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门的一刹,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向身后张望了一下,却不见半个人影。神仙大人还在不在?难道瞬移回珍阅阁睡大觉去了?她心中忽然没着没落起来,对于单独面对袭羽有些退缩。心中的忐忑当然是不足以阻挡她的脚步,她继续向行宫内走去。心里给自己打气:嗯,不怕不怕,说不定神仙大人根本没有走,他存在于无处不在的空气中……呃……好像鬼……
行宫内绿树翠竹子掩映着精致的亭台楼阁,是极美的园林风格。小厮领着她,沿着曲曲折折的花间石子路穿行。忽然眼前一亮,视野开阔了,落泓湖湖面竟再次出现在眼前,而且从她现在所站的这个角度望去,竟比方才在园林外看向湖面时感觉风景更美。这才知道此处行宫是三面墙一面水,竟霸占了落泓湖最美的观光角度。
方小染心中的鄙夷更深了一层。
前方不远处,临水有一座翘然小亭,里面有两个人在品茶聊天,旁边侍立了几名伺候的宫女。其中一人身着缥缈紫衫,面含浅笑,湖上微风掠过,黑发轻扬。自是袭羽袭王爷。
另一人穿得似乎很舒适随意,然而细细看去,那明黄罗袍上分明绣着龙纹,头发用一顶束发金冠束起,想来便是当今皇帝——袭羽的哥哥袭陌。五官相貌与袭羽似有几分相像,气质却与慵懒柔媚的袭羽截然不同。皇帝察觉到有人到来,转眸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与方小染短暂的对上,她便有些心慌的移开了目光。她不太敢直视他。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传说中的皇帝,天下权势最大的人;也是因为他那只平平的一瞥中,目光中的深邃和冷傲便让人心生惧意。即使此时距离不十分近,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她却莫名的感觉皇帝像一柄隐在黑暗中的利器,尽管掩饰得很好,却仍让人隐隐感觉到锋芒的凛冽。
小厮上前几步,正欲通报,袭羽却从皇帝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跟着转头,也看到了方小染,未等小厮开口,便眼睛一亮,欢喜动情的叫了一声:“染儿!”
急急的起身,快步迎向她,及至走到她的面前,眸光闪烁,满面深情,低声抱怨一句:“染儿,你可来了。袭羽等得好生难熬。”一面说,双手伸出,来捉她的手。
看着他这付大情圣的样子,她知道他又在演戏了。眼看着他的手伸了过来,忽然感觉到未知的地方有一对眼睛看着他们。无处不在的神仙大人……
未经任何考虑的,在他手指接触到的一刹那,她的手向后缩了一下,他便捉了个空,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见他这等表情,她心中暗暗懊悔。虽然早就不打算再陪他演戏了,但这场戏的观众可是皇帝,想来是至关重要的一场吧。如果演砸了,会不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一念至此,有些心慌。
却见袭羽浅笑了一下,用暧昧的语气低声道:“皇上在此,染儿便害羞了?”
她迅速的调整心理,配合的道:“嗯……王爷,民女初次面圣也不太懂规矩,我个人觉得,是不是应该先叩见皇上?”
袭羽“哦”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我见到染儿,欣喜得糊涂了。”挽起她的一只手,领着她向小亭走去。
这次她没有拒绝,配合的由他牵着,走到亭下,脑子里回忆着戏台上平民拜见皇上的戏码,迈着一本正经的淑女步,跪拜在地,高呼道:“民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传来皇帝愉悦的声音:“平身吧。”
方小染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袭陌眼含着笑意,打量着她:“这位便是三弟整日挂在嘴边的染掌柜?朕这几日听你的名字,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我不过是让他陪我在这边休憩几日,他便日夜不休的念叨,分明是嫌朕耽搁了你二人的好时光。昨天终于让他抓到了理由,说是记不住典故要查书,硬是借着要看书的由头,把你给弄来了。呵……三弟他读书过目不忘,岂能有记不住的典故?”
旁边的袭羽听到袭陌如此描述,厚颜无耻的道了一声:“皇上圣明。”伸手又抄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脸上笑得越发幸福甜美,她也只好配合的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她明知袭羽是做戏,心中如同吞下一枚裹了糖衣的苦果,很不是滋味。
只听旁边的一道隐进竹林的小径上传来带着盈盈笑意的女声:“皇上,羽哥哥,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碎冰西瓜……”
随着话声,浅绿罗衣裙角轻扬,一名婉约女子从竹林间走了出来,捧着一只水晶碗,碗里盛了鲜红的瓜瓤和碎冰,步履婀娜,一对潋月明眸只顾得端详着手里的碗。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来,顿时僵住了脚步,一张明丽的脸儿瞬间变得苍白。
这位女子,方小染是认得的,正是之前曾见过一面的相府千金林清茶。
她下意识的想把手从袭羽手中抽出,却再一次被他握紧。怕太着痕迹让人看出生硬,她也只好作罢。只能侧了一下身子,对着林清茶福了一福。林清茶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想搭理她,完全没有动作。
袭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遍,笑道:“清茶,这里有人急着去……看书呢。这冰镇西瓜只能由我们两人享用了。”
袭羽丢下一句“多谢皇上,臣弟告退”,便扯着方小染,沿着花间石径头也不回的走开。
拉着她直走到一处僻静花间,脚步渐放慢了下来,一直攥紧的手指也慢慢放松。方小染敏感的察觉到了。
想到上次与林清茶打照面后的被他嫌弃的甩开的经历,心中想着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羞辱,手腕用力,果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抹布遇到揩油
想到上次与林清茶打照面后的被他嫌弃的甩开的经历,心中想着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羞辱,手腕用力,果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袭羽只觉得手心忽的一下变空,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眯着眼睛看向她,眸中寒星微闪。她别开脸,不去看他,闷闷道:“我明白,我该走开了,你一个人专心的明媚忧伤吧。”
她转身便走,却被身后一声凉凉轻笑止住了脚步。
“几日不见,染儿变了不少呢。”他语气凉薄,有嘲讽的味道。
她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变了?”低头打量下自己,“哪儿变了?
他低垂了睫,没有回答。
哪儿变了?怎么说呢?
就说,刚才见面时,他伸手去握她手,她那个下意识的躲闪的动作,不情愿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还是说,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时,分外的果断,是他不曾料到的?之前也知道她不愿意陪他演戏,可是分明又不舍得退出这个角色,哪怕她是演得那样辛苦。可是如今看来,她似乎真的演烦了呢。
她现在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问他觉得她哪里变了。
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不会暴露那点让自己也感到诧异的小小失落感?……
他就这样发起呆来……
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他诧异的转眼,看到方小染脸上那个鄙薄的嘲笑。
她扬了扬下巴,说:“什么病啊,药啊……都是借口吧。你拉着我演这样一场戏,是不是因为,林清茶是皇上看上的女人?”
他未料到她会冒出这样的言论,一时间懵住,没有答出话来。
方小染见他不吭声,只道是被她说中,继续用很平淡的声音,将颇有杀伤力的语句纷纷砸下:“就为了不敢跟顶头上司抢女人,就假装不喜欢她,假装心有所属,不惜辜负掉林清茶,不惜让我当炮灰,羽王爷,碍于您高贵的身份,我很想不鄙视你。”
他静静的听她发射完连珠炮般的狠话,眼中流露惊讶的神情。
她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转身就走。心中却觉得这情形十分熟悉。仔细一想,记起来了。这好像是艳书中痴情女指责负心郎的桥段啊!那么,之后的情节……郎追妹,解释误会,冰释前嫌?恶~~~~这样恶心的桥段,让他跟林清茶去演对手戏吧!就让炮灰她清静的退场吧!埋头闷走……
只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不由怒气升腾。都说了她是炮灰了!她演够了,要退场,退场,退场……猛的转身,捏拳怒目而立,瞪着身后那个紫衫翩翩的人。“跟着我干嘛?没有勇气接受人家,就自己缩到壳里好好呆着,不要再因为我傻就这样没人性的利用我,其实拒绝一个女人,压根儿不需要用另一个女人当武器。”
“我没觉得你傻。”平静的凝视着她,真诚的语气。
“那我谢谢你了!”嘴巴里说着谢字,激愤的语气却分明表明她并不领情。“不关您的事好不好。是我自己觉得自己愚蠢透顶好不好。”她从怀中掏出带来的那本身价贵重的书,像扔废纸一样扔到他手中,“书已送到,掌柜我告辞了。”这一语双关,透出彻底退出,彻底决裂的意味。
他拿着书,看着那个炸毛一般的家伙扬蹄奔走,脸上忽然漾起深深笑意。
方小染在曲折花间小径埋头乱走一通,抬起头来时,如愿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并不着急找路,只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歇息。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也坐在那里不愿动弹一下。仿佛她整个人藏到黑暗里,心也便跟着藏到黑暗里,看不清,或许就可以不必面对。可是若再不面对,便是自己欺瞒自己。
夜一分分的凉下去。
最终还是两名宫女找到了她。宫女说是羽王爷差她们来找她的,并将她领到她今晚要下榻的房间里。隔了一会儿,又送来了饭菜。宫女说:皇上的意思是让她一起用膳,但王爷说染掌柜今天赶路必定是累了,不如让她在自己的屋里吃。
宫女一边这样说着,脸上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她见宫女这表情,猜着一定是皇帝又揶揄袭羽“知道疼人”什么的了。她倒真的是不想与他们一起吃饭。她一个平头百姓,跟传说中的万岁爷一起吃饭,恐怕会紧张得找不到嘴巴在哪里。还有那个林清茶……她不想面对。还有袭羽……她也不想见他。
嗯,这三位,她谁也不想见。所以,对于袭羽特意安排她单独用餐,心中倒是暗暗感激。
宫女摆好了饭菜告退,她谢过宫女,送到门边把门关好。回身走向桌边,眼睛盯在盘子中那只烧鸡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嗯,要吃饭。多吃饭才能有力量,有胃口要吃,没胃口更要吃!”
一对爪子凶猛的向着肥肥的烧鸡探去……咦?不对……这只烧鸡,为什么少了一条腿啊?
是送来之前就被厨子撕去一只?还是那小宫女路上偷吃了?不对。刚刚宫女摆盘子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没发现少根鸡腿啊。
她正对着缺腿烧鸡左右怀疑,忽然“啪”的一声,有个硬硬的东西不知从何处飞来,砸在她的后脑勺。她惊得“嗷”的低叫了一声,一跃而起,抱着脑袋左右张望,却不见身后有什么人,窗户也关的好好的。
再低头看地上砸中她的东西,倒吸一口冷气……一根鸡骨头!
屋里有人!借着桌上灯笼发出的光,目光在屋中缓缓游移,最后落在床前低垂着帐子上。嗯,从鸡骨头飞来的角度、力度分析,偷吃鸡腿者应该躲在床上帐中!
她紧张得张嘴欲叫,却见帐子缝隙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熟悉的声音传出来:“我还要。”
方小染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嘴巴一咧,乐了。是神仙大人的声音嘛。他又“变”到她的屋子里来了。知道神仙大人在这里,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忽然松驰了不少,仿佛找到了分担的人。又有些恼怒他不吭一声就躲在床帐中吓她,上前几步,扬手,“啪”的打了一下那只手的手心,斥道:“偷吃我的鸡……”
她手落在他手心的一瞬,他的五指忽然合起,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往里一带。于是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进床帐之中,栽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一对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一只灰毛的脑袋顺势抵在她的肩侧。
她的手没着没落惊慌的扑棱了几下,想撑起身子,试探了几下,不是按在神仙大人的胸口,便是按在他的腰腹,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着力点,整个人失控的趴在神仙大人的身上,形成交颈叠身的沦丧姿势。嘴巴里呜噜一声:“神仙大人……这样不好,让我起来!”
他不理会她忙乱而不得章法的挣扎,慢条斯理的把他的嘴巴在她的肩头磨蹭着,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唇的轮廓,软度,和温度……
她如同被电到一般,一动不敢动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却在蹭了个够之后,满意的飚出一句:“嗯,擦干净了……”
方小染石化……原来,神仙大人是在拿她的肩膀蹭嘴巴上的油啊!
她再次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开,这次他没有再用手臂束住她,任由她跳到了床下。她不知是因为恼火还是因为窘迫涨红了脸,嘴巴鼓啊鼓的,半晌憋出一句:“神仙大人,您不觉得我这块抹布,有些奢侈吗?”
“嗯……”他沉吟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衡量她这块抹布的身价,灰眸含着柔和的碎光,嘴角盈着不知为何分外愉快的笑意,郑重做出了评价:“很舒服。”
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泛着粉色的面颊。狐疑的问:“神仙大人?你好像很开心?”
“嗯,是啊。”他也从床上下来,上前一步,两只手伸出,捧住了她的脸。
方小染泪:“神仙大人,你又在擦手上的油吗?”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却旋即不轻不重在她的脸蛋上揉了两把:“是啊。”
方小染望天……这是不是就叫——揩油?“我的神啊……”
“叫我何事?”
“拜托您以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的举动,不符合人间的规矩。”
他认真的睁大眼睛:“我是神仙,为何要遵守人间的规矩?”
“难道你做神仙就可以没规没矩?”方小染怒了,一把将他的左手从她的脸上扯下,抓住他的袖口,噌噌噌向上卷,全然不顾那一截玉臂露出耀人眼花,只用手指头戳着他肘部上方那点朱红的守宫砂,严肃的道:“人间,是很危险的!人,是很邪恶的!如果你再这样放肆下去,这枚红点儿就难保了!你想因为破戒被压在五行山下吗?(摇:女儿,他不是悟空,悟空也不是因为犯色戒给压在山底下的,你神话故事读串啦!染:走开!不要妨碍我给神仙普及安全X教育!PIA飞……)你记住哦,切不可对别的女子也这样随意,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这般有定力的!”
他看也不看那枚守宫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如月光流淌:“……为何染儿这般有定力呢?”
“呃?”她愣了一下,旋即自嘲的笑了一下。“也不算有定力啦。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什么定力,什么矜持,全都见鬼去了,简直称得上花痴病发……”讲到那个“他”字的时候,声音顿时黯然的低了几度。
他的眸色忽然暗淡下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样啊……原来无关定力,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约会遇到小毛毛
他的眸色忽然暗淡下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样啊……原来无关定力,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嗯?”方小染没有听清他的喃喃低语,迷惑的看着他,想让他再重复一遍。
他却极快褪去了失落的神情,抬眼道:“既然已与他告辞,我便带你离开罢。”
“离开?”她愣了一下。
“你……难道没有要放弃他吗?”他的声音忽然晦涩起来。伸手,扯起她的袖子,手指触摸着袖上一片湿透的痕迹。
她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一直在自欺欺人强撑的神气渐渐零落,此刻的最真实的落寞神情终于露在了脸上。神仙大人果然是无处不在的。她之前与袭羽的对话,他都知道了。从袭羽身边跑开后,她独自坐在昏暗中花间石凳上的那段时间里,感觉得到心中的热度渐渐的降温,一直降至冰点,仿佛有冰凌凝结在了心口。她早就知道这场充满了伪装和假意的戏演起来很难,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的挺过序幕,拉着他,渐渐的入戏……可是最终入戏到难以自拔的还是她一个人而已。这场戏再演下去,她只能是自取更多的羞辱。她藏在黑暗中,毫不留情的强迫自己面对这个事实。清晰的告诉自己:趁着自己还有站立的力气,及时退场吧,到时候若是横尸戏台,会死得很难看。就这样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心口却痛不可当,就举起了袖子,盖在眼睛上,任决堤的泪水浸透袖衫
……
神仙大人却连这个也知道,捏着她湿透的袖口,眼睛里有几分疼惜,几分……嫉妒。
被勾起伤心事,又惊叹于神仙大人法力无边无所不知的方小染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神情。只在发了一会儿愣后,声线寥落的道:“神仙大人,你身为月老,难道就不能帮我得到他吗?”
他的脸色阴了一下。“只知道利用、伤害染儿的人,我非但不会撮合,还要将他彻底从染儿的命中抹掉。”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拜托您,抹的干净些,不要留下些痕迹让人难受。”
“好。”
“不要光说好,你倒是说说看用什么办法抹净呢?”她急不可耐的摆脱缠绕在胸口的挫败和伤痛……如果能彻底的将他从记忆中清除掉更好。
他沉默了一下,眸光柔和的将她笼罩,这样的注视使她的头脑渐有些恍惚,忽然他唇间吐出轻声的一句:“用……另一个人。”
“哎?”她讶异了……
他却已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专注的眼神落在她的唇上,拇指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她僵着脖子一动没敢动,心中疑惑道:难道神仙大人用指头在她嘴巴上擦抹的动作是在施仙法,这样子就可以让她忘掉袭羽吗?
正乱猜着,就见他的眸中忽起雾霁,眸光渐渐迷蒙,脸渐渐的靠近。略重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神仙大人难道要牺牲自己,完成任务?!这也太太太敬业了吧!
手臂下意识的在他的胸口一撑,他纹丝未动,倒是她退出了几步开外,后背抵在了椅子上,慌道:“神……神仙大人,您不必这样以身饲虎……哦不,舍生取义……不对,无私奉献……”
“我情愿。”他用低沉的声线,清晰的回答。
她只觉得哗的一声,脑中似有一扇一直被风鼓动、却勉强关闭的窗子被刮开了,风卷动着无数花瓣涌入她的脑海,铺天盖地,纷乱迷眼。
他静静的看着她惊怔的表情,耐心的等她镇定下来,清晰的思考……
然而还未等她彻底的想明白他的意思,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她略吃了一惊,转头往门边看去,再回过头来时,神仙大人已从眼前消失了。
她迈着迟缓的脚步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袭羽的声音:“是我。睡了么?”
她脑子里乱糟糟浑沌沌的思绪顿时“唰”的一下被清空,眼中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了,飞快的回答:“没有。”手果断的伸门栓,开了门。
袭羽披了一身银白月光站在她面前,墨眸中敛着星光水泽,轻声道:“染儿,月下白荷别具风味,一起去赏荷,如何?”清凉的笑意,如细雨拂面而来。
他这样轻声的一句话,仿佛咒语,如同将她带进了梦境之中。毫不犹豫的抬脚便迈出了门槛,跟在他身后略后的地方,低着头,慢慢走去。完全没有听到身后床帐之中,传出狠狠捏拳的一声骨节脆响。
夜色下的湖畔分外的安静,只有切切虫鸣和微风掠过叶梢的声音。湖中婷婷白荷在如霜月光下,如同披了白纱的美人,清丽婉约,美景醉人。方小染的目光投在湖上,全部的注意力却都在三尺之外袭羽的身上。
他站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乌丝缥缈,墨眸如潭,目光也投向湖面,低低的声音被微风吹得柔软飘忽。
“皇上是否看上清茶,我并不在意。我与清茶,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我对她却无非分之想。借机拒绝清茶的好意……倒是真的。拉你作戏,原本不是为此。只是既遇到清茶,便借机而已。我既无意,也不愿她总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我虽然也不愿看到她伤心,但该来的总要来,拖延着不表明态度,对她反而更加不好。”他悠悠道。“让你成为炮灰……很抱歉。”顿了一下,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们便褪下戏妆,真正来过,如何?”
这一句“褪下戏妆,真正来过”,让泪雾忽然蒙上了她的眸子。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她悲剧炮灰命运的同时,也表达了他想真正的接受她。假戏成真,是她念了多久的心愿啊。可是感觉为什么如此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