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耕叔,我是不是也被带去过?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的确是,您还记得吗?”耕吉脸上一亮。
祐司把那个梦告诉他和皱着眉的三枝。
“我在新开桥皇宫醒来前,做了一个站在崖边眺望大海的梦。梦中我跟老爸在一起,我想那的确是我爸,没错。”
耕吉精神一振,伸手抓起祐司的手腕,边摇晃边说:“没错,没错!仙台虽然离海不远,但也不是随便就能在海边戏水的地方。跑到松岛当然可以坐船,可是董事长不太喜欢那边的景色。他嫌那里已经太商业化了——董事长也笑着说,自己就是靠去松岛观光的游客做生意的,还说这种话很可笑吧。因此,当他第一次带少爷见识大海时,就特地带您远赴潟户。那时少爷大概三岁左右吧,由此可见董事长有多么喜爱那片土地的景色。”
正因为这样,当他在找地方供夫妻俩退休后共度余生时,一听说潟户开始开发度假设施,推出了别墅要卖,立刻就去看了。
“回来之后,董事长高兴地说,那里并未被开发得一塌糊涂,景观还是一样。所以,立刻决定在那里买栋别墅。幸山庄这个名字也是董事长取的。”
仔细咀嚼这番话后,祐司问:“我爸遇害时多大?既然他跟村下猛藏是同学,应该是五十八吧。这么年轻,就已经打算退休了?”
耕吉咳了一声挺起背,又缩起下巴。
“董事长常常说,将来把公司交给少爷的时候,他要完全抽身,身边只要留点养老用的存款,剩下的就由您自由发挥。要不然,如果等您当了董事长还跟在您身边,董事长认为这样对彼此都没好处。”
“原来如此。”三枝点点头,“真是个刚毅的父亲。”
“他总是说,不能走别人走过的路,他只是把工具交给祐司,生意要靠祐司自己做。董事长自己当年是靠着一家跟路边摊差不多大的特产店起家的。他希望儿子能继承他创下的事业,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就留恋不舍,必须尽量让少爷自由发挥。而一旦出了问题也不会插手帮忙,这就是他的方针。您不记得了吗?”耕吉求助似的看着祐司,他承受不了只好转开眼睛。
“五十八岁就退休,就一个自营业的经营者来说的确是太早了。不过,正如我刚才提到的,一方面是担心夫人的风湿痛,而董事长自己打十五岁起就不眠不休地工作,或许也觉得已经够了吧。所以,我也很赞成。”
“我都明白了。”祐司说,“而且,我爸决定退休,也就同时决定了由我来继承吧?”
耕吉有点困窘地结巴起来:“没有那么顺利啦。”
“是谁反对吗?”
“是少爷您自己。当初不顾董事长反对,跑去银行上班的也是您。”
三技噢了一声。
“第二代闹革命啊?”
“您说不想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子走。大学也是在本地念的,您说想多见见世面,自己去找了工作。银行的工作谁也说不准会调职去哪里,所以社长很生气。”
其实老爸也一样过于保护小孩嘛,想到这,祐司不禁有点好笑。
同时,在这一刻,他首次意识到绪方秀满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在消失的记忆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一部分,刺痛心扉的感觉随之涌来。记忆的一部分伴随着极度鲜明的形象重新浮现。跟老爸争论,演变成吵架,离家时,抱着再也不回来的打算把所有行李都打包装箱,以致借来搬家的厢型车塞都塞不下……
“我离开家了吧。命案发生前,就和父母分开生活了,对吧?”
耕吉急急点头:“对,您一去报到就被派到石卷分行,住进了单身宿舍。您想起来了吗?”
“那份工作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您已经辞职了,少爷。”耕吉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阴沉,“幸山庄命案发生后过了一个月左右您就辞职了,您说需要时间。”
“时间?”
“是的。少爷您宣称要重新调查那起命案,还说凶手宫前孝没有死,还在哪儿活得好好的。”
明惠猛地抽了一口气。
宫前孝还活着——他的尸体没被找到,因此,这的确有可能。那双眼睛,那紧握的拳头。
“那,我就是为了这个去东京?”
“不,您没有立刻去。您在一月中旬辞去银行的工作,回到仙台老家,每天都不知道在调查什么,有时甚至跑出去好几天都不回来,看起来简直像中邪似的。”
耕吉用忧惧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担心他到现在仍处于那种状态,两手摸索着不知该往哪儿放。
“就因为有这种情况,我们大家才认为您最好尽快跟明惠小姐成婚。可是少爷您却完全置之不理,坚称宫前孝还活着,一定被人藏在某个地方,整天只顾着调查。就在这个当口,明惠小姐失明了。”
祐司转头看明惠。
耕吉仿佛要责备祐司的行为,连声音都气急败坏起来:“人家明惠小姐也一样突然失去父亲和妹妹,光是这样就已经令人恍惚欲狂了,结果连少爷也变得跟疯子一样。都是这样的心理负担造成的,医生说,人一旦钻起牛角尖,不想再看到任何东西,有时候就会真的失明,明惠小姐就是这样。”
“这是歇斯底里反应。”三枝接着又连忙辩解似的加了一句,“不,我不是指一般说的那种意思,是真有这种病。”
明惠的视线落在矮桌上,宛如变成人偶般动也不动。
另一方面,祐司倒是恍然大悟。这段日子,明惠比较能适应“眼睛看不见”的状态,果然是因为以前有过相同的经验,并非只是她的直觉比较灵敏。
最后,明惠抖着声音问:“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治好的?还是说,我去东京找祐司的时候尚未治好?”
“已经治好了。”耕吉回答,他的音调仿佛在鼓励她:所以这次一定也没问题。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去看了医生,但更重要的因素,我想应该是少爷终于回心转意,回到明惠小姐身边。”
“那,我放弃调查了?”
祐司这么一说,耕吉带着依然没原谅他的神情点头。
“嗯,那时候是啦。”
明惠的眼疾好转,婚事也有进展,也正式订了婚,两人看起来似乎终于定下来了。
“那是五月初的事。”
没想到——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五月十日,少爷忽然说要去东京,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明惠小姐当时也说不知道。总之,少爷又为了命案重提旧事,丢下明惠小姐就去东京了。”
三枝抓抓头。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总应该有个导火线吧。”
耕吉耸起肩膀一脸惶恐。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知道,少爷也全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不肯说。”
祐司恨不得抱头。慎重地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是无所谓,可问题是现在连自己都忘了藏在哪里。不,不是自己忘了,是被迫忘记。
“让你们两人丧失记忆的人——”三枝认真地说,“大概就是想让你们忘记那个只有你们才知道的东西吧。”
也只能这么想。
“是谁做出这种事的?”明惠低语。祐司感到,明惠毋宁更像是提出一个命题。
“我倒觉得有迹可循。”三枝缓缓开口,“万一宫前孝真的还活着,会有谁想把他藏起来保护?”
祐司耳中回响起一段话,是三枝手边那些剪报上写的。现在,这段话听起来好似从活人的喉头真真切切地发出来。
“请原谅我儿子。他已经死了,要怪就怪我……”
“那个人一旦发现你……”三枝指着祐司,“正在到处打听孝,想把他找出来,或许会采取强硬的手段。”
“可是,有这种方法可以让一个好好的人失去记忆吗?”
面对耕吉惨叫般的质问,三枝别开视线看着小小的庭院点头。
“说出来是有点难听啦,”他转头看着三人,“你们听过‘电疗’这个名词吗?”
无人应答。
“也就是电流刺激疗法,也称为ES。以前有段时期经常用在精神分裂或酒精中毒的病人身上。到现在,据说治疗效果其实值得怀疑,但还是有医院基于某种惩罚的意图用在病人身上。当然,这种医院很少,属于极少数。不过,实际上还是找得到。这种黑心医院把赚钱摆第一,根本不打算真心治疗病人。”
榊诊所的太田明美说过:“如果是酒精中毒的病人,我们可以介绍别家医院。不过,榊医生好像不太想把病人送去那家医院……”
三枝继续说:“而且啊,一旦被这样电过,记忆力就会减退。我就知道有个病人,由于被电得太频繁了,过去一两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潟户友爱医院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型精神科专科医院,入院病人总数高达八百人。即使是别的医院不愿收留的重度酒精中毒病人,他们也照收不误——
“有这个消除你们记忆的动机,又能用这种方法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三枝的话,祐司能够理解。他看着手臂上的号码,然后回答:“我想——应该不会错,就是村下猛藏。”
30
出现了一线希望。
一切的根源都在幸山庄命案,在宫前孝和那个为了他在电视上下跪的继父村下猛藏身上。
村下猛藏和遇害的绪方秀满与三好一夫两人在同一个地方长大。这三人会在潟户町凑在一起,就结果来说,只能说是一种不幸的偶然。
有必要知道,必须把消失的记忆找回来。
“耕叔,你是哪里人?跟我爸和三好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村下猛藏的事你清楚吗?”
耕吉看似萎靡地垂落肩膀。每次发现祐司不记得某件事,他就多一分沮丧。
“我是在这个市出生长大的。打二十岁起,就在董事长的提拔下追随董事长工作。因此,关于村下猛藏的事,我是在命案发生前,社长决定买下幸山庄时才知道的。”
“这样啊……”
“不过,我知道董事长和三好先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密切。两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可是意气非常相投。”
明惠看着耕吉的方向。
耕吉察觉到她的视线,擦了擦眼睛周围才继续说:“三好先生这个人我也很喜欢,他一边在学校教书一边作研究……他太太很早就过世了,一直没有再婚,唯一的指望就是明惠小姐和雪惠小姐能长大成人。”由于声音逐渐嘶哑,耕吉干干地大声咳嗽,“是董事长主动邀三好先生合资购买幸山庄的。如果实地去看过就知道,幸山庄等于是给两个家庭共享的大别墅。两栋建筑之间有一条短短的走廊连接。由于在斜坡上,虽是两层楼,从路上看来等于是四层楼的高度。因此,景色可说是棒极了,早上还可以看到太阳染红了海平面缓缓升起。”
祐司浮想联翩,那片令父亲满怀憧憬的海景。
“话说回来,光一个家庭住不仅浪费,也不安全。所以,董事长就邀了同样也是很早就宣称退休后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专心作研究的三好先生。他们是多年老友,默契十足。我也觉得如果真能这样,那就太完美了。”
明惠和雪惠都已长大,等雪惠从短大毕业开始工作就可以独立生活了。到那时候,明惠也不用再被绑在家里照顾家人,可以自由地做她想做的事。自己就算离开这块土地,女儿们也能够好好生活——据说三好一夫曾如此表示。
“而且,那时,三好先生也正考虑再婚。对方是跟他同校的老师,对三好先生的研究也很了解。如果真的再婚了,即使搬到潟户和两位千金分开,也不会寂寞。这样或许反而更理想。总之不管怎样,三好先生还有两年才退休,还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考虑。”
明惠战战兢兢地问道:“我……我和妹妹,是怎么看待父亲再婚的事?这您知道吗?”
耕吉像要叫她放心似的微笑。
“三好先生曾经说,其实女儿们很赞成——他迟迟难以下决定,是顾虑到双方的年纪。”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已化为泡影。
他们逐渐感受到这场悲剧的沉重。一点,又一点,就像在堆石头,或是温度一度一度地上升,又好似在等待负面能量逐渐囤积,抵达临界点。
“到现在,我还无法相信董事长和夫人已经去世了。”
耕吉浑圆的肩膀颤抖,在他的居所——应该是追随秀满工作、跟秀满一起胼手胝足建起来的这间屋子里,像个逃回家的大小孩般一边发抖,一边用手抹脸。
“我的心情也跟少爷一样,不希望宫前孝死掉,我希望他还活着。然后,我要亲手杀了他,我就是这么想。只要能实现这个心愿,我怎样都无所谓,问题是少爷……”他仰望着祐司,恳求道,“那只是个梦,是个噩梦。宫前孝已经死了,那个像疯狗一样的男人已经死掉了。对我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那小子杀害董事长他们后很快就掉落悬崖摔死了。您现在既然已经平安回来,过去的事您就忘了吧。至于记忆,只要好好找大夫治疗很快就会复原,一定没问题的。”
耕吉现在说的话,失去记忆前的自己大概已听过几百次了吧。为什么在这样的恳求下,自己仍然不屈不挠坚持继续调查那起命案呢?想必一定是有特别重大或是明确的理由吧。
而现在,记忆已被某人抹杀——这点正是最好的证据,证明祐司追查那个“理由”是正确的。对于那个抹杀他和明惠记忆的人来说,或许没有比这更讽刺的结果了。
“耕叔。’祜司再次看着手臂上诡异的号码,“我爸和三好先生是怎么形容村下猛藏的?他们怎么谈论他?”
耕吉有点迟疑。
“董事长向来不会随便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祐司微笑了,这等于已经得到了答案。
“对于猛藏,他没什么好印象,是吧?对于这次偶遇,照理说旧友重逢本该欣喜万分,可是他并不高兴。”
耕吉看着明惠和三枝,最后再看看祐司,这才像是被人强迫似的点点头。强迫他点头的也许是老爸的手,祜司想。
“董事长曾经说,在病人手上写编号这种做法,的确很像那个人的作风。”他的额头冒出汗珠,“董事长还说过,那个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31
三好一家住在沿河而建的雅致公寓,半路上还看到附有小教堂的学校。那条河叫广濑川,小教堂是圣多米尼克学院的,耕吉解释。看来他总算逐渐习惯眼前这个脑中几近一张白纸的祐司了。
三〇三室的信箱上贴着“三好一夫、明惠、雪惠”的名牌,字迹很漂亮。下方还紧贴着一张纸条:“邮差先生辛苦了。”
女管理员还记得明惠,主动招呼道:“你终于回来了啊。你这回出去得可真久,”说到一半,她似乎察觉明惠的视线朝着另一个方向,抬起手指着眼睛,“绪方先生,三好家的小姐,这里又不行了吗?”
被对方指名道姓地这么一问,祐司不太自然地点点头。管理员连他的名字和长相都记得,还坦然自若地主动跟他说话,可见他以前应该常来这里吧。
“去东京后好像又复发了。”听他这么回答,管理员一脸同情地摇头。
他们表示钥匙丢了,请管理员帮忙开门,四人进入屋内。
玄关入口铺着玫瑰图案的脚垫,脚一踩上去,感觉有点潮湿,空气也很闷浊。
“我是什么时候去东京的?”
对于明惠的问题,耕吉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应该是五月二十日左右,明惠小姐走的时候似乎也很仓促。”
“没交代要去哪里……”
“对,您只说知道少爷在哪里。”
明惠本来是抓着祐司衬衫背后一起走,这时忽然放开手,用左手摸着墙壁前进。祐司提高戒备在旁盯着,预备她一旦绊倒可以随时抱住她。她跨过一扇隔间门,左转后撞上小书柜。她双手摸索着找到抽屉的把手。
“这里……我想应该是在这里,你打开看看。”
他照着做了,抽屉里放着一些信。
“明惠小姐,您恢复记忆了吗?”
耕吉问话的脸泛起红潮。可是,明惠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忽然想起,在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中,我曾经这样踩着玄关踏垫走进来,进入自己的房间。而且,寄来的邮件都是这样收在抽屉里。”
抽屉中的邮件全都拆开过,也夹杂着几张明信片,其中有一张的寄信人写着“祐司”二字。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所以通知你一个人,千万别让我家的人知道。别担心,安心等我就好。
邮戳是今年五月十八日。三枝读出内容后,明惠微笑了。
“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毫无头绪就跑去东京嘛,我这人最胆小了。”
祐司写的“落脚的地方”是在高田马场。
“这下子说得通了。”三枝说,“我们回东京吧。说不定你在那边还留了幸山庄命案的调查资料。”
“如果村下猛藏没有抢先找到的话。”
明惠启程去东京之际,似乎把家里都收拾妥当了。三枝说声“电话也被停掉了”就出去了。他小跑着离去,说是要去打点新干线的回程车票。
“刚回来又要走啊。”耕吉伫立在玄关入口,落寞地说,“您不打算交给警方处理吗,少爷?”
“现在还不行。”
“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祐司勉强一笑。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而且,店不是一直交给你掌管吗?光是那样已经够麻烦你了。”
耕吉的下巴颤抖。祐司知道,耕吉是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不禁一阵心痛。
明惠一边摸索着墙壁四处走动,一边探索着屋内。忽然咣当一声,祐司连忙走过去一探究竟。
她站在小小的佛坛前。花瓶当然是空的,也没点着线香,只有两个崭新的牌位和一个相当老旧的牌位并排放着。是明惠的双亲和妹妹。
唯有这一刻,祐司庆幸明惠已经双目失明。带着空白的记忆,忽然面对这幅景象未免太残酷。
佛坛里还放着照片。因为已看过许多次,他一眼就认出三好一夫和雪惠。至于另一张照片上的三十出头的女子,应该是明惠的母亲吧,她年轻时就过世了。
这时,他发现在相框旁边供奉着一盒没开封的希望牌短支香烟。
爱抽这种烟的原来是明惠的父亲三好一夫。祐司再次感谢她看不见这一幕。父亲的烟味,父亲喜爱的香烟。
(明惠,我的烟抽完了,帮我出去买一包好吗?)
听见父亲如此拜托,孩提时代的明惠飞奔而出——他脑中甚至浮现出这样的景象。
明惠又用手摸索着,移往佛坛旁边的置物柜。她摸到矮柜的边,手那么一碰,顺势撞到了柜子上的兔子布偶。
绒毛布偶翻倒,滚到地上。于是,大概是碰到什么开关吧,开始流潟出美妙的音乐。兔子配合者音乐的旋律摆动耳朵,不停抽动鼻子鸣叫。原来还有八音盒的功能。
明惠双手仍举在身前,一直专心聆听。好半天,她才小声说:“是我妹妹的。”
“啊?”
“小时候,爸爸给我们俩买了同样的玩具。我的已经坏了,妹妹的一直保管得好好的。她很珍惜,非常珍惜。”
那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回忆,祐司无从得知。他只是默默捡起还在抽动鼻子的兔子,交给明惠。她紧紧抱住它。
“是她的,”明惠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兔子里,“是雪惠的。”
距离三枝订到的新干线列车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耕吉利用这个空当带三人去乡土料理餐厅。那家店位于山上,可以俯瞰街景,很安静。
“这是董事长以前很喜欢来的店,而且食物说不定能帮您想起什么。”
遗憾的是,新鲜的海产对于恢复记忆毫无帮助,但他还是很感激耕吉的心意。
从餐厅回到停车的地方必须穿过青叶城遗址公园。带领着观光团的导游正一手拿着麦克风,对着聚拢呈半圆形的人群讲解着当地的典故。
“竖立在青叶城遗址的伊达政宗骑马雕像,至今仍俯视着酒都仙台,护卫众生……”
听着滔滔不绝的流畅话语,明惠忽然问:“这是哪里?”
“青叶城遗址。”
她仰望着祐司的脸说:“我曾经来过,跟你一起。”
“跟我?”
一旁的耕吉凝视着两人:“一开始,本来是董事长和三好先生提议撮合二位缔结良缘的。”
“真的?”
“对。两家的父母关系密切,可是孩子们却不太熟,顶多只是见了面会打个招呼。长大后,少爷又搬到石卷,所以变得更疏远。因此,当初董事长问您要不要跟明惠小姐正式相亲时,少爷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祐司茫然地眨眼睛,耕吉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