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野老师又挠挠头头露出一丝歉意:“很遗憾,他没有提到过大出他们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没有提并不意味着没有关系。而没有提及本身是否也有什么含义呢?
“他提到过名字的同学好像只有古野章子。”两条细细的胳膊抱在胸前,丹野老师思考片刻,“不过呢,"他注视着神原和彦,脸上又多了几分歉意,“你是神原,对吧?”
“是的。”事到如今还耍确认?
“你才是柏木的朋友,对吧?”
神原和彦缩了缩肩膀:“那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后来上补习班,有段时间也跟他在一起。”
“但你们是朋友,不然你也不会做辩护人,来参与这种麻烦事吧?”
“这确实很麻烦,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柏木才来的。”
丹野老师显得很吃惊:“那是为了谁?”
“是为了……大出吧。”
“你这样的学生,怎么会对大出感兴趣?”
神原反击道:“那老师您会怎样呢?您的学生被指有杀人嫌疑,您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丹野老师又挠了挠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当辩护人。”
这不是丹野作为老师的回答,而是他个人的回答。健一心中暗忖着,神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尽管反击吧。
可神原和彦只是嘟哝了一声:“是吗?”
“神原,我想问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可以吗?”
神原似乎有些迷惑,他看了健一一眼。
“如果是跟柏木有关的话……”健一说道。
“有啊。嗯,有关系的。大概有吧。”最后一句有点心虚,不过丹野老师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神原和彦的脸,“除了古野章子,柏木还提到过一个朋友。他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也不方便问。”
那位朋友的家境有些特殊——不,是非常特殊。
健一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估计神原也知道了吧,看他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柏木是怎么说的?”
神原和彦的语气很平淡,但健—明白,他其实非常紧张。
“那位朋友的父母……”丹野老师慢慢蠕动着嘴。
健一的手心开始冒汗。
“闹出了杀人事件,又自杀了。”
果不其然。
神原和彦张开嘴,哑口无言。
成许是意识到了神原的反应,丹野老师放低了声音:“听柏木说,那朋友的父亲杀死了母亲。这说的不会是你家吧?”
健一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怎么会觉得那是在说神原家的事呢?”
“哎?啊,这个……因为柏木很在意那位朋友,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吧。我还察觉到,那位朋友不是城东三中的学生。如果我们学校有这种家境的学生,我们老师应该都会知道的。”丹野老师快速地补充道,“所以,我听说神原主动报名当辩护人时,马上就想到,他应该就是柏木说的那位朋友。作为外校学生,他特意来参加这场活动,因为他们是好朋……”
最后一个字没出口,看到神原和彦脸上偶硬的表情,丹野老师停了下来。
“您说‘很在意’,那家伙是如何在意的?”对柏木的称呼都换成了“那家伙”。神原抬起头,说道:“具体讲了些什么?”
“具体?这个……”丹野老师相当狼狈,头发被他挠得一团糟,“这个,所以说……就是……一定活得很艰难吧。”最后,丹野老师用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出来,“双亲都那样了……”
“他是在担心吗?”
仿佛一座装满狼狈之沙的沙漏被倒置,丹野老师越来越狼狈,而原本相当狼狈的神原和彦正渐渐复原。
“是啊,担心,担心着呢。”似乎在感激对方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丹野老师重复着,“非常担心。说如果换做自己,那根本无法忍受,会痛苦一辈子。还有、还有……”
沙漏的底部脱落了。
“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那孩子能善待自己的生命,找到活着的意义吗?诸如此类。”
说完后,丹野老师看了看健一,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我不该说出来吧?健一的向答很简单:当然不能说,怎么能直接问他本人呢?
可事实上,首先提出问题的正是健一自己。
“那不是我,丹野老师。”神原和彦的话语干脆利落,不带半点犹豫。不知何时,微笑回到了他的脸上。“您的推理失败了。我不是那个会让柏木如此担心的人。他说的是别人。”
“是、是这样吗?”丹野老师脸上的汗水混合着“放心”和“沮丧”两种成分。
“首先,如果我是个要为柏木复仇的挚友,就不会当辩护人,而是去当检察官了。”
“说、说得也是。”
“就是这样。”
“可是,有复仇的必要吗?”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听说柏木自杀,我感到很遗憾。我会想,像他这样单纯的孩子确实有自杀的危险,而绝不会想到大出他们。了解柏木的人大概都会很自然地这样考虑。”丹野老师说道,“神原同学,你也一样吧?所以你才当了辩护人,不是吗?”
“老师,”健一插话道,“柏木自杀让您觉得遗憾,是吗?”
看到健一气势汹汹的模样,丹野老师缩起身子:“是,是啊。”
“就没想到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
“譬如,老师您当初是否能做些什么来阻止他自杀?”
你们不是一起看画册吗?不是一起谈论喜欢的画作和画家吗?你不是觉得他很单纯吗?也许你就是柏木卓也在城东三中最亲近的人。既然这样,他自杀了,你难道不觉得后悔吗?
丹野老师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所以说,我不适合当老师。”
·
简直是浪费时间!我们像两个傻瓜!我们不该来的!
健一骂骂咧咧地在走廊上快步走着。他想跑,但神原和彦磨磨蹭蹭地落在了后面,还说:“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没有!”
“有的,重要的证言……”
或许是这样吧。
“对、对不起。”声音听起来像堵在了喉咙口。神原和彦停了下来,一眨眼就没了影子。他闪进了一旁的男厕所。
健一为自己毫不顾及他人的态度感到震惊。他也站定身子,脸色再次变得惨白。他想追到厕所里去,双腿却动弹不得。
等了五分多钟,神原从厕所里出来了。他额头上贴着湿漉漉的头发,下巴也是湿的。
“真是吓我一跳。”神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刚才真是面如死灰。“真服了他。简直一语中的。”
我这时该说什么好呢?健一心想。
“你没事吧?”
这话也太平淡无奇了。我的心智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了吧?
“柏木他……”健一也开始直呼柏木的姓氏。他咬紧牙关,努力嚼烂对自己的厌恶。“他怎么会知道你父母的事?”
神原和彦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就算是偶然得知,也不能对别人乱说啊。他居然在神原不在场的情况下告诉别人……”
“算了算了,别说这个了。”
“怎么能算了呢?”
“我只是为柏木居然会担心我而感到吃惊……”
逞什么强呢?
“走啊。”健一揪住神原的衣袖。先到外面再说,我可不想待在这里,还是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健一二话不说,拉着神原和彦跑下台阶,穿过大楼的正门,来到操场上。盛夏的阳光一下子毫无遮拦地射进健一的眼睛。
朝校门走去时,健一的后背被神原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别这样。”神原面朝下,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哭什么呢?”我哭了?健一眨巴着眼睛,还以为是太阳太晃眼呢。
一个人留在世上,那孩子……
能善待自己的生命吗?
能找到活着的意义吗?
用得着你管?多管闲事!健一用拳头擦着眼睛,在神原和彦前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神原自己都无所谓了,要你担心什么?说到底,你这根本不叫“担心”。
一定活得很艰难吧。
这哪是朋友会有的想法?
“喂,你等一下。”
“怎么了?又要上厕所?”健-没好气地说着,停下了脚步。他后脖的领子被神原和彦一把抓住。
“叫你等一下嘛。”
健一故意夸张地皱起眉头,回过头去。
谁知,神原却若无其事地问道:“刚才提到的古野章子,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
野田健一以前经常看到古野章子,对她一点也不陌生。在学校里,古野章子总是和藤野凉子在一起。
不过,健一和她说话还是第一次。也许古野章子的视线认真聚焦在野田健一身上,也是第一次吧。对从前的古野章子而言,野田健一这样的男生不过是“学生生活”这个程序自动生成的背景。
现在,神原和彦、野田健一和古野章子三人身处区图书馆外,占领了背阴处的长凳,以古野章子为顶点坐成等边三角形。古野章子穿着花格子无袖衬衫,下身是白色棉布裤子,显得十分凉爽。
接到野田健一的电话时,古野章子正要出门去图书馆。健一说他们两人也去图书馆,古野章子不冷不热地表示:要来就来吧。
“说吧,你们想问我什么?”古野章子的语调有点盛气凌人,两眼直勾勾地怒视着野田健一。健一觉得,刚才打电话时的交谈,和眼下这样的说话语气,都与自己脑海中的古野章子对不上号。她应该是个温柔的女生。
“这个,就是说……”
古野章子不顾健一的惊慌失措,坚决发起攻击:“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是在给我添麻烦!”
健一像是受到了重创。“添麻烦”的说法也太不留情面了。
“没听凉子说过吗?我不想涉足校内审判,也不希望凉子涉足。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一点好处也没有。可她还是被卷了进去。”
“藤野可不是被卷进来的。她是中心人物。”
似乎没想到野田健一会纠正自己,古野章子的眼神愈发愤怒了:
“我说你这个人真怪。这摊子事和你太不相称了,干吗勉强自己呢?”
勉强自己。健一张口结舌,心慌不已。
你干不了这种活,还是老老实实退回背景里去吧。
健一只得低下头。古野章子毫不松懈,继续进攻道:“其实你自己也不想干吧?野田你来做大出的辩护人,真是太可笑了。你不是一直受他的欺负吗?”
“不是这么回事。”神原和彦开口了。他一直想插话,可在古野章子眼里,眼下的场面并非一个等边三角形,只有古野和野田之间的直线。
“辩护人?还是算了吧。你一退出,校内审判就办不成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看凉子也不想办了,只是她自己说不出口罢了。”
健一完全被她的火力压倒了。他们坐的长凳,能从阅览室的窗口里看得清清楚楚。这正中古野章子的下怀,戏剧社的同伴此刻就在阅览室里,她不希望自己被想象成正和这两人鬼鬼祟祟地交谈。
想到自己正被他人看笑话,健一就更是缩成了一团。
然而,他依然要抗辩。
“我可是主动提出要参加的。”他低着头,一副没出息的模样,但反驳仍在继续,“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威胁。哪怕是面对大出,作为辩护方该说的话我照样会说,该提的要求也照样会提。”
健一边说边慢慢抬起头,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支撑起来一样,最后竟能面对面平视古野章子了。眼睛的一角映出了神原和彦的脸。不用向他确认,他一定认为我应该这么做。
“藤野同学真正的心思,我不明白。可看她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很难认为她不是真心想召开校内审判。我们也不能断定校内审判是浪费时间。”
这次轮到古野章子哑口无言了。她的嘴角微微颤抖,额头上流下了汗水。
“还有,我只是辩护人的助手。辩护人是这位神原同学。”说着,健一转头看向神原和彦。
古野章子顽固地坚持无视神原和彦。
神原眨了眨眼睛,对健一说:“她好像很讨厌我。”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古野章子猛地扭过头来,狠狠地盯着神原和彦,一副马上要一口咬上去的模样。
“你、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一个毫不相干的外校生!”古野章子恶狠狠地说。
健一第一次看到“恶狠狠”这个字眼的标准范例。
“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弄到这个地步的吧?要是没有你,凉子什么也不会做!装什么正义化身,明明只顾自己痛快,是不是?”
一颗炸弹爆炸了。炸弹里还藏着一千根钢针、一万根铁钉。
遭受攻击的神原和彦呆若木鸡,可作为攻击方的古野章子也好像泄了气似的,脸色一片惨白。即使如此,她仍然用足以灼痛皮肤的锐利目光,狠狠地瞪着神原。
一阵清风从两条长凳间吹过。
神原又眨起了眼睛,竟像个傻瓜似的端正了坐姿,低下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健一终于缓过气来。
就在时,古野章子突然双手掩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辩护人和他的助手不禁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一看,只见阅览室的窗户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几名男生离开窗口,朝图书馆的大门冲去。很明显,他们是来解救古野章子的。
“我、我们快逃吧。”健一战战兢兢地站起一半身子,“我对自己的臂力完全没自信,保护不了你。”
“这方面我跟你还不是半斤八两!”神原嘴上这么说,身子却纹丝不动。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几名男生已经冲了过来。
古野,你怎么样?没事吧?喂,你们对章子做了什么?
古野章子的骑士们已然进人战斗状态,一共有三、四、五个,一个个摩拳擦掌,怒发冲冠。
“他们可是玩真的啊!”健一跳起身,一把揪住神原和彦背后的衬衫。
这时,古野章子举起双手,大喊一声:“烦死人了!”
她一边高喊一边站起身,两脚重重地跺着地,不停地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她双眼紧闭,两只拳头在身前乱挥一气,简直像个幼儿园的小孩。
“我能有什么事?他们又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自己要哭的!看看不就知道了?一群笨蛋!”
她站得笔直,像男孩子一样用手背用力擦着眼泪。古野章子环视一周她的骑士团,她的骑士们像泄了气似的,全都呆呆地站着。
“对不起。我没事。”古野章子朝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我只是在跟神原和野田说话。真的没事,你们回去吧。”
五骑士回归初中生的状态,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阅览室的窗口依旧人头攒动,其中有几个还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健一发现自己正半靠在神原身上,慌慌张张地赶紧分开。
“好家伙。”神原发出一声感叹,“古野同学真有人望。”
“才不呢。”古野章子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满脸疲惫,“刚才他们只是一时冲动。你们应该懂的。”她笑了笑,这笑容令她显得更加疲惫,“之后他们又要烦我了。我平时可不是这样。”
“嗯,刚才你确实有点反常。”
“你觉得这是谁的错?”话语听来似乎怒气未消,脸上却已是笑容满面。神原和彦和古野章子交谈起来,心脏依然怦怦直跳的野田健一倒被晾在了一旁。
“野田,坐下吧,用不着这么害怕。”
一个人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我打架不行的。”
“嗯,我知道。”
古野章子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我心里积了太多郁闷。”她很不好意思地咕浓道,“在校内审判提出之前,我一直计划在这个暑假里和凉子一起复习迎考。现在倒好,全泡汤了。都快无聊死了。刚才这些郁闷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健一惴惴不安的心此时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
“不过,我真的和凉子说过,让她不要搞校内审判。”
神原和彦恢复了严肃的神态:“对不起。”
“神原来参加,可不是为了好玩。”健一赶紧插话道,“这是个误解。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我……”
“行了,行了。”
健一不顾神原的制止,继续对古野章子说:“我是他的助手,离他最近,也最了解他,现在大出也很信任他。因为大出一直没有朋友,应该有人能成为他的朋友。”
古野章子恢复平静后,用平稳的声音说:“我可不这么认为。”
健一沉默了。
古野章子嫣然一笑:“我理解野田的心情,但又觉得,大出没有朋友,责任不全在他自己吗?反正我挺烦他的。他的想法无法理解,我也根本不想靠近他。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要和这种家伙当三年同学,真是讨厌透了。有时甚至觉得,要是能考上私立中学该多好。啊,对了……”说着,古野章子明亮的眸子看向了神原和彦,“神原同学是东都大附中的,对吧?你们学校怎么样?”
“怎么说呢……”很难得地,神原也含糊起来了,“古野同学,你现在说的话,也对柏木说过吗?”
古野章子微微瞪大眼睛。神原将自己与丹野老师的对话简要地转述一遍后,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哎,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真是完全想不到。”
柏木原来和丹野老师关系不错啊。
“还会和丹野老师谈论我,简直难以置信。”
“柏木好像很在意你。”神原和彦轻轻点了点头,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嗯,应该是喜欢你,或者说是对你有好感。”
“可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古野章子语速飞快,像是要对方打消这种看法似的。她又突然竖起手指,挡在嘴唇上。“啊,对了!”
“想起什么来了?”
“嗯,这事我跟凉子说过。”
古野章子对两人说起戏剧社的高年级成员用关西方言改编契科夫话剧的事。正在记笔记的健一注意到,阅览室窗口看热闹的人群消失了,这才感到放心。
“后来,柏木真的来看我们的教室公演了。”缓缓点了两次头,古野章子抬起头来,“我们还不是朋友,可如果再多一些时间,说不定会成为朋友。”
“这说明,柏木不是完全无法交往的人,对吧?”
“是啊。”古野章子点点头,笑容相当可爱,“我不知道大家如何评价他,反正他给我的印象还不错。”
“尽管有点难以接近?”
“嗯,有点吧。可比起那些疯疯癫癫的家伙,我更偏爱他。”
在这方面,古野章子与藤野凉子正好形成对比。不到万不得已,藤野凉子绝不会用“偏爱”这样强烈的词汇,而古野章子则要自由奔放得多。
就像要为健一的想法作证一般,古野章子更加满不在乎地说:“好不好接近根本不是问题,不是吗?神原和野田都不属于好接近的类型,身上没有女生想要主动靠近的氛围。”
“是这样的吗?”神原和彦当真了。健一装出专心记笔记的样子,不作任何反应。
“准确地说,神原是难以接近的类型,而野田是一靠近就会逃跑的类型。”古野章子笑道。
这点也和凉子不一样。藤野凉子不会嘲笑我。
片刻后,古野章子稍显认真地说:“野田,你很勇敢。”
健一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小鬼。真是对不起。”古野章子注视着健一,这次并不是愤怒的瞪视。
脸红得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不是胆小鬼,只是容易害羞。”神原和彦说。
“嗯,是这样的。”
“我的事就别提了。”健一重新握紧圆珠笔。我一点也不勇敢。刚才不是还想逃跑吗?“别跑题啊。”
“没跑题。”古野章子继续说,“柏木和野田容易被人当作同一类人。至少我把你们归成同类。或许凉子也是这样。”
老实巴交、不引人注目、没什么长处、没有人望、不讨女生喜欢……健一在心里——列举自己和柏木卓也的共同点。
“可你们的个性是不同的,不是吗?而把你们放到学校里后,大家便忘了你们各自的个性。老师们也一样,喜欢粗略地将学生分成几类。”说着说着,古野章子有点激动了,“野田和柏木给人的感觉似乎差不多,但本质上正好相反。”
“哪一点相反呢?”神原和彦问道。
古野章子毫不犹豫地说:“打个比方,如果正好相反,死去的是野田……啊,对不起。”她慌忙补充道,“我说了不吉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