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了年三十这一天,朱母提前就说了,早饭吃得饱一点,午饭就吃干饼子,横竖晚上有吃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吩咐完这些事儿后,朱母又忍不住同朱父嘀咕了两句。
她是忙着支摊儿,毕竟每日里进账那么多呢,就当是她钻钱眼子里好了,怎么大儿媳丁点儿作用都派不上呢?当年她给大郎找媳妇,特地强调要长女,最好是一大家子同辈里头最年长的那个。温氏的话,她是她家那一房的长女,上头还有个堂哥,底下有亲弟妹,也有堂弟妹,加上她本人干活特利索,长相在农家女里头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各方面一合计,朱母觉得这人蛮符合她对于长媳的要求。
可眼下看来压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旁的就不说了,这眼瞅着要过年了,家里各种琐事是一大堆等着人去做,也不光是缺人做,顶顶要紧的是需要人去统筹安排。
长媳啊,在婆母顾不着家的时候,可不得顶上来吗?可温氏就跟毫无知觉一样,压根就不管这些,最多就是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完成了,多的活计一点儿也不愿意沾手。
本来,老大不行就老二上。偏生,二郎媳妇叫朱母带着去支摊儿了,三郎媳妇虽说进门一年半了,可这不是还没生过儿子吗?女人家就是这样的,嫁人之后第一要紧的就是开怀生个儿子,有了儿子才有底气,要不然你就愿意给她机会,她也不敢挑大梁,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万一因为没办好事儿,招了婆家人的嫌,膝下又没儿子傍身,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至于四郎媳妇那就更不用说了,秋收后才进的门,头上又有好几个嫂子,她除非是傻了才会冲到第一线上。
朱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长媳没择好。
可眼下说这些也已经晚了,朱母盘算着,五色汤圆就算再招人喜欢,过了正月里估计也没人会买了,就算还有人买生意肯定也大不如前了。这么一来,要么就让二郎媳妇一个人出摊,要么索性就别出摊了,她多顾着点儿家里,把心思多放一些在长媳身上。要知道,一个家族兴盛与否,跟长媳是密切相关的。
老朱家的人都忙着呢,哪怕家里人多,一下子要完成那么多活儿也够呛。
二郎媳妇还掐着点儿回了一趟娘家,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她就抱回了一只黄不拉几的小狗崽子。王香芹好奇的过去瞅了一眼,发现那就是一只标准的中华田园犬。
“这狗不错,好养活。”王香芹上辈子虽然主要是养猪,但养猪场里也有好几只狗。她不大喜欢那些名贵的纯种狗,感觉那就是找个祖宗来伺候的,养的都是看门的大狗,中华田园犬是必须的,还有一只血统不是那么纯的黑背,反正那几只狗瞅着没一个是好惹的。
“对呀,它是一窝狗崽子里头最结实的。”二嫂高高兴兴的给小狗崽子做了个窝,就是找了个已经很久了的箩筐,里头铺上干稻草,再往自己那屋一放就成了。乡下养狗糙,就如今这待遇都是小狗崽子才有的,回头等略大一些了,就更用不着费心了。
“它叫啥名儿?”
“叫二狗子吧。”
“为啥?”
“四弟妹你想啊,我在娘家排行老二,我嫁的又是老二,我还盼着回头能再揣个老二……”二嫂美滋滋的畅想未来,正想接着往下说呢,就听到朱母在院坝里喊人,她赶紧将狗窝往角落里推了推,忙不迭的冲了出去。
王香芹也跟着出去了,就看到朱母把一个不大的木桶给了二嫂,吩咐她要拿出真本事来,好好整治出一桌好吃的来。
等朱母又走开了,王香芹凑过去一瞧,却发现木桶子里装了三尾鱼,桶子里还有水呢,鱼看着挺活泼的,正游得欢快。
“今个儿还要烧鱼?”
二嫂也在低头瞅着鱼,闻言只道:“年年有余嘛,肯定要吃鱼的。四弟妹喜欢吃啥味儿的?你说,我给你做。”
王香芹不由的语塞了。
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既不靠海也不临河,加上自家一直以来就是开养殖场的,所以逢年过节吃的多半都是肉,没咋吃过鱼。虽说等她长大以后,离开了家乡去了大城市,吃喝也方便多了,手头上也不差钱,可打小养成的习惯使得她不会特地买鱼吃。倒是不算挑食,只是没那个意识。
“鱼汤?我娘家很少吃鱼,倒是记得鱼汤挺好喝的。”王香芹想了一下,秀水村因为临近水域,河流溪水确实不少,吃鱼也就方便多了。可因为她娘家不富裕,多半都是吃自家地里产的,哪怕鱼卖的不贵也不会特地去买的,只隐约记得很早以前,她娘会买一条小鱼,再买一块豆腐,配着熬鱼汤喝。
听王香芹这么说,二嫂只拍着胸口打包票:“鱼汤肯定是有的,我再做个鱼羹,红烧鱼也不错,都是我的拿手菜。”
“那我就等着享口福了。”
俩人略说过几句话,又四散开来忙活去了。今个儿的活是真不少,好在家里人都是干惯了活的,动作麻利得很,就连习惯性偷懒的大嫂温氏,因为有朱母盯着,手脚亦是快了许多。不过半下午,所有的准备都齐活了。
齐活了不代表就真没活儿了,朱母瞅着家里的活计差不多了,就唤过几个儿子,继续去磨面,正月里她还要去支摊儿呢。
磨面的人里并不包括六郎。
事实上,六郎打从吃过早饭以后,就一头扎进了账本的海洋里,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淹死了。
朱母忙完后,就去六郎那屋瞅了瞅。六郎一贯都是跟五郎住一屋的,毕竟他这两年一直待在镇上的学塾里,少有回家的,哪怕回家好了,跟五郎住一屋也没啥的。他俩那屋是在正房,因为房间很大,左右各放两张铺,中间则摆了张桌案。早以前,六郎还在邻村上村学时,他都是在自己那屋用功苦读的。
而眼下,六郎也在伏案苦读,哦不,是算账。
家里支小食摊儿已经有半拉月了,当然六郎跟着老账房学账也有半个月了。早先,他都只是记账,就是朱母和二嫂说啥他就记啥。王香芹瞧过一次,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他记账就跟人家写家信似的,密密麻麻的一大张纸,乍一看连具体的数字都找不着,感觉就是纯粹想要逼死算账的人。
怎么说呢?要是记账是一个人,算账是另外一个人,那倒是还能理解。可就老朱家这情况,记账算账的还不都是六郎自个儿吗?王香芹实在是弄不懂他,为啥要这么作死坑自己。
这不,报应来了,面对多达半个月的账目,六郎从天微凉就开始算,中午饭直接就没吃,用他的话来说,他吃不下完全没胃口。一直到下半晌,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他才堪堪算完了。
朱母见他算完了,就喊他拿账本去堂屋里,又高声唤了二郎、四郎媳妇过来。
人都是在的,不单二嫂和王香芹听到唤声立刻过来了,就连没啥关系的大嫂和三嫂也赶过来凑热闹了。
“算清楚了?我该给你二嫂多少钱?”朱母问道。
其实,依着最新的规矩,该是儿媳妇们赚了钱交给公中一半的。但支小食摊儿是个特例,因为成本都是朱母出的,做买卖期间,又补充了不少原材料。哪怕朱母有钱,但也不可能让二嫂捏着所有钱,她再另外掏钱买糯米的。因此,每日里赚来的钱,都是叫二嫂数清楚后,又托付给朱母保管的,后续的进货钱也从前头的收入里扣。
这一点,朱母和二嫂是达成了共识的,就是差点儿逼死了六郎。
好不容易算完了,六郎已经是累得精疲力尽,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扣掉成本还有上交公中的一半,给娘的分成,二嫂能拿三十八两七钱银子。”
大嫂温氏腾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把紧挨着她坐的二嫂吓得差点儿滚到了地上。等略缓了缓神,二嫂气得直跳脚:“干嘛呀!你干嘛啊!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没等大嫂开口,二嫂又满脸疑惑的看向六郎:“你刚才说我该得多少钱?”
六郎又把数字给报了一遍,顺口又说家里的库存。
二嫂对库存啥的丝毫不感兴趣,她只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六郎一阵,过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你算清楚了?你真的算清楚了?”
“算……算清楚了啊,二嫂。”六郎被二嫂那饱含怨念的眼光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抬眼想要去寻二哥,这才想起二哥他们好像被娘打发去磨面了。
按理说,大年三十还要去推磨是一件非常惨烈的事情。可六郎却完全无法同情他的哥哥们,反正要他选择的话,他宁可从早到晚都推磨,也不愿意埋头算账,完了还要被他二嫂用那种眼神盯着瞧。这真不是他多心,他二嫂看他的眼神吧,就感觉像是在看案板上的肉一样。
朱母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问:“咋了?是算错了吗?”
二嫂猛点头:“就是算错了啊!娘你别不信我,你早先出了多少本钱,不都是跟我说过的吗?后来陆续买的糯米和馅料,也都是我俩一起去看的,价钱我都记着呢。还有每天收入多少,不都是我一一清点好的?我是没念过书,但算账难道不是,赚了多少钱扣掉花出去的钱,剩下的都是利润吗?”
朱母:……
有道理,这话真的是太有道理了。
扭头看六郎,朱母也忍不住皱眉头了:“你算清楚了?真的没出错?”按理说,二郎媳妇就算再鸡贼,也不可能撒这种谎的,毕竟账目本身是没错的,要是她瞎说算错了,回头找个靠谱的人帮着一算,不就露馅了?
王香芹也探头看了眼,但她很快就选择了放弃。那密密麻麻的字啊,看得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再看六郎,更是一脸的绝望:“我真的算清楚了!”
二嫂原先还想着六郎那么笨,早晚都会算错的,到时候她占便宜就不说,她吃亏了直接说。没想到啊,这一天来得这么早,还是她吃了亏。当下,她用一脸死不瞑目的眼神看着六郎:“可我算出来的是,四十一两二钱银子啊!你足足少算了我二两半银!!”
“二两半的银子能换足陌的两贯半钱啊!那是整整两千五百文的钱啊!猪肉才三十文钱一斤,全买了猪肉,那份量都有我那么重了!”
“六郎啊!六弟啊!你倒是仔细再算算啊!我的钱啊……”
王香芹看着悲痛欲绝的二嫂,又瞅了眼生无可恋的六郎,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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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019章
王香芹在心里琢磨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拿了一张崭新的纸张,道:“来,六郎你这样子,在这张纸的左边空一行写下日期,譬如腊月初一、腊月初二这样的,记着要竖着写。右边抬头先写收入,再写支出,这个要横着写。然后按着左边的日期将每日里的收入和支出一一誊写上去。”
六郎早先都已经绝望了,为了把账目弄清楚,他可是从大清早一直忙活到下半晌。这要是再叫他重新算一遍的话,只怕他今晚的年夜饭都不用吃了,直接算到明年去了。
及至听了王香芹的话,他还有些懵,好在这孩子心眼实,就依着照做了。
要说算账盘账,六郎是真的不成,可他好歹也是念过那么多年书的,别人说一句他写一句,那还是很容易的。至于誊抄具体数据也不怕,念过书的人怎么会惧怕抄书呢?直到按着王香芹所说的全部做完之后,六郎才抬头看她:“四嫂,是这样吗?”
王香芹是识字的,繁体字也是认识的。当然,仅仅是认识而已,真叫她提笔写了,难免会丢笔画。就刚才六郎忙着誊抄时,她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看着数据都没出错,这才应道:“是这样的。那你看着这一竖排,也就是收入这一栏,用算盘把所有的数字都加一遍,写到末尾去。支出这一栏也是这样的。”
六郎又照做了。
其实,最简单的加减法他是没问题的,麻烦在于,他先前的算法太凌乱了,一日日的算纯利润,可有几日朱母买的东西多,就会造成负数,他一着急就出了错。眼下,虽然费了点儿工夫,可总算将账目给理清楚了。
“最后是收入减去支出。”王香芹看了眼数字,她心算能力其实是不错的,毕竟常年接触养猪场的事务。可有一点很烦人,她没办法对照着大写的数字计算,得先将繁体字在心里转换成阿拉伯数字,这样才能得出结论来。
结论就是,二嫂是对的。
这就很尴尬了。
六郎这边也算完了,他一脸羞愧的看向二嫂:“是我算错了,二嫂,对不住。”
二嫂从头到尾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这俩人重新算账,但其实她压根就没看懂,却并不妨碍她看得起劲儿,且满脸的忐忑不安。一直到六郎说了这话后,二嫂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事没事,算对了就成。”
王香芹忽的想到一事,扭头看她:“二嫂你是咋算出来的?你往常学过算筹?”
“算啥来着?没呀,我娘家人一个念过书的都没有。我嘛,这不是边做买卖边算着自个儿回头能往兜里揣多少钱吗?每天到手的钱有多少,我都知道,花出去的钱数我也问了娘。这样,每日里我都掰着手指头算,晚上做梦都在算呢,哪儿能错呢?”
二嫂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得意,完了还道:“你能分一成呢,回头能多买几只猪崽子!”
王香芹点点头:“可不是?多亏了二嫂呢。不过一开始还是先买五只吧,略养大些再买也不迟的。”
“也是,有些养猪的人家都是养一年半卖出去的,反正猪又不愁卖。”
这俩妯娌倒是聊得欢快,那头朱母得了确切的数目后,就转身去屋里拿钱了。不多会儿,就拿了钱过来,有银子也有铜钱。她们原先摆摊的时候,进出倒都是铜钱,可铜钱太重了,就兑了一些银子,一两、二两的银锞子都有,算上铜钱,看着可真不少。
二嫂高高兴兴的分了王香芹一成,本来该是四两多银子的,她还帮着凑了个整数,给了五两银子。王香芹原想推辞,不想二嫂却道:“你跟我客气啥呢?我原还想着得了钱回头买一份礼物给你,如今索性不买了,你自个儿上街买去。别推了,就这么办了。”
王香芹到底还是收下了,她琢磨着要还这份情也不难,回头再想个好点子,毕竟汤圆嘛,出了正月谁还吃它。
“完事了?终于完事了?”惊喜来得太突然,六郎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对呀。”王香芹冲这个可怜的孩子点了点头,略思量了一下,又道,“六郎你这样,以后就按着我刚才教你的法子记账,也不用你那个账本了,就列个表格……你有尺子吧?用把尺子将每天的数据划起来,这样看着更方便。”
“好好,就这么办!”六郎激动坏了,突然觉得算账也没啥难的嘛!
他表现的太明显了,心里想啥面上就露了啥。王香芹看在眼里,忍不住替他鞠了一把辛酸泪。是啊,感觉好像一下子容易了很多,可想也知道这只是个开端,往后二嫂的账目肯定会更繁琐的,要是回头多增加几种小吃,或者开个连锁分店……
看着笑得一脸傻乎乎的六郎,王香芹最终还是选择做个人,没将心底里的话说出来。
倒是朱母,愈发高看了这个四儿媳妇:“难为你还能想出这种好法子来。”末了,又催二儿媳妇赶紧将钱收好,这就要准备年夜饭了。
六郎乐呵完了,也过来谢谢王香芹,那可真的是大恩不言谢啊!
这令王香芹想起一个事儿,她觉得自己不能总装文盲,偏她这个年岁,还是个已嫁的妇人,肯定不能往村学去。让六郎教自己念书也不妥当,哪怕六郎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郎,那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因此,她思来想去,决定来个折中的法子。
——跟六郎借书看。
“借书?”六郎惊呆了,还未离开堂屋的几人也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拿本旧书借我翻翻,我也不耽搁你做事,每天给我念个两句,我回头对照着读音,自己学。”王香芹生怕他一下子拿出论语之类的书来,她一个学渣受不起经史子集,“拿最浅显的给我,千万不要是科举用书,反正我只是想学几个常用字。”
六郎犹豫了一下,道:“三字经怎么样?入门书,科举不考。”
“成啊。”
眼见六郎回屋拿书了,王香芹扭头一看,却见四郎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顿时狐疑的问:“怎么了?你是觉得我不该学认字?”
四郎没有立刻回答王香芹的话,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呀,你说你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学认字呢?那些个书,看一眼我就能一个头有两个大。”
王香芹乐了:“那要是多看两眼呢?”
“这个嘛……”这个问题难倒四郎了,却难不住留在堂屋收拾账本的朱母。
朱母看了四儿子一眼,凉凉的道:“能咋样啊?睡过去了呗。人家说啥对牛弹琴,你嘛,猪看书睡得喷香,还打鼾呢!”
四郎:……
噢,娘您说得对。
王香芹憋着笑离开了堂屋,在院坝上碰着六郎后,她指着那书的第一页道:“六郎你念念。”
六郎依言念了一遍,他还是很厚道的,没直接将一页念完,只念了开头第一句,还很善良的让四嫂回去慢慢学,要是忘了再问他就成,不着急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王香芹伸手接过了书,“嗯,我记住了,回头慢慢看。六弟你放心,我会爱惜书本的,保证不给你弄坏了。”
她压根就没打算来个手不释卷,想弄坏都没机会的。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看这书的样子,六郎应该是很爱惜书本的,这才在最后又添了一句。
王香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六郎却……
大年三十除夕夜,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眼瞅着就要天黑了。也就是说,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然而,六郎的心情却如同这凛冽的寒风一般,已经不是拔凉了,而是直接被冻成了冰坨子。前有二嫂算账比他更好,后有四嫂背诵比他更好,所以为什么非要他去念书呢??
哦,那是因为抽筷子的时候,哥哥们都还没娶媳妇。
六郎:……唉。
比六郎更悲伤的人是大嫂温氏。事实上,她那不叫悲伤,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懵了。
早先,她有想过做买卖能赚钱,可毕竟她又没跟着一起去过,从不曾亲眼看到过五色汤圆卖的火爆的样子。再一个,哪怕她娘家的条件比其他妯娌要好,可乡下地头,就算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说白了,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娘。
她原先想着,不就是卖汤圆吗?赚钱是肯定的,可汤圆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呢?原先镇上也不是没有卖汤圆的,五文钱一碗,豆沙馅儿的。五色汤圆卖多少?一天能卖出几碗?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这些她全没概念,盘算着能赚个五六两银子就算多了吧?
可结果呢?
温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假如今个儿是超出了她预料一两倍,她肯定会生气会嫉妒会说风凉话。可因为超过了太多太多,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仔细回忆起来,就婆婆和二郎媳妇每日里带出去的那么多桶糯米面,可不得搓出个一两千颗汤圆吗?
这利润,这利润……
六郎只是被打击到了,但因为他打小在学堂里都是最笨的那个人,从未得到过夫子哪怕一句夸奖的话。也因此,对于这种程度的打击,他很快就缓过来了。尤其今个儿的饭菜是真的好,好上了极点,二嫂为了谢谢他终于算对了账,还舀了一碗炸肉丸子,让他跟猪毛和灶台一起吃。
可温氏就不成了,她真的缓不了。
关键在于,温氏既跟六郎的情况不同,甚至跟三郎媳妇也不同。
看着妯娌有钱拿,三郎媳妇最多也就是羡慕一下,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因为在整个老朱家,论厨艺,再没有人比三郎媳妇更差的了,甚至连猪毛和灶台都要比她强。因此,打从一开始,三郎媳妇就没想过要插手吃食买卖。她羡慕了一阵后,就高高兴兴的去帮着盛饭菜了,今晚的伙食真好啊,好几个大菜呢!
而温氏……
活不了了,活不出了。
她是真难受啊,就忍不住满脑子想的都是,假如当初王香芹那主意是给她出的,岂不是这么多钱都算是她的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悲从中来,心痛得几乎要窒息。
最惨的是,整个老朱家就没一个真正心思灵敏的人。
就不说朱大郎了,几个妯娌也都是缺心眼。
哪怕王香芹好了,她其实特别不会体谅别人,别看她上辈子是农村姑娘,可事实上她是家境优越人家的独生女,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又回到了老家继续经营父母的养殖场,再加上又有系统的加持,她一路走来,唯一经受过的打击就是父母突然离世,别的俱是一帆风顺的。也因此,对于为人处世,她远比同龄人更弱。
二嫂宁氏也一样,她有小聪明,却是都用在了别处。
这不,眼看着饭菜都好了,她又在王香芹这儿咬耳朵:“我刚才说不给你买新年礼物是骗他们的,你等着,回头开春了我买两只猪崽子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