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救生不救死’的精义,我算是明白了。”
“至于这件案子,妻妾皆无谋害亲夫的嫌疑,如果这一点能洗刷清楚,那就是一件寻常命案,与逆伦无关,本省大吏都可以松一口气了。”孙复举杯说道:”原案发回凤翔,自己去查缉这个想害长二姑跟荷姑的凶手,老兄可以复命;我亦不必再受”讼累’了。”说罢引杯就口,意兴欣然。
“多承见教,我决定从情理二字上去推求,务求情真理当。”王万钟停了一下又说:”这回,我路过蓝田,在华严寺求了一支签,很有意思——”
听王万钟念了那四句签语,孙复说道:”上两句可解;下两句费解。我看玄机大概就藏在这’有理无情,有情无理’八个字之中,你要好好推求。”
“且等阅完全案再说。”当夜尽欢而散。
衣锦归娶—十三
王万钟一宵酣睡,尽扫旅途辛劳,近午起身,带着听差王忠上街,打算找地方吃了午饭,雇辆车去观光汉唐以来的名胜古迹,那知一大碗牛肉泡馍,饱腹撑胸,非慢慢步行,无法消化,因此整个下午,只不过看了曲江一处。
回到三清观时,孙复的听差已经等了好久了,是特为来送杀夫疑案的全卷,附带报告,为王万钟预备的”签押房”,已告就绪,请他白天在那里盘桓,饮食供应,一切方便。
“多谢贵上,我想在开审以前,我仍旧在这里阅卷好了。至于饮食供应,我们一共主仆二人,十分简单,就不劳贵上费心了。”说罢,开了赏钱,将来人打发走了。
由于午饭吃得太饱,王万钟只关照王忠预备消夜的点心,免除了晚餐,便即剔亮油灯,开始阅卷。案卷不多,但王万钟看得极其仔细,先是地保的禀帖,次是验尸的尸格,接下来便是最要紧的”供状”,他逐句推敲,每一个字都不放过,因此到看完全卷,已是午夜时分,一面喝酒吃消夜,一面思索案情,但不敢想得太深;亦不能想得太深,不敢是怕钻入牛角尖,有了成见,不能是好些疑义,尚未审究,无从判断,只能把该当留意的地方记下来备忘而已。
第二天上午,孙复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今日应酬稍简,向晚当携酒奉访。”话虽如此,孙复也一直到起更时分才来,因为有两处缙绅人家的喜庆筵宴,非到不可。
“对不起,对不起,有劳久等,只怕饿坏了吧!”
派来的厨子,早就预备好了,先就冷碟喝酒,这天王万钟重又阅卷,温故知新,颇有心得,急于告知孙复,所以一端上酒杯就说:”孙大哥,你说那支签的上两句可解,真是卓见,我已经解出来了。”
“喔,好啊!”孙复欣然举杯,”快说来听听。”
“长二姑对荷姑,是’无情无理’;对李维清是’有情有理。’”
“嗯,嗯,请说下去。”
“这个理,当理性之理来讲。先说’无情无理’,长二姑跟荷姑素昧平生,及至一室两妇,又处在敌对地位,毫无感情之可言,所以才会做出强令荷菇以妻为妾这种没有理性的事来。”
“不错。”孙复问说:”‘有情有理’呢?”
“那就更容易明白了,长二姑自己选中了李维清,乃是情有独钟;既然如此,何能做出谋害李维清这种丧失理性的事?”
“这印证了我们前天所谈的话,必有第三者乘隙下毒,但不知这第三者是’有情无理’呢?还是’有理无情’?”
人犯尚未解到,王万钟已遇到了一个难题,长二姑同父异母的胞兄,名叫朱得安,具呈申请保释长二姑。照定例,妇人非犯死罪不得收女监,谋杀亲夫当然是死罪,但案情不明,长二姑只是有嫌疑,似乎不合收监之例;朱得安以长二姑患病必须医治为由,愿以全家八口力保,随传随到,决无他虞。
呈文送到长安县衙门,当然也花了好些钱打点,刑房书办在孙复面前为朱得安说好话;但孙复跟他的刑幕商量以后,认为此案已归王万钟主办,是否准予取保,应该由他来裁决。
王万钟认为朱得安所持理由正当,本想照准;但顾虑到长二姑富名在外,怕人疑心他受贿,所以踌躇难决。最后作了个折衷的决定,虽不收监,但亦不准取保,发交官媒严密看管。这对长二姑已是很大的恩惠了,她只要肯花钱,就不会受苦。
到得人犯解到,先要过堂发落,王万钟不便升长安县的大堂,是在花厅中点名,讯明年龄籍贯,确是正身不误,然后逐一处置,除长二姑发交官媒以外,涉案的荷姑,及作为证人的长二姑的丫头小翠,都准取保,保人是朱得安。最后传上来的是一名医生,王万钟问道:”你怎么会牵涉在案子里面?”
“回大老爷话,小人是让李家请了去急诊,到那里一看,李维清早已没法儿救了,小的说:这是中了砒毒,人都死了,你们来请我干甚么?你们该找棺材铺才是。有个差役就说:你说他中了砒毒,你跟我们到衙门里去回话。我说:这与我何干?另一个上来做好做歹,要我出五两银子,就可以无事。小的不肯,那差役就把我算做眼见的证人,把我一起解了到省里来。小的很懊悔,应该花钱消灾的。”
“你说的是真话。”
“句句真言。”
“李维清中的是砒毒?”
“是。验尸的时候,小的也随同到案,听仵作也是这样子’喝报’。”
“好!你具一个切结;就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好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医生磕了个头,起身要走,却让王万钟拦住了。
“你到那里去?”
“小的去找刑房具切结。”
“不必,那一来你又得花好几两银子。”王万钟说:”你就在这里写,只要具结声明,供的是实情;倘有不实,甘愿领罪就行了。”
于是给了纸笔,医生伏地写好切结,呈堂看过,当堂释放。医生出了长安县,随行的家人,大为惊异。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先到茶馆里歇歇脚再说。”
县衙门后街照例有极大的茶馆,茶客什九与打官司有关;长二姑的老家人胡成也在,赶紧迎上来,细问究竟,医生谈了经过,最后有一段议论。
“我们凤翔县的唐大老爷,官声也算是很不错的,可是比起这位王大老爷来,还差一大截。如果我在凤翔县衙门,遇到的是王大老爷,根本就不必受这一趟冤枉罪。”
由于这一番议论,长安县的”王大老爷”,是个清明的好官,因此到得开审那天,堂下挤得水泄不通。
“大堂”上是另外布置过了,”暖阁”之中容不下三张桌子,所以将公案移到”暖阁”之外,并列三案,中间是知府瑞福,他的左首是长安县孙复,右首便是王万钟。
首先提长二姑上堂,瑞福照例问了姓名,接下来便说:”你把你丈夫怎么吃了一碗饺子,就会毒发身死的经过说一说。”
等长二姑扼要陈述以后,瑞福向王万钟使个眼色,他便叫一声:”李朱氏!”
“小妇人在。”
夫家姓李,娘家姓朱的长二姑,膝移半步,朝王万钟斜跪着,而就在这移动之际,王万钟已看清了她的面貌,是个精明妇人,但脸上只有悲戚之容,并无畏惧之色。
“饺子馅儿是你亲手拌的。”
“是”。
“甚么馅儿?”
“是猪肉、虾米、口蘑三样。”
“肉是谁剁的?”
“是小妇人自己。”
“虾米跟口蘑呢?”
“也是小妇人自己先拿热水泡过,细切成丁。”
“从剁肉到馅儿拌好,都是你一个人?”
“是。”
“这中间你离开过没有?”
“那总免不了的。”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可囫囵吞枣说话。”王万钟加重了语气说:”你仔细想一想再供。”
长二姑想了好一会说:”想起来了,小妇人一共离开过两回,第一回是到厨房里看煮的一锅牛肉烂了没有;第二回是,是上茅房,然后又回自己屋里。”
“回屋干甚么?”
“洗手。”长二姑略停一下又说:”上了茅房,不该洗手吗?”
堂下有好些人笑出声来;王万钟将惊堂木拍了两下,止住笑声,接着又问:”每一回去了多少时候?”
“记不得了。第二回时候比较长。”
“你离开的时候,有谁在?”
“没有人。”
“两回都是吗?”
“是。”
“你回去的时候呢?”王万钟问:”我是说,你回去的时候,看见有谁在?”
“也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荷姑不是在帮你包饺子吗?”
“那时候,馅儿刚拌好,还没有开始包。”
“喔,”王万钟想了一下问:”在你离开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有甚么人到包饺子的地方去过?”
“不知道。”
王万钟点点头,转脸向瑞福问道:”大人有甚么话要问?”
瑞福已经由孙复打过招呼,简单地答了两个字:”没有。”
于是王万钟高声吩咐:”带小翠。”
小翠只有十四、五岁,上得堂来,不断发抖;衙役指点她下跪磕头,叫”大老爷”,小翠的声音也在发抖,王万钟便安慰她说:”你别怕,有甚么说甚么,说错了也不要紧。”停了一下才问:”你家主母拌馅儿,包饺子的时候,你有没有去帮忙。”
“没有。”
“为甚么?”
“我家大娘嫌我手不干净。”
“那末,那时候你在干甚么?”
“一直在厨房里烧火。”
“你知道不知道,那时候有甚么不相干的人,到你家来过?”
“我——”
刚说了一个字,便有衙役在一旁喝断:”咄!自己要称’小女子’。”
小翠受了惊吓,手足无措,似乎将要回答的话忘掉了,王万钟便温言说道:”小翠,我是问你,那时候有甚么不相干的人到你家来过?”
“喔!”小翠定定神答说:”小女子不知道,这得问胡大叔。”
“谁是你的胡大叔。”
“李朱氏的老家人胡成。”伺候在王万钟身旁的刑房书办代为回答。
“在不在这里?”
“应该来听审的。”
“把他找来!”
果然,胡成是挤在大堂檐前听审,毫不费事便找到了,他是见过世面的,上堂向正中跪倒,从容不迫地口称:”小人胡成,给知府大人,两位大老爷,磕头。”
磕完了头,再跪向王万钟,等候问案;王万钟问道:”你在李家的职司是甚么?”
“小人看门兼打杂。”
“出事那天,有甚么不相干的人到你家去过?”
“一个都没有。”胡成答说:”那天,小人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门房。”
“你不是兼打杂,怎么能在门房寸步不离呢?”
“是。平时也有离开过门房的时候,那天正好邻家的孩子在小人屋子里,有些事小人就支使他去干了。小人清清楚楚记得,那天——”
那天是长二姑发觉蘸饺子吃的醋没有了,让小翠告诉胡成去买醋;胡成支使邻家的孩子代劳,将醋买了回来,是他亲自送了进去的,走到堂屋门口,遇见荷姑,他将醋交代了,复回门房。
“喔,”王万钟问道:”包饺子是在堂屋里?”
“是。”
“你是在堂屋门外看到你家二娘?”
“是。”
“她是从堂屋里出来?还是从别地方来,要进堂屋,正好遇到你?”
“是从堂屋里出来。”
“你没有记错?”
“小人刚才跟大老爷回禀过,小人是清清楚楚记得的。”
“那时堂屋的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开着。”
“那末,堂屋里的情形,你也看到很清楚啰?”
“是。”
“你看到的是甚么?”
“甚么也没有。”
“你是说,堂屋里没有人?”
“是。”
“胡成,”王万钟的声音显得格外郑重:”我知道你是你家大娘的老人,护主心切,也是有的,不过不能胡说;你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假?”
“是。”
“我再提醒你,你如果记错,或者说错了,趁现在没有画供落案之前,还来得及改。”
“小人不会改口。”
“如果所言不属呢?”
“任凭大老爷治罪;那怕是死罪,也是小人自取之咎。”
“好!”王万钟向录供的刑房书办说:”你把他的供状,慢慢儿念给他听。”
“是。”
刑房书办自己先将录下的口供检点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胡成旁边,将供状很清楚地念了一遍,念完问道:”有错没有?”
“没有。”
刑书将手中的笔递给胡成:”那就画供。”他说:”看你一定会写字,写自己的名字好了。”
乡愚多属文盲,画供只写一个”十”字;胡成当然会写字,如言写下自己的姓名。
等将供状呈堂,王万钟看了一下,转脸问瑞福说道:”大人,卑职觉得今天就问到这里好了。”
“还有个很要紧的人,不问了吗?”
那是指荷姑,王万钟答说:”留到以后再问。”
瑞福便转脸问孙复:”贵县以为如何?”
“暂时不问为宜。”孙复毫不迟疑地回答。
于是瑞福宣示:”退堂,改日再审。”
就这一声,惹起了宛如春暖花开时,游蜂采蜜似地一片”嗡嗡”之声;堂下都在窃窃私议,为何不提荷姑上堂?
同样的疑问,也存在瑞福脑际。王万钟当然要解释,”案情可说已露端倪。”他说:”包饺子的地方,既然查问明白,确无第三者闯入,则饺子馅里的砒霜,非杨即墨,不是长二姑自己,就是荷姑所下。”
“好个’非杨即墨。’”瑞知府问道:”现在要问的是,究竟是杨还是墨?”
王万钟不作回答,转脸问道:”孙大哥看呢?”
“如说是长二姑下的毒,变成自己毒死自己,安有是理?”
“那末是荷姑?”
“很难说。”孙复看着王万钟说:”这也许就是今天暂时不问荷姑的原因吧?”
“是。”王万钟说:”我想要把最大的一点疑问,弄清楚了再问;否则或许会变成打草惊蛇。”
“何以谓之打草惊蛇?”瑞福问说,”你怕问得不对,她会起戒心,预先防备?”
“是。我疑心她后面有指使的人。砒霜是从那里来的?她不见得买得到,是别人给她的。”
“那末,她下毒是要毒死谁呢?”
“对了!大人问到要害上头来了。不过,她不是想害李维清,因为她并不知道李维清会提前在那一天回家。”
“你说她没有害李维清的心,可是,她明明知道饺子里有毒,怎么还会去下了来给李维清吃呢?”
“大人驳得不错,这也是我要推敲的疑义之一。”
“其实这并没有甚么好推敲的。”孙复说道:”情势所迫,身不由己。荷姑当时既不能说破,又无法不去下饺子,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那末,荷姑的目的,是要谋杀大妇?”
“只能说是嫌疑。”
“目的何在?”
“要查的也正是这一点。”王万钟说:”可能是长二姑以嫡为妾,做得太绝,她心怀不岔;但也可能是谋财害命。”
“对!”孙复蓦地里一拍掌,”看来后面确有人指使,目的就是看中了长二姑死后留下来的一大笔家财。”
王万钟默不作声,他心里别有意会,默默地在思量盘算,对于孙复与瑞福的谈话,听而不闻,直到廊上高喝:”送瑞福大人!”方始惊觉。
将瑞福送走以后,王万钟邀孙复到花厅中去密谈,”孙大哥,我对那支签上后面的两句,琢磨出一点意思来了。”他说:”上两句中的理字,当理性之理来讲;下两句的理,要看成法理之理。长二姑纵然对丈夫有情,决不会做出谋杀亲夫这种绝无理性之事,但饺子馅是她一手料理,证据确凿,她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这就变成’有情无理’了。”
“好!这个说法很圆满。”孙复深深点头,”古往今来,多少冤狱,岂能件件昭雪?命该如此,即是所谓’情屈命不屈’了。”
“至于’有理无情’自然是指荷姑。就法而言,她自然无辜,不过现在已经查问明白,确无第三者闯入,而胡成又亲眼看到她从堂屋中出来,那就不能不疑心她在饺子馅里动了手脚——”
“慢点!”孙复摇摇手,打断他的话说,”那应该是在长二姑上茅房的时候?”
“是。”
“可是,她就不怕长二姑突然回来撞见了?”
“说得是。”王万钟说,”我想,我得到李家亲自勘察一下。长二姑不是说了,上了茅房回自己屋里去洗手,如果茅房连着她的卧室,在堂屋里的荷姑,不知动静,要顾虑到长二姑突然回来撞见;倘或由茅房回卧室,要经过堂屋左右,荷姑就有掩饰隐藏的余地了。”
“不错,不错。不过你也不必亲自跋涉,叫人到李家去画张图来,一看便知。喔!”孙复突然想起,”刚才瑞知府跟我说,他觉得你说的荷姑后面或许有人指使,颇以为然;打算让我派个能干的捕快去访一访。我看你没有答腔,我也就支吾过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王万钟急忙道歉:”我当时在琢磨’有情无理,有理无情’这两句话,心不在焉,竟没有听见你跟瑞知府在谈些甚么。”
“现在可是知道了。尊意如何呢?”
“这是正办,我完全赞成。”
“既然你赞成,我来安排。”孙复略一沈吟后说:”我先找捕头来问问他的看法。”
长安县的捕头叫蔡德山,须眉皆白,而精神矍铄,一望而知是个老到干练。可资信赖的人,孙复颇假以词色,等他打千请安以后,特为给了他一张小凳,命他坐着回话。
“李朱氏谋害亲夫那件疑案,经过情形,你都清楚吧?”
“清楚。”
“你看李朱氏的嫌疑重不重。”
“表面看很重,其实一点都不重。”蔡德山说:”王大老爷问的都在节骨眼上,谁有嫌疑,脑筋清楚的人都看得很明白。”
“那末,你说是谁呢?”
“自然是今天不提堂的那个人。”
孙复与王万钟相视微笑,以鼓励的眼色,示意蔡德山再说下去;但蔡德山却矜持着,不肯多说一句。
“德山,”孙复问道:”我跟王大老爷,还有瑞知府都疑心荷姑后面有个指使的人,你看呢?”
蔡德山略想一想说,”差人十四岁’应卯’,今年六十七岁,当了五十三年的差,像这种案子,遇见过好几件,照差人的经验,躲在后面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奸夫;一种是同族谋产。她后面是那一种人,必得查过了才知道。”
“查当然要查,找你来就是为此。不过,”孙复说道:”你讲的两种情形,想跟奸夫白头到老,固然要亲夫死了才办得到;就是族人谋产,无非争着立嗣,亦是李维清身后的事,现在妻妾二人都没有谋杀家主的打算,岂非这两种情形都不大对头?”
“是!”
蔡德山不再多说,但王万钟却看出来他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是不便跟长官争辩而已。因此,他鼓励着说:”蔡头,你有话尽管讲。”
孙复也省悟了,”原是推敲案情,”他说:”你意见不同,何妨直说。”
“差人没有甚么知识,那敢在两位大老爷前面,乱发议论,不过见的案子不少,跟坏人打的交道也多,比较能够揣摩他们的心理。”蔡德山停了一下说:”谋杀亲夫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等机会;如果荷姑心里有这个意思,有一天机会来了,不正好借刀杀人?这是差人心里这么在想,真情到底如何,不敢说。”
孙、王二人频频颔首。蔡德山的想法,正好解释荷姑明知饺子有毒,却仍旧去下了来供李维清食用的缘故。两人都觉得破案更有把握了。
于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取得默契以后,由孙复下令:”德山,那你就辛苦一趟,到凤翔去查一查:我会交代刑房办公事,让你带去。至于盘费,用多少,报多少,购眼线的钱,不必担心我会不准。”
“是。”
看他面有难色,王万钟少不得又要开口了,”蔡头,”他问:”你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