况告诉了傅庆昭,傅庆昭正好在傅星落的房里督促他背书,傅星落虽然不能下地走动,但每日该背的书一点不能松懈,苦不堪言中,下人的话传完之后,傅庆昭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打都打了,还来道什么歉,真是没事找事。”瞥见傅星落在偷懒,傅庆昭瞪他一眼:“你看你的书。”
说完之后,傅庆昭就随着那下人出去了,嘴上和心里虽然不待见韩家的做法,可是人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不招待,更何况来的是韩玉庸的儿子,于情于理,傅庆昭都要出去招呼一番的。
傅新桐手中捧着一株刚刚出芽的蕙兰,准备送到观鱼亭去,整个傅家,也就只有观鱼亭那里的气候勉强能让蕙兰接受,想着等过了这两日,傅新桐就回云熙山去,到时候把府里的兰花全都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