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喷出口烟,眯起眼睛往楼下看——下面的阳台上挂着养大宝的笼子,还有一盆他忘了带上来的小仙人球。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本来就不好,孟家母女的嗓门又一个比一个大。他一句不落地听着,没过一会儿,战火就燃烧上来了。
“砰!”
弯弯像只撩拨起来的公蟋蟀,浑身都洋溢着战斗的激情,一脚踢开他掩上的门,愣了一下,又用力地一脚踢上。
谭章一走进屋,憋着笑,好半天才说出句话:“你…”
“我赔还不行?”
谭章一点头,行,当然行。
弯弯四下里看了看,吭哧吭哧地把沙发推到门边抵住,然后就跟个石狮子似地蹲那沙发上了。
谭章一走过去摸她脑袋,被她一把打开:“怎么了?”
弯弯不理他,蹲那边抱着脑袋抖肩膀。
谭章一叹口气,搂住她:“别闹了,乖,下去道个歉——老人家更年期,有点脾气难免的…”
弯弯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我还不够孝顺?我什么都听她的!我从来没在人前这么窝囊过…”
谭章一伸手拉她,弯弯更努力把脑袋往下钻。谭章一拔萝卜似地拨了半天,才把她揪起来,半拖半抱着哄进卫生间,又是找毛巾擦脸又是找话题开解。
弯弯顶着头乱糟糟臭烘烘的短发,眼泪一个劲的往外喷薄,脸上神色倒不像是委屈——像给猫挠坏了,满满地狼狈和愤怒。
谭章一把毛巾盖在她脸上,使劲揉了揉。弯弯嘴里唔唔唔拒绝,一把推开他,埋头寻找起来。
谭章一奇怪了:“找什么?”
弯弯还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继续弯腰苦找:“隐形眼睛给你揉出来了!”
谭章一只好拿着毛巾干站着了,看着她露在灯光下的脑后勺,伸手一扒拉,竟然扯出条红艳艳的虾须。
弯弯终于在膝盖上找到自己的镜片,沾了点水弄进眼睛里,这才注意到他手上那根虾须。她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刚才把饭桌掀了…”
谭章一折服,果然有其母才有其女。他看了眼两个人映在镜子里的脸,犹豫了一会,忽然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弯弯瞪圆眼睛,愣了半天才渐渐脸红起来。谭章一连手也搂上去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半眯着眼睛,胳膊一点一点地收紧,抱住她。
“弯弯——”
弯弯缩了缩肩膀,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半天,认命似地塌下肩膀:“干嘛?”谭章一觉得刚才那股暖意更浓了,浓得像要把人融化似的,不由自主地就放轻声音:“咱们试试吧。”
弯弯还记得上次的失败,一边伸手推开他,一边警惕地提高声音:“试什么?”
“恋爱啊——”
弯弯张张嘴,脸一下子全红了,那手就顿在半空中。
恋爱啊——
弯弯蜷着腿,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机。谭章一在厨房洗苹果,发出哗啦啦哗啦啦地水声。
她有点儿恍惚地看着重播的新春联欢晚会,到了相声小品节目条件反射似地笑了两声。
这就算开始了?
弯弯脑子里混沌一片,唯一想得清楚的就是那温柔绵延的声音:“恋爱啊——”、“恋爱啊——”
任凭她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恋爱经验,愣是找不出一个可以拿来分析参照的。这算什么呢?浪子回头吃好草?日久生情终成眷属?
…
无论如何,是机会就得把握住嘛!
弯弯嘿嘿傻笑了两声,连刚才她妈砸她脑袋上的油闷大虾的腥味都变得没那么难闻了。
谭章一拿苹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脸傻笑的样子:“笑什么呢?”
弯弯看着那颗湿漉漉的大苹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好、好大的苹果…”是啊,刚动了心,以为没戏了,人就来主动表白了——好大的惊喜,大得人有点承受不过来了!
谭章一显然理解成另一种意思了,嘀嘀咕咕地找来水果刀去,切成一片片的放盘子里端过来,还插了几根牙签在上头。
弯弯瞅着那细竹条儿眨巴眼睛,这也太贤惠了呀!
谭章一见她不动手,干脆挑了一块戳到她嘴唇边:“张嘴——”
弯弯一口把苹果吞了下去,谭章一还要喂,被她飞快地连盘子抢过去。这亲昵来得太快,总让她有种踩着气球走路的感觉。
谭章一挨着她坐到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始发难:“相亲感觉怎么样?”
弯弯咀嚼的动作停滞了,这话什么意思,跟小情人吃醋似的!可明明之前,是他拒绝了自己吧?
“我…”
谭章一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还让我吃别的男人吃剩下的东西,约会约不到合适的了,才知道叫我来收拾残局…”
弯弯心里说不出的诡异,按道理说情人间吃醋,那也叫情趣。可谭章一现在的表现,怎么就觉得有点秋后算账,占尽先机的意思?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没吭声。
谭章一哼了一声,语气终于有点酸楚起来:“听阿姨说,还是个博士?”
弯弯的苹果也吃不下去了,干脆啪嗒一声把盘子放下:“我不都跟你说了?我把人都赶跑了…”
“那是你没看上——”说着,眼神转到那可怜的盘子上,“要的时候理直气壮,不想要了就随便浪费…”
弯弯没招了,跟看四不像似地看着他,眼神冒火。
谭章一笑笑,挪挪屁股坐近了点,然后伸胳膊搂住她:“这次就算了,下次…”
弯弯给他这一酸一甜整得都有点摸不着方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玩我呢!”
谭章一不说话了,隔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谁跟你玩?我很认真的。”
那表情好像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啊,眉毛眼睛嘴巴没一个地方不在笑,笑得弯弯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她记忆里的谭章一,或者说墙,即使爱耍耍人,总还是温柔的。即使被迫跟人学着做流氓,粗野之外,也还带着点贴心贴肺的熟悉感。
“墙——”
谭章一拈起块苹果,放进嘴里:“怎么了?”
“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谭章一抬抬眼,眉头微微皱起:“想起什么?”
“就是你以前…”
“没有。”
谭章一的语气在一瞬间冷硬下来,看了她一眼,脸上很快又浮起笑容:“想起了一些——还要吃苹果不?”
弯弯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第二十九章、夜杀
“钱汝铭,钱荣益长子,钱氏琉璃场第二任经理。一九四一年二月四日晚神秘失踪,疑为被日本人暗杀…”
弯弯盯着手里的那份打印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青年实业家,留洋学子…
她把两只脚都蜷缩到椅子上,扭头去看正埋头打扫的谭章一——不像啊,这和好脾气的墙壁先生,和耍流氓摸人屁股的谭先生…完全是两个人嘛!
“喂,有没有照片可以看啊?”
谭章一直起腰,看白痴似的:“这个也是我偷偷搞到手的,还照片,去哪弄?”
弯弯闭上嘴,重重地抖了一下那张破纸,惹得谭章一个紧张:“别抖别抖!我手上就这么一张,弄坏了就没有了!”
弯弯给他吓到了,小心翼翼地拎着手里的打印纸,跟拎着尾活鱼似的。
谭章一擦擦手,火急火燎地把那纸接过去。
弯弯咕哝:“看你紧张得那样!干嘛不送到公安局去?搞不好凶手就查出来。”
谭章一不可置否,把纸收到柜子里,拿着拖把继续拖地:“这本来就是我花钱找人从他们那复印来的,我再交给他们,出口转内销啊?”弯弯叹声叹气地跟过来:“哎,我晚上不想回去了——”
谭章一瞅了她一眼,往楼下示意:“不怕你妈妈杀上来?”
弯弯叹口气,要和解,那也得母亲大人肯合作呀!
“我妈吧,跟我一样,就是那一瞬间,一刹那,特别的激动。等她平静下来,就好商量了!”
孟妈妈现在就像只点燃了的火箭筒,满脑子都只有发射发射,别说商量,开口讲理都难…
听她这么分析了一遍,谭章一也觉得这对母女得分开一下,好缓和一下气氛了。
当天晚上,弯弯就留楼上休息了。
谭章一抱了条毯子睡沙发,把卧室留给了她。两人隔着面墙聊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和解,一通电话就把孟妈妈熊熊燃烧的斗魂浇灭了。孟妈妈是出了名的贤惠妻子,知道老伴有高血压高血脂,平时饭桌上少有肥肉荤腥。她前脚刚出来,老伴后脚就走亲戚串门,一时贪嘴吃多了油腻,血压升高…
孟妈妈痛心疾首地挂了电话,唠唠叨叨地在屋子里走了个来回,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弯弯正借着爱情的勇气蹭到门边,一个“妈”还没喊出来,就给孟妈妈收拾行李的利落劲吓到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孟妈妈一把扔下行李,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弯弯啊——”弯弯有多少年没看到母亲哭了,一下子慌了神,差点脱口说出我立刻就去相亲。
“你叔他送医院去了,高血压高血脂都犯齐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孟妈妈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她,眼看着自己的黄昏恋可能变成人鬼恋,急得高跟鞋都打颤了。
弯弯帮她拎行李,叫出租订机票,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飞机,那嘱咐声还在耳朵边回荡:
“你记住啊,有空就约小庄出来聊聊——你小姑说了,他人品好…离那个流氓远一点…房租太贵,你缺钱妈妈给你垫上!啊,妈妈走了,记得早点搬家——”
弯弯颇为感慨地出了机场,顺路买了些卤肉熟菜,回到家,谭章一果然自动自发地搬下来,打算跟她非法姘居了。
弯弯瞅着他和那一堆东西:“你也太猴急了,万一我妈没走呢?”
谭章一反驳:“猴急?猴急是这么用的吗?”说完,作势就要扑过来。弯弯下意识地就抬手一挡,手一挥,塑料袋里的小肠卷子就漏出来了,不偏不倚,正砸到他脸上。
谭章一嫌恶地跳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
弯弯想要笑话他两句,走到门边,却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开着冷水就把自己剥光了!
弯弯很不好意思地站在外面训斥:“你干嘛啊!耍流氓滚上楼去!”
谭章一裹着大浴巾出来,表情有点儿受伤,也不换上衣服,真的就这么光溜溜的带着行李又上去了。
弯弯在他后头瞅他,觉得他脑袋上残留的那点白纱布都洁白了不少。
不过,未婚同居也确实不好。都是身强体壮青春正好的年纪,万一干柴烈火了咋办?
弯弯努力说服自己坚守阵地,同时做了爱心晚餐送上去。金灿灿的荷包蛋上用筷子戳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还一点一点塞满了热情如火的胡萝卜。
谭章一慢吞吞地把饭菜吃完,接着就时不时的拿写满“你就不愧疚?”、“我们真的在恋爱?”、“你是不是我女朋友?”等多重含义的眼神跟她哀怨一下。
弯弯受不了那个几分钟一次的刺激,只好很虚伪地安慰两句“早点睡吧”,就下楼来了。
她对着空荡荡地客厅哀叹一声,晃着脑袋告诉自己要清醒——这个女人恋爱的时候,最不容易保持的,就是一颗无比清醒的头脑了呀!
到了晚上睡觉的点,谭章一竟然主动发了条睡前安慰短信,看得弯弯心里暖洋洋的。她对着手机屏幕折腾了半天,终于也只回过去一句“晚安!”。
可是,弯弯知道自己是真的开始投入了,折腾来折腾去,又记吃不记打地开始了新恋情…对象,还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人”。
这天她睡得异常的甜美,美梦一次次来临,惹得她没到天亮就醒了。弯弯打着哈欠起来上洗手间,打开卧室门,却意外地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奇怪地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偶尔,还有夹杂着金属落地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然后又是枯燥而单调的笃笃声。
弯弯心都提起来了,张嘴想叫,猛地想起谭章一还睡在楼上!
她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带着钥匙上去打开门,却看到了足以叫她终生难忘的情景——
客厅的灯没开,只从窗户里透进一点点微光,谭章一或者说钱汝铭就那么靠在沙发上,两腿交叠,一下一下地单手往墙上的飞镖盘上投掷飞镖。那笃笃声就是金属刺进木盘的声响,投得慢,响得就缓;投得急,声音就像是飞马的蹄踏声。在昏暗的房间里,肆无忌惮地荡漾开来。
弯弯啪地打开灯,谭章一正一脸笑意地把手里的东西投掷出去。她这时才注意到,那盘子上钉着两只鲜血淋漓的老鼠,下面放着只水盆,湿漉漉地淌着不少暗红色液体。
被刺穿的头颅、露出肠子的肚子、只靠筋肉牵连着的爪子…其中一只,还在艰难地抽搐着!
谭章一停下手,眼睛在强光的刺激下眯了一下,那诡异地笑容也就消失了。弯弯愣愣地站在门边,手贴在开关上,好半晌,啪地又按了下去。
房间里霎时一片漆黑。
他是,疯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睛习惯了黑暗,渐渐能视物了。弯弯看到沙发上的人影站起来,走到墙边去收拾东西,乒乒乓乓,迅速而快捷。
人影带着腥血气进了卫生间,接着是剧烈的水声,有下水道发出的,也有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发出的。
等到房间里再次光亮明朗的时候,谭章一已经换了身衣服,恢复了白天的温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弯弯看着他不说话,他就凑过来亲了一下脸颊,然后拉着她进房间,把人塞进被子里。弯弯整个人埋在被子,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接着就觉得他也爬上床,隔着被子搂住了她。
“做恶梦了吧,乖,早点休息吧。”
弯弯干涩地嗯了一声,她以为自己回答了,其实声音小得比蚊子还轻,根本就不可能安慰到谁。
她闭上眼睛,试图说明自己相信这个借口——恶梦,只是做了个恶梦。
但是,刚刚被谭章一碰触过的肩膀却分明被水濡湿了,隐约还能闻到洗手液的甜橙香。
第三十章、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异常地平静。
两个人依旧不冷不热地相处着,白天各自出门,晚上坐到一起吃饭。那晚的事情谁也没再提起,谭章一还是那个谭章一,必要的时候得去打个架给付海彪撑撑人场,偶尔穿了身链条叮叮当当的奇怪衣服,也能吓唬吓唬不懂事的小毛孩子…弯弯却忘不了那个昏暗房间里的诡异笑容。
开始只有震惊和恐惧,渐渐地因为某些自动自发的联想和偏执情绪,开始生出更加强烈的同情和怜爱。
弯弯一边恐惧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加靠近他,甚至自以为聪明地开始教他联机打游戏发泄不良情绪。
谭章一显然也意识了,慢慢地上手之后,趴电脑前杀戮的时间越来越长。前一天还被人追杀地狼狈逃窜,第二天晚上就已经高举着神器送人去见马克思了。
弯弯蹲一边看热闹,谭章一杀得尽兴了,就搂着她占便宜。她倒是不介意亲两下摸几把,但是对性行为却异常的保守。
谭章一也没强迫的意思,两个人挤在一张小沙发上看电视纯说话,日子又彷佛回到了初见的几个月。
只要,别让他单独在夜里待着。
弯弯开始注意到这一点,是一次加夜班回来,楼上楼下找遍了没看到谭章一人。等到半夜,谭章一才被赵谦扶着回到家,一身的血,整张脸又青又肿。
弯弯吓得就要报警,赵谦再三保证,又剪开衣服检查了,她才确信没伤到重要部位。
“谭哥昨晚上可太厉害了!一个对他们七八个,还把一小子脑袋开瓢了,哈哈哈!嫂子,我走了!”
弯弯对着个猪头生了半天的气。眼看谭章一吭哧吭哧的自己给自己在那边上药,她又憋不住跟边上帮忙。
“疼不疼?”
谭章一笑嘻嘻地抱住她,蹭了她一脸的污血,眼睛却亮得吓人。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弯弯觉察到了他夜里一些诡异的行为。譬如整夜的装睡,譬如悄悄躲卫生间冲热水,又譬如,控制不住的对某些小生物的凌虐行为…
每发现一次,她就觉得心脏被攥紧,呼吸急促,但一想到那天亲眼看到的上万块白骨,那股恐惧和厌恶就又开始变味。
谭章一有时会抱着她说点过去的事情,但只限于哪一年的政治环境或者歌星影星,话题一旦涉及他身边的具体人事,立即就缄口不语。
“你乖乖的,等我把事情办完,咱们再好好说,好不好?”
弯弯对这样敷衍的类似于哄孩子的话语完全没有抵抗力。那一瞬间,谭章一就又变成了墙,动作轻柔,语调温柔。
他们这样的陌生,却又这样的熟悉,熟悉的彷佛什么都不用开口,都已经心灵相通;陌生起来,却连基本的交流都不会有。
对于凶手是谁之类的话题,谭章一唯一的反应就是沉默和逃避。
弯弯依旧朝九晚五的上班,孟妈妈走了之后,她就恢复了横鼻子竖眼睛的霸道生涯。在单位被秦籁吼,一不顺心又另外的人起冲突,小区保安们就发现B栋的孟小姐脸色又开始发臭了。
至于恋爱,弯弯把买回来的平菇掰掰碎,放水盆里清洗。然后看看空荡荡的客厅,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算什么恋情呢?偶尔拥抱,偶尔亲亲脸颊…哦,对,谭章一最近报了几个补习班,连晚上都不常过来吃饭了。
炒完菜,谭章一从外面回来了,脚步声蹬蹬蹬,却没进门,而是直接上二楼去了。弯弯心头上的那根小火苗簇簇地燃烧起来,重重的摔了下菜刀,就把电饭锅里的白饭全浇上了肉汤。
谭章一再开门进来的时候,弯弯已经在往餐桌上上菜了——其实总共就三个菜,孟爆竹脾气不好的时候力气也彪悍,一手俩碟子连米饭筷子都一并端上来了。
三个菜一碗饭,显然没有他的份。
谭章一瞅了瞅浇了肉汤的两人份热饭,拉过椅子坐到她边上:“又跟我生气了?”
弯弯埋头吃饭,不吭声。
谭章一就跟边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到底不是铁打的,熬不住收拾碗筷躲厨房去了。
她其实知道谭章一用惯的伎俩,装傻,装可怜,然后就是唠唠叨叨的绕开重点…
弯弯却不想再绕了,她从没觉得那么累过——就是干脆的分手或者拒绝,也比这样吊着好。
昨天夜里,他又在阳台上站了一夜。
初春基本和寒冬没有什么分别,夜里气温冷到这样的程度,怎么就待得住呢?弯弯不由想起他还是墙的时候,赌气站到阳台,回来也是一身的寒气。
可昨晚拉他进来,他却只是淡淡笑笑,弯弯一摸他脸颊,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明明还好好的活着,做什么非要这么自虐,非要跟身体过不去呢?
弯弯只好又拿那些白骨来说服自己,若是自己被这样对待,她打了个战,一时间又责怪不起来了。
柔能可刚,这话一点都不错——弯弯甚至开始害怕看到谭章一的笑容,那么温温柔柔的一笑,她的脾气就发不出来了。
他曾经受过伤,可为什么要她来补偿呢?
弯弯闷闷地刷着碗,眼神瞟到旁边盖着盖子的电饭锅,又是一阵心虚:没吃饭,会不会饿啊?
谭章一人还在客厅,手里夹着烟,低低地跟人讲着电话。
大宝突然在客厅尖叫了一声,弯弯一个激灵,扔下碗筷就往客厅冲:“你干什么?”
谭章一坐在饭桌前,手里拿着电话,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客厅里,大宝正冲着电视里的大自然大声高叫。
气氛有一点尴尬,谭章一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大宝,轻快地站起来,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带上门出去了。
弯弯两手沾满了泡沫,跟个傻瓜似的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得知谭章一在炒房,是从三月份的一张报纸上。
弯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再是温柔,也不再是恨意满满,笑得那么自信潇洒,出现在人物专访栏目上。
专访占了一整个版面,采访的商界新秀一共有十个之多,谭章一的名字排在中央,不偏不倚的第五名。内容比起他前身的那小半张打印资料自然丰富的多,居然还提到他虽然未婚但已有交往多年的女友M小姐…
周维闵在电话里责问:“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他连这个都瞒着你?”
“唔唔…”
“唔什么唔,我跟你说,男人一有钱就得变坏,你趁早搞清楚那个小子什么意思,别到时候又给骗钱骗身!找我哭我可不管你…”
弯弯惊奇了,她什么时候给骗钱骗身过?她存款就没超过四位数啊!再说,她什么时候失恋找周维闵那小子哭了?
周维闵哼哼发话:“有你这么跟哥们计较的吗?心眼跟个针洞似的,我跟说啊,我这是关心你才给你通风报信,我要不把这报纸寄给你,我估计你得等人家飞黄腾达到天上去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