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云飞扬是个孝子,云老庄主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并且奉若神明,时刻提醒自己。
他杀了这个仅剩的活口,自然是因为他有非杀这个人不可的理由,而且很明显,这个理由他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沈老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洪氏早就已经睡得熟了,她一向沾了枕头就睡,夜里就算是打雷也是惊不醒她的,这样的人很幸福,因为夜间实在不是一个好时候,那些作奸犯科阴谋诡计什么的,往往都是喜欢在黑夜里面进行的。
今夜注定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也同样有好多人在这样的夜色里面开始新一轮的谋算。
第二日一早,雨已经变得小了,地上的积水成了小河,人身上都开始泛着潮湿,像是要发霉一样的感觉。
云飞扬一大早就告辞离开了,带着秋十三主仆二人,沈老爷苦留不得,最后送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还有一队仆人护送他们。
云飞扬的脸色谈不上有多好看,他的眼睛里似乎压抑着什么,沈老爷讨好的举动并没能换回来一个笑脸,眼见人上了马车冒着细雨去了,他的脸上一派惶恐,肥肥的身子在细雨蒙蒙里面,就像屠户摊子上最为肥腻的白肉,微微发颤。
秋十三没有回头去看沈重华一眼,可是沈重华分明感觉到,那个人是留意了自己的,她想起昨夜的情景,兴奋的脸色都开始泛红。
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府上的二小姐不见了踪影。
沈墨心昨天晚上还是在的,他们都在晚宴上见过了,沈老爷认为这个女儿是被昨夜的动静打扰到了,没有睡好,大概是睡过了,但是很快就有人来告诉他,二小姐的屋子里没有人。
不但是她不在,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见了踪迹。
沈家顿时炸开了锅,上上下下的人都开始哄闹起来,有人心急如焚东奔西走,有人幸灾乐祸言语讥讽,还有人暗藏心机冷眼旁观。
沈重华避开了汤圆等人,自己摸进了沈老爷专门储藏好酒的酒窖里面,找到了沈老爷奉若珍宝的西域葡萄酒,非常仔细的用冰镇着,进去一趟就感觉骨头缝里面都透着阴冷的寒意。
她不喜欢喝酒,但是喜欢劝别人喝酒,而沈家就有一个特别喜欢喝酒的人存在。
老鬼是沈家一个上了年纪的门子,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可做,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门口看形形色色的人,他喜欢看人,觉得那些不同的人,他们的举止言行还有那些或明或暗的心思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老鬼喜欢喝酒,他只是个下人,没有太多的钱,所以他喝不上好酒,但是他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叫他醉鬼。
沈重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被褥上眯着眼睛看雨帘里面撑着伞来来去去的人,手里照常的握着一个小酒壶,时而珍惜的抿上一口,回味良久之后才不舍得咽下去。
沈重华把手里的酒放在了桌子上,老鬼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更加不会发现这个人是整个沈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他只是享受而且珍惜的回味着那并不怎么好的劣酒,浑浊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外面经过的女人身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沈重华没有嫌弃这破屋子里面的肮脏,她最落魄的时候,比这还要糟糕的环境也一样是住了好些年:“我带来了好酒。”
老鬼像是没有听见,他还在小口小口的抿着酒,但是沈重华发现,那酒壶里面早就已经是空的了。
“你放心,我没打算问你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似乎明白这个邋遢的老人在避讳些什么,沈重华伸出手,打开了葡萄酒上的泥封,一股芬芳中带着些许酸甜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里面发酵着。
她的手很美,白皙细腻的肌肤,匀称修长的手指,这只手拿出了两个洁白如玉的瓷杯来,殷红如血的酒倒进白色的瓷杯里面,越发红的惊心动魄。
美人,美酒,老鬼应该会觉得很高兴的,但是此刻,他却想从这里逃出去。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沈重华把其中一杯酒放在老鬼面前,她的手轻轻地划过洁白如玉的酒杯,用两根好看的手指捏着酒杯在自己面前微微晃动,殷红的液体荡漾着微微的涟漪,趁着她阴暗的光线下朦胧的面庞,带着奇异的魔力:“我不保证你一个动作,会不会不小心要了你的命。”
老鬼在哆嗦,他的额头上涔涔的冷汗落下来,却不敢抬手去擦,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擦汗的动作会不会被眼前的人误会了,从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辛辛苦苦偷出来的好酒,你难道没有兴趣吗?”沈重华满意的勾起了嘴唇,她喜欢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是无法保守住秘密的:“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加了血的酒?那样能让你感觉兴奋。”
老鬼忽然伸出手来抓住桌上的酒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沈重华没有喝下那杯酒,她的目光落在葡萄酒好看的颜色上面:“昨天夜里,二小姐去了什么地方?”
老鬼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分明不足十五岁的女孩子,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小的,小的就是一个门子,夜里睡得死沉,哪里晓得什么事情”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刹住了,眼睛瞪得老大,额头上汗珠子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紧接着手脚都在哆嗦,哆嗦成一团。
一枚细小的银针穿过他的身体钉在墙上,上面原先不晓得什么颜色的丝线垂落下来,在白色的墙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红色痕迹。
“你继续废话的话,”沈重华眼角扫了地上抖成一团的人:“我下一次就不会只是穿透你的肥肉了。”
老鬼一直以为自己躲藏的很隐蔽,任谁也不会想到已经没落的沈家最不起眼最肮脏的一个门子,一个又老又丑的醉鬼居然会是曾经有名的包打听。
秘密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包打听也一样,他热衷于刺探消息,也得罪了不少人,最后只得改头换面的自卖自身进了沈家当下人,藏头露面的过起了缩头乌龟的日子,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躲藏了十几年,江湖上都认为这个曾经像无孔不入的臭虫一样的包打听已经死了,而且很肯定的说他死的一定很凄惨,他曾经认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却没想到,会被一个年纪不大的黄毛丫头看破了行迹。
“我问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沈重华微微侧过脸来,因为背阴,她的面庞顿时隐藏进了黑暗里面:“并没有询问一些要命的东西,你应该庆幸我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继续抵赖打马虎眼,我不介意让对你感兴趣的人来见见你。”
老鬼眼泪鼻涕糊在脸上,牙齿咯咯打战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武功早就被废掉了,现在他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二小姐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云飞扬的住处,然后就没有再出来了,我没有看见她们离开沈家。”
沈重华默默地坐了片刻,忽然起身,老鬼双手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她伸手取回了墙上的银针,什么话也没有说,冒着细雨走了出去。
老鬼一下子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死人一样瘫在地上。
第十六章 青枫睿智

沈重华的样子看起来很平静,跟往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里面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沈墨心居然是半夜的时候去找了云飞扬,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云飞扬告辞离开的时候也不曾出现,那么,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依然留在沈家的某个角落里面?
其实沈重华并不关心沈墨心的死活,她只在乎有限的几个人,而沈墨心,恰好不在这几个人的范围里面。
之所以会对沈墨心的事情这么关注,那是因为在上一辈子,想沈墨心一样傻傻的投进别人编制好的陷阱里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那一次豁出一切的豪赌,终究是让她成为了云飞扬的夫人,却也在同时受到了云家上下的鄙夷和唾弃。
聘者为妻奔者妾,江湖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对一些古老的规矩礼仪,那些大世家却也是极为看重的。
她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围绕在她身边的最为光鲜亮丽的身份被一层一层的剥琢,终究变得惨白暗淡。
沈容安在绣花,她是个性子很安静的女孩子,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坐一整天,她的姿色和天分都比不上沈重华,不能像沈重华一样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所以她就只能加倍的下苦工。现在她已经能够绣出来相比沈重华的手艺也不逊色的精美绣品,代价就是她的手指被针扎的红肿不堪。
宝珠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小姐,奴婢没能找到三小姐。”
沈容安手里的针慢慢的在自己的鬓发上擦了擦,似乎漫不经心:“知道了。”
她的动作很随意,神情很慵懒,每当她用这样安静的态度,这样无比舒缓的语气说话时,宝珠就会觉得自己胸口上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上气来。
她害怕沈容安,毫无缘由的害怕,并且深入骨髓。
沈容安没有理会战战兢兢的宝珠,也许她觉得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理会,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一针一线把手里的一根彩线全部绣完了,这才停下手,也没有去理会一旁候着的宝珠,居然是径直一个人出门去了。
宝珠几乎汗透衣背,悄悄的伸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汗珠。
沈墨心的屋子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了起来,沈老爷亲自进屋查看,最终还是阴着一张胖乎乎的脸离开了,沈墨心的院子里头杖毙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剩下的全部都被发卖了出去,一时间沈家人人自危。
枫叶舒展,细雨把它洗的亮眼,顺着尖尖的边缘滴落下来,递进下面的水缸里面,叮叮咚咚的响。
碧影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一个干净的瓷罐,很有闲情逸致的收集着荷叶上滚来滚去的雨水,远远地看到沈重华进了枫林晓,手上的动作一大,荷叶上滚来滚去珍珠一样的水珠顿时滚落下来,掉进了湖水里面。
沈重华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小插曲,她没有打伞,披着一身轻便的蓑衣,额前的头发已经被蒙蒙细雨打湿,脚上穿着木屐,走动间叩击在青石路面上声音清脆悦耳。
枫林晓很安静,沈青枫实在是个很无趣的人,生活作息很有规律,与其说是规律,还不如说是刻板,枫林晓里没有喜欢多嘴多舌的人存在,以前或许有,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渐渐地都不见了。
沈青枫在屋子里,他的屋子一向很干净,干净到过份的地步,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旁边还有一个木质的架子上放着脸盆,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重华进来的时候,沈青枫盘腿坐在床上,看样子似乎是在调息,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这么简单的屋子,真亏你住得下去。”脱掉蓑衣,沈重华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好像这间屋子比起外面阴雨绵绵的天气更加让人感觉阴冷。
沈青枫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你为何而来?”
沈重华倒了碗茶,用手一摸,还是温热的,捧在手心里慢慢感受着温度透入掌心,她的眼睛盯着茶碗里面上下沉浮的茶叶,神色温柔,像是在看着心目中的情人,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二姐大概已经到了碧云庄了。”
沈青枫并没有因为妹妹的话表现出什么大惊失色来,倒是沈重华对他八风不动的作为有点吃惊:“你早就知道?”
沈青枫睁开了眼睛:“阖府上下全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出这个人来,从昨晚上到现在,就只有云飞扬一行人离开了沈家,她们几个弱质女流,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本事,根本就闯不出门去,何况昨夜里下着那么大的雨。”
沈重华为之哑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还去跟老鬼打听。
沈青枫淡然的瞥了妹妹一眼,一掀衣摆从床上下来,天青色的衣裳趁着他挺拔的身躯,格外器宇轩昂:“这件事情恐怕父亲心知肚明,如此大张旗鼓,不过是在掩人耳目。”
若是沈墨心能够成功的攀上云飞扬,那自然是最好,若没有成功,这个女儿就算成了弃子,他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自己毫不知情到处寻找女儿,事发的时候就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不会被人说是父女同谋谋算云飞扬,结果还是功败垂成。
这些小心思沈青枫一语点破之后,沈重华也立即想到了,相比于自己的不成熟,她更加感觉惊讶的是沈青枫,这个哥哥一向不声不响,居然心思如此敏捷,可是这样一个人,上一辈子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是不是代表着,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要更加的可怕?
翠桐悄无声息的上来了,端着一套整体青色的茶具,对着兄妹两个恭敬地施礼之后,就开始在他们面前表演功夫茶,行云流水的动作,加上外面细雨沙沙落在枫叶上,一种悠闲的氛围顿时笼罩起来。
三个人都不说话,茶水从壶嘴里面慢慢的倾泻出来,落进茶碗里面舒展开片片茶叶,像是生怕破坏了气氛,一时俱是无语。
碧影收起了油纸伞,交给身边的小丫鬟,从对方怀里接过来装着雨水的瓷罐,面带笑容的进门来:“翠桐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只是这水还是有些不够,这是刚从荷叶上面收集来的雨水,那荷叶经过一晚上的大雨,早就洗涮的干净了,这水也是很干净的,正好用来泡茶。”
翠桐似乎对碧影很是尊敬,见她进来就微微一弯身子,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出去了,碧影很自然的接替了翠桐的事情,擦干净手轻轻揭开壶盖儿:“还是三小姐面子大,一句话的事儿夫人就把好茶叶给拨到枫林晓了。”
沈青枫没有言语,倒是眼皮子微微一动,沈重华嘴角翘起,露出嘲讽的笑意:“大哥这里真是清净,有道是物以稀为贵,难怪丫头们一个个小姐一样的目中无人。”
碧影端着茶壶的手一个哆嗦,抬起头来看着沈重华,后者却已经端起了翠桐沏好的茶,送到了唇边。
她白皙的手指端着青色的茶碗,凑在茶碗边的嘴唇柔软红润,像是刚开放的鲜花瓣一样。
碧影忽然觉得自己满腔的愤怒一下子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直到沈青枫淡淡的说了一句“下去”之后,她才忽然醒过神来,难堪的放下手里的茶壶,黯然退出。
沈青枫端起茶碗:“你好像很不喜欢碧影。”
“不是好像。”沈重华目光定定的落在沈青枫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我确实很不喜欢她,不应该说,我厌恶她。”
沈青枫没有问原因,好像妹妹会这么讨厌自己的贴身丫鬟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只是用双手捧着茶碗,慢慢地在手掌间转动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个秋十三,你不要靠太近。”他凝视着手掌间的茶杯,也或许没有凝视任何东西,只是在习惯性的毫无表情:“那个人,不简单。”
沈青枫的感觉很敏锐,别人不知道,来自好些年之后的沈重华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过几年,昨天晚上那个被刺客逼迫的跌落地上,那个无比狼狈的男人会变得怎样的光芒万丈,他终究会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进入巅峰一列,赢得世人敬仰赞叹。
她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就像是饮酒一样,可惜那不是酒,不能麻痹人的神经意志,只会叫人越发的清醒:“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不敢信命运被别人掌控而已,我只是想要像个人一样的过完这一辈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被人算计掌控,获得毫无尊严可言。
“那就好。”沈青枫看着她,看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地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即他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细雨:“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冲刷了一切的痕迹,雨过天晴之后,还有几个人会记得,雨天里阴冷潮湿挥之不去的感觉。”说着端起茶杯,像沈重华一样仰头一饮而尽。
第十七章 疑心

雨水冲刷过的世界,显得鲜亮了很多,这场雨足足下了好几天,终于在这天傍晚的时候停了下来,潮湿阴冷的感觉却还是缠绕不去,就像这惶惶不安的人心一样。
沈墨心还是没有消息,但是只要有几分聪明才智的人,就大体猜的到二小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沈重华趁着雨停了出了一次门,带着汤圆一起,自然暗处还有她知道的或者是不知道的人尾随着,这是自然的事情,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
汤圆本来以为小姐会去那些首饰店衣裳铺子之类的地方,结果她却毫不犹豫的进了这里最大的药行,里面还有好几个拿着方子来抓药的人,沈重华径直进了门,没有理会旁人诧异的眼神,走向柜台。
“呦,这位小姐要抓药啊?”眼看着一个年纪不大但是美貌异常的小姑娘走过来,正在忙着抓药的伙计惊讶了一下,把自己的事情交给旁边的学徒自己一脸笑容的迎上前。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的,那打扮那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是巴结好了说不定赏钱不少。
沈重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伙计不禁停下了脚步,心里有些发凉,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眼神为什么如此犀利,似乎蕴含着淡淡的威严,好像可以一眼看穿自己那点小心思。
掌柜的已经点头哈腰过来了:“沈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重华有点小惊讶:“你认识我?”记忆里却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看看汤圆,小丫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脑袋摇得像是波浪鼓一样:“小姐,奴婢也不认识他”
掌柜的打个哈哈:“沈小姐是贵人,小的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哪里有哪个好运气去认识这地方的人哪个不知道沈家的小姐们个个貌若天仙,小姐您一露面,小的就猜到了。”
沈重华忍不住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却在这个时候敏感地感觉到角落里有两道令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她却没有去理会:“听说你这个药行里面药材是最多最齐全的?不知道,有没有药材的种子?”
掌柜的为之愕然,到药行里面买种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而且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居然打算种药材吗?
不禁犯难的搓着手:“不瞒小姐,这药行只是一个分行,普通药材大部分都是一些山民猎户上山里面采来的,稀罕一些的都是总店那边炮制好了运送过来的,至于这种子,还真是没有,也没听说哪里有人种植药材的。”
普通的药材价格便宜,山上多的是,根本没必要种植,种了也得不到多少钱,那些珍贵的,就算想种,哪里去找那些稀罕的种子去?
沈重华有些失望:“既然如此,你这里镇店之宝总是有的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掌柜的顿时愣住,有心要拒绝,却发现自家店铺外面有好些个穿着打扮很普通的人在周围走动,沈重华的话说出来之后,就有人用威胁的眼神盯着自己,情知这些绝对是沈家派出来保护小姐的好手,咬咬牙:“小姐想看的话,里面请”
沈重华微微颌首,这种以权压人的感觉她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是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还是非常有用的,她的目光毫无预兆的落在角落里一个少年身上。
后者来不及反应,那种异样的眼神顿时完全落到了沈重华眼睛里,厌恶、嫉妒、敌视,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情,只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眸,里面却包含了无比复杂的东西。
“汤圆,等会儿把他带回去。”低声嘱咐了一句丫鬟,沈重华抛开所有人跟着掌柜的进了里间。
沈三小姐出门扫荡了一圈药行,回到沈家的时候随行的人手里几乎是人人都提着药包,连沈老爷都被惊动了跑出来看,结果沈重华除了留下了几样药行里扫荡来的镇店之宝外,每样药材只取了一点,其余的全部分门别类的包好之后送进了库房。
索性药材是坏不了的,哪天说不定派的上用场,其中珍贵的一些还可以拿来当礼物送人,不算是糟蹋了东西。
汤圆带回来的那个少年被第一时间的送到了沈老爷面前,这孩子模样长得很不错,一双眼睛像是野兽一样,虽然被几个彪形大汉扭送过来,却倔强的站直了身子冷冷的打量着坐在上面的沈老爷。
那种感觉,好像他要比那个坐在上面的胖子高贵很多。
沈老爷不喜欢这个孩子,尤其不喜欢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总是让他想起来一些不愿意想起回忆,那些回忆本来已经被他丢进了臭水沟里面再也不会捡起来的。
“这个小子是哪里来的?”他厌恶的别开视线,阴霾的眼神盯着汤圆:“是谁把他带回来的?”
汤圆敛神恭敬的弯下身子:“回老爷的话,是小姐带回来的,今天在药行里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小姐。”
沈老爷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少年,他起身从上面走了下来,满是肥肉的肚子随着动作一颠一颠,那少年的目光绝对是不友善的,甚至谈得上是恶毒,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直走到少年身边,伸出粗短的手指捏着少年的面皮:“我最讨厌这样子的孩子,桀骜不驯目空一切,却不知道其实他就是一只自命不凡的癞蛤蟆,因为吃不到天鹅肉就在一旁愤愤不平。”他凑近了少年,胖胖的脸上满是阴狠:“我的女儿,也是你能够接近的吗?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