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准时降落,林筝紧跟着谭湛,他像是个活地图,虽然不会日语,但对于路线完全了若指掌,很快,两人就到了邹琳订好的温泉旅馆,然而林筝却发现邹琳只给她和谭湛订了一间房,大概在她的概念里,都是男女朋友了,住在一间也是完全正常的。林筝什么也没说,但谭湛还是看出了她细微的别扭。
“请问还有别的客房吗?”
日本女服务生笑容可掬,但表情带了抱歉地告知谭湛,因为如今还是冬季,来札幌赏雪景泡温泉的游客实在太多,旅馆早就被预约满了,没有其余空余房间了。
林筝拉了拉谭湛,她咬着嘴唇,看起来还带了点小小的紧张:“没关系,就住这里别换旅馆了,一间就一间吧,我又不会担心你,你又不是那种人。”
谭湛愣了愣,才意识过来,他轻轻笑了:”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间旅馆是纯和式的,所以也都是榻榻米,睡觉的时候一人一个被窝。”他拍了拍林筝的头,“不过你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很开心。”
两人入住房间后没多久,邹琳的电话就来了:“林筝,你们到啦?行,那我们旅馆大厅见。”
挂了电话,林筝还是多少有些负罪感:“要不要给邹琳打个预防针?”
谭湛却拉起了她的手,径直朝旅馆大厅走去,还是如往日一般言简意赅:”不用。“
他们比邹琳更早到大厅,这间日式温泉旅馆显然非常高端,整个大厅完全是按照日本庭院的幽深风格装潢的,邹琳他们还没到,林筝就利用这段时间充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谭湛就站在一边,看着她对着小花园里那些漂亮的植物拍照。
“表、表哥?”邹琳从楼梯下来,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旅馆大厅里的谭湛,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谭湛这样的身材和长相,站在任何地方都有一种鹤立鸡群的耀眼感,她只是看了个侧脸,就能确定那是谭湛了。
谭湛因为她这声而回头,露出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世界真是好小啊!没想到还能在日本同一个旅馆遇到你!”邹琳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拽了谭湛的手,神情愉快,“对了,表哥,这是我的男朋友陈恳。”她一边介绍,一边也有些小娇羞。
谭湛朝邹琳挽着的男生笑了笑,这个男生看起来和邹琳那位前男友倒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这个男孩子并算不上太英俊,但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看起来一脸正气,谭湛第一印象倒是不错,他的这位表妹,品味终于有所提高了。
谭湛与陈恳握了握手,攀谈了几句。
邹琳好奇道:“对了,表哥,你怎么会来日本?你不是来过日本好几次了,上次问你,你还说未来三年都不会来日本旅游了吗?”
谭湛笑笑:“因为有朋友说费用全包极力热情邀请我来,所以我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
“哇,还有这种好事啊。”邹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个朋友真好!真想认识他!”
谭湛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邹琳一边和谭湛心不在焉地聊天,一边探头探脑找起人来,没多久,她便在小花园里发现了林筝。她不由分说把林筝拉到了陈恳和谭湛面前。
“表哥,我这次是和我朋友约好了一起来玩的。这就是我的闺蜜五月,表哥你应该见过她的啦,你们可以叫她May。”
林筝被邹琳拉着,表情尴尬,她偷偷看了一眼谭湛,只见对方仍旧十分镇定冷静,他侧了侧身,朝林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仿佛还真的和林筝并不熟悉一般。陈恳听到邹琳的介绍后则是礼貌地和林筝打了个招呼。
邹琳挺热情地和谭湛解释:“这次其实我们是做了一个四人旅行啦,我闺蜜和她男友,还有我和我男友,四个人一起玩。”她说到此处,看了眼林筝,“对了,五月,你男朋友呢?”
林筝知道是瞒不下去了,谭湛不言语,微笑地看着她,林筝只要硬着头皮伸出一根手指。
“啊?”邹琳看着林筝指向谭湛的手指,“怎么了?”
林筝眨巴了眨巴眼睛:“额,我的男朋友是他…”
邹琳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大大的“啊”了一声,表情一时来不及调整,维持着呆呆的表情:“你、你说什么?你男朋友是谁?”
谭湛似乎再看不下去,他朝林筝挥了挥手:“过来。”然后便一把拉过林筝的手,顺势揽进了自己怀里,他朝邹琳笑笑:“她男朋友是我。”
邹琳仿佛受了惊吓,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什么?啊?你们怎么会?”她掐了自己的脸一把,“我的天,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当然不是做梦。”谭湛还不忘给邹琳伤口上撒盐,“你不是还特意请我们一起包吃住来一起游玩吗?你不是说想认识一下免费请我游玩日本的朋友吗?照照镜子就好了。”
谭湛搂着林筝,朝陈恳笑笑:“不好意思,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不叫五月,叫林筝。”
林筝被邹琳和陈恳四双眼睛紧紧盯着,心里既紧张害羞又带了丝甜蜜,好在谭湛的手有力地握着她的,仿佛在给她勇气和力量,她终于站直了身躯,挺直腰,迎上了邹琳质疑的目光,朝她微笑。
邹琳的一张脸,五颜六色交叠,她似乎还是没法接受这个发展,磕磕巴巴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她的狗是你那条雪纳瑞的孩子的爸爸。”谭湛仍旧简单直白,“在你的聚会上也不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还有一次类似情况下的碰面。”
谭湛自然不会在邹琳的新男友陈恳面前说出第一次见面的真实场景,然而他克制的点到为止,邹琳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看来在自己之前,林筝也接过一单测试忠诚度的生意,而谭湛也在场…她看了一眼自己此刻正云淡风轻的表哥,突然有一个想法…
“表哥,当初林筝测试的对象…是你?”
谭湛但笑不语:“是啊,我就是喜欢林筝热情奔放大胆的性格。”
林筝一想到自己当初一上来就摸了谭湛大腿,此刻实在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陈恳一脸茫然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然而邹琳也是明白人,她当即嘴巴张得老大。
她直勾勾地盯着林筝:“你…你…你竟然那么对过我哥…让我缓缓,我感觉有点消化不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谭湛,“原来表哥你喜欢这种热辣似火的风格,难怪之前我几个同学文绉绉的倒追完全不起作用啊,她们还以为是自己倒追火力太猛了,原来根本没到点子上,是火力远远不够啊…”
邹琳从头到脚打量了下林筝:“我哥的眼光确实是不错。”她的语气里有些酸酸的,“连我都不得不承认,林筝确实是漂亮。”她挪揄地看了林筝一眼,“说吧,你以前接测试的活儿是不是没有一次失败过?”
“其实有一次。”林筝抬头看了眼谭湛。
邹琳正要追问这个唯一一个如此坚贞不屈的男人是谁,就听见谭湛开了口。
他的声音沉稳而动听:”其实一次也没有失败过。”
“嗯?“
谭湛笑起来:“你唯一失败的那个人,现在不也已经完全不可自拔地爱你了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林筝,他的眼眸里仿佛是整个星河的星辰,漂亮又性感。
林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神经足够大条的人,现在却发现和谭湛在一起后,脸皮变得很薄,忍不住就想脸红,然而这种感觉竟然不赖。
面对两人之间甜蜜又动情的眼神传情,邹琳捂着眼睛大呼没法直视看不下去了。她有些气呼呼转头对自己男友陈恳抱怨:“我真是白花钱了,结果请了我哥和他新晋女朋友一起来四人旅行…”没有说出口的抱怨则更让邹琳郁卒了,她本来可是请林筝过来测试男友忠诚度的,这下可好,谭湛这尊大佛杵在面前,她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去撬墙角让她表哥的女友勾搭自己的男友。邹琳此刻的心情,只想无语问苍天。
好在几个人也因为这个小插曲很快熟悉起来。这几日北海道的天气都晴好,林筝出发之前特意看过,天气预报说没有雪,她近乎是固执地排斥着下雪。
“我们明天就去tomamu 雪场吧。我和陈恳比你们来得早,已经采购好了滑雪用品,表哥,你要不要带林筝去附近的体育用品商店买一些东西?”邹琳从包里掏出了一串车钥匙,“我们租了车,表哥我记得你有国际驾照的吧,虽然札幌公共交通很发达,但是你们采购了东西带回来实在不方便,还是开车吧。”
谭湛接过钥匙道了谢,他也没和邹琳客气,揽着林筝便去旅馆停车场取了车。邹琳预定的这间酒店非常有意境,而它大约为了营造日式的禅意和幽静,也坐落在远离市郊的地方,谭湛看了手机导航,他们需要越过一片小小的雪原,才能去到就近的体育用品商店。
好在林筝并不介意,她坐在车上,认真地看着四周的雪景,片刻后,她才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谭湛:“我其实没有滑过雪。”
“你的溜冰技术很强,我还以为你对冰雪都有独特的感情一定也会精通滑雪。”
林筝笑起来:“我以前想过学滑雪,我觉得我一定能滑好,但是我没有假期。”她盯着谭湛,“你会滑雪吗?滑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这样毫无经验的初学者会不会摔得屁滚尿流?”
“tomamu是北海道中部的一个雪场,是世界上最好的粉雪地带,雪质好极了,最适合初学者了。”谭湛笑了笑,“有我在,你不会摔的。”
林筝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雀跃:“什么是粉雪?”
“粉雪就是雪最天然的状态,没有任何人工的雕琢,这是每个滑雪的人最向往的雪。我三年前也来这片雪场滑过雪,粉雪滑起来真的特别棒,和在人工雪道上滑行的感觉全然不同,非常顺,非常平滑,就像在水面上滑行,所有的起伏都是雪和地面最本身的起伏,就像是漂浮在雪上一样,从高处滑下来的时候有一种仿佛自己在飞的错觉,速度很快,风都从耳畔经过,有点冷,但全是自由的感觉,好像自己在拥抱整个世界。”
谭湛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车外是北海道天寒地冻的雪原,林筝突然觉得这辆车内的世界,是现下整个宇宙里最温暖的春天,她看着谭湛英俊的侧脸,心中充盈了对命运的感激,感谢让她能够遇到他,感谢让她能够在他身边。
谭湛的心里同样也沉浸着温柔和感激。
“啊,下雪了!”林筝突然趴在窗玻璃上指着外面,“好奇怪啊,明明刚才还有太阳,说下雪就下雪,而且天气预报明明说不会有雪。”
谭湛轻笑道:“你喜欢雪吗?”
林筝摇了摇头:“说不上喜欢。”她并没有完全说真话,她不仅不喜欢,甚至憎恶害怕下雪,她在雪夜根本无法成眠,对于下雪,她带了下意识的恐惧,尤其是这样荒无人烟的雪原,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谭湛,幸而有他,否则林筝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独自一人在这样的下雪天行走在这片和车祸事故发生地几乎有些相似的雪原。
她第一次对下雪天有这样平和的心态,即便仍旧不能喜欢,但竟然也能隔着窗玻璃静静地看着每一片雪花的下落。第一次她有一种默默的动容,在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虽然自己身体看起来无碍了,但心理的伤疤却永远好不了了,但此刻,在谭湛的陪伴下,林筝第一次觉得,自己正在默默恢复,伤口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慢慢结了痂。
两个人在雪原上疾驰,一切都宛如梦境,周遭美得像一场慢镜头的文艺电影,以至于那只鹿突然窜进林筝和谭湛视野的时候,一切都像是一帧画面。
那是一只健壮的成年鹿,谭湛紧急打了方向盘去躲避撞击,然而一切还是太晚了,这只鹿冲进来太突兀,速度又太快,即便谭湛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躲避,车还是迎来了那场撞击,挡风玻璃发出碎裂的可怕声音,那只鹿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来自它的新鲜血液在林筝的眼前爆裂来开,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因为躲避的幅度过大,雪路又滑,车在打了几个趔趄后在鹿的撞击下失去了重心,朝着一侧翻去。
这一幕都带着一种血淋淋的熟悉感,林筝几乎像是被噩梦魇住,她完全没有办法在这种场景下做出及时和理智的自我保护行为,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谭湛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朝她倾身扑来,他的怀抱和肩膀宽阔而安全,牢牢地把林筝禁锢在自己的臂膀下,用自己的身体庇护着林筝。接着便是车身翻转的天旋地转感,林筝因为谭湛的遮蔽而终于不用再直面挡风玻璃上那只鲜血淋漓的被撞击的鹿,然而车内物品随着翻滚而跌落,玻璃碎片的飞溅却是谭湛也无能为力的,那些玻璃划过林筝的手,林筝只觉得手背上一凉,然后便是涌出的鲜血,幸而伤口并不深,只是密密麻麻的小细道,而谭湛比林筝更为严重,他为了护着林筝,脸上还被碎玻璃划伤了一小个口子,等翻车和撞击终于结束,林筝抬头,便看到谭湛脸上的血,然而他那双漂亮幽深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在危险发生的时候,谭湛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便是保护她。
林筝几乎是颤抖着去摸谭湛的脸,她神经质地不断追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谭湛,你没事吧?”
谭湛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他的声音仍旧温和而笃定,他朝林筝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林筝,我没事。但是我的腿被卡住了。”
林筝近乎有些疯狂地开始不断用力试图掰开压住谭湛左腿的东西,在撞击里,车变了形,谭湛的左腿被卡住,无法脱身。
“听着,林筝,别急。”谭湛制止了林筝的动作,她花了大力气想要解救出谭湛,近距离下连谭湛都能清楚看到林筝手臂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她的手指甲甚至因为过度用力早已劈开,正汩汩流着血,都说十指连心,这应是极大的痛楚,然而林筝却仿佛全然未觉,她的头发因为翻车而散开来,她就这么披头散发,带着手上的血痕,近乎执拗地试图把压住谭湛左腿的障碍物弄走。
谭湛敏锐地发现了林筝的这份异样,这确实是一场翻车事故,但其实只是一起非常小的事故,谭湛并没有受伤,他只是左腿被暂时压住,身上并没有任何创口,林筝此刻的反应早就超过了正常人应有的限度。她几乎没有受伤,然而她的脸色苍白,人不断在颤抖,连嘴唇都在轻微下意识的颤栗,她的眼神飘忽不安,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她不断追问着谭湛有没有事,但她的思绪却仿佛全然不在当下,而是在别的回忆里。谭湛几乎可以判断,林筝自那场车祸后遭受的应激性创伤根本没有痊愈,她掩盖的很好,但是只要这样一场小事故,就让她全然暴露,毫无招架的能力。
“林筝,你别害怕,我没事,你看,我身上没有受伤,你不要怕。”
然而林筝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神经质地不断用力按着手机,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没有信号…这里也没有信号…怎么办,怎么办…”
这是北海道一处相对人迹稀少的雪原,两人办理的临时日本手机卡本就信号不怎么好,在这处更是直接没了信号。林筝的心里一片慌乱和绝望,这一切都太像了,和七年前太像了,翻车,手机没有信号…她的脑袋一片杂乱,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直到谭湛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把她从噩梦里唤醒。
“林筝,听着,我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好的,我没事。”他一遍遍轻柔重复着,直到林筝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
“我需要你走一段路,在之前我们拐弯的路口,那里GPS还是有信号的,手机所以也会有信号,我要你走到那里,打电话给邹琳,让她找人来帮忙。”
林筝对此十分挣扎,她知道自己必须去求救,虽然谭湛此刻没事,但是如果他的左腿被压住的时间过长,因为流血不畅等原因甚至也能造成腿部坏死截肢,但是她又实在不愿意也不敢离开谭湛,这场景太相似了,她不敢走开,怕一转身就是永别,怕自己走开,谭湛就会遭遇不测,永远和她天人永隔。而此刻更为雪上加霜的,下的雪越来越大了,这样的雪天,这样的事故,只让林筝从头到脚都觉得寒冷,她害怕,她恐惧,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她不想哭,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不断留下来,这场迟到了七年的哭泣,终究还是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的软弱,她的恐惧,她的不安和绝望,终于倾泻出来。
谭湛对林筝的迟疑和哭泣没有丝毫责备,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他伸出手,拉住了林筝冰冷的手:“别害怕。”他没有继续说话,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谭湛的手温热而宽大,仿佛在向林筝传递着力量,重新站起来面对一切的力量。
天变得越来越冷了,雪越来越大,谭湛的头上身上都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天色也一点点变暗,远处呼啸的风声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是好热~大家注意防暑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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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林筝贪恋着谭湛手中的温暖,然而她终于还是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她站了起来。
“等我。”她抹掉了眼泪,深深地看了谭湛一眼,“我一定会马上回来。谭湛,不许你离开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谭湛点了点头。
林筝拉紧了自己的大衣,她爬出了车里,一脚踏入了深深积雪的地面,那只被撞击的鹿倒在不远处,鲜血染红了雪地,血迹蜿蜒一片,顺着那只鹿一路流到林筝的脚边,车窗上都是血,这和林筝七年前那场雪地里的鲜红记忆重叠,她内心充满了恐怖和惶恐,刚才车内因为谭湛的陪伴而生出的对抗雪天的勇气,因为谭湛此刻的不能同往,她充满了不安和害怕。
然而不能逃避。林筝知道,没有退路,她需要救出谭湛,她爱的人。
不论多么恐惧多么寒冷多么不安和孤独,她都必须忍受下去,正面自己的内心和回忆,战胜这种梦魇般的情绪。
而除了忍耐过去回忆和恐惧的折磨,林筝还必须忍受刺骨的寒冷,她以为只是开车出去采购滑雪器材,因而根本没有穿雪地靴,平常的鞋子没入了厚厚的雪中,很快就湿了,脚下便是冰冷一片,等林筝最终逆着风步行走到手机有信号的路口时,她整双脚早已失去了知觉,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坚持下去,必须坚持下去,过去已经过去了,那些属于过去的噩梦也不会再重演,没有人会躺在雪里绝望地等待救援,没有人会死去。
邹琳得到信息后和陈恳第一时间求助了旅馆,旅馆拨打了日本的救助电话,很快,便派遣人员奔赴了现场,谭湛经过半小时就被从车里救了出来,他的精神也仍旧不错,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仍要被送去医院检查。而相比之下,林筝看起来才更像是受了重伤的那个人,邹琳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脸上睫毛上头发上沾满了风雪,然而她甚至都没有想到拂去,就这么带着满头满身的白雪,站在雪地里紧紧拉着谭湛的手,她的样子实在与她过去相比相去甚远,不再美艳不再精致,脸上还有泪痕,充满了狼狈,然而在谭湛的眼中,林筝比任何时候都美。
“不用担心我,只是例行检查,不会有大碍。”被送去医院之前,谭湛还是不停安慰林筝,“你很棒,因为你我才能什么事也没有。听话,赶紧回旅馆,把鞋子衣服换了,冲个热水澡,刚才医护人员给你处理好的伤口当心点别碰到水,喝点姜茶。”
林筝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你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她并没有成年人那种在外人面前掩藏情绪克制感情的弊病,当着邹琳和陈恳的面,也大大方方朝谭湛小小地撒着娇,谭湛却觉得这样的林筝更可爱了。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我也会想你的。”
邹琳面对这种场景实在有点震惊:“你们至于吗?搞得和生离死别有一拼。”她不知道林筝的过往,因而也无法理解林筝那种惨烈的状态从何而来,但对于自己表哥竟然也如此大方承认自己的感情,都不带掩饰一下,也觉得十分新鲜好玩,她喜滋滋的想,以前谭湛老嘲笑她一恋爱就变得不是自己了,可现在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进入恋爱状态的男人,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和克制,一双眼睛里全然是林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