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却是听得王敏光回来,自是松口气,跟田嬷嬷道:“敏光回来了,正好让他设法替下胡兰擎司长之职。”
正说话,外间宫女禀道:“太后娘娘,南昌公主求见!”
王太后道:“宣她进来!”说着朝田嬷嬷道:“这一位回来了,想必要求赐婚,好和贺巡成双成对。”
南昌公主见了王太后,却不提自己和贺巡的婚事,只半试探道:“太后娘娘,如今要立太子,与其立东方,不若立金蝉?再怎么说,金蝉是养在太后娘娘膝下的,他跟太后娘娘亲近,将来也会一心向着太后娘娘。至于东方,到底心大,心思也难测。”
王太后见南昌公主一回来就想为金蝉谋太子之位,不由略不快,答道:“金蝉是皇上的表弟,是外姓人,且他生父是匈奴王,非我族类,怎么能立为太子?”
南昌公主道:“金蝉自小长在大夏国,骨子里却是当自己是大夏国人的,让他回匈奴国,他也必然不肯。再说了,太后娘娘可以赐他崔姓。”
坤宁宫中,墨玉戳着崔承元的脸,叹道:“皇上,南昌公主回来了,可得乱一阵了。”


☆、第75章

南昌公主一回公主府,忙召幕僚相见。她当日和亲时,府中几位幕僚却是甘心随她一道到匈奴去的。她在匈奴能保住地位,直至这回顺利归来,也得益于幕僚的计策。幕僚们和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待幕僚进来相见,南昌公主说了宫中形势,又道:“如今皇上昏迷,太后和王家把持朝政,只怕大夏国最后会落在王家人手中,崔家诸人会成为附庸,纵然我曾和亲,于国有功,最后也免不了要在王家人手中吃亏。”
郑安贤知道南昌公主的心思,代她说出心声道:“公主在匈奴吃了多年的苦,现如今回来,不能安享尊荣,反要看王家人脸色,如何甘心?”
南昌公主道:“诸位也跟我受了苦,如今回来,还要再跟着看王家人脸色,相信诸位也不甘心的。还要诸位想出良策,共度难关,共享尊荣。”
一位幕僚道:“现太后娘娘和王家议立东方为太子,只东方将娶王家姑娘,到头来,这天下,怕是王家的天下,再没崔家什么事了。”
郑安贤接口道:“所以,公主殿下不能让王家得逞。”
南昌公主沉声道:“王家有太后娘娘支撑,谁能拦住太后娘娘呢?”
一位幕僚道:“假如没有太后娘娘呢?”
幕僚的话音一落,南昌公主和郑安贤等人一下沉默了,心中权衡着这件事的轻重,一时都不敢轻易发话。
南昌公主好一会才道:“太后娘娘要是没了,王公大臣自要追究,王家趁势拥了东方上位,一样于我们不利。”
郑安贤道:“王映云当初能下毒,想要害皇后娘娘,如今的王映真难道不想下毒害皇后娘娘?”
南昌公主眼睛一亮道:“是的,王映真肯定想下毒。纵她不下毒,别人也会怀疑她。”
郑安贤道:“王映真和王映云姐妹情深,现王映云死了,王映真只会恨极皇后娘娘的。若得机会,王映真定然会下毒,想要取皇后娘娘性命。同时也为太后娘娘除去眼中钉。”
南昌公主沉思一下道:“如此,待王映真进宫,我倒要跟着进去,让她有下毒的机会。一旦皇后娘娘中毒,人证物证并获,王映真只有死路一条。死了王映真,王家和东方的联结自然松解了,太后娘娘一定不愿意再扶持东方。那时,我们还可以上折子,参王家一本,指证王家纵女行凶。连着两个王家姑娘下毒,一个害了皇上,一个害了皇后,太后娘娘再只手遮天,也要责罚一番王家了。”
郑安贤拍手道:“到时王家声名狼藉,东方又曾是王家姑娘未婚夫,一样会被连累,不复先前名声,大臣中再有人上折子,建议让金蝉王子继位当太子……”
宫中,墨玉坐在案前批奏折,一时听得窗外有动静,便道:“进来罢!”
一个密探从窗口跳了进去,立到案前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崔承元昏迷后,墨玉却是持着牌子号令各个密探,令他们密切注意王家及东方诸人的动静,随时来报。现如今南昌公主回归,墨玉又令密探注意着公主府的动静。
密探行过礼后,便禀道:“皇后娘娘,南昌公主在府中集了幕僚议事,似乎意图对皇后娘娘不利。”
墨玉有些意外,“南昌公主想干什么呢?”
密探道:“属下怕惊动他们,不敢靠太近,看唇语,却是看到他们提及皇后娘娘并王映真。”
墨玉略一思索就道:“看来,南昌公主想利用王映真来对付我,转而陷王家和东方于不利,再托高金蝉的声名和地位。”
密探又禀王映真的动静,说道:“王家姑娘待嫁,并不出闺门,最近几天也没和什么人来往。”
墨玉道:“太后娘娘总归会在她出嫁前,召她进宫,面授机宜。”
待密探下去后,墨玉在案上摆出棋子,摆了一个困龙之局,自语道:“前一个王家姑娘能下毒,这一个自然也能下毒的。但这碗毒药么,只怕要让王家人自己尝尝了。”
隔天,王太后果然召了王映真进宫说话。
正说着,外间有宫女禀道:“南昌公主求见!”
很快的,南昌公主就进来了,跟王太后行了礼,待一眼见着王映真也在,便道:“我正想去看看皇上,王姑娘可要同往?”
王映真便看向王太后,低声道:“太后娘娘,我这番进宫,也是想探望一番皇上的。”
“那正好,一道过去罢!”南昌公主不待王太后答话,已是伸手拉住王映真,扯着她向外走。
王映真见王太后没有拦阻,便由得南昌公主拉了她出门。
王太后这几日挂怀崔承元的病,又忧心东方不忠,自感头痛,这会却无瑕理会南昌公主的举止。
倒是田嬷嬷觉着有些不对,低声道:“太后娘娘,南昌公主这样拉了王姑娘过去,瞧着似乎别有用心。”
王太后一听,扶着椅背站起来道:“你扶哀家过去一趟,倒要看看她们闹什么妖蛾子?”
那一头,南昌公主拉着王映真疾走,趁着王映真分神,她手快,已是悄然把一包药粉悄悄塞进王映真袖袋内。
两人到了坤宁宫外,便让宫女进去通报。
一时宫女出来了,行礼道:“皇后娘娘请公主殿下和王姑娘进去!”
墨玉坐在床前,见南昌公主和王映真进来,待她们行了礼,便道:“坐下罢!”
南昌公主却是近前道:“皇上如何了?”
墨玉便揭帐子,露出崔承元来,让南昌公主瞧了瞧,答道:“这几日换了一个道士来瞧病,开了药服下,皇上脸色却是好些了。”
南昌公主眼见崔承元脸色灰败,却是暗道:都这样了,还自欺呢!
王映真也跟在南昌公主身后看了崔承元一眼,心下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崔承元一死,东方继了位,她便是皇后了。
南昌公主说着话,眼见御医亲煎了药端进来,她热心接过道:“皇上小时候生病,我这个做姑姑的,可没少帮着喂药,这番让我也尽尽心罢!”
御医见墨玉没有反对,便任由南昌公主接过了碗。
南昌公主摸了摸碗底道:“还有些烫呢!”说着搁到案上,袖子遮着手指,长指甲微微一弹,涂在指甲上一片银粉却是洒落到碗中。
墨玉见南昌公主搁了碗,她却是去端起碗,轻轻吹了吹,又拿了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像以往那样,准备试喝两口再喂崔承元。


☆、第76章

“太后娘娘到!”常公公在门外禀了一声。
墨玉不及试药,忙把碗搁回案几上,和众人一道出去迎王太后。
王太后进了坤宁宫,坐到床前,扶起崔承元,让崔承元靠在自己怀中,心里阴郁着,问了几句病情,便伸手要拿药碗。
墨玉忙端起药递在王太后手内,轻声道:“御医刚刚煎的药,有些烫。”
待王太后舀了药要喂崔承元,墨玉道:“太后娘娘且慢!”
王太后抬眼看墨玉,问道:“怎么了?”
墨玉道:“臣妾先给皇上试试药罢!虽是御医刚端来的药,还是小心些好。”
因着王映云毒伤了崔承元了,如今王映真又在房中,墨玉说要试药,各人心态便极微妙。
王太后扫一眼王映真,见王映真果然变了脸色,一脸委屈,她便“哼”一声,调匙一转,自己喝了那一勺子药。
南昌公主见王太后喝了药,不由紧紧闭了嘴,只等着王太后再喂药给崔承元喝。
若王太后和崔承元双双中毒死了,再当场从王映真身上搜出药粉,牵连之下,王家也好,东方也好,全部性命难保。那时,不怕朝臣不拥立金蝉登位。而她身为大夏国长公主,内有贺巡支持,外有匈奴王响应,自也能坐稳监国之位,从此呼风唤雨,不须再看别人脸色。
墨玉看着王太后再舀一勺子药要喂崔承元,却突然叫道:“皇上的手指动了!”
“啊!”王太后顾不得喂药了,只去看崔承元的手指,一边问道:“真的动了?快传御医来诊脉!”
“传御医!”墨玉吩咐了下去,一边上前接过王太后手中的药碗搁回案几,又去帮崔承元按手指。
御医本就候在外头,听得传召,忙忙就进来了。
王太后见着御医,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嗓子里似有火烧,一张嘴却是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来,软软倒在崔承元身上。
“太后娘娘!”众人齐齐惊叫。
墨玉也惊叫一声,上前把崔承元扶回床上,又去扶王太后,一边吼御医道:“快给太后娘娘瞧瞧!”
趁着御医上前,墨玉扬声喊道:“来人,把南昌公主和王姑娘拿下!”
南昌公主心中有数,并不慌张,嘴里道:“皇后娘娘,为何拿我们?”
王映真见王太后倒下,心下大急,喊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喊着,眼见侍卫来捉拿她,又挣扎着朝墨玉道:“皇后娘娘,你别欺人太甚!”
墨玉不理她,只吩咐一个嬷嬷道:“上去搜她们的身,看看可是带了毒药?”
很快的,嬷嬷就从王映真怀中搜出一包毒粉来。
王映真惊呆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喊道:“我是冤枉的,这包毒粉是别人栽赃给我的。”
南昌公主这会开口道:“我作证,适才皇后娘娘出去迎太后娘娘,王家姑娘落后半步,曾靠近了药碗,定然是她下毒的。”
墨玉一听,冷然道:“王映云下毒害皇上,你下毒害太后娘娘,王家姑娘果然狠毒!”
王映真瞪着南昌公主,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今儿是被诬陷了,水洗不清。现王太后昏迷,连一个为自己作主的也没有,看来是死路一条了。
南昌公主看着王映真灰败的脸色,又道:“王家姑娘,究竟是谁指使你下毒的?哦,我知道了,定然是那个想早点当皇帝的人了。可怜的姑娘,你是被利用了么?”
王映真心念急转,铁证如山,自己再如何分辩怕也没用了,现下也只能攀咬东方,减轻自己的罪状,好等王家救自己一命。她哑哑开口道:“是东方指使我的。”
墨玉脸色微变,吩咐侍卫道:“把王姑娘押下去,好好看管,另召王时中和王敏光并东方进宫!”
东方突然被传召,心中疑惑,一进宫便借着更衣净手的机会,进了更衣室。
他一进更衣室,一个眼线就出现了,低声禀道:“公子,事情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王映真下毒害太后娘娘,已被拿下,她招供说是公子指使她下毒的。公子这回怕是水洗不清,要被连累了。”
东方听完经过,一张脸变了色,咬着牙道:“王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公子,赶紧出宫罢!再耽搁下去,性命难保。”眼线劝了一句。
“我这就出宫!”东方当机立断,马上作了决定。
坤宁宫内,御医已是开了催吐药让王太后服下,让她吐出腹内残汁,又给她针灸,导引出毒性,幸好王太后只喝了一口药汁,毒性不深,因拣回了一条性命,只她到底上了年纪,最近又心力交瘁,一时却是昏迷不醒。
墨玉见王太后保住了性命,也是松口气,若崔承元醒来,发现王太后丢了性命,定然要怪她的。
南昌公主给墨玉搭手,帮着看护王太后,心中却恨不得王太后马上断气才好。
墨玉这里正忙着,侍卫气急败坏来禀道:“皇后娘娘,东方进了宫,突然又出宫,在宫门口撞上王时中和王敏光,三个对质几句,东方抢了马儿跑了。”
“赶紧去追,务必把人追回来,别让他和永安王会合,若不然,大乱将至。”一个声音突然从床上传出来。
“皇上!”墨玉听得是崔承元的声音,探头道:“你醒了!”
南昌公主听得崔承元说话,却是呆住了,不是说皇上中毒已深,性命垂危么?这怎么说醒就醒?一醒来就能发号施令,说话还这般清楚明了!
崔承元吩咐完侍卫,又问御医道:“母后如何了?”
御医答道:“太后娘娘中毒尚浅,且救治及时,却没有生命之忧,只太后娘娘连日劳累,身子较虚,这才昏迷不醒的。将养几日,自会醒来。”
崔承元松了口气,他虽要催毁王家势力,却不想赔上生母一条性命。如今王太后昏迷不醒也好,他正好趁机处理了王时中和王敏光。待得王太后醒来,王家已倒,回天乏术了。
崔承元挥手让御医退下,又转向墨玉道:“传令下去,拿下王时中和王敏光,再让胡兰擎围了王家,不要让王家其它人跑掉。”
“是。”墨玉喊进常公公,吩咐了几句,常公公领命下去了。
崔承元一道接一道旨意传下去,传完这才看向南昌公主道:“王映真身上那包药粉,是姑姑放的罢!姑姑为了金蝉能继位,也是费尽心思了。”
南昌公主腿一软,跪倒在地下,冷汗涔涔。
崔承元冷冷看一眼南昌公主,隔会道:“把金蝉传进来!”
“皇上,金蝉全不知情,所有事儿,皆是我自作主张。”南昌公主急了,叩头道:“求皇上饶过金蝉一命。”
“姑姑何必这样慌张?”崔承元慢慢道:“朕又没说要治金蝉的罪。”
“皇上肯放过金蝉?”南昌公主抬眼。
崔承元道:“姑姑且说说,是如何把药放到王映真怀中的,事后又准备如何做?”
南昌公主知道,自己这会若不交代清楚,只怕崔承元真会处死金蝉,因一五一十说了经过。
崔承元冷笑道:“东方姓崔,且是朕的堂弟,他想继承皇位,也算是名正言顺,金蝉不单是外姓人,生父又是匈奴王,亏姑姑敢想!”
稍迟,朝臣们却是听闻,王映真下毒害王太后,人证物证皆全,被当场拿下。王映真未婚夫东方奔逃出京,王时中并王敏光有指使王映真下毒嫌疑,已下了大牢。
傍晚时分,一个内侍进了牢房见王时中和王敏光,遣开狱卒,压着声音道:“王映真招认是你们指使她下毒的,招认完已自杀。现太后娘娘昏迷未醒,性命垂危,再无人保你们了。你们若不想王家被灭族,便自杀罢!”
王时中不甘心,哑声道:“是谁害我们的?”
内侍道:“皇上醒了,是皇上让咱家来传话的。”
王时中一听,明白了过来,仰天长啸一声道:“原来是皇上容不下我们!”
内侍怜悯地看着他道:“你们王家权势滔天,借着太后娘娘之势,在朝堂上对皇上指手划脚,皇上如何能容你们?这厢皇上昏迷,你们又准备扶植东方,并不尽心为皇上寻医问药,叫皇上如何容你们?”
王时中惨然道:“这么说,皇上中毒之事,却是一个局?”
内侍不答,只递给王时中一个瓶子道:“皇上说了,要保你们一个全尸,让你们死后有个体面,这里面是两粒毒丸,拿着罢!”
王时中和王敏光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出来时,南昌公主正领着金蝉跪在崔承元跟前请罪。
崔承元淡淡道:“姑姑,你可知罪?”
南昌公主叹息,她这个侄儿,已具备了帝皇心性,再不是当日那个被陵王操纵的小儿了。
墨玉坐在崔承元身边,代南昌公主求情道:“不若让姑姑戴罪立功?”
崔承元一听,朝南昌公主道:“你说,朕要不要听皇后的话?”
南昌公主后背继续出汗,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崔承元终是虚弱一笑,摆手道:“好了,起来罢!朕会让贺巡陪着姑姑,一同护送金蝉回匈奴国继位。你们扶助金蝉继位后,让匈奴国和大夏国再订一份盟约,两国结永世之好。那时朕再派人接你们回来,给贺巡和姑姑办婚事,另封贺巡为东平侯。姑姑若能再生下儿子,儿子可承侯位。”
南昌公主伏地道:“谢皇上恩典!”
待南昌公主领着金蝉退下时,侍卫进内禀道:“皇上,属下领人追上东方,东方听闻皇上醒来,却是自杀了。属下已把尸体驮了回来。”
“哐当!”一声,墨玉手中的杯子滚在地下,茶水溅了一地。
“玉姐儿!”崔承元挥退侍卫,转身握住墨玉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墨玉喃喃道:“东方就这样死了?他虽和我们渐行渐远,但我并不想他死。”
崔承元叹息道:“他听闻朕醒来,便知道他于皇位无缘,于你,也无缘,自然一心求死了。”
墨玉长长叹息一声,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崔承元拉了拉墨玉袖子,见她转头,一伸手把她抱进怀中,小声问道:“若是朕死了,你会不会更加难过?
墨玉一把捂住崔承元的唇道:“不许胡说!”
崔承元凝视着墨玉,一腔情意全在眼眸内。
墨玉松开手,嘴唇印在崔承元唇上,喃喃道:“我只有你了,你得好好的!”
崔承元迅速反应,噙住了墨玉的唇。
墨玉突然挣扎起来,埋怨道:“好苦,你嘴里全是药味!”
崔承元一下去寻蜜饯,丢一颗进嘴里道:“这下甜了,快来!”
墨玉:“……”


☆、第77章

建光十五年的年底,王家一族尽数迁出京城,搬回原籍居住,至此,王家这一支的外戚势力,全数消亡。
转眼过了年,开春时分,皇帝下了旨意,让贺巡和南昌公主当大夏国使者,护送金蝉回匈奴国继位。
临行,崔承元召见贺巡,面授机宜。
贺巡听完,躬身道:“皇上放心,臣定当完成任务。”
崔承元道:“匈奴是虎狼之国,但金蝉受汉文化影响,则必然要行仁义之法,到时他继位,肯定和大臣有冲突,甚至可能内乱,那时只好寻求大夏国帮助,才能坐稳位置。你好好助他几年,到时朕再派人接你和南昌公主回来。”
贺巡一一应下,这才告退。
贺巡一行人启程时,宫中又发生了一件事。
却是王太后自打醒来后,听闻王时中和王敏光死了,不由心如死灰,且又身体虚弱,便把后宫之后事交给墨玉管理,只在宫中静养。至这天,又令人在宫中建了佛堂,打算从此茹素吃斋,不再理会俗事。
王家外戚势力一倒,墨家外戚渐渐横行,墨玉得知后,大力遏制,又罢免了几个墨家少年子弟的官职,墨家诸人这才消停了。
因着崔承元体内余毒未尽,又一向体弱,不能过份操劳,墨玉自是帮他理政,甚至一起上早朝,一起下朝。
大夏国在他们治理下,开始趋向清明,京城日渐繁荣起来。
建光十八年初春,田嬷嬷快步走向宫中一所小佛堂,一进门就嚷道:“太后娘娘,有喜事呢!”
王太后手里正捻着佛珠,闻言转过身子,等着田嬷嬷继续说下去。
田嬷嬷脸上全是喜色,拍着手道:“皇后娘娘怀孕了!”
王太后手里停了停,接着快速捻动珠子,捻完也满脸喜色,朝田嬷嬷招手道:“扶哀家去看看皇后!”
王太后这几年吃斋念佛,却是修得一副好脾性,对墨玉参政的事也不再反感,现下听得墨玉怀孕,多年心结终于得解,脚步也有力起来。
这会儿,崔承元正在侍候墨玉喝水,一边问道:“累么?”
墨玉失笑道:“皇上,你问了好几遍了。”
崔承元“嘿嘿”笑道:“朕就怕累着你,累着咱们孩儿。”
墨玉第一次怀孕,自己也深感好奇,用手轻轻抚了抚腹部,正想说什么,外间却有人扬声道:“太后娘娘到!”
墨玉忙下地,和崔承元一道去迎王太后。
王太后一见墨玉出来就责备崔承元道:“皇后有了,皇上不好好看着她,还让她乱走?”
墨玉忙帮崔承元解围道:“是我听得母后来了,自己忙着要出来相迎。”
田嬷嬷听他们说话,已是过去扶住墨玉,搀着进去。
一行人进房后,分别落座,王太后自是问道:“多久了?”
“一个半月了。”墨玉答了,又笑道:“这段时间忙着,倒不知道有了,还是御医每旬来请平安脉,一把脉把了出来,这才知道的。”
王太后便责备跟着墨玉的一众人道:“皇后年轻不知道这些,你们这些近身侍候皇后的,也糊涂了?若不是御医把出来,难道要等皇后肚子大了起来,你们才知道?”
众人唯唯,又忙着请罪,王太后这才作罢。
说了一会儿话,王太后嘱了几位服侍的嬷嬷几句,又吩咐崔承元别吵着墨玉,让墨玉静心养胎,这才走了。
那一头,墨家也听闻墨玉怀孕了,石氏忙忙进宫探望。
一见墨玉,石氏差点喜极而泣,捏帕子道:“我这几年一直忧心着你,深怕你怀不上,如今怀上了,可得酬谢神明。”
墨玉笑道:“我早跟阿娘说过,皇上解了余毒,养好了身子,我总能有孕的,就是阿娘瞎担心。”
石氏便叮嘱些怀孕须得注意的事,又双手合什道:“这胎可得生个男娃儿才行。皇上都二十八岁了,再不得子,朝臣又要吵嚷着过继一位宗室子了。”
墨玉道:“我如今既怀上了,朝臣不敢乱嚷的。”
母女说着话,石氏又悄悄问道:“你怀上了,不得侍候皇上,皇上会不会纳妃?这么几年,皇上只守着你一个,也是一心一意了。”
江嬷嬷正好端茶过来,听得石氏的话,笑道:“夫人多虑了,皇上呀,一颗心全系在皇后娘娘身上,肯定不会纳妃的。”
“可他是皇上,为着皇室血脉着想,就是纳妃,也没人敢置词的。”石氏道。
江嬷嬷道:“是没人敢置词,但皇上怕皇后娘娘不高兴啊!”
石氏一听放了心,拉着墨玉道:“皇上对你这般,你可得惜福。”
墨玉笑道:“知道了。”
至晚,崔承元进了坤宁宫,挥退众嬷嬷和宫女,却是亲自服侍起墨玉。
墨玉坐在床上道:“瞎忙乱什么,还不上来侍寝?”
“遵命!”崔承元嘻笑着上前,帮墨玉摆好枕头,展好被子,扶她躺下,自己也宽衣,躺到墨玉身边,夫妻两人说起悄悄话。
崔承元摸了摸墨玉的脸道:“你前儿说你做梦,梦见自己前世是一位女皇的事,还没说完呢!”
墨玉便又说起自己前世的事,说到自己每晚召两个男宠侍寝时,眼睛不由亮起来。
崔承元眼睛越瞪越大,最后道:“女皇陛下,你做的梦,会不会太过了?”
墨玉乐了,“做梦嘛,又不是真的,皇上生什么气?”
“以后不许做这样的梦了。”崔承元“哼哼”道:“也不许回味这样的梦境!”
墨玉便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戳崔承元的额角道:“既这样,皇上也不许纳妃!”
崔承元怪叫道:“朕有你一个就够操劳了,还纳什么妃?”
墨玉偷偷笑了,靠近崔承元,偎在他怀内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崔承元稍稍挪后身子,苦着脸道:“别靠太近,朕怕把控不住。”
墨玉又笑了,“现在就把控不住了?哪接下来几个月怎么办?”
崔承元道:“你说怎么办?”说着握紧了墨玉的手。
墨玉一下红了脸,抽回手道:“不要多想,睡了!明儿还要给贺巡和南昌公主道喜呢!”
原来贺巡和南昌公主到了匈奴后,协助金蝉登了位,再让匈奴国和大夏朝重新订了合约,这才回国。
现贺巡依当初的约定娶南昌公主,明儿正是他们大婚之日,崔承元准备出宫一趟,亲给他们道喜。
转眼到了年底,这天一早,就有一阵人马直奔向墨家报喜。
墨金秋和石氏听得喜讯,都惊喜交集,喃喃道:“玉姐儿生下男娃了!”
墨玉生下男婴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京城民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道:“大夏朝有后了!”
建光二十年,墨玉再度生产,这回产下的,却是一位小公主。
给小公主办满月酒时,各府夫人都恭喜墨玉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儿女双全,正是福泽绵长!”
至晚,王太后另办家宴,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王太后抱抱两岁的小皇子,又抱抱满月的小公子,满脸全是溢出的笑意,道:“哀家当年担心皇上无子,夜夜睡不好,如今可算是松口气了。”说着道:“只皇上三十岁了,才两个娃儿,还是少了些,可得再添丁才好。”
墨玉听着王太后这话,怕她另有含意,便道:“倒有礼部大臣上折子,说是为着皇家血脉着想,请皇上多纳几个嫔妃。”
王太后瞥一眼墨玉道:“皇后还年轻,想要孩子,自己多生几个便是,何必纵容皇上纳妃?现时后宫一片和睦,纳了嫔妃,人一多,便有争斗,反不利子嗣。”
墨玉这回眉眼全舒展开了,笑着应了一声。
待得家宴散了,乳母自抱了两个娃儿去安歇,崔承元却是送了墨玉进寝室,服侍她上床,又坐在床边道:“女皇陛下,朕什么时候能侍寝?”
墨玉笑着摆手道:“现下还不行,且待御医和众位嬷嬷说行了,再召皇上过来。”
崔承元“哈哈”一笑,已是脱鞋上床,作饿狼扑羊状道:“朕不等了!”
“不行!”墨玉推拒着崔承元,哄道:“再等半个月。”
两人笑闹着,却听乳母在外禀道:“皇上,皇后,小皇子和小公主哭闹寻皇后娘娘,不肯睡!”
“抱进来罢!”墨玉吩咐了一声。
乳母很快抱了小皇子和小公主进寝室,崔承元和墨玉各自哄一个,哄得娃儿睡了,这才令乳母抱出去。
墨玉也累了,呢喃道:“皇上也去安歇罢!”
崔承元道:“朕就跟你一起安歇!别怕,朕不闹你!”说着轻拍墨玉的背,哄着她睡觉。
待墨玉合眼沉沉睡去,崔承元轻语道:“女皇陛下,你辛苦了!”说着话,他轻轻摸墨玉的脸,满足地叹了口气。
犹记上一世,他和另一位美貌郎君进宫服侍女皇墨玉,当晚他给女皇念墨昌图所写的,念完便侍寝,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他却成了大夏朝十岁小皇帝崔承元。
没错,他才是墨玉心心念念的东方。
这一世,他终于能够独享她一人了。
他要和她共同治理江山,白头到老,子孙成群。


☆、第78章 番外

夜风拂来花香,珠帘轻响,香盈室。
崔承元听密探禀着墨玉诸般事,心情极佳。
密探见崔承元对墨玉过往的事极感兴趣,自是细细禀报了,又道:“皇后娘娘小时候,便爱自称震,家里几位堂姐虽则年纪比她大,偏生怵着她,任她使唤的。邻居说起这个,也多是认为,皇后娘娘自小便有大家风范,不同寻常女娃,果然长大就当了国母。”
崔承元微微一笑,心道:女皇陛下哪儿是自称震,分明忘不掉前世,惯性自称朕啊!
密探又禀了墨玉拣到东方的经过,说道:“那时节皇后娘娘才一岁多,堪堪能说话,拣到一个男娃儿后,就自己给男娃儿起名叫东方。……”
崔承元虽已知道这段往事,这会听着,还是出神了。女皇陛下果然最宠爱自己么!重生后,心心念念不忘自己,一拣到崔东易就给他起名叫东方,纪念着自己。若她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东方,会如何呢?
待密探退下去后,崔承元默坐一会,还是决定不把自己是东方这件事告诉墨玉。若被她知道真相,不再当自己是夫君,而把自己当了以前的男宠,后果不堪设想。等两人一起老去,白发满头时,或者,自己会告诉她这个秘密。
说起来也是,她两岁多进宫,行为不同寻常女娃,又自称震时,自己就该怀疑她的身份了。可那时心忌陵王,又怕自己行为有异露出破绽,极力想扮演好崔承元的身份,却无瑕多想墨玉的异常。再也想不到,墨玉会是自己前世侍奉的女皇陛下。
记得自己初初重生,心里放不下的,可不是女皇陛下么?这一世,自己亲眼看着她长大,亲手养大她,再娶了她为皇后,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于愿已足啊!
“常公公!”崔承元喊了一声。
常公公应声而进,低头道:“皇上有何吩咐?”
崔承元道:“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常公公笑着应了,很快退下,隔一会来报,说道:“皇后娘娘今晚得空,在教导皇子和公主写字。”
崔承元一听,又吩咐道:“你过去告诉皇后,朕再过片刻就过去看她。”
常公公心下嘀咕:帝后也太恩爱了,孩子都两个了,皇上还这般痴缠皇后娘娘,实在是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给皇上灌了*汤呢!不过慢着,皇上大了皇后娘娘十岁,皇后娘娘又这样的相貌,皇上着迷好像也不算很奇怪。
那一厢,墨玉让乳母领了皇子和公主去安歇后,自己坐在床边等崔承元,想着最近和崔承元恩爱种种,嘴角不由起了笑意。也是奇怪,自从跟崔承元说自己梦见前世诸事后,便像是把一颗心交给了他,愿意和他喜乐与共。这一阵,夫妻恩爱胜往昔。
许是困倦,墨玉托着头假寐起来。渐渐的,坠入梦境。睡梦里,她回到了前世,坐在女皇宝座上,心爱的东方正给她捶着腿,低语温存。
“哦,朕的东方!”墨玉伸手托起东方下巴,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一边道:“朕想死你了!”
东方红着脸道:“皇上这话,也不知道跟多少郎君说过了。”
“东方冤枉朕了。朕心中啊,只想着东方一人。”墨玉细细诉说自己转世后,如何思念他诸事。
东方在梦中一笑道:“皇上,臣却是陪了你一道转世的,你不知道么?”
墨玉一惊道:“你转世成崔东方么?”
东方道:“臣转世后,并不叫东方,而是叫崔承元。”
“怎么可能?”墨玉微微张了嘴,根本不信。
东方道:“皇上,别的能哄人,眼神儿是哄不了人的。崔承元每厢看你的眼神,难道不是像臣这般痴恋?”
墨玉一怔,细细回想,半晌道:“你们两个,确实有些神似。”
东方俯耳道:“皇上,记得怜取眼前人啊!”
墨玉正要再说,却听得一个声音喊道:“皇后!”
墨玉惊醒过来,怔怔看着眼前的崔承元,问道:“你是谁?”
“皇后怎么了?”崔承元坐到床边,捧住墨玉的脸,轻轻问道:“做了什么梦?”
墨玉犹自怔忡,答道:“我梦见自己成了女皇,你是我的男宠。”
崔承元一下把头伏到墨玉肩膀上道:“臣求女皇陛下怜惜!”
墨玉回过神来,推了推崔承元道:“皇上,你不觉得我这个梦有些蹊跷么?”说着扳起崔承元的脸细看,越看越怀疑,又不好直问,只道:“有些像!”
崔承元故意一沉脸,哼哼道:“像谁了?你放不下从前么?”
墨玉赶紧道:“我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崔承元心下甜蜜,一张脸还板着,嘴里道:“一辈子只喜欢朕一人么?”
“是,一辈子只喜欢皇上一人!”墨玉赶紧甜言蜜语。
崔承元心下乐开花,再也绷不住脸,眼角溢出笑意,不由自主柔情款款喊道:“阿玉!”
墨玉抬眼看崔承元,见他这阵养得一副好精神,这般喊她名字,眉眼如藏着千般情语,万种爱恋,一时心头也颤了起来,如春花初开,春意绵绵。
崔承元凝视墨玉,见她双眸汪水,蕴藏情思,分明对自己也是眷恋,不由砰然心动,像是有东西在胸口燃了起来,似饮美酒飘飘然。
墨玉低低一笑,再看崔承元一眼,这回,全是撩拨意味。
崔承元呆呆的,心内道:女皇陛下要召幸我了么?
这一刻,崔承元浑忘自己今世的身份,似乎自己还是前世女皇陛下的一名男宠。
墨玉见了崔承元的呆样,又是风情一笑,执起他的手,柔语道:“呆着作什么?还不上来侍寝?”
“遵命!”崔承元回过神来,一把抱起墨玉在地下转了几个圈,再抛到床上,遂之上去侍寝。
云歇雨收,崔承元酣然入睡。
墨玉抚着他的脸,轻轻道:“我心中确然只有你一人了,不管你是东方也好,是崔承元也好!”
正在装睡的崔承元眼睑动了动,心下满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