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站起身来, 对帝后行礼:“此事…万万不可, 这孩子何德何能…”
陈婧柔往淑妃看了一眼,暗自咬了咬唇,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淑妃面前去问淑妃, 有什么不可以的,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封邑呢?
裴震庭也一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样子, 皇帝微微一笑,对淑妃抬手,说道:“依朕看, 这孩子颇有福气,给她拟一个什么封号才好呢?”皇帝顿了顿,一击掌:“就叫福泽吧。福泽县主。”
淑妃还想说什么, 裴震庭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要与皇帝推辞的样子,陈婧柔见状,不由分说赶紧跪了下来, 对皇帝和皇后展露一笑:“臣女领旨谢恩。”
速度很快,生怕跪晚了,这个县主的封号就要飞走似的,原本就应该这样,皇帝封赏,她谢恩,只不过,她这一跪下去,淑妃和裴震庭就算想要替她拒绝也不能够了,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定局。
裴家从西北回归,不仅裴震庭被封做镇国公,赐国公府,就连府上唯一的女孩儿都被封了福泽县主,可见皇帝对千里归来的裴家有多看重。
云招福与魏尧对视一眼,看魏尧的表情,事先应该是不知道陈婧柔要被封县主的事情的,可见皇帝这么做应该也是临时起意的吧,为的就是进一步巩固裴家的臣服,十年前,皇帝做了那样的决定,让裴家流放西北十年,心中有所愧疚,这回裴家强势归来,皇帝想要与他们冰释前嫌,让他们彻底忘了这十年的苦痛,除了大肆封赏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封镇国公是一件,封福泽县主是另外一件,皇帝想用这两件事情,将裴家人的心收服。
裴震庭和裴家儿子的心能不能因为这个而收服,云招福不知道,毕竟她可不相信,他们和魏尧一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从关外一路杀回京城,就只是为了重回荣耀门庭,若是为了那样,他们实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在被流放以后,对皇帝服软求饶,当年皇帝之所以处置裴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家功高震主,皇帝在裴家面前没有自信,若是裴家服软了,皇帝也不会拼着两败俱伤,非要让裴家去流放的。
可是裴家没有选择服软,而是硬碰硬的去了西北,这十年,默默无闻,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京里,只是静静的等待时机,以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回来。
所以,云招福可以断定,裴家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一个荣耀的门庭,所以无论皇帝给他们什么封赏,都不会让这一门心动。
不过,裴震庭他们的心虽然没有收服,但陈婧柔这个小姑娘的心,肯定一门心思的臣服了下去。瞧那谢恩时雀跃的表情,云招福就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这姑娘是真不知道她跟着裴家回京干什么来了。
一场接风宴,宣告了裴家正式回归京城。
云招福与魏尧晚上回到王府,洗漱过后,魏尧靠在床头看书,云招福坐在梳妆台前擦香脂膏,不住在镜中往魏尧看去,心里有好些个问题想问,可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就算开口了,魏尧会不会告诉她…正纠结着这些问题,魏尧头都没有抬一眼,继续维持着看书的表情,开口了: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憋着多难受。”
云招福一阵心虚脸红,干咳一声,搓着手就来到床边,在魏尧的腿上碰了碰,魏尧很有默契的将腿缩了上去,云招福爬上床,掀开被子坐了进去,然后顺其自然的往魏尧怀里头拱,魏尧转过身,让她爬到自己身上,然后才趁着翻书的空档,抽空看了云招福一眼,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魏尧不禁失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过了今晚,你想问我还不一定愿意答了。”
云招福眼前一亮:“那我今晚问的话,你能全都回答我吗?”
魏尧一挑眉勾唇:“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还是不愿全都告诉她吗?云招福一阵失望,嘟着嘴半晌不开口,知道魏尧又道:“你这是没什么想问的?那就睡吧。”
“我不睡,要问的。”
云招福伸手将魏尧的脸给掰正面对她,然后迟疑着开口:“我想问裴家的事情,你会告诉我吗?”
魏尧看着她,见她目光期盼,两眼中的黑亮光芒在烛光中都未见黯淡,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搂着云招福肩头的手指在她身上轻抚两下,做好准备以后:
“问吧。”
云招福深吸一口,鼓足勇气,对魏尧问出了一个她最想知道,也算是整件事最核心部位的问题。
“裴家的女眷,真的是接连病逝的吗?”
只要魏尧能回答云招福这个问题,那整件事情她就能知道大概了,但如果魏尧不回答,那事情还会继续云里雾里,拨不开迷雾。
魏尧也很意外云招福会一上来就问他这么直接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云招福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魏尧开口了。
短短的两个字:“不是。”
云招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魏尧陷入沉思的侧颜,烛光的剪影中,他的眼中似乎很快便聚集了一团冷凝的雾气,将他清湛的双眸上蒙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阴影。
裴家的女眷不是接连病逝的,这个答案虽说是在云招福预料之中的,但是亲耳从魏尧口中听见,还是给云招福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那她们是…”
魏尧闭上双眼,紧咬了下颚,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被人害死的。”
至于怎么被人害死,魏尧就没有再说下去,云招福见他表情痛苦,也是识趣,不再继续围绕这个话题继续深挖,对她而言,只要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魏尧原以为云招福会继续问下去,但她却靠在自己怀里沉默了,以为是自己严肃的表情吓到她了,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就这些?不想再问问其他的?”
云招福咬着唇,犹豫又问一句:“我还想问,裴家这次回来是起复还是要报仇?”
魏尧开始有点后悔,让她问问题了,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尖锐,上个问题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她又重新问了另一个难以回答的。
“都有。”他没法和她说其他的,便总结说了俩字。
云招福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胸膛上缓缓的点头:“我知道了,你们是想报仇的。”
魏尧蹙眉:“我何时这么说了?”
云招福抬头,用一副‘你以为我傻,其实我才不傻’的眼神盯着魏尧,两人对视好一会儿,云招福才笑着说道:“若是云家真的只是想起复,就不会花这么多年的时间,等待时机了。所以,你们的目的,不在起复,而是报仇。替裴家惨死边关的女眷们报仇。”
云招福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就算是与她相拥在一起的魏尧都听得不太真切,有的时候,听到的事情太过于真实,就会让人产生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云招福忽然笑了,看着魏尧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撩起自己一缕发丝,在魏尧的脸上刷了两下,她平日里什么都不去想,自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一旦遇到事情,云招福肯动脑子的话,确实不是个笨的就是了。
魏尧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想到一个天真的人,一旦开窍,就变成这副聪明相,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握住了云招福不断用发丝在他脸上作恶的手,魏尧一个翻身,将云招福压到了身下,居高临下在她耳旁低喃:“既然你猜到了,那我问你,你怕吗?”
云招福伸出两条胳膊圈住了魏尧的颈项,双眸带笑:“自从我和你成亲以后,你还记得你这是第几次问我怕不怕吗?”


第一回 是刚成亲那会儿,定王府里有人作妖,闹出一些倒霉事情来,那时候魏尧问她怕不怕;第二回是在淑妃回宫以后,她遇到了好些争锋相对的事情,魏尧问她怕不怕;第三回是魏尧在王家村救她出来,让她见识了他杀人的凶狠模样,问她怕不怕;今日是第四回。
魏尧似乎也想起来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频率是有点多,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所以,这一回你的回答是什么?”


第一回 ,她说不怕,可以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回说不怕,是因为她好运不断,没有遭受真正的伤害;第三回是她历劫归来的时候;而这一回,她窥知了一个惊天秘密,事关生死存亡,一念之差的话,很容易就万劫不复了,所以,魏尧依旧很好奇云招福的回答。
云招福伸出一根手指,嘴角噙着诱人的微笑,从他的眉心开始一路来到他挺直的鼻梁,然后滑到他的嘴唇上,眉目微微敛下,这样的诱惑目光下,魏尧感觉被她看到的地方都有些发热,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她的回答了。


第146章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这个无聊的问题。”
在魏尧千呼万唤的期盼之下, 云招福终于开口回答了。
“你敬我爱我,我亦然如此。不管你是无权无势的王爷,或是屡遭暗算的危险人物,还是像现在这样,前途未明, 生死未卜的复仇者, 我既然嫁给你, 那就断没有后退的道理。夫妻本是一体, 当共同进退。你生,我生,你死,我随, 不怕的话, 要一同前行, 怕,更要一同,因为在这条寂寞又危险的路上, 你只有我。”
这样清晰的表白,让魏尧听得心头起火,身上的被子一掀, 将两人覆在其中。
这么多年来,若说有谁真正走入他的心,只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她是傻的,却也是绝顶聪明的。她用自己的方式, 彻彻底底的打开了他的心扉,给他孤寂了这么多年的生命,添入了温暖又美好的色彩。
他忍辱负重这些年,谁愿意真正去了解他的苦楚?包括裴家在内,给他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压力,招福说的一点不错,他现在走的这条路,不仅危险,还很寂寞,没人理解,没人认同,没人相信,就像是行径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沉沉浮浮中,风雨飘零,还要惧怕随时一场大浪打来,孤舟倾覆。
在招福之前,他并未有过奢望,这世上有谁能走进他的心,分说他的苦楚,他与她成亲以后,也只是单纯的想要获取一些平淡的幸福,不愿袒露心声,但老天对他十分照料,让他冥冥中娶到了这个世上与他最为契合的女子为妻,再没有比身边有个洞悉全局,并坚定追随,不离不弃的妻子更让他心动,更难以割舍的了。
他虔诚的亲吻着身下的女人,要给她这世上最甜蜜的温柔,她是他的妻,无论沧海桑田,日月变迁,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
云招福紧紧将自己攀附在魏尧身上,感觉他难以言喻的热情。
这么多年的隐忍,确实苦了他。在一条看不见头的独木桥上行走了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在这么多个日夜里奋斗着,周旋着,挣扎着,她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像他现在这样,掌控了局面,淑妃的回归,裴家的逆袭,每一步里都糅杂着魏尧的心血。
当年裴家女眷到了西北以后,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以至于被集体害死了,这份仇怨可能早已让裴家男儿化作前行的动力,一直撑到了今日。
魏尧虽然不姓裴,但是他姓魏的这么些年,谁又真正重视过他?包括他的父皇,他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陷害,可是他的父皇却从未过问,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陷害,受人欺负,这样的亲情,有还不如没有。被亲人伤害,比被外人伤害,造成的损伤要严重的多。
所以,魏尧对皇帝必然没有太多父子感情,皇帝是冷漠的,他高座龙椅之上,鄙睨苍生,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因他受苦是应该的,这天下他是主人,别人能安稳的活在这个世上,都是因为他仁慈。
而魏尧和裴家今后要做的,约莫就是将皇帝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让他清楚的认识自己的错误,让他知道,并不是世上所有的人都会臣服于他手中权力。
云招福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想法,她只想陪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不管怎么样,都值了。
淑妃宫里,裴氏半躺在罗汉床上,逗着小殿下玩耍,外面嬷嬷进来传话,说皇上已经到了院门口,裴氏立刻起身到门口相迎。
皇帝进门后,就将淑妃裴氏给扶了起来:“跟你说了多次,私下里就不要那些虚礼了。”
裴氏抿唇一笑,拉着皇帝便进了门。
恰逢小皇子忽然哭了起来,裴氏赶忙过去看他,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孩子,放在手里抱了一会儿,哭声就停止了,皇帝凑过去,点了点孩子的鼻头,说道:
“这么小就知道粘着你母妃啦?”
淑妃见皇帝喜爱,便将孩子送到皇帝面前:“皇上抱抱他,叫他今后也粘着父皇。”
皇帝觉得有趣,便从裴氏手中接过孩子,软软绵绵的,在皇帝手里也不安分,伸手就抓住了皇帝的衣带,裴氏一惊,皇帝安慰:“无妨无妨,这些日子为了边关的事情,朕确实冷落你们娘儿俩了,难为这孩子见了朕还不哭,已然非常好了。是不是啊?昭儿。”
这孩子名字皇帝给取一个‘昭’字,魏昭。
淑妃在旁边坐下,看着皇帝跟孩子亲近,皇帝跟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后,发现淑妃正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挑眉问:
“爱妃怎的这样看朕?”
不问还好,一问淑妃就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来,皇帝将孩子交给了一旁奶娘,屏退了房中所有人,将淑妃扶起来坐下,问道:
“爱妃这是做什么?”
淑妃坐下后,对皇帝直言:“皇上,您为臣妾做的这些,臣妾都铭记于心。”
皇帝觉得好笑:“哦?朕都为你做什么了?你且说来听听。”
“您为了臣妾,不仅将我父亲与兄长他们从边关接回来,还隆恩大赦,赐我父亲为镇国公,这份恩情,臣妾说什么都不敢忘。”淑妃语调轻柔,别有一番风情。
皇帝将她这般颜色看在眼中,喜欢的很,拥之入怀:
“为了你朕什么都愿意。镇国公为国为民,应当有此封赏,不过若非爱妃的关系,朕也不会下决心封裴公为镇国公,朝野内外,多少声音都在鸣不平,不过朕不在乎,只要爱妃高兴就行了。”
皇帝大言不惭的对淑妃花言巧语。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男人,明明没多少真心,但言语里都要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可以为爱牺牲的情圣,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多的成就感。
很显然皇帝魏玔就是这样一种男人。
淑妃温柔的依偎在他怀中,乖巧的像是一只猫。
“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没齿难忘。都不知何以为报了。”
淑妃除了颜色好,说话的声音也是皇帝所喜爱的,软软糯糯,不论说什么,都别有一番她专属的韵致,听多了,仿佛能让人上瘾一般,巴不得她再多说一些才好。
“爱妃替朕生下了一个小皇子,这便是功在社稷,若是爱妃真想报答朕的话,要不然…”
皇帝没有接着说下去,淑妃抬头看他:“要不然什么?”
“要不然,就再替朕生一个公主?”
皇帝这般提议,衷心觉得时间对淑妃太过从容,让她这般年纪,还能有如此娇艳的韵致,让人欲罢不能。
淑妃听了之后,便笑了:“皇上也不害臊,生了昭儿都有好些人在背地里笑话我老蚌生珠,若再生一个,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呢。”
皇帝将淑妃横抱而起,往内帷走去,边走边说:
“谁敢说你,朕决不饶他。”
两人亲密的进了内间,不一会儿便传出一些声响,皇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爱妃身上的香粉味道似乎换了。”
“嗯,皇上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爱妃的味道,朕都喜欢…”
镇国公府位于东城中央大道,坐北朝南,宅子很大,这里就是原来的上将军府,这么多年一直空闲着,没人入住,在皇帝决定要传裴家回来封赏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等裴家回来,揭开镇国公府的匾额。
裴家不是异军突起的后起之秀,在京城有底蕴的人家,谁不知道当年的裴家,如今裴家回京,以一副胜利者的面貌,强势归来。
裴震庭带着裴家上下十几口,将从边关带回的牌匾一一放置在祠堂之上,看着从头到尾加起来三十多块牌匾,裴震庭不禁红了眼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裴知鹏上前劝慰:
“父亲,莫要想太多,身子为重。”
裴震庭点点头:“去给你母亲,还有妻女上香吧。”
裴知鹏领命上前,裴知衡随之帮忙。
一道身影从外面钻了进来,裴震庭转头一看,只见陈婧柔从门外走入,跟裴家的封赏一同下来,她现在已经是正经朝廷册封的福泽县主了。
陈婧柔掩不住的高兴,嘴角时常都挂着笑。
裴震庭见她这般,也知道小姑娘是什么心思,却也不禁教训:“这是祠堂,你那是什么表情?祠堂里需庄严肃穆。”
这孩子是他的外孙女,当年西北那场浩劫中,幸存的一个孩子,裴家从上到下,对她都十分宠爱,怜惜她四五岁的年纪就要跟着他们在边关受苦,爹娘亲人,大多离世,没有母亲在身边打理,从小过得粗糙,又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宝,所以平日里,若非真的有事,就连裴震庭都很少说她,以至于养成了如今这样有些娇蛮的性格。
陈婧柔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裴震庭见了就心软了,抬手挥了挥:“去给你爹娘上一炷香吧。”
小姑娘应声去了,从裴知鹏的手中接过了两炷香,分别插在父亲陈慎和母亲裴秀娘的牌位前,双手合十,语气掩不住的得意雀跃:
“爹娘,你们知道吗?皇上封我做了县主,封号是福泽。他们都说我是个有福之人呢。你们泉下有知,总该放心我了吧?”


第147章
裴知衡和裴知鹏他们听着陈婧柔的这番话, 不觉对看了一眼,两人往裴震庭看去,只见裴震庭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柔儿这姑娘被他们宠的太过天真了些,他们怕她伤心,所以, 并未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 出事的时候, 她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 根本不懂什么,与当时悄悄随着他们去西北的魏尧藏在屋子后面的草垛里才保住了性命,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跟着孩子解释当年的事情,以至于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裴家真的是犯了逆天大错才被流放到西北去, 如今皇帝大赦了他们, 她还感恩戴德,无比荣幸。
等到他们意识到,要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又到了这关键时刻,裴家回京了,也许她不知道西北发生的事情, 对她来说还好一些,至少不会因为情绪问题,在皇帝面前露出马脚。
“既然回来了,那就办一回宴吧。将从前认识的全都发一遍请帖, 愿意来的,好生招待,不愿意来的,也不勉强。”
裴震庭这般对儿子吩咐。
裴知鹏点头领命:“是。”顿了顿后,又问:“可我们家没有主母,女眷那儿该由谁出面去请呢?”
这倒是个头疼的问题,下帖子容易,可是得要有出面邀请的人才行,总不能让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直接写帖子请那些府里的女眷们吧。
陈婧柔听到外祖和舅舅们在商量事情,正为难,便凑上去道:“要不,交给我吧。我现在是县主,身份是够的,无论请谁都该会给我这份面子吧。”
裴知鹏叹息:“你一个为成婚的小姑娘,人家和你有什么交情,要卖你这个面子?小孩子家家的,别多事了,出去玩儿吧。”
对于大舅的话,陈婧柔表示不服:“我年纪小又如何,我是县主,我…”
还没说完,就被裴震庭给打断了:“行了行了,你就别显摆你这县主的身份了,糟心不糟心?跟你说了多少遍,大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别插嘴。”
陈婧柔还是有点怕裴震庭的,他一开口,她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嘟着嘴,低下头,也不离开,就站在那里踢脚尖玩儿,裴知衡无奈上前:“柔儿乖,这事儿不是你该管的。”
“我也不想管啊,可是府里不是没有女眷吗?”陈婧柔真的很想争取这一次机会,她刚被封了县主,正是要跟所有人宣示的时候,若是她第一回 办事就能办成镇国公府里这么大的事情,定能在京城那些贵女圈里露一次脸,让那些京里的小姐们都认识认识她这个皇上新册封的县主。
裴震庭想了想后,对裴知鹏说道:“你去一趟定王府,将定王妃请来,客气一些,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就只能麻烦定王妃来办了。”
话音落下,陈婧柔就不开心了:“啊?怎么让她来?她又不是裴家的人,人家会买她的帐吗?”
裴知衡忍不住轻轻在陈婧柔后脑上拍了一下:
“胡说什么呢。定王是国公的外孙,他的妻子如何不能帮裴家出面请人?再说了,定王妃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认识的人总比你这个在西北长大的小丫头多吧。”
陈婧柔揉着后脑,心里还在犯嘀咕,裴知鹏忍不住警告她:
“我可告诉你啊,定王妃来了之后,千万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孩子也该长大些了,京里的小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要议亲了,还成天嘻嘻哈哈,说话没有点分寸。”
陈婧柔嘟着嘴,不愿跟他们多言,反正从小到大,在他们眼中,她就什么事儿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