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相国蔡京乘坐轿子来到了延福宫,延福宫是皇宫中的一座独立宫殿,虽然已经扩建了数年还没有完工,但也并不影响天子赵佶在这里享受风花雪月,享受他的艺术人生。
延福宫占地方圆二十余里,一直延伸到城外,既有一座座宏伟的宫殿,也有巧夺天空的亭台楼阁,碧水玉桥,各种陈设布置典雅精美,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但比富丽堂皇还要更加奢侈费钱。
尤其位于中间的艮岳,仿杭州凤凰山而造,高达数十丈,堆土而成,方圆十余里,里面布满了各种假山奇石,名贵花木,花石纲就是为了修建艮岳而从江南各地源源不断运来,朱勔的富贵也是从扩建延福宫开始。
为了掠夺财富,修建延福宫和艮岳,江南的数万户富裕人家被朱勔害得家破人亡,财产土地被掠夺殆尽,底层民众更是民不聊生,直接引发了方腊起义。
方腊起义已绵延数年,扑灭后又重新爆发,几经起伏,一次比一次严重,朝廷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平息民怨,蔡京觉得有必要丢车保帅了。
蔡京直接来到御亭前,御亭并不是一座亭子,它实际上是一组建筑,包括了上清殿、观星阁,揽月亭等十几座亭台楼阁,天子赵佶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里。
等了片刻,一名年轻宦官上前行礼,“让相公久等了,官家请相公进去!”
蔡京手一抖,一颗鸽卵大的珠子出现他手中,他迅速塞给宦官,笑眯眯问道:“官家心情如何?”
宦官叫做杨球,也是靠踢蹴鞠博得赵佶信任,加上他能说会写,聪明伶俐,尤其善于模仿赵佶的笔迹,赵佶索性就把平时批阅奏折的琐事交给他代办,虽然引起朝臣一片哗然,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蔡京当然也心中恼火,但他的对应之策不是劝说天子收回皇权,而是百般贿赂这个杨球,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批复奏折,两人便渐渐达成一种权钱交易模式。
杨球得了明珠,心中欢喜,连忙低声道:“天子在画虎啸东南图,名义画虎,其实忧虑江南,希望能够出一员虎将平定江南。”
“朱勔呢?”
“朱勔非虎,首患也!”
蔡京心中明了,果然被自己猜中,官家也想用朱勔来背锅了。
他便微微笑道:“多谢了!”
蔡京快步走进了大堂,只见大堂上,身穿白色深衣,头戴青帽的天子赵佶正在画案前泼墨绘画,他是那么全神贯注,不容一点惊扰,蔡京不敢惊扰,便站在大堂前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赵佶才缓缓道:“蔡相国不妨来欣赏一下朕的新作!”
赵佶的声音很轻柔,他虽然已是中年人,但保养得极好,皮肤滋润白皙,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就像三十余岁人,但他长得很一般,淡淡的眉毛,扁平的脸庞,丢在人群中很难分辨出来,不过他的目光却十分平静,波澜不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虽然赵佶在治国方面很平庸,醉心于书法绘画,崇尚道法自然,又酷爱蹴鞠,甚至还偶然会偷偷溜出宫去矾楼喝一杯酒,他实在太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繁琐的政务。
但赵佶在权力方面却一点不含糊,他宁可信任宦官,也不相信太子或者百官,也是在他这一朝,掌权宦官层出不穷,梁师成、童贯、杨戬、杨球等等。
蔡京也是书法大家,他凝视片刻,连忙跪下道:“陛下借画明志,微臣惭愧,未能替陛下排忧解难!”
赵佶见他看出自己的画意,便叹道:“朕确实苦恼东南啊!朕就想不通,好好的富贵不要,非要做僭越之事,难道真是山高皇帝远,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蔡京知道天子指的是朱勔,表面上是愧对江南民众,但实际上是朱勔在苏州也营造一个缩小的延福宫,供自己一家人享用,这才触犯了天子的逆鳞。
蔡京心中着实担忧,朱勔当初是他推荐的,一旦追查起来,他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时候,蔡京只能将儿子推出去替自己挡灾了。
他取出清单,呈给赵佶道:“微臣家教不严,逆子隐瞒微臣收受朱某人贿赂,误导了微臣,微臣要大义灭亲,请陛下下旨夺去微臣逆子的一切官职。”
赵佶微微一怔,他接过清单看了看,不由冷哼了一声,“他出手倒很大方嘛!京城宅子居然送了五座,朕可买不起啊!”
“微臣昨晚也是一夜未睡,痛恨儿子不爱惜羽毛,又恨自己听信了儿子的误导,向陛下推荐了朱勔,微臣有教子无方之过,愿接受陛下任何处罚。”
蔡京口口声声愿接受处罚,又把责任推到儿子身上,一方面让儿子替他挡了箭,另一方面他已受责,谁也不能再拿朱勔之事来责问他了。
他这招虽然很卑鄙,但手腕却很高明,让赵佶也不好说什么,赵佶便道:“把这些财物解入内库就是了,若真的追查起来,恐怕朝廷就得关门了,下不为例吧!”
“陛下英明!”
蔡京长长松了口气,他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这时,他又连忙道:“启禀陛下,昨天晚上朱勔之子被人刺杀在朱凤楼前!”
“什么!”
赵佶吃了一惊,朱涛竟然被人刺杀了,他顿时怒道:“这是谁干的?”
“微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据说开封府还没有查到凶手,但有传闻说,恐怕是朱勔在苏州的仇家所为。”
赵佶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心中十分恼火,是谁杀的他不关心,但朱涛一死,后果就很严重了,朱涛是朱勔放在京城的人质,有人质在京城,谅朱勔也不敢乱来,现在人质一死,恐怕朱勔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佶心中急了,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立刻对朱勔动手,他沉思片刻道:“速招嘉王来见朕!”
他随即又对蔡京道:“你先写信稳住朱勔,告诉他朕一定会抓住凶手,给他一个交代。”
蔡京一呆,他忽然意识到,天子压根就不相信自己和朱勔没有关系。
他心中苦涩,又问道:“那追查刺客之事该怎么办?”
“传朕的口谕给开封府,要他们大张旗鼓办案,重金悬赏,不行就一个个排查从苏州过来的人,朕要求他们十天之内务必破案!”
“微臣遵旨!”
这时,宦官在堂下禀报:“陛下,嘉王殿下来了!”
“立刻宣他觐见!”
赵佶又看了一眼蔡京,蔡京立刻醒悟,起身道:“微臣告退!”
第0175章 南下之邀
士子们经过小学堂、县学、州学到太学,又在太学外舍和内舍苦读六年,终于熬到了太学上舍,这个时候该学的经义课程早已结束,上舍生少有的几门课程也主要以策论为主,朝廷偶然会有重臣来太学给上舍生们讲课,让他们了解朝廷政务,了解天下时事。
但就算这种讲座也是偶然才会有,上舍生更多时间是在做准备,一是为科举做准备,其次是为考上舍中等生做准备,考上科举可以赐进士出身,考上上舍中等生则是赐同进士出身,也具有做官的资格,然后再实习两年,便可获得正式委任出仕。
不过对绝大部分上舍生而言,他们都偏向于科举,原因很简单,考上科举是从县丞或者主簿起步,而是太学出仕往往是从学官起步,起点明显低了。
在未来升职时,进士出身升官很快,五年就能做到知县,十年可以做州通判或者入朝为主事郎官,而太学出身就慢得多,除非是后台比较硬,很多太学生终其一生也只做知县。
所以太学生往往不愿意直接出仕,就算考上中等生也会留在太学当外舍生助教、学录之类,就是为了保留太学生的资格,一旦出仕为官就不允许参加科举了,不少太学生都是科举无望才不得不选择出仕。
不过对于李延庆而言,他是由解元入太学,没有外舍生和内舍生的经历,所以他选择了去内舍读书,内舍教授大多是名师大儒,对提高他的学术水平很有益处,按照朝廷的制度设计,他本来就应该是内舍生,接受更高深的教育。
这天上午,李延庆匆匆赶去内舍学楼,今天有太学博士张琥讲授《庄子》,这是他比较喜欢的一门课程。
太学上课的教室很大,就俨如一座小殿堂,可容纳数百人同时听课,不过上课也不拘泥于形式,有的时候教授会在小房间上课,只有十几个学生。
李延庆来得稍早,课程还没有开始,学生们都在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朱涛被杀已经过去了两天,直到这时才终于发酵了,不仅太学,整个汴京都在议论此事。
毕竟朱勔掌管的杭州造作局和苏州应奉局给江南民众带来深重灾难,民愤太大,他儿子被杀,普通民众拍手称快,而太学生则在讨论这件刺杀的政治背景。
李延庆刚找个位子坐下,便见有人向他招手,当然不是郑胖子,在课堂上从来见不到他伟岸的身影,原来是同乡武邦昌,李延庆放下书袋,走上前笑问道:“武兄怎么也在内舍听课?”
武邦昌身材中等,长得十分清秀,他是去年相州解试第三名,不过他已是上舍生,发解试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除非是考上解元。
“《庄子》和《列子》都是去年才新增的课程,我们没有学过,所以都来补学,贤弟没发现这里面一半都是上舍生吗?”
李延庆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歉然笑了笑,表示自己都不认识。
武邦昌笑道:“其实也难怪,上舍生平时都是各做各的事情,很少聚在一起上课,我们都是在外舍生时就认识,已有多年的交情,而你是直接进上舍读书,与众不同,不过这样很容易失群啊!”
这一点李延庆深有感受,以前和他同住的两个上舍生就对他十分排斥,从不和他说一句话,太学生都在长期求学中逐渐形成了各自的圈子,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志投意合,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结交朋党。
宋朝太学的朋党之盛,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甚至形成了一股政治力量。
武邦昌又给他介绍了身边几人,虽然看在武邦昌面子上,众人都一一和李延庆见礼,但看得出神情都比较冷淡,人人都知道李延庆和郑荣泰关系甚密,大家自然就把李延庆归集到郑荣泰的派别中去了。
武邦昌心知肚明,他压低声音对李延庆道:“在相州我就劝过贤弟谨慎交友,贤弟似乎没放在心上,现在应该明白了吧!郑荣泰的衙内党名声可不好啊!”
李延庆淡淡一笑,“我只认识郑胖子,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所以啊!他们不接受贤弟,贤弟也不能融入其他圈子,最后就失群了,在太学失群,日子可是很难过的。”武邦昌语重心长道。
李延庆也知道他说得对,至少他知道郑胖子和太学衙内们经常聚会,但从来就没有带他参加过一次,倒不是郑胖子没那个心,实在是他的条件差得太远。
不过李延庆并不赞同武邦昌的失群论,至少目前他过得很充实,虽然有时也会缺人一起去喝酒,但他的朋友都在武学,大家很快就能聚会了。
武邦昌见李延庆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中略略失望,也不再劝他。
“贤弟怎么看朱涛被刺杀一事?”武邦昌转开话题问道。
“据说是苏州仇家所杀!”
武邦昌不屑一顾地摇摇头,“这种市井传言你也相信?”
“我真的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我甚至还没有见过朱涛,着实不太关心,不知武兄怎么看?”
“你呀!比较年少,政治敏感太低,简单地说吧!这是朝廷权力斗争开始,有人要动蔡相公了。”
“这和蔡相公何干?”
武邦昌瞥了他一眼,“你居然不知道朱勔是蔡相公的人?”
“邦昌!”旁边有人提醒道:“少说两句。”
武邦昌顿时醒悟,便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了,宋朝言论宽松,倒不用担心祸从口出,关键是道不同不与之谋。
这时博士张琥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李延庆也抱拳行一礼,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太学的一堂课十分冗长,一般要讲两个时辰,不过太学博士张琥讲得妙趣横生,大家也不觉得时间漫长,等这堂课结束,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上课结束,太张琥照例向他们推荐两本自己写的书,让他们卖回来好好钻研,他信誓旦旦保证,只要读透这两本书,科举中关于庄子和列子的试题就不在话下了。
不过让李延庆颇感兴趣的是,推荐买书的书坊竟然是士林源书坊,离太学不远,有机会他倒要去看一看。
下午没有课,李延庆打算去书坊逛逛,他刚回到宿舍,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宿舍前站了几个人,为首之人竟然是嘉王赵楷。
李延庆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让殿下久等了。”
赵楷微微笑道:“我是也刚刚到,正想派人去找你,你就回来了,少君下午有时间吗?”
李延庆点了点头,赵楷欣然笑道:“我们去找个茶馆坐一坐,我有件事找你。”
两人来到太学的茗茶馆坐下,和上次一样,掌柜用屏风给他们围了起来,几名侍卫站在屏风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
赵楷低声道:“你猜猜看,是什么事情?”
“我没猜错的话,殿下要去江南了吧!”
赵楷呵呵一笑,“朱涛很凑趣地死了,父皇便把我找过去,直接让我去江南调查朱勔!”
“应该不是调查那么简单吧!”李延庆淡淡道。
赵楷点点头,再次压低声音道:“名义上是调查,实际上就是直接把他们父子抓捕回京。”
说到这,赵楷叹了口气,“这件事很棘手,我需要找一些帮手南下,怎么样,和我一起去吧!”
赵楷期待地望着李延庆,李延庆微微一下,“既然殿下有令,延庆当然义不容辞!”
赵楷大喜,“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这时,李延庆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如果殿下下午有时间,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要我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开了一家小店,非常需要一个后台撑撑腰,希望殿下能去我的小店里帮帮站一站场子。”
第0176章 店铺后台
李大器做梦也想不到皇子会光临他的店铺,还是嘉王殿下,这使李大器高兴得合不拢嘴,自己儿子真有出息了,居然和皇族交上了朋友。
这倒不是李大器趋炎附势,而是一个父母的正常心态,更重要是,作为商人,李大器知道嘉王殿下光临宝妍斋意味着宝妍斋有了后台,无论是张古老胭脂铺还是染红王家胭脂铺,或者是别的胭脂铺都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了。
“李少君,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宝妍斋胭脂铺的东主!”
赵楷参观完胭脂铺,对李延庆欣然笑道:“宝妍斋很有名气,连我都听说了,说起来我也要买几瓶香水回府。”
“殿下不用买,我送给你!”李延庆微微笑道。
赵楷翻了翻眼皮,“那可不行,我至少要三十瓶,也只才六十贯钱,我的名声可不止六十贯钱。”
“那好吧!”
李延庆回头对父亲使个眼色,笑道:“殿下要买三十瓶香水,我们破一次例吧!”
宝妍斋有规定,散客每人最多只能买两瓶香水,如果要多买,那坐下来细谈,双方需要签一份契约。
李大器立刻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准备,另外,我们店有三瓶极品香水,是小店的镇店之宝,我们送一瓶给王妃娘娘。”
赵楷脸微微一红,他还没有立王妃呢,不过他还是表达了谢意,这时,李延庆笑眯眯道:“拿了我的镇店之宝,总得表示一下吧!”
赵楷哈哈一笑,“你要我怎么表示?”
“我的店名还没有牌子呢,殿下给我写个店名吧!”
李大器被儿子的玩笑话吓得心中乱跳,忽然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跑进里屋铺纸研墨。
赵楷明白李延庆的意思,想用自己的字为后台,此时他需要笼络李延庆,索性人情做到底,他沉思片刻道:“你救了我皇妹一命,我说过要报答你,这个店牌我就请父皇来写。”
李大器吓得呆住了,居然要天子给自己题店牌,他半晌颤抖着声音道:“这…这使得吗?”
李延庆嘿嘿一笑道:“反正是殿下提出来的,假如出了事,当然也是殿下承担,我们就不用管了。”
赵楷笑着指了指他,“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这个臭小子!”
赵楷和李延庆约好明天的出发时间和汇合地点,便让侍卫付了香水钱走了,李大器一直送嘉王走远,这才把李延庆拉回来,激动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嘉王殿下!”
李延庆含糊其辞道:“他也在太学读书,自然就认识了。”
李大器这才恍然,他叹息一声道:“还是太学好啊!藏龙卧虎,认识一个皇族都那么容易。”
“爹爹和张古老店那边谈过了吗?”李延庆及时岔开了话题。
“谈过了!”
李大器连忙道:“他们有三十三种胭脂配方,但他们只肯拿十种胭脂配方和我们交换,你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李延庆其实只要一种就够了,他想知道油脂的配比对人体皮肤舒适程度,便笑道:“我觉得可以答应。”
“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只要有了这十种配方,其他胭脂品种很容易调配出来,那我下午就带二郎去!”
二郎就是杨姨的弟弟杨靖,这种配方交易可不是交换两张纸条就结束,双方还必须签署保密契约,同时手把手教对方配制出来,这才算完成交易,李大器吸取了李冬冬的教训,想让自己未来的妻弟来掌握这种配方。
李延庆却摇摇头道:“爹爹把喜鹊也带去,二郎以后是要酿酒的,他掌握香水技术就足够了,我想让喜鹊来掌握胭脂配制,同时爹爹也要学会,我还是那句话,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大器默默点了点头,他在这种事情一向尊重儿子的意见,既然儿子觉得不妥,那就让喜鹊掌握胭脂也不错。
他叹了口气道:“李冬冬今天一早走了,全家离开京城去了大名府,我给他一千两百贯钱,包括他的五百贯本钱和这个月利润中属于他的部分,他把份子都退回来了。”
李延庆想了想又道:“爹爹可以拿出两成份子,其中一成给杨姨的兄弟,另一成分给延彪和铁柱,再把店员的工钱提高,喜鹊的工钱也要和杨姨的兄弟一样。”
“那青儿呢?”李大器又问道:“她也常常来店铺帮忙,我该怎么算她的工钱?”
李延庆前不久接到一封忠叔转来的信,是师傅周侗留给他,信中含蓄地告诉他,卢俊义和扈诚在被押解去郓州的路上被宋江带人劫走,已经上了梁山,李延庆便知道扈诚很快就会找他母亲和女儿了。
他沉吟一下道:“胡大叔已经获救,我估计青儿也呆不长,不过她既然也来店里帮忙,那做一天要算一天的钱,和喜鹊的工钱一样,当年爹爹被打伤,胡大娘还给爹爹熬了鸡汤,我们可不能亏了胡大叔的女儿。”
李大器心中的某种情绪被勾了起来,他低低叹息一声,当初他被打伤躺在床上时,万念皆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今天。
“你放心吧!胡大的女儿就是我李大器的女儿,我绝没有亏待她。”

李延庆回到父亲的住处,也就是郑荣泰的那处宅子,宅子除了他父亲和杨姨外,杨姨兄弟和弟媳也住在这里,李大器在城外临时租了个小茶棚,挂在杨靖的名下,这样杨靖以开店的名义认证为四等户,四等户就可以租两间屋,七间屋的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就算如此,七间屋子还是太大,李大器便果断将原打算放在城外的香水作坊改放在宅子里,这样一来,生产之地距离店铺很近,运送也更加方便。
李延庆走进院子,只见青儿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写字,青儿的聪明着实让李延庆感到惊讶,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青儿已经掌握了三千个字,一百多个常用句子,超过一般小学堂一年的学习,她不仅聪明过人,而且十分刻苦努力。
比如她一边看李延庆写的小说,一边把不认识的字和句子抄下来,然后集中起来去问李大器,最后重新回到书中进行对比理解,这种学习方法使她进步十分神速,令李大器也赞不绝口。
“小官人来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喜鹊一声欢呼,青儿也被惊动,她见李延庆来了,也连忙放下笔,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
“小官人,是不是要接我们太学?”喜鹊期盼地问道。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以后你们再去太学。”
“又要出去啊?”
喜鹊小声嘟囔道:“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喜鹊在说什么呢?”李延庆佯作不高兴道。
“没…没说什么,那小官人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是去江南,大约一个月左右。”
“大哥,我也去!”
青儿注视着李延庆道:“我能帮你!”
“我也能帮你。”
喜鹊捏衣角低头小声说:“我…我能帮你梳头。”
这时,李大器也走进门笑道:“喜鹊不能去,喜鹊要跟我去张古老胭脂店。”
“老爷,我去他们店铺做什么?”喜悦疑惑地问道。
李延庆把喜鹊拉到一边,对她道:“我要你去学会配制张古老的胭脂,这个非常重要,别人我还不信任。”
“我…我能学会吗?”喜鹊紧张地问道。
“当然能学会,又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就是做胭脂而已,你不是很擅长吗?只要你学会一种就行了,其他几种拿回配方后再慢慢练习。”
“那青儿和我一起去吗?”
李延庆回头向青儿望去,青儿如果愿意去也无妨。
但青儿却果断地摇摇头,“我跟大哥去南方!”
青儿有一种异乎寻常地敏感,她能感觉到这次大哥去南方会遇到危险,她也练了不错的武艺,最近又学会了骑马,她觉得自己能帮上大哥。
“庆儿,带她去吧!青儿能帮助你。”李大器在一旁道。
李延庆又仔细打量一下青儿,见她有一种男孩子特有的英气,完全可以扮作书童同行,李延庆又想到她剑法和轻功都不弱,便点头答应了。
“好吧!你就装扮成我的书童,叫做扈小青。”
青儿欢喜得跳了起来,一溜烟向房中奔去,“我去换衣服!”
喜鹊眼巴巴地望着小主人,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也带自己南下,但李延庆却不肯再让步了,去江南可不是度假,很可能有巨大危险,喜鹊还是留在汴京比较好。
第0177章 出发南下
黄昏时分,李大器带着杨靖和喜鹊从张古老店铺回来,这时,李延庆已经回了太学收拾好行李,同时以游学东林书院的名义向典学请了两个月的假,返回了新桥的府宅。
李大器一回家便找到了李延庆,“真的有趣,庆儿,今天下午你应该也去看一看!”
“是不是对方后悔了?”李延庆笑问道。
“后悔倒没有,他们东主对你的蒸馏器赞不绝口,他们说,这下大食蔷薇水就再也卖不动了。”
“那是什么有趣?”
“态度!”
李大器忍不住笑道:“张家东主私下问我,嘉王是不是宝妍斋的大东主,我没有否认,结果张古老主动让步,给了我们二十种胭脂的配方,包括他们卖得最好的石榴胭脂配方。”
“父亲打算自己造胭脂吗?”
李大器欣然点头,这是他计划已久的事情,要想做高品质的脂粉,还得靠自己,买别人的脂粉总有点不太靠得住,他不喜欢脂粉品质操纵别人手中。
“我准备再投两千贯钱在附近租几间仓库作为工坊,同时我还要再找一名掌柜负责宝妍斋,只是可惜张家东主只答应给我们香水花汁,胭脂原花就不肯给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会想法子从别的途径搞到。”
李延庆沉思片刻道:“爹爹暂时不要造工坊,把钱留住!”
“为什么?”
“很可能染红王家胭脂铺要拍卖了,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
李大器愕然,“王家胭脂铺虽然被我们冲击,但也不至于倒掉啊!”
“它的后台要倒了,后台一倒,胭脂铺必然被官府没收卖掉。”
李大器顿时惊喜万分,王家胭脂铺最值钱就是地段,位于御街上啊!如果宝妍斋能在御街上开店,那他们就真的就站稳脚跟了。
“可是…御街上的店铺恐怕我们买不起。”
李大器有过经验,官府拍卖一般都是连地皮一起卖的,御街上的店铺寸土寸金,至少要几万贯,他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官府拍卖有时候和钱无关,要靠关系,只要这次嘉王南下顺利,那么我就有八成的把握拿下染红王家胭脂铺,最多四五千贯钱,爹爹等着听好消息吧!”
李大器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多问,他便点点头,“那好吧!正好趁这段时间让你杨姨和喜鹊一起把二十种胭脂都配出来,有这二十种胭脂打底,我们将来就能和张古老胭脂铺并驾齐驱了。”
李延庆看了一眼旁边的喜鹊笑问道:“我们喜鹊学得怎么样?”
李大器竖起大拇指对赞道:“非常聪明,关键她还是识字,她对照配方看对方配制胭脂,居然能举一反三,半个时辰就学会了十种,她配出的胭脂连张古老东主都赞不绝口,他们愿意出每月百贯钱聘请喜鹊做他们的胭脂匠师,结果被喜鹊一口回绝,她说‘莫说百贯,就是千贯我也不会答应。’”
李延庆大赞,“喜鹊,真的吗?”
喜鹊的脸红得像柿子一样,低下头小声道:“小官人对我那么好,那么信任,我怎么能背叛小官人!”
李延庆还没有说话,李大器却感动了,“真是好孩子,以后你和青儿一样,也是我的女儿。”
喜鹊悄悄看了一眼李延庆,李延庆笑着点点头,表示可以认这个义父。
喜鹊忽然跪下,含泪道:“小官人从来不把喜鹊当丫鬟,喜鹊已经心满意足了,喜鹊一定会好好配制胭脂,报答小官人和老爷对喜鹊的爱护!”
“好孩子,等我们生意做大了,大叔也绝不会亏待你。”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问道:“请问——李延庆是住在这里吗?”
李延庆快步走出大门,只见外面是几名骑马侍卫,为首侍卫正是嘉王的贴身侍卫严岱。
“原来是严大哥,嘉王殿下有事找我吗?”李延庆上前行礼笑道。
“不敢当!”
严岱连忙翻身下马,对李延庆行礼道:“殿下让我给少君送来一样物品!”
李延庆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件物品?
严岱从后背取下一个锦缎包着的包裹,双手小心翼翼呈给李延庆,李延庆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幅卷轴,已经裱糊好,他慢慢展开卷轴,只见上面是用瘦金体写的三个大字“宝妍斋”下面还有天子印玺。
李大器“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双手颤抖着接过卷轴,天子当真给自己写了店名,他简直觉得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严岱在旁边笑道:“嘉王殿下也给李少君的店铺写了几个字。”
他又另一个卷轴交给李延庆,李延庆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脂香远溢,绰约天成”,写的是行书,十分大气磅礴。
李延庆心中感动,连忙道:“请转告嘉王殿下,他的知遇之恩,李延庆铭记于心。”
“李少君太客气了,我一定转告,我们先告辞了!”
众人翻身上马,严岱抱拳行一礼,便催马匆匆而去。
这时,李延庆看了看还在梦游一般的父亲,微微笑道:“父亲不妨拿这两幅字去张古老胭脂店,保证他们会答应提供胭脂原花。”

次日天还没有亮,李延庆便出门了,青儿也装扮成书童模样,骑一匹稍小的马,腰间佩着李延庆给她买的玉女剑,紧紧跟在李延庆身后。
“庆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大器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表现出来了,他拉住马匹缰绳,异常担忧地叮嘱他,他见儿子居然携带了铜弓铁箭,便知道此行必然不简单,一定充满了危险。
“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保重!”
李大器放开缰绳,李延庆催马奔跑起来,他回头挥了挥手,便带着青儿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汇合之地在朱雀门外,李延庆准时抵达,这时,内城门开启,三十名侍卫护卫着嘉王从城内疾奔而出。
“让李少君久等了!”赵楷奔马上前行一礼笑道。
“我也刚到!”
这时,赵楷看见了李延庆身后的青儿,不由一怔,“这位是…”
李延庆低声对他道:“这是我父亲的义女,剑术和轻功都很高明。”
赵楷大喜,这可是一支奇兵啊!
他点点头道:“三十名侍卫都是禁军中的高手,另外父皇给了我调兵金牌,如果需要,我可以随时调动江南地区的军队。”
自古皇子掌握兵权并不是好事,李延庆便语重心长对赵楷道:“殿下,关于军队…我的意见是能不用尽量不用!”
赵楷明白李延庆的言外之意,父皇把调兵金牌给自己,何尝不是一次对自己的考验?
“我明白了,时间不早,我们出发吧!”
李延庆带着青儿加入了对方的队伍,向南城外疾奔而去。

入夜,大名府魏县的牢城营格外安静,只是偶然会传来犯人的一声痛苦吼叫,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一群牢子正聚在一起赌博,一个个眼睛通红,紧紧盯着碗中的骰子,这时,一名牢子起身道:“我去丢泡尿,回来再赌!”
“小子,赢了钱别想跑!”
“管营在这里,我敢跑吗?就撒泡尿,马上回来!”
牢子快步走了出去,他走到外面墙根角准备撒尿,忽然,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敢叫一声,我就捏断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