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摇串铃卖野药的老王。”
“给你引见余子中的也是他吗?”
“不是。”荷姑答说:”小妇人当时央求他带了去看余子中;他说他没有空,叫小妇人自己去。后来请小妇人的叔叔陪了去的。”
“见了余子中,他怎么说?”
“他劝小妇人不要打官司,说你敌不过你家大娘,不如忍一口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回家好好想一想。”荷姑接着又说:”小妇人回到家,正好我家相公来跟小妇人说好话,许了小妇人将来仍有夫妻的名分,小妇人想起余子中的话,忍了这一口气。”
“那末你是怎么起意想谋害你家大娘的呢?”
“是——”荷姑支支吾吾地,不肯再往下说。
王万钟察言观色,心里明白,是出于余子中的教唆,而她还意存回护,不愿实供,其情可悯而实在是愚不可及。
于是王万钟先将她心里不肯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是余子中起的意?”
荷姑点一点头,轻声答了一个字:”是。”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戏文是戏文,大清朝那有’双官诰’这回事?你只有灭掉人家才能出头;那时名分有了,钱也有了,人家无理,怨不得你无情。至于如何下手,要慢慢儿,总有办法的,现在只要你下了决心,别的事都有我。小妇人当时没有作声,他就以为小妇人下了决心了。”
“这是你自己这么猜测呢;还是他告诉你的?”
“他自己告诉小妇人的。大概两个月以后,有一回他约了小妇人去——”
“慢!”王万钟拦住她的话问:”去到那里?”
“是——”
“是那里?”王万钟紧钉着问。
荷姑迟疑了一下,磕个头说:”求青天大老爷别问了。总归是小妇人自己造孽,一切罪过,小妇人一个人担当,何必再连累佛门弟子,增添小妇人的罪孽。”
原来幽会之地是在方外!王万钟考虑下来,决定接受她的请求:”好,你说下去。”
“当时他跟小妇人说:法子已经想好了,东西也到手了,你只要挑一个你家大娘亲自动手做饭的时候,把东西下了去,事情就成功了,小妇人心里害怕,说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我下不了手。他脸色马上就变了,说你为啥不早说,那时你不开口,我以为你已经有决心了,辛辛苦苦把东西弄了来,你又变卦了,你想想对得起我,还是对不起我?接下来又说了好些话哄小妇人,又说,只要手脚做得干净,没有人会疑心到你头上;衙门里有我打招呼,只要肯花钱,一定可以把它弄成一件无头命案。也是小妇人一时糊涂——”说到这里,荷姑一声长嚎之后,哽噎着泣不成声了。
于是王万钟传护送来的官媒上堂,命她将荷姑扶了下去,好言安慰;然后将郑四找来问道:”有个摇串铃卖野药的老王,你知不知道?”
“卖野药的走方郎中很多;王又是大姓,要查访起来看。”
“那就辛苦你了。”王万钟问:”明天能查出来不能?”
“能。”
“查到了你把他带来,要说两句好话,别难为人家。”
“差人明白。”
“还有个李夏氏的叔叔,叫甚么名字,你问明李夏氏,即刻把他带来。”
郑四答应着退了下去,不一会上堂来回禀,陪荷姑去看余子中的叔叔,已经病故。重要证人不能到堂,只有访查到了”老王”再作道理;当即宣示退堂,将荷姑送了回去,指示明日仍是傍晚开审。
衣锦归娶—十七
第二天中午,唐锡谦派人送来一道咨文,一份请王万钟”午间小酌”的请柬。咨文上说:”据民妇李朱氏遣报胡成为失窃首饰,请予查缉一事,讯据胡成供称,李朱氏之首饰箱钥匙,原交其夫之妾李夏氏保管。经提李夏氏审问,坦承监守自盗不讳,并据供称,内除金让红玉押发一件,系赠余子中嫁女添妆之贺礼外,其他四件系据余子中称,现有省中某官员进京谋干差事,须购上好饰物作馈赠之用,故托其携往议价等语,查余子中因牵涉李维清命案,尚在羁押之中,李夏氏监守自盗,既出于余子中之教唆,则衡情度理,与李维清命案,必有关连。该案已奉宪命,责成贵委员提审办理,特检附李夏氏供状,及原呈失单,咨请贵委员并案审办。”
“唐锡谦开窍了!”王万钟在心里想,不提在押的余子中来问,是很聪明的做法,否则打草惊蛇,余子中必有一番狡辩之词。
王万钟已经打定主意,折服余子中,不以力胜,要以智取,既然斗智,宜乎敌明我暗,一切情况,余子中知道得越少越好。
“老兄,万事齐备,只欠东风,等把摇串铃的老王找到,就可以提审余子中了。”王万钟很有把握地说:”我打算一堂就结案。”
“王老大哥,大才盘盘,”唐锡谦答说:”不胜佩服。不过,还是那句话,余子中不是容易就范的人。”
“是,是!”王万钟举起杯来,自我解嘲地笑道:”满杯好饮,满话难说,我又失态了。”
“那里,那里!”
两人对饮了一杯,王万钟反客为主,一面提壶为主人斟酒,一面说道:”老兄,有件事,你是父母官,似乎不能不管;荷姑跟余子中幽会之处,是在’佛门’中,我想不是姑子庵,因为余子中不便去,这’佛门’一定是曲径通幽的僧寮禅房。”
“喔!”唐锡谦一脸错愕的表情,及至听王万钟细谈了荷姑的供词,他不安地说:”我职司民牧,向重教化,不意竟容佛寺作淫媒,真是有愧职守,非马上严办不可。”
“不!不!老兄,不能马上办;不然又节外生枝,影响结案。”
“是,是!”唐锡谦也省悟了,”等这件大案结了以后,我再来好好整饬。”
正在谈着,郑四来求见,报告访寻老王的经过,走方郎中,行踪靡定,连他家人都不知道他在甚么地方,只说出门已经半年了。
半年工夫,走得很远了,茫茫天涯,何处寻觅,王万钟心想,此案的关键,在于余子中与荷姑因偶识而成奸;因奸情而密谋,才犯了有悖情理的大罪,如说荷姑因为要打官司才认识余子中,这话必遭刑部驳问:代书甚多,荷姑何以要余子中,而况余子中是不能出面写状,已遭斥革的代书?这一来,老王这个证人就变得非常重要了,不能到案,即不能定谳,关系太重了。
看他忧形于色的表情,郑四赶紧说道:”王大老爷请放心,跑江湖的’金皮彩挂’消息都灵通的,差人已经托人去打听了,三五天之内,一定有回音。”
“金皮彩挂”是称江湖上四种人的”切口”,走方郎中、跑马卖解、变戏法,以及算命看相等等,行当虽异,但同在江湖,彼此照应,声气相通,行踪一定可以辗转打听得到,尤其是郑四的身分,只要放句话出去,必是很快就有回应。
果然,未到三天,便已得知,老王人在宝鸡,相去甚近,”听说这个人的脾气很倔,医道不错,就有个毛病,喜欢骂病人,所以请教他的人不多。”郑四又说:”对付这种人不能来硬的,如今抓了他来,倘或他不说实话,仍旧没有用,差人的意思,要骗了他来,再跟他说软话,不过,这一来,只怕要费点工夫。”
“说得不错。只要人找到了就行了,多等几天也不要紧。”
“王大老爷是这么交代,可是,能不能骗了来,差人也还没有把握。”
“怎么呢?”
“因为差人从旁人嘴里打听到,据说这个摇串铃的,对人说过一句话;我一时不会回凤翔,会有大麻烦。似乎已经防到这件案子会牵连到他。”
“那就跟他说明白,决不会连累他。”
“有王大老爷这句话,事情就比较好办了,差人跟蔡德山去商量。”
原来郑四说要跟蔡德山商量,其实是请蔡德山劝王万钟打消要老王到案作证的计画,因为他有许多话,不便跟王万钟面陈,老王与余子中颇有交情,以他们的性情,两个人是根本谈不到一起的,为了老王与人结怨兴讼,余子中帮他的忙,打赢了官司,以老王恩怨分明的脾气,即令到案,也不会作不利于余子中的证词。
“而况,”郑四又说,”也未见得能到案。老王在宝鸡有靠山;那里的巡检姓周,极能干,是他们县大老爷面前的红人,周巡检的老太太得了鼓胀病,人都快死了,老王一帖药下去,扳了转来;周巡检当然会帮他的忙,老王已经说过,不回凤翔;如果跟他商量通了最好,倘或心理有顾忌,表面上’好,好,明天跟你走,’到晚上跟周巡检一说,躲了起来,甚至溜之大吉,我的差使,怎么交代?”
“那也不要紧,王大老爷是极肯体谅人的。”
“嗐!”郑四大不以为然,”蔡大老哥,你怎么这样子说?明知道事情一定要砸锅,何必让我去丢个丑?如果说,能把老王弄了来,对案子有益处,丢丑就丢丑,值得试一试;如今事情摆明了的,他不会说实话,那怕叫荷姑跟他对质,他不承认,王大老爷还能动刑逼他吗?”
“这话倒也不错。好!我跟他去说。”
“甚么时候听回音?”郑四问道:”今天晚上行不行?”
“不必!你在这里喝喝茶等我;几句话的事,说明白了,王大老爷一定会听。”
在茶馆中的郑四,将一壶酽茶喝得成了白开水,方见蔡德山派了他的小伙计来说:”王大老爷跟蔡头还没有商量好;蔡头说,明天上午到班房里来跟你接头。”
“我明天一早要下乡。”郑四想了一下说:”请你跟蔡头说:明天中午,仍旧在这里会面,不见不散。”
第二天中午,郑四从南乡赶到约会的茶馆,蔡德山已经在等了;面前一只空面碗,是刚吃了饭,正优闲地在剔牙。
“怎么样?”郑四一坐下来就问。
“先吃饭!东面摊子上的牛肉泡馍真够味。”蔡德山唤了跑堂来,自作主张地替他要了酒菜。
看样子,结果圆满,郑四也放心了,拿了布掸子到门外掸去黄土,又要了一盆热水,好好洗了脸,才回座位喝酒吃饭。
“四哥,我陪了你去,我来跟老王谈;差使办砸了是我丢丑。不过,你请放心,差使砸不了。”蔡德山从身上掏出一个蓝布包,递给他说:”这里头有两件公事,摆在你身上比较好。”
接着,蔡德山细谈了王万钟的指示,以及这天上午由王万钟带着去跟唐锡谦接头的经过;郑四连连点头,等酒足饭饱,方始说了句:”王大老爷,真是有两下子!他跟我们大老爷说:要一堂结案,看来不像是吹的。”
“我们甚么时候动身?”
“马上就走。赶到宝鸡,明天一大早拿老王从床上弄起来,顺利的话,当天就可以赶回来。”
到宝鸡进北门,径投老王所住的义方客栈;破晓起身,但只有蔡德山一个人,郑四仍旧躺在土匟上。
“伙计,”蔡德山找来店小二说道:”我这个朋友,得了急病,拜托你请位大夫来看一看,要快!”
“有,有!西跨院就有一位走方郎中王先生——。”
“走方郎中?”蔡德山插了一句嘴。
“别看他走方郎中,医道可是一等。我们这里巡检老爷的老太太,鼓胀带黄胆病,后事都预备好了,经王先生一治,现在能起床了。”店小二又说:”不过这王先生架子很大,最好自己上门求他去看。”
“你看,”蔡德山指着土匟说:”他这样子能起得来吗?”
郑四一听这话,便即哀呼:”哎唷!疼死我了!”一面呻吟,一面在匟上打滚。
店小二不再作声,扭头就走;不一会回来说道:”王先生还没有起来,得待一会儿。”
“好,好!请你再催一催。”
“不用催,他说来一定会来;洗脸喝茶,总得要点功夫,催也没有用。”
既然”说来一定会来”,蔡德山放心了,使一个眼色,让郑四起身,躲在隐僻的角落。不一会,只见店小二引着一个酒槽鼻子,须眉如戟的老头子,施施然而来;蔡德山便起身到房门口相迎着问道:”是王先生不是?”
老王不答,只问:”病人呢?”
“王先生,”坐在暗处的郑四站起身来,”我在这里。”
老王颜色一变,但旋即恢复正常,”原来是郑头!”他问:”没有甚么病吧?”
“吃坏了肚子,去一趟茅房就没事了。呃,王先生,我来引见,”郑四指蔡德山说:”这位是长安县的蔡头,今天专程来拜访的。”
“不敢当。”老王冷冷地说道:”其实何必劳动两位的大驾,有甚么事,派个小弟兄来招呼一声,到那里,就那里,我敢不到。”
话是软中带硬,蔡德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先殷勤地招呼着:”请坐,请坐。小二,沏壶好茶来。”
店小二发现是两名捕头来办案,吓得早已躲开了,”不必客气,”老王坐了下来,扬着脸说:”两位有甚么事?请说吧!”
郑四不作声;原先讲定了的,由蔡德山出面,他想了一下看着郑四说:”四哥,你把那两件公事拿出来,先请王先生过目。”
于是,郑四解开布包,取出两件公文,一件一件递给老王,同时作了声明:”这一件是我们凤翔县唐大老爷的咨文;这一件也是咨文,不过是委员王大老爷跟唐大老爷会衔的。”
老王面现讶异,似乎不解,何以有两道咨文?便先看会衔的那道,大意是说:凤翔县李维清被害身死一案,现已审明,系其妾李夏氏下毒误杀;已革代书余子中,不无教唆之嫌。查李夏氏之结识余子中,为走方郎中王某所引见,其间是否有相互勾结,谋财害命之处,亟待传唤王某到案,以凭研审。该王某现在贵县辖境行医,请即拘管,移交原差蔡某、郑某,押送来县。
再看唐锡谦单衔的咨文,那就非常简单了,只说因案须传唤在贵县行医的王某前来作证,请惠予协助云云。老王很快地就看完了。
“王先生,”蔡德山说:”我们是昨天晚上到的,一直不曾出门,回头要到县衙门去投文;两道咨文,只投一件,王先生,你看投那一件?”
“蔡头,”老王答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这样的,王委员王大老爷交代,这老王是案外人,他只要到案说实话,是李夏氏要打官司,他举荐余子中帮她的忙,原是出于好意,我不难为他,问明具结以后,立刻放他。如果他不肯到案,也不说实话,譬如不承认有这回事,那就很可疑了,案外人变成涉案,我不能不公事公办了。”蔡德山加了一句:”王先生,’公事公办’,你明白吧?”
这”公事公办”四字,将老王说得楞在那里半天开不得口;于是郑四开口了。
“王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讲义气的人,余子中帮过你的忙,你要回护他。不过救人要量量力,看看情形,人家落水了,你不识水性,想跳到河里去救他,那不是白白陪上一条性命?”
郑四又说:”王先生,你听我们劝,跟我们回西安,只要过一堂,说了实话,马上送你回来;如果你不肯走,就变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晓得,这件案子又是人命、又是逆伦;王大老爷是奉了宪命的,他要的人,那个敢包庇?你以为这里的巡检会当你的靠山,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说不回西安,我家小在那里,为甚么不回去。不过……。”
“不愿意说实话是不是?”
“如果你不愿意说实话,”蔡德山接着郑四的话说,”王大老爷不必怎么样的难为你,只把你关在那里,说等结案以后再发落;那一来,你耽误了巡检老太太的黄胆病,送了她的性命,良心上过得去过不去。”
这一说打动了老王的心,矍然而起,”我去!”他问:”甚么时候动身?”
“今天就走。”
于是商量了一下,郑四到宝鸡县衙门去拜访捕头打招呼,顺便投了唐锡谦单衔的咨文;老王到周巡检家,探亲周老太太的病情,以便留下调补的药;蔡德山则留守义方客栈,料理车马,结算店帐。
到了午间,郑四与老王都回到了客栈,饱餐一顿,上车直奔凤翔,九十里路,当晚即到,都住在蔡德山的客栈中,第二天到苏公祠报到,即时过堂。
“你叫甚么名堂?”
“小的名字,跟大老爷的差一个字,叫王万祥。”
“作何生理?”
“摇串铃,给人看病。”
“喔,”王万钟停了一下说:”听说你医道很好,为人正直,今天传你到案,希望你说实话。”
“是。”
“你认识李夏氏?”
“是,小的替她看过病。”
“她跟你谈过打官司的事没有?”
“谈过的。”老王答说:”李夏氏经水不调,小的替她开了个方子,服了很见效;后来毛病又犯了,小的说:照你的脉来看,是有气恼,郁怒伤肝,以致血不归经。李夏氏就跟小的说,她原是李维清的发妻,现在反而要教她做小,咽不下这口气,想去打官司,问小的有谁可以给她帮忙?小的心想,打官司等于替她开方子治病,所以小的举荐了余子中。”
“你的意思是,余子中一定可以帮她把官司打赢,她的气出了,病也就会好了?”
“正是。”
“那么,你是凭甚么相信余子中一定能帮她把官司打赢?”
“因为小的曾遭人陷害,是余子中帮小的打赢了官司,所以小的相信他。”
“这也罢了!”王万钟点点头又问:”李夏氏是你带了见余子中的?”
“不是。李夏氏央求小的带了去看他,小的因为有事分不开身,没有答应。小的跟她说:你见了余子中,只说是我叫你去的,他一定会尽心尽力。”
“看样子你跟余子中的交情不浅!”
老王顿住了不作声,原来他起了警觉,怕说话不小心,弄成个”同谋”,关系不浅;想了一下答说:”大老爷明鉴,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帮过小的大忙,所以能替他拉上一笔买卖,一定会说他的好话,至于平日,是不大往来的。”
“为甚么?”
“因为他很忙,小的摇串铃走四方,见面不容易。”
“还有呢?”
“还有,脾气也不大相投,小的贪杯,他——”
“怎么样?”
“他,他好色。”
“喔!”王万钟问:”你还有甚么话?”
“小的该说的都说了,句句实话。求大老爷放小的回宝鸡,有个病人要治。”
“你要具保,随唤随到。”
“是。”
于是具结交保,老王安然无事地重回宝鸡。王万钟也很满意,细阅全案,认为还有一件事要办,将蔡德山找了来商量。
“现在只有砒霜要有个着落。”他问:”你看该怎么办?”
蔡德山想了一会说:”仍旧只有用硬装榫头的法子,我关照郑四去请一支火签,到余家去搜查;砒霜就作为这一回搜出来的好了。”
这正也是王万钟所想到的办法,但他不愿出口,因为迹近栽赃,可能会落人口实。如今由蔡德山献议,他就乐得默许了。
一包来路不明的砒霜,终于可以正式列为荷姑谋害人命的”凶器”了。也是余子中自作自受的报应,在郑四带着差人去搜查时,不道无意中发现余子中的一具书桌,内有一只抽屉装有夹层,正好指为密藏砒霜之处;当假扮为差人的”一溜烟”,像变戏法似地,突然从夹层中取出那包砒霜时,连余子中的妻子都以为是她丈夫暗藏在那里的。
这包砒霜由唐锡谦备咨文移送;王万钟便又透过蔡德山,通知郑四将荷姑带到苏公祠来过堂查证,先出示纸包,再打开纸包,让荷姑目验,那知她一伸手拈起一撮砒霜,便待塞往口中。亏得这天是蔡德山亲自值堂照料,他的反应极快,手起一掌,打开了荷姑的手,但也将整包砒霜都打翻在地上。
“让我死,让我死!”
荷姑哭喊着,伸出一只手去抓地上的砒霜;蔡德山一把将她拖开,喝一声:”上铐!”
制伏了荷姑,蔡德山还得去捡取砒霜,白霜和尘,成了一包灰色粉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万钟回想变起不测的经过,才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蔡德山手快,让荷姑服了毒,这件罕见的大案,就不知如何收场了?
“回大老爷的话,今天不问了吧?”
王万钟定下心来,凝视细想了一会说:”不!今天这件事传了出去,有人当作笑话;可也有人会胡乱揣测,造谣生事,只有今天问明白了,接下来审余子中,尽快结案,谣言就造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