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马步也越收越不明显,似乎是在模仿,又似乎只是想要遮掩下自己在人群中的突兀。
叮咚!叮咚!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有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有各楼层的患者和家属。谭章一显然还没出名到全国通缉的程度——当然,李医生觉得他完全可以去竞争一下名额的——见他脑袋上裹着纱布,很多人都开始刻意的和病患保持一小段安全距离。
谭章一笑眯眯地道歉,缠着纱布的脸苍白而憔悴,眉眼曲线居然也有点儿柔和与温暖。
切,衣冠禽兽!
李医生可记得他的光荣历史,完全不为表象所迷惑,凌厉的目光直逼青年人罪恶的灵魂。谭章一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也侧过身,拿后脑对着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倒是没什么不自然的。
电梯人多地少,本来就挤得不得了。他一动,自然而然擦到旁边小女婴妈妈的胳膊。准妈妈连忙抱着开始哭闹的女儿哄:“哦哦乖,宝宝乖,不哭啊!哦哦哦——”
李医生注意着楼层,眼角同时瞟到谭章一右手动了一下,抬起胳膊在小女婴面请晃动:“小妹妹…”
李医生内心一下子忧国忧民起来——都头破脚残了,居然还不忘猥亵儿童,真是狗改不了□老鼠憋不住打洞!
小女婴不过八九个月大,黑眼睛一眨一眨的,笑起来牙都不见了。
谭章一的大手就在离她一拳远的位置张开又合上,正好一下阻挡着婴儿的视野。准妈妈一边笑一边微微地颠动着孩子,还不时地伸手去探孩子屁股上的纸尿布。
李医生忍不住了,硬挤过去一几步,挨到准妈妈和他身边。
准妈妈愣了下,谭章一也有点呆滞。
李医生理所当然地又往两人中间□去一点,语气严肃:“孩子几个月了?”
准妈妈安抚着扁嘴要哭的小女婴,也紧张起来:“九个月零五天了,医生…怎么了?”
李医生往边上瞥了眼,压低声音对着她耳朵嘀咕嘀咕了几句。
谭章一已经很自觉的站远一点儿了,可惜地方就这么大,再躲也不能让个大小伙儿消失不见了。
准妈妈的变脸几乎在一瞬间——
先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李医生,然后是仇人一样的瞪向谭章一:
无耻!下流!禽兽不如!
这是谭章一从她表情的恶毒程度里猜到的。
好不容易到了十楼,他立马挤出电梯,连同手同脚的毛病都忘了纠正,吭哧吭哧的开始往做复检的十四楼爬。
本来,也可以厚着脸皮再挤四楼的。想想那位年轻的准妈妈惊恐中带着点愤怒的神情,谭章一摇摇头,放弃了。

复检结束后,谭章一沿着马路往家里走。
他口袋里几乎空空如也,连路边大排档的炒粉都买不起。
左手和左脚不能一起摆,右手和右脚不能一齐动,控制住、控制住!
谭章一右手暗暗握着拳,顶着大风一步步往小巷子里走。走的慢了,路太长煎熬大;走的快,脑袋疼的不行…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笑,胸膛里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带点儿忧愁带点儿喜悦。
怎么说呢,现在能走路,能随随便便的和路边玩耍的脏兮兮的小孩子们开口说话;甚至,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可以拿手掌揉几下。
谭章一张开五指,低头看了几眼,嘴角微微翘起来了。
这是他的手,两只,带来自由的两只手!
经过转角处的时候,他掏出一块钱,在戴着绒线帽子的老阿婆处买了根绿油油的富贵竹。深绿色的叶子,边缘带点儿银色,生机勃勃的在没土没根的手掌中迎风招展。
谭章一单手拿着用旧报纸包起的竹子,刻意忽略老阿婆老榆树一样皱巴巴的脸上丰富的表情。
恐惧、厌恶、惊诧…
表情太多的时候,就看不出真实要表达的想法了。
谭章一挥挥手:“谢了。”
老阿婆咧开嘴,也不知道是吃惊还是在回笑。谭章一见好就好,一路轻哼着小调,快乐似神仙。
回到小巷深处的破民房前,正要掏钥匙开门,边上猛地窜出个叼着烟的青年人。
“谭哥,这几天在哪发财,都不见人影啊?”
谭章一的好心情彻底没了,指指自己的脑门,沙哑着声音开口:“发什么财,开门红?我、我他妈连饭都没得吃了!”
骂人也是门学问,要顺口,还不能突兀。见什么人,骂什么话。
譬如,别当着付海彪的面骂秃、光,因为他是光头,而且是由秃子发展而来的光头。
再譬如,在别人骂你□犯的时候,要适时的回骂一句,你妈的欠操——这样显得很男人,并且,还暗示了自己性能力很强,和以前一样强。

谭章一也是碰过壁的。
当付海彪问他最近病是不是好全了的时候,客气的笑着回答说不就是脑袋砸了几下,休息休息就好了的时候,一个脑袋朝下给抡地上了。
“操,老子问你性病好了没?!”
谭章一只好懵懂的说,好了。
这个身体居然还有性病!!
谭章一回到家就开始翻找病例,果然搜出好几张乱七八糟的小诊所的诊断书。无奈字体太销魂,他就着再看几十年电视剧,也不一定能认得全。
厚着脸皮情人帮忙看了,那人笑得就跟抖糠筛一样。
哈哈哈哈,你小子病的够全面的啊,简直一活体牛皮藓小广告!
谭章一于是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很健康的了,起码恢复的挺好的。脑袋疼总比某些地方疼好——在网吧不大熟练的搜索出一大堆腐烂生殖器的时候,边上打游戏的小孩都一脸见鬼的模样,个个冷汗淋漓。
健康,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要往前放一放。
谭章一把富贵竹换到左手上,看着小青年把烟头扔到地上,然后重重地吐了口痰。
“付哥吩咐兄弟们晚上聚聚,过几天给黑虎帮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崽子好看!”
谭章一点头:“晚上几点?我一定到。”
小青年抖抖脚:“快乐醉,二楼包厢,老地方!”
谭章一强忍住老地方是哪里的疑问,头也没抬的打开门,啪嗒关上:“知道了。”似乎觉得气势不够,于是隔着铁门叫了声:“滚吧你!”
这类的词是不用吝啬的,打是亲骂是爱,越粗俗感情才越好。
当然,面对“付哥”的时候这条不能成立。
付海彪本质上是个流氓,血管里却流着文质彬彬的红细胞。控制不住的时候,或者要和弟兄们搞阶级感情的时候说话会很黄很暴力。不然,很喜欢文绉绉或者说很装B的说话。
譬如约人吃饭,他要去吃牛排,而且一定要配着红酒拿刀子戳牛排。
陪着去的最好不会戳,起码要比他不会戳一点点。但不能过,不能学偶像剧把肉戳飞起来掉别人头上。
例外偶尔也是有的,当他本人把盘子弄破的时候,你最好更快的摔地板上去,动静越大越好!
把富贵竹□装满水的罐子里,谭章一开始满屋子找衣服。
他的衣服似乎也不少,但大多不在这里。
谭章一不大熟练地摸出手机,挨个播过去:“喂,红姗啊…哈哈哈,来的来的,我这几天不是病了嘛…什么事?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太伤哥哥的心了…我那身西装在你那?哦,我都忘了,那我一会过来拿…”
挂掉电话,谭章一觉得不对。去“快乐醉”穿西装,太正式了,万一付海彪穿那件桔黄色皮夹克,会被自己抢风头的。
这倒不是谭章一自恋,他五官长的还是特可以的,主要就是气质太突出。
用好弟兄的一句话形容,叫做“咱们有福相,一出门,城管都不敢来了!”。
谭章一又打了几个电话,左支右绌地套了半天话,终于在某个叫尼莫的小鸡头那里找到自己潇洒不凡的裤子,又翻了件高领毛衣出来,凑合凑合,算是穿齐了行头。
七点缺四分赶到快乐醉,大胖子葱头五正在表演对瓶吹。
一摸摸好妹妹呀,吹个啤酒;二摸摸小姐姐嘛,吹个红的;三摸摸亲阿姨哟,吹瓶二锅头…
谭章一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葱头五正摸着凳子叫亲亲。付海彪穿着黑西服带着红领带,光头亮锃锃的坐在两个小姐中间,一手搂一个,笑得猥琐而壮观。
“喝酒!喝酒!今天谁不喝到尿裤子谁就是不给我付海彪面子!”
谭章一霎时觉得裤子一紧,缠着纱布的脑门疼的更厉害了。
弟兄们却都看到他了,纷纷提起酒瓶酒杯或者汤碗筷子冲着他大笑大叫:“谭哥,来一首!”、“谭哥,来一瓶!”、“谭哥,来一根!”
谭章一同手同脚走了两步,也跟着哈哈大笑,暗地里把手脚纠正过来,一屁股到桌子边:“付哥,我先干为敬!”
付海彪摸了把边上小姐的胸脯,摆手:“你这脑袋因公受伤,付哥特许你不尿裤子!”
谭章一还是很尽职的喝完了一整杯红酒,倒过杯子,放在桌子上。
付海彪满意极了,这个章鱼,进了几回医院,声音变好了,脾气也变好了,唔唔…酒品也变好了!
有素质,有潜力,是个人才!
大胖子又开始唱歌了,辣妹子辣妹子辣妹子啦啦啦啦…辣妹子辣妹子啦啦啦啦啦!
喝酒喝酒!
唱歌唱歌!
付海彪很高兴,同时又有点不痛快,怎么就这么俗呢?
“都学学章鱼!看看,有点素质!看看人家!”
一帮人全部转过脑袋看脸上包着纱布,正举着筷子夹鱼丸的谭章一。
谭章一筷子抖了一下,然后很坚定的夹起鱼丸——不能掉!不能掉!不能掉…他实在还没有习惯用筷子夹球体,咕咚一声,鱼丸掉进冬瓜汤里了。

第十六章、访友

包厢里霎时一片寂静。
谭章一筷子停顿了一下,往汤碗里一沉,噗地戳起鱼丸:“操,在付哥面前也敢耍滑头!”
说着,张嘴把水嗒嗒的丸子吞了下去。
付海彪咧开嘴,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弟兄们纷纷应和着笑,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什么啊?
付海彪狠狠地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葱头五:“就知道吃,吃死你们!谁他妈再鬼哭狼嚎的我把他脑袋塞裤裆里去!”
无辜的葱头五早喝的不知东南西北,脑袋里他这么一晃,竟然哭了出来。呜呜呜,眼泪与鼻涕齐喷,还挺委屈的。
付海彪大手指向谭章一,跟带领迷途羊羔似的:“看看人家章鱼,这就叫随机应变,懂不懂?”
这下,连谭章一都傻眼了——自他有思想有意识依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黑白不分的胡夸海赞,不禁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再瞟一眼付哥油亮的光头,他又觉得这“宠”估计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这帮流氓没一个是好东西,搞不好明天就要集体去跟人火拼拔刀子…
谭章一想起刚才抖脚小青年的话,心里一阵忧郁——抢女人、抢地头…怎么尽是些流血玩命还特没脑子的事儿呢!
顺风倒的弟兄们却适应比他快,立即举杯子拍马屁:“还是我们大哥有学问,慧眼识英雄!”
欢呼声高就不说了,中间还夹杂了不少掌声,乐得付海彪连抬了三次肥手,一个劲的往下压声音。
“吵什么吵什么,素质!素质!”
觥筹交错的作乐气氛就又起来了。这也是付海彪奉行的一个原则,叫做棒子与蜜糖共用政策。
一直到聚会结束,这个棒子蜜糖掀起的□影响也没能结束。
最叫谭章一觉得神奇的是,竟然真有人喝尿裤子了!
“吴锤子,哈哈哈!”
“吴锤子你裤子装满了没有?哈哈哈!”
“尿出来了,真尿了!”
“哎呀,讨厌!一股骚味!”

看着那个大大咧咧瘫在地板上打呼的倒霉汉子,弟兄们笑得牙都没了。付海彪更加得意,连说要给他涨待遇升职:“笑什么笑?吴锤子这是忠心,老子要他尿他就尿,哈哈哈…”
边上的小姐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两下:“付哥你坏死了——”
付海彪酥酥地扑过去亲她胸脯:“哪儿坏了?让付哥瞧瞧,给你主持公道!”
谭章一也给众人起哄着连灌了不少酒,出来的时候腿都有点打颤。
他踉跄着走到马路上,边上还有个半死的一直拉着他:“谭哥,你这回可是威风了!你、你看看…呃…付哥晚上,呃,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
谭章一强忍住呕吐感,把他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揪下来,推到一边:“你他妈的给我滚远点!”
满嘴青椒味的醉鬼哼了一声,瘫倒在地上:“嘿嘿,小妞屁股贼白嫩,也跟朵花似的…”然后转过身,呜里哇啦的大吐特吐起来。
谭章一摇摇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巴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醉鬼也是分品种的嘛,像这种光让人觉得恶心,但还有一些…就挺可爱的。
一边笑,一边迈步往前走。
冬夜的寒风呼呼地吹着,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他却觉得的舒服,吹得心都要飘起来了。
又一天过去了,他还占有着这个身体——被叫做谭章一的男人忍不住又同手同脚起来,动作自然而协调,在昏暗的夜色中快步行进。
先是左边往前,再把右边挪过去;再挪左边,再挪右边。循环往复,就能稳步前进…
他现在是人了,是不是…该去跟那个唯一的朋友…再解释解释呢?
这勇气来的这么突然,催得他越走越急。
穿过一条条街道,连红灯都闯了好几次,眼前的建筑物也一点点熟悉起来了。
明明都是没有见过的地方,却因为耳边一遍遍热切的描述而熟悉的不行,甚至,还带了点亲近。
拥挤的写字楼、漂亮的绿化带、花花绿绿的霓虹,绕过巨大的手机广告牌,就能看到几十层高的泰亨大楼,一楼是营业厅,二楼是电脑公司,三楼…
“六楼是海盛在线科技,也就是我工作的公司!”
谭章一手插着裤袋子看了一会,脑海中猛地闪过一条狭窄热闹的小街,行人寥寥,隐约着还有黄包车夫快步跑过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这是哪部民国剧里看过的场景?
记忆却和他开起了玩笑,怎么想都没个头绪。
谭章一又往前走一会,忍不住想起那唯一的朋友靠在他身上捏着铅笔画草图的样子:
“泰亨对面是家元祖蛋糕店,步行一分钟就有站牌——28路车,夏天二块五冬天一块半,在花苑新街下车就到家了。又或者,直接步行从城隍巷进去,经过天禧大酒店的后门,转两个弯,横穿耶稣弄…”
画纸上的简笔地图一点点实物化呈现在眼前,那个“家”,也就越来越近了。
谭章一仰头看向还透着光亮的二楼,摸了摸还缠着纱布的后脑勺。
这么直接上去,估计又得是一顿好揍。
“我其实很贤惠的,你看,洗衣做饭扫地拆电脑,我什么不会?”
“滚!你当我不敢砸你是不是!”
“哎,生气了?说说话嘛…”

谭章一呼出口热气,冷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天变得可真快,热的时候三四十度的高温,一冷下来就零下好几度了。
元旦那天,他真是冒雪赶过来的,还花掉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打车。
刚到门口,就给保安拦住了,借着傍晚的大人流量才终于混了去来,跟做贼似的。
一楼空荡荡的没人住,三四楼的热闹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靠在楼梯间的黑漆漆的墙壁边等人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甚至,还得在有人经过时候蹲下藏到更不容易暴露行迹的阴影里…爆竹姑娘的反应也真是精彩,大拎包差点甩到他脑袋上…
二楼的灯光还亮着,那点儿酒精的刺激也被冷风吹醒了。
谭章一下定决心——不行,不能这么直接上去!

第十七章、邻居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喜悦。
弯弯哼着小曲趴在阳台上看对面楼顶的鸽子打架,黑框眼睛几乎滑到鼻子上。
咕咕咕,咕咕咕!
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摘下眼镜进屋:“天想,你老家是东北的?”李天想窝在她被子里打PSP,眼皮也没抬一下。
弯弯巴巴地走过去:“你也不回去吧?那咱俩一块过得了,我给你做羊肉火锅!”李天想嫌弃的往里面挤了挤,紧贴着墙壁:“谁说我不回的,大过年的留这儿干嘛?”
弯弯吸吸鼻子,也钻进被子里:“那你还不走?”
“走啊,明天晚上的火车票。”
弯弯踢了她一脚,叛徒,没劲!李天想反踢回来一脚:“哎,你和姓周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哥们呗。”
李天想瞪她:“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女追男,隔层纸,发骚总会吧你。”弯弯脸绿了,眼睛红瞪瞪的:“你骚给我看看!”
李天想迅速的伸出一只穿着红色秋裤的大腿,腾出一只手,狠狠地从脚踝摸到大腿根部。
弯弯折服,从床头柜上拿了只橘子剥着吃。
李天想挤过来抢走一半:“要不然就走清纯路线——一水清汤挂面的长头发,小裙子白袜子,粉嫩死他!”
弯弯呛了一下,转移话题:“你那秋裤哪买的,挺厚实的,颜色也亮眼。”李天想得意了一下:“南街的批发市场,三十块钱四条,颜色随便你挑。你想要啊?”
弯弯点头,一脸诚挚。
“我那还有条水红色的没拆包装,叫声姐姐我就送你。”
“叫一声送一条?”弯弯来兴致了,不等她拒绝立马开口,“姐!姐!姐!姐…”
李天想扑上面捂住她嘴巴:“够了啊够了啊,送你六条,六六大顺!”
弯弯笑嘻嘻的:“真的?”
“骗你我跟你姓!”李天想嘟囔着捡起扔在被子上的PSP,“我这是看你没爹没娘可怜见的,就当给你补压岁钱。”
弯弯变脸了:“谁没爹没娘了!李天想我打死你!”说着,掀开被子扑过去。李天想举高掌机,抬起一条艳红的大腿乱踢:“来啊来啊,我踢死你!”
正闹得厉害,楼下响起轰隆隆的引擎声。
李天想蹭地竖起耳朵:“咱这小区也有改装车?嘿,声儿够劲的!”一边说一边就想爬起来。
弯弯趁机压住她,死命的挠她痒痒。
李天想哈哈直笑,一边笑一边还记得把PSP塞枕头底下:“你行了啊,哈哈哈,我也没说…哈哈哈…没错啊,你爸妈不早离婚了…哈哈哈…人现在一人一个家…你不是没爹没娘是什么?”
弯弯停手了,瞪着她:“你成心的,什么话到你嘴巴里就变味道了——血缘是割不断的,你懂什么呀你!”
“割不断?那你回他们那过年去!”
弯弯抓抓头发:“不合适,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李天想受不了的站起来,把扯到膝盖的秋裤拉好,披上外套往阳台跑:“我看看那大家伙去啊,这声儿,啧啧,跑300码都没问题!”
弯弯也跟着出去:“什么车?”
冬天的夜晚来的快,才不过五点,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一楼空地上停着几辆重型摩托车,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往楼里搬行李。
弯弯乍舌:“这个时候还有人租房子?都年底了。”李天想瞅着其中一辆摩托车□:“看到没有,黄色轮胎那车!”
弯弯跟着看了两眼,眯起眼睛又瞅了瞅,转身进屋:“我拿眼镜去。”
李天想切了一声,继续盯着那车——二冲啊二冲,够烈够劲!
弯弯戴着眼睛出来了,还给自己加了条大围巾:“你冷不冷,裤子都不穿…”
“操!”
弯弯愣愣的:“抽什么风啊你…”李天想把她拖过去,指着刚从楼里出来的一个人影:“你看那个人像谁!”
弯弯扶着眼睛往下看,看完,也跟着操了一下。
“那个□犯搬这里来干什么?”
李天想咽了下口水:“这王八羔子!”弯弯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咬着牙咕哝:“冤家路窄…”要不是他,墙壁先生也不会香消玉殒…
“咱们报警吧!”
李天想看怪物一样看她:“怎么报?”
弯弯也沉默了,明明全身都是罪孽,却没一条能有真凭实据拿来告的。
“他侄女那事…”
“死心吧你,人家女孩还要嫁人的,早搬远了。”
弯弯又打了个喷嚏,被李天想一把捂住,但时机已晚,楼下的男人们飞快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其中带头盔的两个还做了个飞吻的架势,李天想竖了竖中指,拉着弯弯进屋。
临进门前,谭章一也仰起了头——白纱布似乎拆的差不多了,仅仅在脑袋上松松的箍了一圈。
然后嘻嘻哈哈的笑声就传上来了。
“哈哈哈,谭哥,楼上住着俩妞哎!”
“笑屁,是那个姓李的小x货!”
“老熟人就更好了!谭哥,走走走,咱们上去跟小姐们打个招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