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却是想的深远,说道:“没事儿,她不会开,不有我呢吗?她今年十一了,再过个几年也该议亲嫁人了,到时候手里多些铺子,多些房契地契,日子才能过红火呀!你也能安心的在府里陪我过日子了不是?”
林氏听他这么说了,便低下头,没有说话。宋逸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林氏退缩挣扎的手,总觉得林氏身上像是有什么勾着他的钩子,只要一见着她就走不动道儿,什么身份,什么规矩,全都抛诸脑后,只要每天回来能瞧见她,哪怕她甚少给自己好脸,可他只要见着她,心里也就满足了。明知道去其他姨娘院里,可以得到更好更周到的服侍,可他偏偏就喜欢睡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也心满意足。
所以,今天晚上宋玉汐一对他提出要求,他立马就答应了,在宋逸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讨林氏喜欢的时候啊,他可不能有半点迟疑。
宋玉汐没瞧见过这样的宋逸,就跟个急色的愣头青,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从进门开始,他的一双眼睛就没从林氏身上挪开过,正瞧得起劲,宋逸突然对她递来一个眼色,大意无非就是让她回避嘛。
宋玉汐猛地站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和宋逸确认了一遍,说道:
“那么爹,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得了空就找人去办了啊。”
宋逸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管她呀,恨不得她能立刻消失,摆摆手,说道:“说定了说定了。你放心去让人寻铺子,多寻几间也成,就算是我和你娘给你存嫁妆了,去吧。”
宋玉汐谢过宋逸之后,抿唇笑着走出了花厅,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见宋逸把林氏给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了。林氏也就是挣扎了几下,似乎用处不大,就这么消失在花厅深处的角门中了。
虽然林氏现在还没有接受宋逸,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真心接受他,可是不管怎么说,宋逸现在对林氏,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宠爱啊,一个女人做到林氏这样也算是成功了,有一个肯为她付出生命的真爱,还有一个宠她如宝的金主…
这两种人都是上一世宋玉汐极力追求的品种,只可惜她穷极一生,碰了三次运气,都没有一回让她碰上的。
所以这一世,她不打算再碰运气了,运气这种事情,实在太狡猾了,将一生都押在运气上,太不理智,她这一世要的不多,不想那些泼天的富贵,只希望手里有余钱,嫁不嫁人也无所谓,做一个有钱的老姑娘,也比做一个生活不幸的穷夫人要好太多了。
就这么敲定了秦氏和宋逸,宋玉汐的开店计划总算有了一点点进展。不过,整个三月她可没有时间去物色店铺了,因为在三月二十六这天,平阳候府纪家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花会要举办。
纪婉宁她们只是来京城的时候到宋家报了个道,请了个安,听宋玉蝉说,这些日子,纪家的姑娘全都在府里苦练技艺呢,据说这一回的花会与往年都不一样,因为今年还有宫里的几位公主要一起来参加,这也就是说,这一期的花会,涉及了皇家,注定规模不会小,纪家已经连日连夜的扩建宾客席,将舞场改建一新,完全上了不止一个规格,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而宋玉寒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说是这回花会也许还有一个隐藏的名目,说纪家的这一场花会也许就是明下半年宫中选秀的预赛,今年正好是第三年,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的姑娘都像是炸开了锅,三年一选秀,但向来都是由各地将适合女子呈上内廷司,再由内廷司掌事来一轮筛选,一步步进行的,期间有不少闺秀,连殿前献艺的机会都没有,就给打了回去,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希望在这场花会中,露一次脸,没名次也成,至少可以混个脸熟嘛。一时间纪家花会的邀请函居然成了抢手货,据说还有人在黑市放出了价格,说什么也要参加这回的盛举。
宋玉汐对这些消息的传播和扩散简直哭笑不得,往往谣言是怎么来的,也就是一些人凭着心里的臆想,将听来的话和自己的想象一番糅合,再散播出去,宫廷选秀女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她们真以为可以在一个小小的花会中决定吗?不过,宋玉蝉说的,几位公主这回也想来参加,她倒是相信的,因为她记得上一世,好像的确有一回是有皇家公主参赛的,年份她纪不太清楚了,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一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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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平阳候府的花会,宋家每年也是会参加的,去年就是宋玉蝉一举夺得了花会花魁的名次,她的古筝弹得非常好听,无论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欢快的,高雅的,她都能弹奏自如,宋玉蝉的私家女先生原本是宫里退下来的一个舞姬,擅长的便是古筝曲,宋家的姑娘每人都有一项特长,宋玉蝉会弹古筝,宋玉寒会弹琵琶,宋玉梦会弹箜篌,她有一架凤首箜篌,就是在皇家年宴上献艺时,得皇后亲自赏赐的,就连最小的宋玉昭都会弹奏很好听的月琴。
今年宋家自然也受到了邀请,而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她们多了宋玉汐。
几个姐妹聚在宋玉蝉的香箩苑的暖阁里,这里有一间宽大的练舞场,就算是几个姑娘聚在一起都不会觉得拥挤,底下烧着地龙,冬日亦如春天般温暖宜人。
“今年估计还是大姐拔头筹,大姐的古筝弹得出神入化,就连我的琵琶都不如你弹奏的清脆流畅。七妹妹第一次参加,也别觉得害怕,咱们也就是去凑凑热闹。”
宋玉汐在好些乐器间穿行,宋玉梦从外头叫人把她的凤首箜篌给抬了进来,大家都错过去看,宋玉汐也是啧啧称奇,到底是宫里赏的东西,看着金光闪闪,可漂亮了。
宋玉梦也不扭捏,坐下之后,就给大伙儿弹了一曲,箜篌算是异邦的乐器,中原不太多见,声音弹奏起来有些低沉,呈扩散音颤音,这种十分难把握,下指尤其要主意力度,不然音调很容易就扩散,不凝聚。
宋玉梦的箜篌技艺在宋玉汐听来,也不算是太高明的,最多算是悦耳动听,可要说深层次的共鸣,就少了一些了,听过即忘,不能让人有绕梁三日的回味之感。
姑娘们都很高兴,宋玉梦弹奏结束之后,一个个都要去试试这御赐乐器,宋玉梦也不小气,让出位置叫姐妹们试,不过这乐器若不是长久练习的话,弹出来的最多就是一个个悦耳的音节,不成章法,因此大家拨弄两下过过瘾也就成了。
宋玉汐坐下之后,摆好了姿势,将脑中记忆的乐曲自指尖流泻出来。
李湛的生母是胡姬,这箜篌其实就是异族乐器,而宋玉汐虽不得李湛喜欢,但他的生母对她倒是还行,平日闲暇时,会教她一些乐器,他母亲也有一张十四弦的箜篌,宋玉汐便是那个时候接触到这个的。
不过短短片刻的拨弄,就已经吸引了其他姐妹的目光,宋玉梦吃惊道:“七妹妹也会弹箜篌啊?”
宋玉汐笑了笑,说道:“纪家二姐姐箜篌弹得十分不错,我偶尔听过,后来我拜在刘老先生门下,便向他请教过一二,只会这么两段,再多就不会了。”
一时忘记了这些,宋玉汐找了个刘三郎的借口,要不然还真没法解释她怎么凭空就回了箜篌这高雅的乐器。
听了她的话,宋家姑娘们才了然,宋玉梦无私的说道:“七妹妹这般有天分,若是加以练习的话,等到今年年底御前献演的时候,你定然也能得到一尊箜篌赏赐的。”
宋玉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宋玉蝉说道:“你以为箜篌是因为你弹奏的好,皇后娘娘才赏你的吗?这是给宋家脸面,七妹妹就是再去弹箜篌,也不可能再得到凤首箜篌的赏赐了,娘娘又不是开箜篌铺子的。南国进贡而来,不过也就那么两三樽吧,给了你一尊已是厚赐了。”
宋玉梦这才明白过来,对宋玉汐抱歉的笑笑,宋玉蝉又看向了宋玉汐,对她问道:“七妹妹还会些什么乐器?今年你刚回来,肯定也是要上场的,我听宁姐儿说,你的古琴弹得相当不错,要不今年就弹古琴吧,她说你还有一把刘老先生赠予的古琴,对吧?”
宋玉汐点头说道:“是,刘老先生的确赠过一把古琴给我的。不过,纪家二姐姐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不太喜欢弹古琴,古琴是我娘喜欢的,觉得太沉闷了,我更喜欢大鼓,笛子和胡琴这些。”
宋玉寒掩唇一笑:“你喜欢的倒挺实在!各家小姐都争相喜欢那种高雅的乐器,偏你喜欢这些市井的。”
宋玉汐不甘示弱的回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不是也喜欢吹笛子吗?”
暖室里,大伙儿开怀的笑了起来,你挖苦我一句,我笑话你一句,气氛十分和乐,宋玉汐把她会的乐器全都展现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走高雅路,和宋玉寒一起走市井风,她吹笛子,宋玉汐拉胡琴!
而说到拉胡琴这件事,宋玉汐还是颇有兴趣的,因为她在北靖待过很多年,叶修的府上有一对乐人夫妻,他们在叶修的府中养老,她和素染,也就是教她下棋的那位女博,只要闲暇不下棋的时候,两人就会去那对夫妻那里听他们拉胡琴,边关的苍凉,垂老的寂寞,全都能够在胡琴那萧条嘶长的音调中展现出来,没有一点生活阅历,则听不出胡琴的哀伤,这就是宋玉汐对胡琴的见解了。
宋玉蝉她们不知道胡琴对宋玉汐的意义,但也支持她的选择,反正宋家也不是一定要拿名次,只不过重在参与,见识见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才是关键,弹什么,吹什么,拉什么,真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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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的时候,宋家的五个姑娘就被纪婉宁邀请去了平阳候府,准备在平阳候府住一晚。
平阳候府是宋玉蝉的舅家,她们来了之后,就被领去拜见了平阳候夫人闫氏,闫氏是襄阳候府的嫡长女,当年嫁给纪朔的时候,纪朔连世子都还不是,当时来说,算是下嫁,不过后来纪洲故去,纪朔意外袭爵,这便算是门当户对的良好姻缘了。
闫氏三十来岁,保养的不算太好,纪婉宁的脸型有些像她,五官更像纪朔,闫氏脸色有点发黄,眼珠子里总是有泪,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神态温和,时不时的就拿帕子擦一擦眼,即便如此,她但眉宇间透着的傲气却是怎样都不能遮掩的,据宋玉汐所知,这位夫人年轻时可没少和纪家老太君宁氏对峙,因为那时纪朔还不是世子,闫氏娘家厉害,在纪家便处处压他一头,连带着对宁氏都不是特别尊敬,宁氏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先是按着不动,等到闫氏在京城生下了纪婉宁之后,她直接派人把纪婉宁抱去了她房里,美其名曰要让嫡小姐在尊长身边教养,其实就是用的这一招来回击闫氏的傲慢,当时闫氏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就因为思念女儿,日日夜夜的哭泣,因此才得了如今这迎风落泪的毛病,等闲见不得风的,这些暗地里置下的病,对一个女人来说,那才真是憋屈的,宁氏是长辈,她要将嫡孙女留在身边教养,做的又是在情在理的事情,闫氏无可奈何,出了月子就京城宛平两地奔走,其中苦楚想想也觉得心酸的。
纪婉宁因为在宁氏身边长大,所以看起来和闫氏并不是特别亲,不过,像这样母子分离的现象,在这些富贵人家里也是常见之事,纪朔有六个姨娘,不过姨娘统统无子,平阳候府也就只有纪婉宁和纪涛,纪云这三个孩子,全都是闫氏的嫡子嫡女,这又是闫氏对宁氏的一种报复方式了,你抱走我女儿,那我就再生,并且我要你儿子只和我一个人生,姨娘入府就喝避子汤,有敢偷偷怀孕的,直接打死。而纪朔也知道闫氏心里的不痛快,虽然恨她强势,可说到底,还是看在闫氏襄阳候府这个厉害的娘家面子上,也就忍下了。
总的来说,平阳候府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和谐,纪家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宁氏这么个狠毒的主母在,下面的人要么臣服,要么就奋起反抗,像三夫人和四夫人就是选择的臣服,闫氏则选择的反抗,最坏不就是跟宁氏耗命长吗?
闫氏特意留意了一番宋玉汐,不过也没有点破什么,接受了姑娘们的行礼,就让纪婉宁带她们去早就准备的华丽客苑中休息去了。
虽然这几天纪家来了很多客人要招待,不过纪婉宁却始终坚持亲自招待宋玉蝉一行,用过了午饭之后,说是暖阁里有一场排练,纪婉宁便带着宋玉蝉她们前往暖阁。
暖阁中有很多闺秀已经在里面练习了,宋玉蝉她们各自的乐器全都摆放进来,各家姑娘们皆过来观望,围着宋玉梦的那一尊风头箜篌啧啧称奇,推举着要让宋玉梦演奏一曲,宋玉梦盛情难却,只好从命。纪婉清走到宋玉汐身边,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知七妹妹这回是弹哪一首古琴曲啊?”
宋玉汐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放在最角落的胡琴,说道:“这回我不弹古琴,改拉胡琴。”
纪婉清瞧着那单薄的蛇皮胡琴,眼睛瞪大了,走到那胡琴前左右看了几眼后,冷声笑道:“拉这个?我之前倒是看人家拉过,不过这不是街边的乞丐才会拉的东西吗?你居然想在这样高雅的舞台上表演这个?”
宋玉汐瞧她看着自己那一副‘你疯了吧’的神情,目光神情里,充满了讥笑,宋玉汐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身不再和纪婉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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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宋玉梦的演奏结束之后,大家一致给出了好评,开玩笑,就是冲着宋家的名头还有那乐器的来头,也得好评啊。
因为纪婉宁也是弹箜篌的,大伙儿也围着她问这方面的事情,纪婉宁很会说话,八面玲珑的既夸了宋玉梦,又成功的转移了自身的话题。
一名细眼长眉,尖下巴脸,身穿一袭深兰色青缎散花对襟外裳的女子对纪婉宁问道:“纪二小姐今年总该参加了吧,往年只看见你们纪家其他小姐参赛,却不见你的踪影,可生可惜呀。”
纪婉宁回道:“我也想参加的,可是老太君说我学艺未精,纪家有姐妹们参加也就够了,更何况,大家都是到平阳候府来做客的,我身为主人家,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府里事情多,可没有时间给我练习,到时候上了场还指不定被人怎么点评笑话呢。”
她说话滴水不漏,又不得罪人,在众姑娘里的人缘十分不错,以至于后来她一鸣惊人,众人也只觉得她一直以来都是低调而已,根本不会去考虑她这样低调的真正原因,等到大家都发觉她一下子冲的太快的时候,对不起,人家已经冲到了皇后的位置上了。
正想到这里,就听另一个美貌姑娘说道:
“今年你不参加,可就太可惜了,听说今年…不止是几位公主也会参赛,就连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都会出席,我之前也就随祖母入宫的时候,远远瞧见过一回,却没看清,也不知这一回能不能有幸瞧见。”
这个话题瞬间就在姑娘们中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全都忘记了练习,凑到一起说起了各自的小道消息。宋玉蝉和宋玉寒待不住了,说要去拜见老太君去,先前她们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在休息,现在应该也行了,宋玉蝉是宁氏的外孙女,不管平日里感情如何,来了是一定要去拜会的。
宋玉汐也不想留下,不过她更不想去见宁氏,便没有随宋玉蝉和宋玉寒前往,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统一给她磕个头就算了事了,而宋玉梦给人缠着说话,有位小姐还想向她借箜篌弹一弹,她自然也是走不开的,便和宋玉汐说定,晚上一起给老太君请安。
宋玉蝉和宋玉寒走了,大家便围着宋玉梦说话,宋玉汐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的跟着送茶水的丫鬟身后,从侧门溜了出去。
出来之后,才知道什么叫海阔天空,万籁寂静,里面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有什么区别,一帮小姐八卦起来,夸张里带着虚假的笑声,还没有菜市场那些民声好听呢。
在这侧门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宋玉汐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纪家是她上辈子的大本营,过几年等纪邙也从宛平调来京城,宛平纪家就成了祖宅,除非年节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一趟,她上一世在出嫁前,待的最多的就是平阳候府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招呼女眷的暖阁离女眷客苑有点距离,她只要穿过这堵墙尽头的垂花门,从西厢男宾客苑的后面绕过去,就可以到达女眷客苑了,她沿着墙根的小径一直往前走,因为知道离垂花门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倒也不赶时间,一路欣赏着风景,回忆着当年,三月底的天气已经不那么严寒了,花园里阳光正好,她独身一人走在这安静的地方,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才好。
走到一株从墙根儿长出来的参天常青树下站了会儿,正要绕过大树,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喂,别走啊。”
宋玉汐猛地止步,左右前后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脚一抬,那声音又传来了:“喂喂,别走啊。我在墙头上。”
我在…墙头上…
宋玉汐愣了愣,然后就抬头看了看,果真看见墙头上趴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一声粉彩碎花云缎窄袖袄被她弄得脏兮兮的,不止是衣服,就连她的那张脸都脏的不得了,不过脏虽然脏,浓眉大眼,杏眼桃腮的模样还是很端正的,瞧见宋玉汐抬头看见了她,那姑娘尴尬的对宋玉汐笑了笑,说道:
“劳驾,能不能帮帮我?”
宋玉汐走近问道:“你在上面干什么呀,是要下来吗?”
“哎呀,我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路,就想翻墙走,可谁知道这墙这么高,我,我也不敢下去了,好不容易看到你过来,你就行行好,把我弄下来吧。”
宋玉汐知道这堵墙的确很长,若是第一次到这里的人,确实不知道尽头处有门儿,说道:
“我怎么帮你呢?这么高你怎么爬上去的?”
“哎呀,那不是踩着树干上来的嘛,你就别问了,赶紧的把我弄下来呀。”那姑娘看着的确是趴了一会儿了,脸色发白,估计是吓的。
宋玉汐实在没法,只好张开了双臂,说道:“我也不会爬树,要不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那姑娘犹豫了一阵,眼里有些不信任,宋玉汐也不能让一个陌生人完全相信自己,只好又说道:“要不然我去喊人来救你好了,你是哪家的姑娘?”
“别别别,千万别…哎呀,死就死吧,你可要接着我呀!”那姑娘明显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狼狈的样子。
宋玉汐张开手,说道:“放心吧,我接着呢,你小心些。”
见那姑娘艰难的在墙头翻身,宋玉汐也紧张的仰头看着她,那姑娘做好深呼吸以后,双眼一闭就从墙头跳了下来,宋玉汐就看见一庞然大物向自己扑过来,下意识的就想逃,可她知道自己若是逃了,这姑娘肯定得崴着脚,硬着头皮就冲了上去,只觉两手一沉,身前一撞,脑袋一疼,其他倒是还好。
“哎哟,摔死我了。”那姑娘嘴里抱怨着,不过在看见被她当肉垫垫在下面的宋玉汐时,才赶紧翻身到一边,把宋玉汐给拉了起来,千恩万谢的说道:
“你没事儿吧,你可真义气,我还以为你要撤呢,心想这回死定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被我撞的不轻吧。”
宋玉汐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地上掉落的发簪捡了起来,放入随身的荷包之中,又捡起了那姑娘掉落的手绢,递给她,说道:“没事儿。”
那姑娘见宋玉汐长得这么漂亮,却一点都不矫情,顿时对这位救命恩人好感十足,侠义万分的抱拳说道:
“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不等宋玉汐反应过来,她就像模像样的拜下去了,在抬首时,又继续说道:“我叫闵蓝,门文闵,蓝色的蓝,我父亲是闵正,淮海漕运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你可别嫌弃我门第低,高攀不上啊。”
闵蓝…闵这个姓可不多啊,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宋玉汐听这姑娘说话中气十足,自报家门如此爽快,丝毫不扭捏,一张小脸跟小花猫似的,笑着回道:“闵姑娘客气了,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呀,一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你刚才是要出去吗?跟我走吧,沿着这道墙走到底就有一道门了,不用翻墙的。”
闵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挽着宋玉汐说道:“你真是个好人,和暖阁里那些虚伪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走吧,我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势力无趣的地方了。”
听她的口气,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是从暖阁侧门溜出来的了,见她形容里面时,面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宋玉汐只觉得真实极了,任他挽着胳膊,正要离开,忽然在她们头顶上又响起一道声音来:
“喂,你手上那伤要不上药,明儿肯定得发青的。”
宋玉汐和闵蓝对视一眼,闵蓝循着声音找到了那株参天常青树下,忽然只觉眼前一个巨物闪过,她吓得倒退两步,只见一个华服劲装美少年从容的落在她们面前,阳光下的他,看起来帅气又俊朗,一双眼睛像是泛着桃花,剑眉星目,脉脉含情,五官极其俊秀,年纪在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头大概五六尺,与成年男子相比确实不算高,可是和宋玉汐,闵蓝站在一块儿就显得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