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仔细地听着他的这番话,一时间感慨万千。原来,他一直这样关注着自己的生活,为他担忧着、为他的前程做着铺垫。是赎罪?是父爱?无论是什么,此刻他都无比感念于他。
“您多虑了,您有了允宁之后,不也一样疼我吗?不提养母这一层关系,她毕竟是我亲阿姨,对我当然是很好的。”他说,“我学琴、出唱片,阿姨和姨父都是倾尽全力地帮助我、提携我,这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嗯。这一点我也感激他们。”叶名安说,“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毁了你的眼睛,毁了你原本完好的人生,总算,他们培养了你,让你有了出息…”
叶名安还想说些什么,精神却明显不济了。他拉着南庆的手,又嘟嘟囔囔聊了一会儿,看得出他兴头仍足,可惜体力不支,他开始打起了哈欠。
好容易劝说他安睡下来,南庆在叶允宁的搀扶下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
耳畔还不停回旋着父亲睡前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允初,也不知道下回还得不得见面了。我现在呀,最挂心的一件事,就是你后半生有没有人照顾。儿媳妇茶我是没资格喝的,可要是能在闭眼前看到你结婚,那该多好呀…”
他叹了口气,有些迷惘和伤感。
出事的那年,他十五岁,如今,再过几个月他就满二十八岁了。
他自知目盲,谈论感情的事比起常人来说要沉重复杂得多。这些年也没大在这方面下过心思。
知音本就难求,更何况他所要的那个人,是能够引着他一路往光明处行进的人,而不是会因他的失明而陪他堕入黑暗中的人。
曾经,他也接受过养父母的好意,被安排相亲。那个女孩是莱州省的人,那里几乎是越南最穷的地方。高中毕业,在他养父的公司打工。他们见过两次面,每次那个女孩都小心谨慎到让他反生烦躁不安,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给自己夹菜,自己却什么也不吃,一餐饭下来,不像是约会,倒简直像身边多了个侍应生服侍。她的嘴里又常说些讨好的话,说什么他的音乐如何如何好,他有多了不起,她又有多钦佩他。可当他问起,她有没有听过自己的演奏时,对方居然说一次也没有,只是知道他很有名!
两次过后,他对这样的约会彻底崩溃了!从此拒绝任何人安排的相亲。连带对成婚这件事也再没有起过念头。
失明的事实让他不是没有自卑的,他隐隐约约地害怕,自己恐怕是没有获得爱情的资本了。
可最近这些天来,每当静下心,便会有一个奇怪而执着的念头涌上心头——就如现在这一刻:
如果一段感情不止靠追求才可以获得,甚至要需要竞争才能取胜,他还会去争取么?

第24章 莲花笑
南庆的专场音乐会当天,江淮他们很早就来到了音乐厅,在正式开场以前便在特别安排的VIP专座入座。考虑到江淮的身体情况,他的座椅被提前拆除,可供轮椅直接停放。南庆率领着乐团成员从后台出来,与江淮及随行的明蓝、时薇简短地打了个招呼。
在他返回后台准备前,明蓝凑近一步挽了挽他的手,小声地说:“回去后一切还好吗?”
他停驻脚步,回身道:“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未必那么快下定决心回去。我想,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明蓝笑了笑,松开手:“不耽误你准备了,回头我们再聊。”
南庆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的其他乐团成员已经开始嬉笑着起哄。明蓝和南庆闹了两个大红脸,低头不语地各自散开了。
等南庆他们走进后台,时薇道:“你和那个阮南庆很熟吗?”
“时薇,”江淮低低地抢白道:“这是他们的事,不需要外人八卦。”
“也不算特别熟。只不过,因为我向他拜师学吉他,就稍许熟悉一些了。”明蓝这时才想起辩解。刚才别人起哄时,她竟和南庆一样只会发呆,也难怪时薇要疑惑。
时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倒是江淮露出一丝笑意:“虽然明蓝你只和南庆上了一回吉他课,不过我听你最近弹的,似乎已经找到一点窍门了。明蓝,南庆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很不错的青年,和他这样的人多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需要不好意思。”
明蓝坐回时薇旁边的座椅,不安地绞着手道:“江淮,时薇,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好了,明蓝,”时薇的声音里微有些不耐,“江淮说得对,这是你们的事,我并不想做八卦精,所以,你也不要有丝毫不自在。”
江淮阖了阖眼,又睁开:“嘘,演出快开始了。”
叮叮铃铃的清脆金属打击乐响起,宛如有一阵清风吹过,拂动窗旁悬挂的风铃,轻巧而灵动。
大提琴弓缓慢地拉开,仿佛有一卷帘子被缓缓拉开。透过一扇虚拟的窗户,人们被音乐的意境带动着探出头去,看到窗外的景致。
古筝营造出波光粼粼的池塘,与细碎的风铃声配合在一起,营造出风吹池塘的感官。
而此时,坐在舞台中央的独弦琴响起,婉转而出尘地用音符勾勒出一朵袅袅婷婷徐徐绽放的莲花。
一朵、两朵、三朵…在风中、在水中,接二连三的莲花绽放。夏的气息是那样浓郁而又清新。南庆手中的独弦琴与其他乐手的演奏交织在一起,让人仿佛能嗅得到莲花的清雅香气。
这首曲子,就叫做《莲花》。
作为开场曲目,轻易便把听众带入到一个带着梦幻色彩的音乐世界。
明蓝想起,她第一次听南庆弹琴,是在会安的雨夜。那一首《檐前雨》,让她落泪;第二次是在岘港的酒店,那首《海上帆》,则让她激动;而这一次他演奏的《莲花》,带给她的是真正的震撼。并不是那种地动山摇的撼动感,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从莲叶间忽然滴落的一颗清露,露珠透明而微凉地流到了她的心底,同一刹那间一只蜻蜓振翅飞起。
一曲终。明蓝忘了鼓掌,却在偶一侧过脸时看见,江淮的右手叩击着自己微蜷的左手,眼眶中满是泪水。
时薇似乎有些不放心他的反应,拿出纸巾探过身去要帮他擦拭泪水,却被明蓝拉住了。
她朝时薇轻轻摇了摇头。“他是高兴的。”她说。
整场音乐会,明蓝都细心聆听着。流泪、微笑、感动,这种种的情绪和反应,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汹涌澎湃。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善感,还是南庆的音乐太具有感染力。她只知道自己不虚此行。
最后的曲目,是《檐前雨》。
虽是熟悉的曲调,和她在会安南庆家中听的又大不相同。重新编曲过的这首曲子,不止增加了多种器乐伴奏,甚至融入了爵士乐的元素。那乐曲中的雨水,不再是孤寂的冷雨,更像是午后的天空和人间开的一场玩笑。而最后,终究是雨过天青的明朗。
演奏完毕后,南庆用越南语说了一长串话。掌声雷动,南庆向着台下江淮他们位置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工作人员扶着他走下台来,停在江淮的轮椅前道:“江淮,没和你事先商量是我的不是,可是,我很想让大家知道,《檐前雨》这首曲子的原作者——是你。所以,我请你上台,好吗?”
江淮的嘴唇轻颤了几下:“我?我这个样子…”
“一小时四十分钟——”南庆淡然地说,“我在这台上已经表演了一小时四十分钟了。你觉得一个瞎子站在舞台上很丢人吗?何况,我站上舞台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是个残疾人了。江淮,在这个舞台上,大家认可的是你的音乐。”
“去吧,江淮。”“南庆说得对。”明蓝和时薇也同时劝他。
江淮终于点头。
他也曾经是舞台的中心,可多少年了,他没有走进任何音乐厅。不要说是表演者,就是观众这个角色他都生疏已久。
底下那些潮水般的掌声、鲜花般的笑颜都是献给他的吗?
有观众献花。除了给南庆和乐团其他成员的,他也收获了一大束。
五颜六色的花覆盖在他那双死寂麻木的腿上,依然是明丽动人的。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双手掌夹紧花束,堪堪举起一点,微微摇动手臂,向着观众席微笑致意。
音乐会散场后,南庆没有直接去后台换装,而是同明蓝一起,护送江淮的轮椅由斜坡下到观众席。
“南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江淮说,“让我记起,自己还曾经是一个不错的音乐人。”
南庆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舍不得那只是‘曾经’。”
江淮没有应声。明蓝怕他伤心,故意打岔道:“诶,南庆,这次演出这么成功,有没有庆功宴什么的等着你?”
南庆一愣,眼皮微微耷拉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在苦恼着什么,最后,眉头一松,似乎豁然开朗地微微一笑道:“庆功宴这种事,不该是自己安排的吧?”
明蓝不解其意。
“你觉得我今天的演出值得一场庆功宴么?”他又问,嘴边的笑意带着点坏坏的感觉。
“值得呀。”明蓝睁着大眼睛很认真地回复道。
“预先的安排倒是没有…你给我办一个怎么样?”
“…”
明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傻眼了。
“我的要求让你为难了吗?”南庆闭着眼睛道,“那就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蓝总觉得他的语气里不像是在表达失望,倒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是他那句“算了”却让明蓝起了一种相反的感觉:她并没有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反而是…说不出的失望。一咬牙,她应承道:“行,我给你办!”
她没有看见江淮和时薇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江淮说:“南庆,明蓝,我的身子不方便,出来已经大半天了,就先和时薇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明蓝后悔自己的粗心,竟然没顾虑到江淮的身体情况,就一拍脑袋答应了南庆玩笑一般的提议。可看着南庆听到自己愿意给他办庆功宴后的开心表情,变卦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明蓝。”南庆朝她站立的方向伸出手,摸索了一下后触到了她的手腕,很自然地握住了她,随后乐呵呵地对江淮道:“今天先借走明蓝小姐一下,人一定安全送回。”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诸位!

第25章 小交火
这里是离岘港市中心最近也是最美的一段海滩。雨季结束,凉季即将到来。人们大多没有下水游泳,而是选择在海滩边上的各式餐店边吃边看风景,抑或是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漫步。马路靠海的一边是装修精美的餐厅、咖啡吧,另一边则是嘈杂的大排档。出租车司机懒洋洋地趴在车里,见到有游客模样的人经过会吆喝两声。戴着斗笠的卖水果的小贩穿行于各个排挡,兜售他们的水果。
南庆的车停在一家叫做“4U”的餐馆前,阿勇将他搀出车外。南庆对阿勇吩咐了一句什么,阿勇便笑嘻嘻地对明蓝使了个“拜托”的眼神,走回车内。明蓝很自觉地扶住了南庆,两人一道走进了餐厅。
南庆似乎并不满意领位员一开始替他们选定的位子,说了一句什么。领位员点头,又将他们带到了露台上的座位。这里是靠海的一面,虽然已是晚上,却仍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远处耸立在山茶半岛上的高达数十米的观音像。
“这里的菜好吃么?”落座后,明蓝翻看菜单时随口问了一句南庆。
“没什么特别。”他说,“不过至少不难吃。而且,听说风景挺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很美,”她有些感动,“你去过山茶半岛么?”
“去过。小时候随我母亲去灵应寺烧香时去过,很多年了。你呢?你去过吗?”
明蓝说:“没有。”
南庆说:“改天我带你去吧。”说完又笑着摇头,“或者应当说,是你带我去。”
她不禁感慨:“到岘港那么久,那些漂亮的地方,都因为和你有关,我才会有幸看到。”
——去会安古镇是因为他、在月河酒店的私人沙滩上看日出是因为他、来美溪海滩吃饭是因为他,去山茶半岛的邀约,也是出自南庆之口。南庆的眼睛看不见,可是,却因为他的出现,让她欣赏到了最美的风景。他就像黑暗甬道里的一个出口,引来了一束白亮亮的光。
她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犹豫和斟酌。
南庆说:“明蓝,你刚说的那句话,也是我想说的。”
他墨色的瞳仁里是一如平常的失神,可明蓝却下意识地慌乱避开了他的眼睛。垂目的同时,只觉得心里在擂鼓,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南庆像什么也发生过一般淡然道:“点菜吧。”
“你…你来点吧。”她把菜单推给他。
他发笑:“这里并没有盲文菜单。”
“哦。”她翻开菜单,半天却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南庆唤来了侍者,直接用越南语点了菜。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复课?”南庆问。
“随时都可以。”她说,“不过我也得看江淮的需要,毕竟,我的本职工作是他的护士。当然,还有…你的时间调配。”
“果然是个尽心尽责的好护士。在江淮之外,你能想到我的时间调配,我已经很感动了。”他的口气里听不出是玩笑还是奚落,可转瞬间他的口气便又变得温柔起来,“后天怎么样?后天你能来会安吗?”
明蓝道:“好啊,正好我这两天也想去会安一趟,买点东西。”
“哦?”他疑惑道,“什么事值得特意费心。”
“江淮的生日呀。”她带着些小小的期许说,“他不喜欢办生日会,我们就不办,可是这毕竟是他的生日,我想给江淮裁两身家居服。他不喜欢穿浅色的,我就给他选两块深色的料子:一套丝的、一套棉的。现在天也稍微凉了些,可以挑些厚一点的料子,你说好不好?我总觉得,今年的他和往年不同,兴许他真能从此展开新生。我也没什么好想法,”
南庆的脸上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可口气却是冷静的:“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二号。”她说,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
“我能来吗?”
“当然能…”她斩钉截铁地给予了回应后,弱弱地又加了一句,“我这是替他答应的,我觉得…你若是能来,他一定高兴。”
南庆说:“你刚才说要去替他裁衣服?”
“是呀,”她的眉梢有些微扬,嘴角有浅淡的笑意,“说起来,我第一回见你还是在一家裁缝铺呢。”
他喟叹了一口气:“那时我却没看到你。”
她的样子让她原本高昂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忍不住安抚道:“可我们在桥上还是碰到了呀。”
南庆笑了起来:“该碰到的,迟早都会碰到。”
他的话让她心中微微一动,像有人快速拨弄了一下琴弦,又戛然而止。
她有些掩饰地举起酒杯:“南庆,祝贺你演出成功。”
南庆小心地伸出手,待摸到了酒杯后,也举起来:“谢谢你肯陪我出来吃饭。”
“不是陪哦,”她笑道,“我答应了为你庆祝,当然是我请。”她起身,将酒杯身向前与他碰轻轻碰杯。
“你的薪水很高么?”他的脸上露出活泼的笑意。
她放下酒杯,替他夹了些食物放进他面前的餐盘里。“不算低吧。你的好朋友江淮并不是一个喜欢克扣薪水的老板。”
“如果仅仅是高薪,应该吸引不了你在他身边待那么久。”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蓝想了想:“我总会离开的。”
他的脸上浮出一些期待又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吗?”
“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和时薇结婚,那时候,他就不再需要我了。”
“他有了妻子,和他需要一个护士照顾日常起居有什么必然干系?”他哂笑道,“妻子并不能完全代替保姆和护士的工作。明蓝,还是说,你自己的定位有问题,你把感情和工作这两件事混为一谈了?”
“你…你是在质问我么?”她心虚而又苦涩地发出一连串的反问,“你看出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你觉得我很可鄙,是不是?”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心疼你。”
望着他充满温柔和体恤的表情,明蓝的声音因哽咽而发颤:“南庆,我喜欢江淮。”
“…他知道吗?”他的声音比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知道。”
南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指指身边空着的座椅说:“坐到我身边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了过去。
“他也喜欢你吗?”他的声音透着微苦。
她摇头:“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故事,那个故事也与他有关。那你想,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他能不恨我已经是放我一马了。”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攀上了抓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
他的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两下,突然反手紧握住她,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她被来他的臂力牵制住,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加快的呼吸和透过薄衫散出的体热。这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她开始抗拒,而对方却并没有放手的趋势。
“南庆!放开我!”她的口吻里有些许愤怒,也有些许哀求。
“如果今天抱紧你的人是他,我想,你一定不会是这种反应了吧?”他的声音里有些受伤的情绪,表情却很冷酷。“可是他有吗?你大概从来没有这样被拥抱过吧?”
“你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你这样等于是在奚落他!”明蓝趁着他片刻的游神,挣脱开了他,霍然离座。
南庆砰地拍了下桌子,椅子向后一退,也跟着站起来。他张口,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说得清晰而用力:“我是在让你认清一个事实: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别说撞伤他的人是你的父亲,就算是你本人,他也不会介意!就算他想怪你,也会因为爱你而做不到!至于身体上的不便,那更不能成为拒绝拥抱的理由,只要他想,拥抱的方式有很多种。”
他的话刺激到了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不禁口不择言道:“你说得不错,拥抱的方式有很多种,谢谢你让我体验到了其中的一种!原来盲人的拥抱方式都是像南庆先生这样粗鲁的!”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失神的瞳孔在眼眶中无意识地打了个转。她知道,他被击中了。她刚刚要出言补救道歉,却被他截住了话头:“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粗鲁的瞎子,原就不配和伶牙俐齿耳聪目明的小姐共用一张餐桌。”
明蓝气鼓鼓地抓起自己的手提包,“南庆先生,账单我会直接付给收银台,现在我要走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所以酝酿的时间长了些。抱歉,更晚了!

第26章 小刺猬
明蓝跑出餐厅的大门,正要扬手打车却被一旁候着的阿勇拦住,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边说边为难地冲她微笑摇头。
明蓝不好对他发作,对他又是英文又是中文的一顿解释,可阿勇也是个死心眼,就是始终不放她离开。她一回头,见南庆拄着盲杖站在店门口,表情冷冷的。
“我要回家。”她没好气地冲他嚷道。
“我有说不让你走吗?”他的声音凌厉中透着受伤的感觉,“我答应过江淮,一定会好好地送你回去。你是要我失信于他吗?”
明蓝道:“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又没多远。”
“让我的司机送你,”他说,“这并不会辱没你什么吧?”
她不想再和他做无谓纠结,干脆钻进了他的车里。
“…你不上车?”她见他站在原处握着盲杖的南庆,忽然有些不忍。
他先是迟疑,最终却神色一凛,冷然道:“你先回去吧,阿勇回头会来接我的。”
他的态度再次让她稍稍褪去的火气又升腾起来,她跳下车,走到他面前:“这车我不坐了!”
她转身跳上一辆候在餐厅门前的出租车。
南庆没有说话。倒是阿勇有些不知所措,跑到他的耳畔低声询问了一句什么。南庆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餐厅。阿勇要扶他进去,却被他谢绝了。
她神情木讷地冲着开门的莲姐点头致意。往里走去,却迎上了江淮一双沉静的眸子。
“这么早回来了?”他的眼神里有了些微的不安和关切。
她恹恹地应道:“嗯,吃完就回来了。”
“南庆呢?他的车回去了?”
“我自己坐车回来的。”
他颇为诧异:“你们吵架了?”
他们吵架了吗?江淮的话让明蓝也是一怔: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和人争执过什么,竟然会和南庆起了口角。明明之前相处的都还好好的,究竟是什么让她和他都无法忍耐?是了,是他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可又好像不完全是。
也许,他的本意只是对自己的一种宽慰,是太敏感,因此反应过度了。
“原来盲人的拥抱方式都是像南庆先生这样粗鲁的!”她记起自己对他说的话,有些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她甚至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形:他的动作真的够得上“粗鲁”吗?他虽然握紧了她,虽然把她拉向自己,可并不是用的蛮力,她甚至回忆起他这样做时的表情,慎重而温柔。他的所为或许有些不妥,可她就应该用这样带有攻击性的话语来刺伤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