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不妨再说说中策。”
“中策就是联合抗曹,皇叔没想过牵头四家,共同抵抗这次曹军南下。”
刘备沉吟一下道:“你是说南郡、江夏、襄阳以及我自己,一共四家吗?”
庞统点了点头,“曹操已经出征乌桓,所以这次南阳威胁并非曹军真正攻打荆州,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以攻为守防御荆州军,曹操是怕我们趁中原空虚之机北上,所以只要四家联手抗曹,应该能打赢此战,关键是皇叔牵头,这对提高皇叔在荆州的威望将不可估量,为将来皇叔接手荆州打下基础。”
如果说第一个策略还略显平淡,那么这第二个策略便颇有大家风范了,那么第三个策略呢?这更让刘备充满期待。
刘备暗暗赞叹,不愧号称凤雏,这绝对是高明者之言,他心中立刻有了拢才之意,这就是自己多年寻而不得的奇才,难怪司马徽要再三推荐他。
沉思一下,刘备便笑眯眯道:“等会儿你三叔应该会派人送我北归,不知士元也是否愿意送我一程?我们一同前往新野。”
刘备已经改了称呼,已经不再称他为贤侄,而是称呼他表字,这就是视为平辈了,另外,借送一程为借口,言外之意就是拉拢庞统。
庞统焉能不明白,他早就观察过荆州形势,刘备看似弱,其实并不弱,他已经控制住了南郡的三万军队,加上他手中的六千军队,已完全可以和江夏、襄阳分庭抗礼。
但襄阳有蔡瑁,江夏有徐庶、董允,已经没有他庞统的位子了,而刘备这里还缺一个军师。
更重要是叔父庞季也劝他跟随刘备,这终于使庞统下定了决心,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准备去一趟新野,没想到刘备今天居然来了。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使刘备对他刮目相看,既然刘备已经开口,庞统也抛去了读书人的矜持,深深施一礼,“庞统愿为皇叔效力!”
庞山民来隆中是身负两个使命,一个是劝说父亲将鹿门书院暂时迁去江夏,只要鹿门书院迁走,隆中的士族都会跟着去江夏。
这不仅是鹿门书院有着崇高的威望,更重要是自从年初刘表病倒后,荆州便停止了对北方士族的钱粮补助,在士族中引起巨大反响,而去江夏则粮米补助丰厚,无生活之忧,这些拖家带口的士族们绝对会为五斗米折腰。
庞山民已经说服了父亲,但另一个使命他却把握不大,那就是劝说诸葛亮去江夏,虽然他是诸葛亮的姊夫,也是诸葛亮挚友,但他也不知能不能说服这个内弟兼好友。
诸葛亮将庞山民请进了书房,庞山民的到来令诸葛亮颇为欢喜,从前的好友大多离开了隆中,崔州平和石广元去了邺城,在曹操手下谋得一职,徐庶、马良和庞山民则去了江夏,蒯祺在南郡,隆中好友只剩下凤雏庞统一人,让诸葛亮颇感寂寞。
而庞山民的到来使冷寂的书房顿时热闹起来。
诸葛亮头戴莲花冠,身着八卦玄衣,手摇羽扇,笑眯眯问庞山民,“在江夏过得习惯吗?”
“和襄阳差不多吧!只是更暖和一点,你二姊就是抱怨夏天有点潮湿,不过居住条件还不错,这一点她很满意。”庞山民也笑着回答道。
“那你呢?你满意吗?”
“我也挺满意,整天忙忙碌碌,心里很充实。”
“君之抱负,就是做江夏一小吏乎?”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
庞山民感受到了诸葛亮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他心中有些不悦,不冷不热道:“山泉虽细,百泉却成河,无河何以为江海,孔明为何小瞧于我?”
诸葛亮微微一叹,“我并没有小瞧你,以你的才华,做一书佐太屈才,徐庶可以为司马,董允可以做参军,你却做从事,太屈才了。”
原来诸葛亮是替自己抱不平,庞山民心中怨气稍霁,也笑道:“我虽然苦读十年书,但为人做事却没有什么经验,说实话,这两年的磨砺对我帮助很大。”
诸葛亮笑了笑,“三年的磨砺足够了,你下一步可以去做安陆郡丞。”
“安陆郡丞?”
庞山民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诸葛亮笑眯眯道:“你们刘太守欲谋安陆郡而没有借口,这次曹军南下,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安陆郡收入囊中,谁为郡丞?要么刘敏,要么就是你,除你们二人外,还能有谁可以堵荆州官场之口?”
庞山民默默点头,他这才明白刘璟为何如此看重诸葛亮,在前来隆中之前,刘璟确实和他谈过,准备让他出任安陆郡丞,居然被诸葛亮猜到了,这庞山民心中颇为吃惊。
沉默片刻,庞山民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我没记错的话,贤弟今年也是二十有七,古人云,男子三十而立,已近而立之年,难道贤弟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前途吗?”
“我当然考虑过前途,三年前我还去过蜀州谋职,只是刘璋太懦弱,不是开拓功业之主,所以扫兴而归,刘氏兄弟更加无能,已给别人做了嫁衣,投奔他们等于自杀,曹操汉贼,与吾志不合,刘皇叔虽是仁义之主,但他对我似乎没有兴趣,至于马腾、张鲁之流,碌碌庸人也,倒是上个月家兄又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江东出仕,说实话,我颇为心动。”
“贤弟为何不考虑江夏呢?”庞山民终于忍不住道,诸葛亮所有人都提到了,惟独没有提到江夏。
诸葛亮抚掌大笑,“刘太守可看得上我这个山野村夫乎?”
第243章 铁骑来袭
任凭庞山民怎么苦劝,诸葛亮总是笑而不语,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但还是稍稍露了一点口风,他身体慵懒,暂时不想出远门,秋天再考虑江东一行,总算给庞山民吃了一颗定心丸,庞山民见他一时劝不动,便起身告辞了。
这时黄月英端了两杯清茶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丈夫一人,不由一愣,“姊夫人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诸葛亮微微笑道。
“这可无礼啊!”
黄月英歉疚道:“连茶都没有给人家喝一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他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无妨!”
诸葛亮摆摆手笑道:“他志不在喝茶,而在于我,所以就算没有茶喝,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倒是我没有茶喝,怨气十足!”
“这是什么话啊!”
黄月英跪坐下来,将茶端给丈夫,又笑问道:“姊夫找夫君做什么,是请夫君去江夏吗?”
诸葛亮点点头,“他是请我去江夏,不过我没有答应。”
“夫君为何不答应,记得那年夫君不是说刘璟是做大事之人,可以跟随吗?怎么现在又不答应了。”
“再考虑考虑吧!这也算终身大事,一朝跟随,终身为臣,当然要慎重一点。”
黄月英点点头,“夫君慎重考虑是应该的,不过江东羽翼已成,派系林立,人脉复杂,大伯虽在江东,也未必能帮你,夫君去江东只是锦上添花,我倒希望夫君能做雪中送炭之事。”
雪中送炭在他们夫妻之间有专门的意义,就是指投靠刘璟,黄月英和陶湛常有书信往来,陶湛不止一次劝她来江夏,黄月英也屡劝丈夫去江夏,对刘璟是雪中送炭之恩,倒也把诸葛亮劝心动了。
诸葛亮喝了一口茶笑道:“多谢贤妻提醒,我会好好考虑,其实江夏也不错,就看刘璟诚意如何了。”
黄月英着实了解丈夫,她知道丈夫表面虽然迟疑不定,可实际上心如明镜,早胸有成竹,这件事她就不多劝了,便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果儿,她应该睡醒了。”
刚走到门口,诸葛亮却想起一事,提醒黄月英,“月英,我让你转告岳父,立即从樊城撤回仆佣财物,你告诉岳父了吗?”
“我上午已经派人去送信了。”
黄月英有些担忧地问道:“夫君觉得樊城危险?”
诸葛亮点头,“曹军一定会偷袭樊城,震慑荆州,阻止刘璟北上。”
虽然江北的局势日趋紧张,曹军即将南攻的消息如鹤唳风声,早已传遍樊城内外,不少消息敏感的居民纷纷渡江南下,汉水之上舟来舟往,每艘渡船上都满载着渡江逃难的民众。
但也有很多人不相信局势会恶化到那一步,他们依旧操着各自的营生,使樊城依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和繁荣,樊城虽然被紧张气氛笼罩,但远远没有到恐慌的程度。
樊城的兵力部署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是文聘率两万军驻扎在樊城以北,但几天前,蔡瑁命人送来兵符和调令,命文聘分一万军给张允,同时王威也被迫分出一万给张允,使张允再次拥有两万军队,驻扎在襄阳和宜城县之间,防御江夏军北上。
尽管文聘知道刘表的调令不一定是出于本心,但兵符完全正确,军令如山,使他不得不服从。
兵力被削减一半,樊城的防御能力便大大减弱,文聘只得收缩防线,将驻扎在樊城西面的五千军也调回了北大营,使樊城北大营依旧维持一万军队规模。
大帐内,文聘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最近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显,曹军南下在即,可荆州却做出了愚蠢的决定,减少防御北方的军队,转而去防御江夏。
虽然主公有时候会神智不清,但蔡瑁不糊涂,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局势,他可是荆州的军师,文聘不信蔡瑁连这点辨别局势的能力都没有,但他还是调走了江北的守军,只说明一件事,蔡瑁并不想抵抗曹军。
文聘怀疑蔡瑁已经有投降之意,很正常,投降曹军才能保全他的家族利益,但文聘万万也想不到,蔡瑁实际上已在三年前便投降了曹操。
这时,蔡进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末将参见大帅!”
蔡进是文聘爱徒,但同时也是他帐下牙将,在军营里,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而没有师徒关系,不过毕竟有师徒情分,文聘在军务上不免会偏向自己的爱徒。
更重要是,蔡进虽然是蔡家子弟,但他的为人正直、诚信稳重,和蔡瑁、蔡和之流大不相同,使文聘格外看重他,一些重要事情也是交由他去做。
文聘转身问道:“接到刘备了吗?”
蔡进叹了口气,“末将慢了一步,他已经返回新野了,如果大帅允许,末将可以去一趟新野。”
文聘中午时接到消息,刘备从隆中码头渡江北上,他正要和刘备商议联合抗曹之事,便让蔡进去码头迎接刘备,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文聘摇摇头道:“算了,也不急这一时,我另外派人去新野吧!我现在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请大帅吩咐!”
文聘沉吟一下便道:“荆州水军已失,我们手中再无战船,这样渡船就会成为关键,你立刻率一千军队,征用所有渡船,将渡船停泊在凤翼亭驿站,由你负责看管,若看见烽火起,立刻把所有渡船撤回南岸!”
“末将遵令!”
蔡进起身匆匆去了,文聘又背着手走了几步,再次下令:“传我的命令,晚上睡觉时,所有将士不得卸甲,兵器不可离身!”
河口镇,这是一座隶属于樊城的小镇,镇上人口不足百户,位于樊城以北五十里处。
这里也是一个岔路口,两条官道在这里分岔,一条官道向东北方向再走六十里便是新野,而向西北方向走另一条官道,可以直达南阳。
因为是交通要道,所以镇上人也大多以开店经商为生,小镇上酒馆、旅舍、青楼、邸店、骡马店等等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但另一方面,虽然小镇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但荆州并没有在这里修建军堡,只有一支三十人的驻军,作用不大,河口镇也就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夕阳染红了山林和小镇,河口镇上依旧热闹非常,酒馆、青楼内挤满了客人,大多是路过歇脚商人。
一早从樊城出发,紧赶慢赶走了五十里,到了河口镇正好可以歇脚休息,食色是人之本性,所以酒馆和青楼的生意最为兴隆。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内人声鼎沸,生意兴隆,近百名客人坐满了酒楼,除了往来的客商外,还有二十余名士兵,也跟随他们的屯长混迹于酒馆欢场之中,尽管眼下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但士兵们早已习惯于河口镇的享乐,紧张的局势对他们毫无影响。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喝酒划拳之时,酒楼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似乎都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响,这一种闷雷声在天边轰响,连续不断,让人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最后酒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泥塑,脸上带着惊讶和疑问,竖着耳朵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开始有一种惊天动地之感,很多人都探头到窗外去查看,就在这时,一个酒保冲了进来,大喊大叫:“快跑啊!曹军骑兵杀来了。”
很多也亲眼看见了,小镇北面的口子上尘土飞扬,滚滚黄尘弥漫天空,尘土中黑压压的骑兵如狂涛巨浪般向小镇扑来,酒馆内顿时炸开了锅,酒客们哭爹叫娘,拼命向外奔逃,踩翻桌子,碗碟粉碎,不断有人重重摔倒。
不仅是酒馆,所有的居民和店铺都是一样,人群从酒馆、青楼中奔跑出来,拼命向南奔逃,跌跌撞撞,哭喊连天,喊声、惨叫声、哭嚎声响彻大街。
但他们无法跑过曹军的铁骑,三千骑兵如秋风横扫落叶一般,冲杀入人群,纵马践踏而过…
数百奔逃的民众纷纷跌倒惨死,被战刀砍去头颅,被长矛刺穿胸膛,被战马铁骑踏成肉泥,数百余民众再无一人存活,血肉流淌一地。
三千骑兵随即分成数十队,冲入店铺洗劫钱财,奸淫妇女,那些来不及跑出店铺的人,也同样被乱军洗劫砍杀,最终无一活口。
这支骑兵是由大将乐进率领的前锋骑兵,是由从前的青州骑兵组成,从来都是以军纪松弛而著称。
上午曹仁命他们秘密杀向樊城,一路还算隐蔽,但眼看夜幕降临,他们杀到了河口镇,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兽性,纷纷要求洗劫河口镇。
乐进考虑到若不让他们发泄兽性,杀到樊城时恐怕会更加混乱,便答应了几名牙将的请求,放纵士兵洗劫了河口镇。
一刻钟后,骑兵纷纷上马,满载着各种财物继续向樊城方向杀去。
第244章 兵临城下
两更时分,文聘还没有休息,多年的从军经历使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他感觉到今晚会有军情发生,但就不知道军情会发生在哪里,是新野还是樊城?
但这只是他的军情敏感,而不是确切情报,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士兵们都已经沉沉睡去,他能做到的便是保持最高戒备。
文聘命士兵们和甲抱刀入睡,并派出二十队巡哨,加强北方巡逻,又命一千弓弩手值夜,严守在营盘内,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隐隐听见有士兵大喊:“快禀报大帅,发现敌情!”
文聘心一沉,果然来了!他快步走出大帐,只见一名士兵疾速奔来,大喊道:“大帅,三里外发现曹军骑兵,正向大营杀来!”
文聘大惊,立刻喝令道:“擂鼓聚兵!”
“咚!咚!咚!”
巨大战鼓声敲响,士兵们从梦中惊醒,纷纷一跃而起,奔出大帐,迅速在营帐外的集中,不到半炷香时间,一万荆州军已集结就绪。
这时,他们已经隐隐听见闷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距离大营只有一里。
文聘又急声喝令道:“点烽火!”
大营南面的烽火台点燃了烽燧,火光冲天,向南方的樊城和襄阳发出了警报。
文聘已经奔到营壁旁,大营四周壁墙是用木头和泥土夯制,高约两丈,搭建有木架,士兵站在木架上向外放箭,在下方也有射击孔,便于弩箭射击,上弓下弩,层次分明。
文聘站在木架上注视着北方,在微明的月光映照下,他隐隐看见远方出现了大群黑影,大约在五百余步外,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骑兵队正疾速向大营方向奔来。
“弓弩准备!”文聘厉声大喊。
站在木板上的五百名弓箭手搭上兵箭,箭头斜角向上,准备以抛物线射击,而下方的弩手则平端强弩,将箭矢送出射击孔,他们都不需要瞄准,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
这时,副将杨兴飞奔而至,向文聘禀报道:“大帅,士兵已集结完毕!”
文聘一颗心稍稍放下,他经验丰富,知道在敌军发动第一波攻击前集结完毕,他们就有七成的胜机了,文聘当即令道:“再调三千弓弩手和一千刀盾军前来防御,其余士兵准备作战!”
黑夜中,杀气沛然而至,曹军骑兵已冲到百步外,文聘大喝一声,“射击!”
密集的梆子声敲响,一千弓弩手同时放箭,五百支兵箭腾空而起,如一片薄薄的黑云,迅疾向骑兵飘去。
而弩箭的速度更快,力量更足,宛如一群呼啸而至的蝗虫,瞬间扑进了曹军骑兵群中,一时间人仰马翻,百余名骑兵被射翻倒地。
紧接着黑色的箭云从天空落下,射距稍短,只有七十步,但还是有数十名逃过弩箭,奔驰得最前面的骑兵被射翻倒地。
这时副将杨兴率领三千弓弩手和一千刀盾兵支援而来,士兵们纷纷飞奔上架,刀盾兵紧靠墙壁举起盾牌,又形成了一片盾墙,保护身后的弓兵。
弓兵就在盾墙之后,张弓搭箭,以斜角向半空中射击,而弩手则躲在墙下射击,层次分明,御守得当,非常有章法。
曹军没有占到半点优势,他们始终攻不进大营五十步内,近五轮箭射完,骑兵已经死伤近五百人,这对训练昂贵的骑兵来说,已是非常惨重的损失。
在后方,大将乐进眉头已皱成一团,他接受的军令时,以偷袭方式攻破荆州军大营,击溃防御在樊城北面的一万守军,随即占领樊城。
这是主将曹仁给他的军令,命令很清楚,攻克荆州军大营为主,占领樊城为辅。
乐进也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骑兵在夜间突袭,只有对方事先没有准备,一定会抢在对方士兵集结前攻破大营,只要骑兵冲进大营,敌军就大势已去。
但他却没有料到文聘经验老道,事先有了准备,令他丧失了先机。
骑兵攻营在于抢占先机,出其不意,可一旦丧失先机,骑兵就会暴露在对方密集的箭阵之下,很显然,他已经输了一筹。
乐进见骑兵死伤惨重,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把河口镇的民众都掳掠而来,让他们在前面冲击,就不会有这么重的伤亡,但后悔也没有用,他只得一咬牙下令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
撤退的钟声响起,二千余骑兵如潮水般撤下,乐进随即下令,“改道,进攻樊城!”
二千五百余骑兵也不管地上受伤未死的骑兵和战马,调转马头,如风驰电掣般向南奔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荆州军顿时一片欢呼,但文聘却忧虑之极,他知道曹军一定是去樊城了,虽然他也有部署,就不知道守军能否守住。
他攀上哨塔,注视着南方,只见十里外的樊城也同样点燃了烽火,火光在夜空中格外明亮,他稍稍松了口气,这就说明樊城已有准备了。
这时,副将杨兴走到文聘身边,忧心忡忡道:“曹军杀到樊城,现在只是先锋骑兵,但主力大军肯定很快杀来,一旦曹仁率数万大军杀来,我们大营肯定难保,樊城陷落是必然,不如先想办法撤去南岸吧!”
文聘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必须要立即撤离,现在就走。”
杨兴一惊,可是夜晚撤兵风险太大,一旦被敌军骑兵探知,必然会追杀我们,恐怕我们会死伤惨重。
文聘看了看夜色,已经快三更了,他摇摇头,“敌军必然想不到我们会连夜撤军,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在樊城,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向东撤军,撤去安陆郡,然后南去江夏,和江夏军汇合。”
“可如果曹军渡江怎么办?”
文聘笑了起来,“无妨,我已命令蔡进征集渡船,若见烽火起,立刻南渡,曹军搞不到渡船,他们只能望江兴叹。”
“大帅高明!”
文聘摇摇头道:“别乱拍马屁了,令士兵每人带一斗米,营帐辎重统统丢弃,立刻出发去安陆郡!”
一刻钟后,近八千荆州军在文聘的带领下,迅速撤离开了北大营,向东北方向疾速行军,数十里外便可进入随县地界,而那边山地众多,曹军骑兵无法在山地内作战。
他们时间不多,必须在天亮前进入随县境内,士兵几乎是小跑着向随县方向疾速撤退。
黑夜中,闪亮的烽火从北方传来,襄阳城也同样点燃了烽火,这时曹军大举来袭信号。
在东城外的一座房宅内,一名男子将三只鸽子放飞空中,鸽子展开翅膀,向江夏方向飞去。
次日中午,曹军主将曹仁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了樊城,但此时樊城并没有被曹军拿下,乐进率领的骑兵没有攻城能力,一时无法攻下高大坚固的城池。
曹军在樊城以西迅速扎下了大营,一座座白色大帐如雨后的蘑菇般整齐地出现在樊城西面的旷野里,延绵十几里,气势壮观。
在大营外的一处高地上,主将曹仁,副将曹洪、于禁,先锋李典等十几名曹军主要将领正眺望着一里外的樊城和南方汉水,以及汉水对岸的襄阳。
这是曹军第一次杀进了襄阳腹地,离襄阳如此之近,可惜一条汉水阻断了曹军继续南下步伐。
曹仁脸色阴沉,他的作战计划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实现,令他心中极为恼火,更重要是,乐进没有夺到一艘渡船,这才是最令曹仁愤怒。
这时,乐进率领五名牙将快步上前,他心中忐忑不安,硬着头皮跪下禀报,“末将乐进参见大将军!”
曹仁冷冷问道:“荆州军大营攻克了吗?”
“文聘已有准备,夜不息兵,迅速调集数千强弓硬弩阻击,骑兵死伤惨重,无法攻克敌军主营。”
“那樊城攻占了吗?”曹仁又冷冷问道。
“也没有,骑兵没有攻城能力。”
乐进额头上汗已经下来了,他率领的骑兵虽然在马背上犀利,但下了马战斗力却连步兵都不如。
而且兵力太少,没有带攻城武器,根本攻不下高大坚固的樊城,如果强攻,骑兵必然会损失更加惨重,骑兵一旦损失上千,恐怕连丞相都会震怒了。
事实上,乐进认为昨晚的失利并不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曹仁调兵作战也有责任,攻打敌军大营和攻取樊城本来就不该让同一支军队去做,应该是两支军队同时进行,虽是这样想,他却不敢明说。
“末将已尽力,实在是文聘经验老道,没有给我们半点机会。”
“已尽力?”
曹仁又冷哼一声,“我再问你,你征集到几艘渡船?”
乐进低下头,半晌道:“渡船已事先被敌军征集,大营战事一起,渡船全部渡江南去,我们只找到几艘小船。”
“够了!”
曹仁一声厉喝,他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乐进大骂:“三千骑兵却一无所获,你有何面目来见我?”
“主要是敌将已有准备,环环相扣,一环失败,樊城和渡船就无法再争取,如果派两支军队同时…”
曹仁气得浑身发抖,乐进的意思分明是指自己派兵有误,他正要喝令推下去斩首,旁边曹洪却提醒他:“大将军,必须要向丞相禀报此事,严惩乐进!”
一句话提醒了曹仁,乐进是丞相的心腹爱将,此番突袭虽未成功,但也逼走了荆州军主力,使自己大军能够顺利南下。
自己若贸然杀了他,丞相那边无法交代,但如果不惩处乐进,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威信。
想到这,曹仁冷冷道:“分明是你纵兵洗劫河口镇,耽误了军机,你还敢狡辩,来人!”
曹仁一声厉喝,“拖下去,打一百军棍!”
他又指着五名牙将,“纵兵抢掠,尔等也有份,一并拖下去,各打一百军棍!”
第245章 联军抗曹
刘璟在一名医匠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李俊躺在床榻上,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头已经被固定住,一动不能动,他的匕首异常锋利,使他伤势十分严重,至少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复原。
刘璟慢慢走到李俊身旁,冷冷地注视着他,李俊羞愧地闭上眼睛,不敢和刘璟对视,刘璟随即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众人都知趣地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刘璟和李俊二人。
“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刘璟语气依然很平淡,就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的母亲已经救出来,现正在来江夏的路上。”
李俊浑身一震,两颗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出来,他无法说话,但泪水足以表明他内心的感激之情。
“至于你的将来,你可以自己选择。”
刘璟似乎没有被他的泪水打动,依然冷冷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江夏军,天下之大,你随处可以落脚。”
李俊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露出极为痛苦之色,这时,刘璟冷淡的语气中终于露出一丝温和,“第二个选择就是接受我的惩处,降职为军侯!”
李俊的泪水终于汹涌流出…
“你考虑一下吧!把伤养好,我等你的答复。”
刘璟取出了李俊的战刀,将战刀挂在墙上,转身离开了病房。
李俊泪眼朦胧地望着墙上的战刀,他明白刘璟的心意,依然希望能和他并肩作战,他自己何尝不想呢?
樊城在曹军四万大军的围困下最后被迫开城投降,但由于曹军没有过江渡船,在随后的几天里曹军便没有再继续扩大战果,而是隔江虎视眈眈对岸的襄阳。
随从樊城被曹军攻占,整个荆州为之震动,与此同时,曹军血洗河口镇的消息也传到了襄阳,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襄阳上上下下处于一片恐慌之中,大量民众拖家带口逃离家园,向江夏、向南郡逃难,大量官员的家眷也夹杂在逃难队伍中,趁乱离开了襄阳城。
不仅是襄阳城,襄阳郡的其他县也被带动,中庐、临沮、宜城、随县等等属县也出现了逃亡潮,尤其是宜城县,几乎就是倾城而逃。
襄阳郡、江夏郡和南郡的各条官道上,到处是逃难的民众,扶老携幼,络绎不绝,一直延伸到百里之外。
江夏遭遇了最大规模的难民压境,第一波上万逃难民众在三天后涌进了江夏郡竟陵县。
此时,江夏已经做好的接受准备,刘璟任命郡丞苏威和长史伊籍二人全权负责接收襄阳难民,并调派董允、周不疑、马良、刘敏等百余名文官协助苏飞等人安置难民,同时派出五千军队协助,又调拨五万石粮食和一万顶帐篷等物资,运往竟陵县。
尽管荆州局势动荡,难民潮声势浩大,但刘璟却没有时间去竟陵郡安抚难民,他有更重要的军务要处理。
刘璟已得到消息,刘备的军队和文聘的军队几乎同时撤到了安陆郡,文聘军队就在夏口对岸,而刘备的军队则在东面五十里外。
局势有些微妙,文聘手中有八千军队,而刘备则有七千人,两支军队虽然同在北岸,但目的却不同。
文聘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借道江夏返回襄阳,而刘备则动机不明,至今没有派人前来联系,刘璟已请蒯良前往刘备大营探望情况。
夏口水军军衙内,刘璟正和几员大将及长史徐庶一起商议对策。
徐庶微微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刘备军队应该在等待南郡援军,南郡军队一定会从水路过来,带来数百艘战船,使刘备军可以从水路撤离。”
旁边魏延问道:“元直的意思是说,刘备军将撤回南郡?”
徐庶点点头,“应该是撤回南郡,再从南郡整兵北上抗曹。”
这时,甘宁又不解地问道:“那刘备为何不直接和江夏军组成联军,直接从江夏北上抗曹?”
徐庶微微一笑,“这就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从江夏出征,那就是我们为抗曹主力,刘备军只能是辅助,最后战胜曹军,主要功劳也是我们,名声也是被太守所得,刘备一无所获,如此他怎么可能愿意,他宁可撤回南郡,既可借机攫取南郡兵权,也可成为独立的抗曹主力,一石二鸟,刘备何乐而不为?”
众人都默默点头,徐庶确实看得透彻,刘备目前的态度,应该就是在等候南郡的援军,徐庶又看了一眼刘璟,见他一直沉思不语,便笑问道:“太守怎么看?”
刘璟笑道:“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刘备不可能做我们的协从军,这次战役,如果他表现优异,得到荆州人认可,说不定他也有接任荆州牧的希望,就像当年他接管徐州一样。
不过州牧尚在,他想成为抗曹主导恐怕不现实,就算州牧有这个想法,蔡家也不会答应,这次抗曹,还是会以襄阳为主导。”
“听襄阳蔡瑁龟孙子的指挥,我宁可不去!”刘虎满脸怒色,瓮声瓮气道。
刘璟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光你不去,谁都不会干,怎么抗曹是江夏的事,我们不用听襄阳指挥。”
就在这时,大堂奔来一名士兵,禀报道:“蒯公回来了,好像刘皇叔也跟着一起来了。”
刘璟心中有些疑惑,刘备怎么来了?但他立刻令道:“去码头迎接!”
夏口码头上,一艘大船已缓缓靠岸,蒯良带着刘备快步走下了船板,在他们身后跟着刘备的新任幕僚庞统。
樊城被攻占,新野便被孤立,腹背受敌,形势岌岌可危,刘备被迫放弃新野,率领七千军队和数万新野民众东撤到安陆郡。
按照刘备的想法,索性就借口抗曹,驻兵安陆郡,安陆郡就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但庞统却力劝他去南郡。
一方面是要趁机攫取南郡军权,另一方面,驻军安陆郡就无形中成为了刘璟的北方屏障,会引来曹军的重点进攻。
刘备深以为然,遂放弃了驻兵安陆郡的念头,但要把数万民众运到南郡却是一个大难题,靠他一己之力难以解决,必须要得到刘璟的协助。
就在这时,蒯良奉刘璟之命前来问候消息,刘备便趁此机会,一同前来夏口。
刘备下了大船,已等候在岸边的刘璟立刻迎了上来,躬身施礼,“世叔能平安无事,令小侄深感欣慰!”
“多谢贤侄关心,这次也是运气,曹军没有进攻新野,让我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