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蒯越坐了下来,蒯越看了他一眼,这才温和地说:“其实和黄家结这门亲对你是百利无一害。”
房间外的走廊上,刘璟和徐庶、崔州平三人焦虑不安,就不知道蒯越能不能说服诸葛亮。
徐庶叹了口气,“这件事若成了,我得出去躲一躲,要不然真不好意思面对孔明。”
“那就跟我回博陵吧!”
崔州平笑了笑,“正好我二祖父下月要过八十寿辰,元直不如和我一起回去?”
徐庶摇摇头,“眼看河北大战即将爆发,这时候跟你回博陵,恐怕凶多吉少,我不去。”
“去博陵做什么,元直不如跟我去柴桑吧!”
刘璟在一旁笑道,其实他刘璟也不会无聊到替诸葛亮做媒成亲的地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眼前这位徐公子,一次共同的奋斗,他和徐庶已成为了挚友。
“去柴桑又做什么?”徐庶笑眯眯问道。
“陶姑娘的祖父也是过寿辰,特地邀请我去做客,元直兄不妨与我同去。”
徐庶想到刘璟和陶湛的关系,不由微微一笑,“若璟公子不嫌我碍眼,可以去柴桑一游。”
这时,门开了,蒯越和诸葛亮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蒯越满脸笑容,诸葛亮却阴沉着脸,带着一种无奈的表情。
蒯越呵呵一笑,“我和孔明去见黄公,你们几位自己忙去吧!没你们的事情了。”
刘璟三人大喜,这就是意味着蒯越说服了诸葛亮,这门婚事成了,三人连忙上前恭喜孔明娶佳妇。
诸葛亮虽然最后被蒯越劝服,表示愿意将错就错,迎娶黄月英,但心中却极为不舒服,拉不下这个面子,对他们三人始终不睬,板着脸,跟着蒯越向贵客堂而去。
尽管诸葛亮态度冷漠,但三人却毫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只要诸葛亮肯娶黄月英,就算诸葛亮拿刀追杀他们也无妨,三人喜笑颜开,又约好时间喝酒庆贺,这才各自散去。
时间渐渐到了下午,在内院休息的女眷也陆续来到前堂,黄家宅院里更加热闹异常。
在梅园靠山墙的一座亭子里,刘琮闷闷不乐地饮酒,在他身旁,除了蔡瑁之子蔡逸外,还有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此人正是黄祖长子黄射,昨天刚抵达襄阳。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在一名年轻的青衫男子,手握剑柄,目光冷淡,身体异常干瘦,就像一棵成精的千年古藤,他始终跟在黄射数步外。
黄祖有两个儿子,长子黄射在荆州也名气很大,不仅文才较高,武艺也不错,堪称文武双全。
次子黄勇武艺高强,和其父黄祖一样脾气暴躁,而且凶狠残暴,很难与人相处,而黄射却阴险狡诈,颇有计谋。
当年名士祢衡和黄射关系交好,却因为得罪了黄祖而被处死,天下一片哗然,黄氏父子成为千夫所骂。
正是因为这件事,黄射已经两年没有来襄阳,这一次是受其父黄祖所派来襄阳公干,黄承彦看在同是黄氏家族的份上,给黄射送了一份请柬。
黄射手摇一把羽扇,正和蔡逸下棋,他瞥了一眼刘琮,微微一笑问道:“琮公子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112章 正是良辰美景
蔡逸放下一颗棋子,笑眯眯说:“心怀佳人,忧思难遣。”
“哦?”黄射好奇地问道:“不知是哪位佳人被琮公子看上,竟使琮公子如此魂不守舍?”
“你应该认识,那佳人的母亲,还是你们江夏黄氏。”
黄射略一凝神,脸上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是陶家九娘?”
刘琮一愣,顿时跳了过来:“正是她,文度兄认识?”
黄射呵呵大笑,一竖拇指,“琮兄果然是好眼力,竟然看中了我们江夏第一美女,那可是不知多少年轻才俊为之相思的佳人。”
刘琮拉长了脸,“莫非你也有兴趣?”
“我是有妻室之人,怎么会有兴趣,不过…我兄弟或许会和你打一架。”
“什么意思,陶九娘已经许配给你兄弟黄勇了?”刘琮紧张地问道。
黄射摇摇头,“许配倒没有,因为我父亲不想让他娶商人之女,不过我兄弟却看上了她,非她莫娶,所以他和父亲为此事闹得很僵。”
刘琮脸上变幻莫测,他没有想到此事竟涉及到了黄家,黄祖次子黄勇也看上了陶湛,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那么一个美貌绝伦的娇娘,谁不想收她入房。
“那黄兄意思是说,她已名花有主,我刘琮不得染指她,是吧!”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黄射摇了摇羽扇解释道:“如果她喜欢琮公子,愿意跟琮公子,那我会去劝说兄弟放手,当然,如果她选择了我兄弟,那么我也爱莫能助了。”
这时,旁边蔡逸却淡淡道:“你们两位都别争了,还是想法子一起对付另一人吧!那才是你们真正的威胁。”
黄射一愣,“蔡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他!”蔡逸一指刘琮。
黄射不解地望向刘琮,此时刘琮就像泄气的皮球,变得没精打采,半晌才道:“陶家九娘,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谁?”
黄射脸色阴沉下来,陶湛号称江夏第一美女,又是陶胜之女,经常抛头露面,所有见过她的年轻人都为魂不守舍,黄射弟弟黄勇也是在去年中秋一眼看上了陶湛,顿时惊为天人,发誓非她莫娶。
黄勇好勇斗狠,他听说武昌名士卢展向为儿子求娶陶湛,婚书已经送去,黄勇立刻带人去冲击卢家,将卢展的儿子卢珣打成重伤,吓得卢展第二天便去陶家要回了婚书。
正是这件事之后,江夏再没有人敢向陶家求婚,陶湛已经被江夏民众视为黄勇的女人。
不过黄祖却不准黄勇娶陶湛,为此黄勇和父亲闹得很僵,不过就在最近,父亲松口了,同意儿子可以娶陶湛为妾。
但如果是娶妾,连黄射也动了心思,这么美貌的女人,他怎么不想纳进自己房中?
只是黄射为人阴险,城府极深,他从不表露在脸上,只是把此事放在心中,等待机会。
听说陶湛已经喜欢上别人,黄射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他不露声色问道:“能否告诉我,此人是谁?”
这时,蔡逸一指院门口,“不就是此人吗?”
黄射回头向院门口望去,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英武高大的年轻军官,长得相貌堂堂,黄射却不认识,眯眼问道:“他是何人?”
蔡逸冷笑一声,“你应该对他很熟悉才对,你堂弟不就死在他的手上吗?”
“原来是他!”
黄射顿时醒悟,恶狠狠地盯着走远的刘璟,拳头慢慢捏紧了。
刘璟有些百无聊赖,信步而走,虽然随处可见三三两两人群,但绝大部人他都不认识,就算遇到几个认识的荆州官员,他也提不起兴致和他们聊天。
他心中总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倩影,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眼看很多女眷都从内院出来,她应该也出来了吧!
刘璟心中叹了口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女子弄得心神不宁,他们之间有了小小的误会,刘璟便急于找到陶湛,和她澄清误会。
他尤其担心她一气之下返回樊城,从这里去樊城,要经过一片山区,路上不是很太平,她一个孤身女子,再加上一个年迈的车夫,没有自己保护怎么行。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忧虑,表面上是在随意而走,可实际上,他是在每个院子到处寻找,所有年轻女人他都要仔细看一看。
“贤侄!”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刘璟一回头,竟然是刘备,旁边跟着关羽。
刘璟连忙施礼,“参见皇叔!”
刘备笑眯眯道:“刚才听云长说,见到了你,我就在到处寻找,让我好找,贤侄怎么独自在这里?”
“回禀皇叔,我在等一个朋友。”
刘备拍了拍刘璟的肩膀,见四周无人,低声道:“贤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感激,这次新野之战若不是你力劝州牧,我可能就死在曹军之手了。”
刘璟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劝刘表之事很隐秘,刘备怎么会知道?是谁泄的秘密,不可能是蔡瑁,也不可能是蒯越,这件事泄露了刘表借刀杀人的企图,他们二人绝不会泄露。
“难道是…”
刘璟忽然想到了李圭,当时他也在场,不过最后刘璟觉得应该是刘琦泄露,很可能蒯越把这件事告诉了刘琦,然后刘琦又告诉了刘备,如果是这样,那现在刘琦和刘备又是什么关系?
刘备仿佛明白刘璟的心思,又笑道:“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多想,我不会说出去,但我要让你明白我心中的感激,如果将来贤侄有需要我刘备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我会尽全力相助。”
“多谢皇叔好意,其实皇叔准许子龙兄和关平来救我,这份人情我就已经欠下了。”
刘璟心中有数,如果那天晚上刘备不答应的话,赵云和关平绝对不会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出现。
应该说他确实欠了刘备一份人情,不管刘备是出于什么考虑。
还有关羽,他准许关平出击,这其实也是一份人情,而且是真正的人情。
想到这,刘璟感激地向关羽望去,关羽却淡淡一笑,目光瞥向他处。
“贤侄见识高远,不知贤侄有什么建议给我?”刘备目光诚恳地注视着刘璟。
刘璟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建议皇叔应该多和伯父往来,很多事情都是因误会而生,北方有曹操大军虎视,双方应该精诚团结,共抗曹军。”
“你说得不错,很多事情确实因误会而生,另外,我想劝州牧趁机攻取南阳郡,你觉得州牧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刘备又试探着问道。
刘璟虽然年轻,但他居然能说服刘表出兵援助自己,而且能看透曹操的战略企图,这份眼光令人不敢小视,刘备觉得刘璟似乎很了解刘表的心思。
刘璟似笑非笑道:“这件事我不好说,不过皇叔可以去和长兄琦公子谈一谈,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明白了,多谢璟公子,就不打扰璟公子等朋友了。”
刘备笑得有些尴尬,他知道刘璟猜透了他和刘琦的关系,也不再多问,便笑着拱拱手,告辞而去。
刘璟望着他走远,摇了摇头,历史刘备并没有去攻打宛城,应该是他的这种想法被刘表回绝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参与此事。
打完新野战役后,刘璟就有一种明悟,刘表即将起要用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尽量少地和刘备接触,以免在最后关头节外生枝。
他已经很清楚刘表的心思,刘表最忌讳之人,首先便是刘备,其次才是手握军权的蔡、黄两家,否则他会不会那样惩处张允。
这时,刘璟见一群女眷从一扇月门走出,手中各执花枝,他心中一动,快步向月门而去。
刚走进月门便听见隐隐传来叮咚琴声,如清泉一般流畅,俨如天籁之音,一下子令人神清气爽,但琴声又隐隐带着一丝晚秋的悲凉。
刘璟虽然不太懂音律,但他也听出这似乎不是黄月英弹琴,风格不一样,他心中暗忖,这是谁在弹琴?这般美妙,黄府当真是才女济济。
一座小楼之上,香炉青烟袅袅,陶湛白衣如雪,一双玉葱的纤指在琴上抚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如流水般从她手中泻出,如秋泉下山,时而如飞链坠入山涧,时而又如碧玉汇成深潭,在秋意浓厚的山林中流淌。
黄月英坐在一旁,听得如醉如痴,完全沉浸在琴声的美妙意境之中。
琴声忽然变成波澜壮阔起来,这是小溪汇入了江海,“咚!”一声轻响,琴声终止,袅袅绕梁。
“如何,还入得了黄大琴仙的耳吗?”陶湛嫣然笑问道。
黄月英鼓掌喝彩,“很不错,非常有意境,我都听醉了。”
“你在奉承我呢!”
陶湛摇摇头道:“其实弹得不好,你会发现,很多难的地方我都是故意绕过去,这时从小偷懒,不肯学琴的缘故。”
“不!你太谦虚了,弹得真的很好,我不会奉承人,从来有一说一。”黄月英很诚恳地说道。
陶湛慢慢站起身,捶了捶腿笑道:“腿都坐麻了,我们去走走吧!”
“嗯!我带你去海棠园,就在小楼旁,只隔了一道墙。”
两人牵着手,笑着快步下楼而去。
“九娘,这里是海棠园,一共有八十一株海棠树,在晚春时,我最喜欢来这里赏花。”
黄月英和陶湛肩并着肩,在一片姹紫嫣红的海棠花中慢慢踱步,欣赏满园海棠花盛开的美景。
黄月英望着满地飘零的海棠花瓣,不由叹息一声,“可惜你还是来晚了几天,要是你早来几天,那时花开正艳,简直美不胜收,满目是娇嫩的花苞。”
“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海棠呀!”
陶湛背着手,抿嘴笑道:“花瓣飘零,碾落成泥,更有一种凄婉的暮春之美。”
“你才多大年纪,就这么老气横秋,刚才弹琴也是一样,充满了晚秋之意,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要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郎君,所以你才心怀悲戚?”黄月英笑着问她道。
“没有的事,我的那位郎君还不知在何方呢?”说到这里,陶湛脸却微微一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心中暗忖,“不知这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这时,一名丫鬟跑来,向黄月英招手,“姑娘!”
“什么事?”
“老爷和夫人让你过去一下,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说。”
黄月英心中怦怦跳了起来,她知道十之八九和自己的婚事有关,连忙对陶湛道:“九娘,我呆会儿再来找你。”
“你去吧!旁边没人鸹噪,我一个人正好自在赏花。”
黄月英顾不上和她开玩笑,匆匆走了,海棠花下只剩下陶湛一人,她背着手在花枝间行走,不时低下头,细细品闻花中余香。
她绕了一个弯,走到另一株海棠前,花开茂盛,低低垂地,遮住了她的身子,这时,一个身着军服的年轻男子从旁边小路走来,东张西望找人。
陶湛拨开花枝走出,却正好和他面对面地遇到了。
第113章 人比海棠俏
两人面对面地看了半晌,陶湛粉脸一寒,想不理睬他,却见他一脸尴尬,又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脸上寒霜尽去。
她白了刘璟一眼,“这里是女眷之地,你来做什么?”
刘璟见她笑了,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他挠挠头,“我是担心你走了,所以到处找你。”
“你这话有病语,第一,若是担心我走了,就不应在这里找我,而应该去外面找;第二,我走了,你又担心什么?”陶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这里去汉水码头,还有十几里山路,都是荒郊野外,我怎么能让你孤身上路。”
陶湛听他言语真诚,确实是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种甜蜜之意,她却依然背着手,娇嗔道:“我记得某个人说,我一心要去应酬权贵,难道这话是我记错了吗?”
“唉!就算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陶湛本想再抓他的字眼,“就算”是什么意思,不过一转念,觉得他诚意不错,便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算了!看在某个人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陶湛眼波流转,又瞥了他一眼,抿嘴笑问道:“那件事是不是成功了?”
刘璟拍拍额头,庆幸地说:“差点失败,幸亏我把蒯公找来,才劝服了孔明,看得出他也喜欢黄姑娘,只是他放不下面子,对我们很恼火。”
“当然恼火了,哪有这样替人家求亲的。”
陶湛眼中又露出调皮之意,掩口笑道:“改天我也要装扮成你,去向蔡家求婚,你不是说,蔡军师想把他侄女许配给你吗?说不定你们真是天生一对,怎么样,刘军侯愿意吗?”
刘璟心情好了,也跟着开起玩笑,“你可装扮不了我,身材差得太远,再说,我若去见了蔡家侄女,某个人又要大发雷霆…”
“你想得美,你以为我会生气吗?别做梦了,本姑娘看上人还没有出现呢!”
陶湛洋洋得意,美眸中充满了欢愉之色,刚才的悲戚早已一扫而空,她又瞥了一眼刘璟,笑问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我后天回柴桑,你不是答应了我叔父,去参加我祖父寿辰吗?是跟我一起走呢,还是一个人去。”
“去肯定会去,但还不知道能否和你一起走。”
沉吟一下,刘璟又道:“我想请徐庶一同去,你觉得方便吗?”
“当然欢迎。”
两人并肩在海棠花中慢慢走着,都不再说话,用心体会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美好。
刘璟摘了一枝还带着几朵花苞的海棠递给陶湛,笑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陶湛接过花枝,细心品味着这两句诗,竟是如此贴切,如此的意境深远,她心中惊讶,低声问:“这是你写的?”
刘璟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两人在海棠转了几圈,这时,前院传来了悠扬的钟声,这是通知客人入席,海棠园的其他赏花人纷纷向前院走去。
“咱们也去吧!”
陶湛柔声道:“你中午就没有吃饭,估计早饿坏了。”
有佳人在侧,刘璟还真不觉得饿,陶湛一提醒,刘璟顿时感觉饥饿难忍,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你这一提醒,我发现自己都快饿得走不动路了。”
陶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还想着去找我,就怕你走到半路,自己倒先饿死了。”
刘璟迟疑一下,“你若还想赏花,我再陪你一会儿。”
陶湛莞尔一笑,“真是个傻瓜,走吧!”
陶湛拉了他一下,两人离开海棠园,快步向主堂走去。
秦汉的建筑大多宏伟宽阔,气势磅礴,就连名门世家的正堂也宽大通敞,颇有气势。
黄家正堂占地足有七八亩,由主堂和两个侧堂组成,主堂可以容纳三百人用餐,两个侧堂也各能容纳百人,今天的宾客连同家眷共五百余人,恰恰坐满了三堂。
正堂主要是荆州高官和世家名门,而侧堂则是荆州名士以及高官子女,另外一些低层官员也坐在侧堂。
正堂的座位很讲究,每个人是什么品级地位,坐什么位子,都有严格的规矩,座位上放有名牌,客人需要一一对号入座。
今天黄家请客属于家宴,家宴和官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家宴是一张双人坐榻,夫妻二人同坐。
而官宴一般是官员坐一边,家眷则集中坐另一边,相对而言,家宴就随意得多。
除了正堂的座位有严格规矩外,两边侧堂就没有规矩,可以随意入座,这也是因为难以区分他们地位,索性就由客人自由组合而坐。
刘璟和陶湛进了左侧堂,侧堂内已坐了大半客人,众人窃窃私语,使堂内一片喧杂声。
“璟公子、陶姑娘,这边!”
有人在叫他们,刘璟回头,见是徐庶和崔州平,两人坐在东面最后一排,旁边还有一张空位。
刘璟带着陶湛欣然走过去,“两位兄长怎么坐在这里?”
徐庶微微一笑,“坐在后面清静自在,位子不多,只能麻烦两位同坐了。”
刘璟见旁边正好有一只双人坐榻,便笑着坐了下来,看一眼陶湛,暗示她也坐下,陶湛俏脸微红,目光迅速向两边望去,见确实没有单独座位,就算有空位,旁边也是其他男子,她当然不会去坐。
陶湛又见不少座位都是男女同坐,这才扭捏着勉强在刘璟身边坐下。
可刚坐下便发现不对,绝大部分男女同坐者好像都是夫妻,哪有他们这样坐在一起的,陶湛脸上大窘,急忙要起身,却被刘璟一把拉住她手腕,使她无法起身。
陶湛心中羞恼,他怎能这样横蛮无礼,强迫自己和他坐在一起,她手一翻,长长的指甲刺进他手背肉中去,刘璟吃痛,却强作笑脸和徐庶说话,“今天庞士元要不要过来?”
“应该来了吧!刚才还见他,好像和其兄山民在一起。”
过了半晌,陶湛才慢慢松开指甲,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她也没有再起身离开,好像别人都没有把他们坐在一起放在眼中,她脸上的窘迫自然就消失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面子有点放不下,又小声对他道:“我先给你说啊!等会儿月英可能会让我和她同坐,我就不坐这里了。”
刘璟轻轻抚摸着被指甲刺得生疼的手背笑道:“人家今天是大日子,当然要和孔明坐在一起。”
“不可能,订了婚的人,怎么能再坐在一起。”
一边说,陶湛的俏眼儿落在了刘璟的手背上,见他手背上有一个又红又深的指甲印,心中也不由暗暗后悔,要是被人看了去,不就知道是自己干的吗?会不会乱说什么。
就在这时,陶湛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黄射,他眯着眼,冷冷地盯着自己,陶湛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在这里遇见他。
“璟公子,要不我们去右侧堂吧!”
刘璟一怔,他顺着陶湛目光望去,也见了黄射,他不认识黄射,但见此人目光阴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陶湛,刘璟心中顿时恼火起来。
“这人是谁?”
“他就是黄祖之子黄射。”
原来是他,刘璟想起自己杀死了黄祖之侄,这时,他又记得一事,好像小包子说过,陶湛的母亲就是黄祖的妹妹。
“他是你表兄?”
陶湛摇摇头,“我母亲只是黄家的偏房庶女,和他们隔了几代,连曾祖父都不一样。”
停一下,陶湛又小声道:“这个黄射的兄弟叫做黄勇,非常凶狠霸道,整天上门来找我,我不见他,他就赖在陶家不走,还打伤了我们管家,父亲又不敢得罪,只好把我送去江东的姑姑家躲避,璟公子,好像你二兄也在,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刘璟也看见了,在黄射身后的位子,正是刘琮和蔡少妤,刘琮也在盯这边,眼睛里却充满炽热和贪婪。
刘璟冷笑一声,“我们就坐这里,不换!”
这时,一声云板响起,一队队侍女端着酒菜果浆鱼贯而出,在大堂中间的空地上,几名身姿妙曼的舞姬正偏偏起舞,乐声阵阵,这些侍女、舞姬以及乐师都是黄家从樊城请来,连酒菜也是几大酒馆负责置办,准备得十分丰盛。
有了刘璟的态度坚决,陶湛也略略安心,不再理睬黄射和刘琮,这时她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蔡少妤端着一杯果浆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一丝酸溜溜的笑容,但笑容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鄙视。
“陶姑娘,好久不见了。”
蔡少妤又迅速瞥了一眼刘璟,心中暗暗恼恨,他看不上自己,原来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她也承认陶湛长得美貌,可是此人是商人之女,能和自己相比吗?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真是令她感到羞耻。
但刘璟却慢慢喝酒,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蔡少妤的到来。
陶湛却不能像刘璟那样冷傲,她端起杯子起身,盈盈笑道:“上一次见面,还是新年时,在望江酒馆。”
蔡少妤虚伪地笑道:“陶姑娘好记忆,在这里我找不到说话的人,真是闷得慌,陶姑娘能不能坐到我那里去,陪我说说话。”
不等陶湛开口,刘璟冷笑一声道:“天下居然有这么愚蠢的女人,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蔡少妤脸色一变,“刘璟,你在说什么?”
陶湛连忙打圆场:“璟公子不是在说姑娘,很抱歉,我身体略有不适,就不过去了,改天再陪姑娘聊天。”
蔡少妤碰了一硬一软两根钉子,脸上挂不住,她不敢得罪刘璟,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到陶湛身上,沉下脸道:“是啊!有人本来就身份低贱,不配和我交往,我也真是贱,居然屈尊来请商人之女同坐,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死。”
陶湛脸上蓦地胀得通红,咬紧嘴唇,眼中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她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平静地说:“蔡姑娘,你侮辱我也够了,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你走吧!”
蔡少妤偷偷看了一眼刘璟,见他还是不理不睬,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她心中怒火更胜,恶狠狠地瞪着陶湛,“我就偏不走,就要侮辱你,怎么样?”
这时,刘璟蓦地扭过头,冷酷地盯着蔡少妤。
“滚!”

第114章 下马威
蔡少妤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刘璟竟然叫她滚,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将酒杯向地上一摔,转身就走。
“咣当!”一声巨响。
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向这边望来,很多人都认识刘璟和蔡少妤,又见刘璟身边坐着一个美貌清丽的少女。
侧堂内顿时窃窃私语声大作,两女争一男,这是最令人感兴趣之事。
刘表准备让其侄迎娶蔡瑁之女的传闻,早在去年便传遍了荆州官场,尽管再生波折,传闻这门婚事又取消了,但刘璟和蔡少妤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这是公认的事实。
现在蔡少妤摔杯而走,而刘璟身边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美貌少女,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几乎所有人都自作聪明地猜到了,一定是情海生波,只是这个美貌少女是谁,很多人都不认识。
不过也有人认识,都不由低呼起来,“陶家之女,江夏第一美女。”
“原来璟公子不愿娶蔡家之女,是看中了她。”
“这个璟公子有点傻了,商人之女怎能和蔡家之女相比,年轻人啊!贪恋美色,头脑冲动。”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陶湛脸胀得通红,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蔡少妤对她的羞辱,令她气愤难平,而另一方面有这么多人议论她,又发生这种事,不就把她和刘璟的关系坐实了吗?
虽然陶湛并不反感大家把她和刘璟视为一对情侣,但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捅破那张纸,而且女孩子脸皮薄,总是不喜欢自己成为舆论的中心。
陶湛坐立不安,只恨不得起身就离去。
“你干嘛要理睬她!”
陶湛低声埋怨刘璟,“你没见我已经拒绝了她吗?你就当她没教养,说疯话,让她自觉没趣,就走了,偏偏你还要招惹她,你看看,多讨厌的事情。”
刘璟慢慢悠悠地喝酒,只要陶湛不是一怒而走就行了,其余之事他毫不在意,陶湛见他不吭声,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次她倒不能一气而走,虽然惹出的事情让她有点恼羞,但刘璟怒斥蔡少妤却是为了她,她怎会不知,陶湛心中只有暗暗感激。
这时,黄月英却从后门悄悄走来,她在后面一下子按住陶湛的肩膀,低声笑道:“你让我好找。”
陶湛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黄月英,她心中顿时又惊又喜,连忙牵住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你呗!怕没人招呼你。”
黄月英又看了一眼刘璟,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眨眨眼笑道:“我知道了,看来我是没必要来。”
“不!不!我和你去房间里坐坐,这里人太多,我不习惯。”
陶湛正又窘又羞之时,黄月英的及时出现,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拉着黄月英的手不放,又回头对刘璟,“我和月英姐去说说话,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便后悔了,自己这样说,他还以为自己一定要坐在他身旁似的,自己可没这个意思,这里的空位子多得是,心中虽这样想,陶湛却没有说出来,算了,就当给他给面子吧!
“嗯!”
刘璟点了点头,拖长了声调,“去吧!”
陶湛见他这个语气就像丈夫答应妻子一样,绷着脸,有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她的脸更红了,就恨不得再狠狠掐他一下,自己给他个面子,他还当真了。
黄月英眼中笑意更浓,居然还说“等会儿就回来”,这小两口什么时候这般情意绵绵了,其实黄月英心中也欢喜得快要炸开,就在刚才,当着几个长辈的面,正式将她和诸葛亮的婚事定下来了。
一年的相思忧愁一扫而空,她急于找人诉说心中的喜悦,但她没有朋友,只有今天刚刚认识、一见如故的陶湛,她便找了过来。
黄月英见徐庶和崔州平一起向自己竖起拇指,表示祝贺,她的脸更红了,便拉住陶湛的手,两人快步向后门走去。
只听黄月英低声开了个玩笑,“我把你拖走,他居然没生气?”
“你这死丫头,再胡说!”
陶湛掐了她一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女主角离场,大堂内又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刘璟索性和徐、崔二人坐在一起,徐庶笑道:“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柴桑?”
崔州平在一旁开玩笑道:“我刚才还跟元直说,让他马上从舞姬中挑一人为妾,然后带去柴桑,这样就不用看你们二人卿卿我我的难受了。”
刘璟也点头笑道:“这是个好办法,我来出钱,老崔做媒,今晚就让元直兄入洞房。”
“你们两个坏家伙,心思龌蹉!”
三人开了会儿玩笑,刘璟又问徐庶,“元直兄的妻子不在襄阳吗?”
“在老家,还有儿子。”
徐庶叹了口气,“这次新年回乡,准备把他们都一起带来,怎奈条件不允许,又担心曹军过两年进攻荆州,所以决定暂时不带来,过两年我还是准备回家乡务农。”
刘璟点点头,他有些话想对徐庶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兄,这次陶姑娘先回柴桑,我过几天再走,到时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路。”
“你不跟她同路?”
刘璟摇摇头,“我还在学箭,至少要五天后才能走,她后天和叔父一同回去。”
刘璟想到五天后要向黄忠交差,他心中叹息一声,现在他白天只能练一百箭,夜里再练一百箭,虽然每天都很刻苦,但刘璟知道,黄忠是希望他更刻苦,最好每天能射三百箭,只是自己还办不到。
蔡少妤铩羽而归,触怒了另外三人,刘琮见刘璟和陶湛比翼而坐,心中嫉妒若狂,在他和蔡逸的极力怂恿下,蔡少妤万般不情愿地跑去邀请陶湛与她同坐,结果却被刘璟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