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谭湛却用力地抓起了钥匙,他的心理医生朋友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风一般地打开门出去了。
“哎!谭湛!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茶还没喝呢!”
然而谭湛却根本没心情再坐下来安逸地喝茶了,他现在满心都是林筝,欢笑的林筝、愁眉苦脸的林筝、艳丽性感的林筝、天真的林筝、耍小心机的林筝、狡黠的林筝…他无法接受她做出的事,但谁又说她在那段不健全的家庭关系里不是受害者呢?因为林溪的优秀,父母就选择了对林筝忽视,让她做出牺牲,忽略她的天性、她的梦想、她的人生,以至于她最后终于在日积月累的压抑里变得扭曲而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索性一章一次性发完…省事…大家看着也过瘾…

第二十八章

谭湛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之前租住的小区,林筝所在的小区,而直到他到了林筝的家门口,谭湛才突然意识起来,他并没有再次出现的资格和立场了,他踌躇了片刻,终究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然而正当谭湛想要转身离开之际,他却被林筝门内冒出的焦味吸引了注意。再凑近一点,才发现那股烧焦的味道正顺着门缝越加浓烈地散出来。
“林筝?林筝!”谭湛几乎心跳失速,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没法理智思考,就做出了呼喊林筝的行为,“林筝,你在里面吗?!”
然而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焦味越来越浓,而门缝里也开始有烟冒出来了。
谭湛又拍门喊了几声,他此刻焦急的完全毫无形象,近乎失态地喊着林筝的名字。烟越来越浓了,谭湛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之下开始踹门,同时不惜用肩膀大力地撞击,若干次下,这本身有些旧的门,竟然被谭湛就这么用蛮力踹开了。
他忍着生疼的肩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林筝的屋里,谭湛循着烟和焦味就直接冲到了厨房,他这才看清这些浓烟和焦味的罪魁祸首,是一锅早就烧干了的炖牛肉,牛肉早就糊在了锅底,变成焦炭一般的黑色,牛肉原本鲜嫩的汤汁也早就变成了一些可疑的褐色痕迹,谭湛当机立断关掉了煤气。幸好他发现及时,并没有酿成火情。
“林筝?林筝?”
谭湛顾不上收拾一团狼藉的厨房,他开始找林筝,他的心里有很多糟糕的预想,他那位心理医生朋友说过,林筝的情况多半还可能伴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倾向以逃避现实的压力和不安,他实在担忧林筝因为之前的事压力决堤…他从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不应该提出分手的,她需要他。
仿佛开玩笑一般,林筝屋内的音响里正放着海顿的《D大调第二号大提琴协奏曲》,和谭湛紧张焦虑的心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谭湛疯了一般到林筝的卧室、书房内找了一圈,却还是没看到人影,难道人并不在家里?就在谭湛有些疑虑之际,他却听见关着门的浴室里传来了水的声音。
谭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林筝可能只是在洗澡忘记了在炖牛肉,他隔着门试着敲了敲,试探地喊了声林筝的名字,然而浴室内却没有人回应。谭湛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林筝可能会选择极端的方式回避现实,他又喊了两声,仍旧得不到林筝的回音,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上冷静和理智,而是打开了浴室的门。
“林筝,我进来了。”
然而入眼的并没有林筝,浴帘遮盖着浴缸,浴帘背后却没有人影,只是地上漫着水,并且有水不断地从浴缸里溢出来。
谭湛的手脚冰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他颤抖着走上前拉开了浴帘,果然如他所料,林筝正躺在浴缸里,把自己完全埋在水里。
她在自杀!
谭湛几乎不由分说地从水里把林筝拉了起来。
林筝惊惧之下睁开了眼睛,她大呼了一口气,就被大力地从水里拽了起来,她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惊的甚至呛了一口水,她来不及抹掉自己脸上头发上的水就开始咳嗽起来,本来独自在浴缸里憋气的林筝,突然便被男性的手臂有力的从浴缸里拽了起来,她惊魂未定又惊惧地看向来人,这才看清是谭湛,如果不是他的手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林筝甚至要觉得这是自己的臆想,毕竟谭湛怎么会再出现呢。
谭湛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林筝并没有穿衣服,他转过头,飞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林筝的身上,然后一把从水中抱起了林筝,一路抱着她直到把她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整个过程中,林筝都出于极度的混乱以及无所适从的羞愧当中,她不明白怎么谭湛会突然冲进她的屋子,然后把她从浴缸中湿漉漉地抱出来。
然而谭湛的表情却难看极了,他看起来相当生气。他似乎缓和了很久自己的心情,才终于直视着林筝开了口。
“林筝,任何时候死都不能解决问题。我没法允许你这么做。”
林筝一头雾水地看着谭湛,虽然痛苦而挣扎,但她刚才确实没有想过死,她终究是个怕死的人。
谭湛却把林筝这种茫然视作她再一次的逃避,脸上充满了不遮掩的愤怒:“林筝,你不能这样,如果不是我正好路过,闻到你屋里的焦味,进来查看,你是不是就要这样在浴缸里自杀?”
林筝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我忘了我还炖着牛肉!”
谭湛对她的回答,却认为她是在躲避重点:“你应该关注的不是牛肉,而是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溺毙在浴缸里。”
“我没有…”林筝抬头正视谭湛,她仔细描摹着他的这张脸,仿佛害怕一眨眼对方就消失了,迄今为止的岁月里,谭湛大概是她所能祈求和获得的最好礼物,她手足无措地解释着,“我没有想自杀…我只是泡在浴缸里憋气…”
谭湛本来严阵以待林筝的答案甚至她情绪的崩溃,然而听闻这个答案,却也让他愣了愣…他此刻才想起林筝曾说过的林溪的爱好,林溪面对问题的时候,典型的逃避方式就是把自己泡在水里憋气。
“我真的…没有想自杀,如果我要自杀的话,为什么还要炖牛肉…”
谭湛细细分辨了林筝脸上的神情,确认她并没有在撒谎,这个刹那,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在习惯性地自我催眠继续用林溪的爱好包装自己,只要她没有想过这种极端的逃避方式,就好。
谭湛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有刚才的严肃,他顿了顿:“你换好衣服,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说完,谭湛退出了房间。
林筝再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衣服,头发还没吹干,她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看向谭湛。
仿佛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她的眼神清澈,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是一种纯粹又干净的漂亮。有时候谭湛真的都没法相信事实,他总是觉得自己识人无数,不应该看错,他总还是觉得林筝不可能做出那些事。
林筝在谭湛的目光下有些迟疑和闪躲,她垂下了眼睛,看向地面:“你不是不管我了么。”
谭湛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正面回答林筝的问题:“林筝,我带你去医院。”
林筝抬头露出个惊愕的眼神:“为什么要去医院?我没有什么问题,刚才也没有呛到水。”
“我遇到宋智了。”
林筝的呼吸滞了滞,她喃喃道:“宋智…”
谭湛抿了抿唇:“你没有必要再隐瞒我,在荷兰吃奇幻蘑菇、爱好逛红灯区、把当花滑运动员当成梦想、喜欢甜食喜欢吃烘山芋、逃避问题时喜欢躲在水里憋气的都是林溪,不是你。你是林筝,你不是林溪。”
林筝在谭湛说到宋智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仓惶,在谭湛提及奇幻蘑菇、红灯区的时候,林筝的表情则完全被恐慌代替了,反而是谭湛说完,林筝的脸才一点点恢复了血色,但她仍旧惊魂未定般地看着谭湛,仿佛谭湛正在一步步蚕食她的伪装,洞悉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林筝,你需要治疗,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非常严重。”谭湛看到林筝的样子,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带了点哄骗似的循循善诱,“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认识一位朋友,很可靠,人也很好,我带你去见他好吗?”
林筝心中的惊慌回过味来,便是难以抑制的心潮涌动,像一汪死水,又重新漾起了淡淡的波澜,心里的动容和喜悦重新被唤起,她盯着谭湛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的,像是所有其余人一样,然而谭湛回来了。
“你会陪着我吗?”林筝第一次鼓起勇气,她曾是那样骄傲,她曾经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祈求过一件事,她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愿意去尝试着正视那些血腥残酷的过去。
“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正视这件事。”谭湛认真地看着林筝,“林筝,我们一起去面对你的过去,我陪你去警局,去坦白之前那些事好吗?也陪你去见你的父母,他们欠你一个道歉,我们一起去告别你过去的人生。在这之前,我会带你去我熟悉的心理医生那里,也会对你的心理精神状况做一个鉴定,所有的事情,我都陪你一起去面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需要和你的过去说再见了。”
林筝紧紧看着谭湛,沉默了片刻,才破釜沉舟般道:“就算我做过那种事,你都不会抛下我吗?就算我是一无是处的林筝,而不是林溪,就算我今后再也没法拿起大提琴,就算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没有学历没有任何光鲜的头衔,你也会陪我走下去吗?”
谭湛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会在你身边。”他深吸了一口气,“但前提是,你必须去正视过去的错误,去坦白一切。”
他爱她,因而在这种境地里,仍旧心疼她怜惜她,愿意最后给她一次机会,这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给他们的感情一次机会。
谭湛说的仍旧非常婉转,但林筝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有他坚定不移的道德标准,他爱她,但也没有办法因为爱情就放弃自己做人的准则,他没法接受她曾经暗中做出过那样的事还继续无愧疚心地生活,他唯一能够接受的,就是林筝去自首,去为自己过去的错误受到相应的惩罚,不论是否会有法律制裁,只要去正视去自首去坦白了,人生才可以再也没有负重的前行,而谭湛也才能继续接受这样没有瑕疵的爱情。
林筝安安静静地看着谭湛,用眼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她的心情杂乱又不安定,然而在这种混乱的间歇里,她还有空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男人,永远有着坚定的信仰,即便爱情也不能让他让步,这就是她爱的男人。林筝的心里为此既有些痛苦,又充满了矛盾的甜蜜和骄傲。
她看向谭湛:“你是说让我去自首吗?”她的神情带了点飘忽,“那假设因为那些事情要坐牢呢?”
“我等你。”谭湛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定。在刚才误以为林筝出事自杀时,内心那种永远失去了她的痛苦感受,谭湛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在那个刹那,他便下了这个决定,他没有办法失去林筝,她那么弱小,沉睡了六年,又遭受了那么多伤害,如果他还不陪在她的身边,他无法想象她未来的人生…既然如此,那么如果她做错过,他就陪她一起去承担去面对,去翻过这一页。
林筝静静地看着谭湛,她逃避真相逃避那一天的事故逃避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她想鼓起勇气来对抗那些噩梦般的回忆。
她只是在和谭湛谈恋爱,并没有结婚,两个人远远不能算得上构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谭湛和她分开也完全不需要付出离婚一般沉重的代价,面对她的过去,谭湛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他选择了回来。感情足够凉薄的人,就算已经结婚,在另一半遭遇巨变、病痛时,尚且不能风雨同舟,而谭湛明明并没有和她捆绑在一起,却在她陷入这般泥沼的时候,不忌讳她可能的拖累,而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如果我要坐十年牢呢,你等我十年吗?”
“不会的,林筝,你没有必要想的这么严重,这件事我咨询过律师,你就算去坦白一切,也并不一定会被追究责任,因为可能已经过了认定的追诉期了。更何况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可能也并不好。综合考虑到所有的因素和结果,公诉机关根本不会对你提起公诉。”谭湛深深地看了林筝一眼,“但是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答案的话,是的,如果你有任何事需要我等你十年,我会的。”
林筝看着眼前谭湛的这双眼睛,她可以完全信任他吗?她可以完全依赖他吗?她可能对他说出一切吗?
“你…你让我想想…”林筝的声音艰难而干涩,她的内心也无比痛恨着自己的迟疑和怯懦,然而让她迈出那一步,确实并非旁观所想的简单。
谭湛并没有对此露出失望和不耐,她需要时间,他愿意给也必须给,此刻谭湛只是安静地望着林筝:“好的,还有,这里是我相熟的那位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和诊所地址,如果你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去和他聊聊,他非常讲职业操守,你所有讲的一切都受到医患关系的隐私保护,他绝对不会向第三个人透露一分一毫,就算是对我也不会。你有任何不开心的,或者疑惑的,都可以去找他。”
“心理医生咨询很贵,我没有那么多钱…”
“钱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我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他朝林筝笑了笑,“不用急,你可以好好考虑。”
谭湛知道林筝需要时间和空间,此刻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远离她的生活,做一个隐形的人,只在她需要的时候才出现,他不应该过多去介入她的生活,现下的一切的已经足够混乱到让林筝无所适从了,然而临走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
“测试忠诚度的工作,暂时还是不要做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和安静的环境。”他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这些,谭湛这才放下卡,离开了林筝的屋子。


第二十九章

这几日谭湛越是表现的冷静,他的内心实则就越是不冷静。距离与林筝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然而林筝并没有再联系他,谭湛留下的那张□□,也没有任何动静,谭湛并未收到任何消费的短信提醒,而这反而让谭湛不安起来。他为此一反常态频繁地骚扰了好几次自己那位心理医生朋友,然而很可惜的,对方的回答一如既往。
“没有啊,你的林筝没有给我打电话咨询过,也没有过来现场咨询过。”
每一次,谭湛都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真的确定没有吗?她或许会用别的假名咨询你也不一定。”
“拜托,我当然不傻,也会想到你这种情况,可最近除了我的老顾客之外,其余新的潜在客户,不论打电话问我的,还是上门咨询的,都是男的啊!”每每回答谭湛的,都是对方的摇头和一脸的了然同情,“谭湛啊谭湛,你真的是栽了。你完了。”
然而谭湛哪有心情回应老友的调侃,他的心里充盈了淡淡的焦虑和不确定。已经一个星期了,林筝没联系他,也没有联系心理医生,她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会愿意主动正视自己的过去,接受过去错误带来的后果吗?还是她会选择逃避?
明明自己在这件事上才是毫无瑕疵,理应当握有主动权的人,可偏偏谭湛却觉得,自己才是占据劣势和被动的那个人。
他努力摒除自己内心的杂念,打败心不在焉,将注意力重新从林筝身上转移回自己的工作上,林溪的专题不做了,他面临着十分巨大的压力。
老徐也对谭湛的状态有所觉察,他坐在郑台长的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帘,望着屋外正在工作的谭湛,叹了口气:“郑台,我有点不能理解,之前安排小谭做《艺术回廊》,确实是想试探试探他的能力,也挫挫他的锐气,但他一直表现的很好,尤其是对《艺术回廊》第一期的专题,做策划案的时候提出了很多不一样的切入点,让我也很刮目相看,如果林溪的这期节目做出来,应当是反响不错的,虽然《艺术回廊》不比一些民生法治类节目来得犀利,但能做出彩,也很体现一个人的能力。但是就在之前,很突然的,小谭突然跑过来,和我说要换选题,不再跟进制作林溪的选题了,他会换一个名人进行采访。”
郑台长喝了一口茶,也有些意外:“怎么回事?是做林溪的节目里遇到了什么素材取材的困难?”
老徐摇了摇头:“他不肯说,只是很坚持,说没法再做林溪的专题,态度很固执,为此我还和他闹得有点不愉快,但他是铁了心不做林溪这个专题了。这几天加班加点就差睡在单位了,宁可重新制作选题,要换成做退役的游泳运动员林浪的专题。”
“新专题怎么样?”
“新专题能怎么样?中规中矩,退役的游泳运动员,这种专题不算新鲜了,能探索的切入点也早就被挖掘光了,何况这么短的时间里,要重新做出一个完整的新选题方案,总是有些时间紧迫的。”老徐叹了口气,“我本来还觉得小谭确实还不错,想委以重任呢,结果到底还是公子哥脾气,虽然能力看起来还不错,但太任性太自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自己不想做林溪这个专题了,就一定要换。”
郑台长眯了眯眼睛:“再看看。”
而在谭湛忙于重新制作新专题的时候,林筝却在家里盯着“舒曼”发呆。
这个星期,她哪里也没有去,她也没有用谭湛的钱,她只是抱着她的小土狗,窝在家里。几小时前,她终于把她丢进橱柜不想面对的那把大提琴拿了出来。在漫长的静默里,她把小土狗放在了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了琴盒,整个过程中,林筝的手几乎都带了微微的颤抖,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线条优雅流畅的木质琴身,以及那闪现着冷冽光芒的金属丝质琴弦,仅仅这样简单的动作,林筝的耳畔仿佛便能回忆起这把知名的大提琴全盛时期在林溪的演奏下那种令人惊愕而丰富的声音,然而这又反而让她惊惧地缩回了手,她总有一种错觉,如果自己再进一步,是不是就会唤醒这把大提琴的灵魂?林筝盯着琴弦心理建设了很久,才终于闭起眼睛,扶起琴,另一只手拿起了琴弓,她试着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中,想要试图找回曾经拉大提琴的感觉,然而一闭上眼,出现的并非那些低沉曼妙的音乐,反而是流淌着鲜血刺目的雪地,还有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满脸怨恨的脸…林筝几乎是遭到电击般下意识扔开了手里的琴弓…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林筝抱着这把价值千金的“舒曼”,她想努力忍住,然而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慢慢往下流,她几乎有些情绪失控的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然而回答她的除了那把沉默的大提琴外,就是她陡然被吓到的小土狗汪汪汪的叫声。
她仍然没有办法正视大提琴,也没有办法真的去面对过去。她的梦想、希望和人生,仿佛随着那场车祸一起终结了。
而无法获知林筝近况的谭湛,也多少有些坐立不安,他虽努力掩藏,但细心的唐潋滟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其余众人正在讨论交流旅游心得,唯独谭湛有些心不在焉。
“我去年在泰国水灯节的时候去了清迈,参加了万人天灯节,当时那么多那么多的天灯飞上天,一下子清迈的上空就都是漫天的灯火,觉得非常神圣非常有仪式感,也非常震撼。都说只要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天灯上放飞,神明就一定能听到你的祈愿。”唐潋滟努力想引起谭湛的注意,她的声音轻柔而甜美,“只要天灯能够飞上天,到最高最高的云层里消失不见,就说明你的祈愿被接受了,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我朋友也去放过清迈的天灯,她说可灵了,当时他们一行三人,写在天灯上的愿望,一年之内就都陆续全部实现了。”
“对啊,对啊,而且不是说放天灯还能给已经逝去的人传递自己想说的话吗?据说也很灵的,我有个朋友,恋人出意外车祸突然就去世了,去世之前几天他们正好因为一些事情冷战,她对恋人还说了很绝情的话,他突然离世,她特别痛苦,觉得心里有很多很多想和他说,想告诉他,自己一直爱他,希望他知道,自己曾经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她的恋人去世了七年,她一直没法走出这段感情,觉得还有未尽的话没有告诉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做梦,梦里都是两人吵架的场景,后来听了一位大师的话,却放了天灯,这盏灯也飘到了高空完全消失不见,那一晚开始她就没有再做那些吵架的梦了,梦里都是和恋人过去美好的回忆,再过了一年,她就彻底走出来了,现在也有了新的感情和生活。”唐潋滟同部门的袁夜一脸神秘,“都说,放天灯向已经逝去的人道歉,都会获得原谅。而且用天灯为这些逝去的人祈福,为还活着的人祈福,都非常的灵。”
唐潋滟正有些失落,却见谭湛对袁夜的一番话似乎有了点反应,他终于抬起了头:“清迈的天灯节是什么时候?”
“是十一月里的一天吧,每年时间不确定呢。”
谭湛笑了笑:“那有点太晚了,还要等将近一年才有下一个天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