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药。”
“放着,你下去吧。”山一样端坐在桌前的单云栖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恭谨的慢慢退出房间,阖上房门,仔细听着房里的动静,这位侍从露出了一个同样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花喜落这一辈子,恩怨分明,就算现在不能杀了他替自己的那一船人报仇,至少也能先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步青衫,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去为人卖命。所以他与单云栖之间,相互利用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既然是相互利用。那么,有谁会真的在意一颗棋子的死活。
死了,就是一步废棋,了不起再找一颗来代替。
所以,她还不能让单云栖死,甚至不能让他半死不活。
花喜落看得清楚,下手也下的精妙。
师门之中整天斗法不是白斗的,有些招数真的非常好用。比如这味聚散流合,就很适合这个刀枪不入的伟大楼主。
这味药本来是师傅拿来整步青衫用的,虽然带着些玩笑的味道,最后也没有真的能整到那个已经成了精的男人。但是拿来对付一个对药物不是很有了解的单云栖,还是手到擒来。
这药无色无味,遇水生香,但是香气极淡。
花喜落把药抹在单云栖惯用的砚台里,香气被墨香压住,完全无法察觉。勤于事务的单楼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中了招。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顶多让吸进去的人多跑几趟茅房而已。而跑得次数多寡,则完全取决于这个人的功力高低。
看起来这位楼主的功力果然名副其实,因为这两天,他根本就差把恭桶随身携带了。
听着房中不甚文雅的声音,易容成随侍的花喜落掩去满腹的得意,慢慢的离开。

单云栖不是没有想到自己是中了毒。但是,彻查了日常的饮食起居,都没有发现半分端倪。而楼中的一众人等,就只有自己出现了这种症状。
若是来者不善,既然有机会下毒,为什么不干脆毒死了他?这样近乎恶作剧的事情,究竟有谁会做,又有什么意义?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被监禁起来的江行舟放出来,替自己医治。毕竟,这毛病说大不大,但是总归不好听。对于他来说,生死非难事,对于单云栖这种男人来说,羞耻反倒是更加严重的事情。
只是,把江行舟放出来,对于单云栖来说,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让他的困扰又多了一层。
聂拂衣制的毒,即使只是玩笑之作,也不是凡品。江行舟一时半刻当然解不开。若只是解不开也就算了,偏偏江行舟的药师天性被这稀罕的药物激发出来,痴迷于其中,解毒倒成了其次,让单云栖羞恼不已。
一天要灌上十七八次药,然后尽数奉献给恭桶。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这种折腾,再加上秋素心意料之中却出奇迅猛的反扑之势。内忧外患之下,饶是单云栖当时枭雄,也不禁焦头烂额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求助于那个来历不明确高深莫测的步青衫。
想要登高,助力是不可或缺的,步青衫这个人的确是一道劲风。但是,同样是阴沟里翻滚过的人,单云栖怎么会闻不到步青衫身上那股同属于黑暗的味道。
助力多大,反噬起来的危险也就有多大,和这样的人合作,本身就是与虎谋皮。
只是那又如何。江湖,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要大事底定之前,都相安无事就行了。

避开他人的耳目,花喜落又传了一次讯。
这已经是她下山以来传的第十次讯了,每一次都如泥牛入海,这让她心里越发的急躁起来。
静侯那孩子单纯心眼实,谁对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十分的好回去。但是步青衫那男人心里恨不能拐上九十九个弯,连一点人气都没有的,也不知道究竟要的是什么。
她眼看着静侯这几年在山上被这男人整一次又一次的也不长记性。现在整个人落在步青衫手里下落不明的,她如何能放下这个心。
有本事治得了步青衫的就只有师傅,但是师傅修行已久,摆明了不会插手红尘俗事。
她也是个女人,静侯的痛,她只是看,心里就酸了。这个孩子,不能,也不应该再被拖下水了,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啊——

58 湛湛露斯[VIP] 欲动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聂拂衣不吃下酒菜,改咬酒坛子,一口白牙满腹怨气,好端端的一个酒坛子被咬出了漂亮的莲花豁儿。
步青衫那不肖徒弟臭小子从中作梗,把他传给花朵儿和花朵儿传给静侯丫头的讯息都拦截下来。是看准了他就算心里明镜一样,也得守着规矩不能过问是吧!臭小子,也不想想,他聂拂衣纵横尘世几百年,什么时候顾及过那些啰嗦东西。要不是遇到了静侯的那个倒霉爷爷,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是一方大魔头了,还轮得到一个不称气候的小狐狸搓圆捏扁。
哎————
好汉不提当年勇,“改邪归正”这么多年,他还真要变成缩头乌龟了。
不过,青衫那孩子这么一来,倒是顺理成章的让静侯心甘情愿的修行了。也算那小子作了件好事情吧。
其实,以静侯的状态,早就应该修炼,把妖力导入正道才是正途。当年静侯的爷爷把他当作万不得已时候的后路,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但是,静侯这孩子啊。除了开始的时候为了可以把妖身和妖力收起来,迫不得已的筑了基之后,就说什么也不再修炼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遇到那种事情,心灰意冷是可以想见的。但是,修行了,活上几百年,被时间一磨,什么痛也会变得淡一点吧。
“你说呢?”聂拂衣侧头问问身边的“酒友”。
趴在一旁的肥狸猫头也不抬,很鄙视的呼噜了一声,再接再厉的准备醉死在酒坛子里。
聂拂衣脸皮抽搐,手痒的很。末了叹出一口气,也对,这种东西如人饮水,他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没什么意思。
本来害怕静侯急着下山去找花朵儿,会急功近利走火入魔,聂拂衣一直不放心的守在左右,但是现在看看,他倒是白担心了一场。静侯稳扎稳打的,看样子只打算把自己的伤养好就算了。
想的到美,好不容易这丫头肯修炼了,他会放着大好机会不用才怪。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已是一千年。
好吧,这是对潜心修行的人而言的。对于静侯来说,能够平心静气的吸纳天地精气来修补自己被重创的元气已经非常艰难。
心有不甘。
静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后悔,从前为什么没有听师傅的话好好的修炼。
若是她够强,那么就不会被师兄玩弄与股掌之中。若是她够强,师姐也不会因为她而音信皆无,下落不明。
更甚至,她要是像祖父一样,早早的看清这红尘,早早的变强,不要只想着依靠别人,不要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她那没有办法降临人世的孩子便也不会被她拖累着白白受苦。
现在,她想要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这次能顺利的找到师姐的话,她真的应该回到山上来潜心修炼。
若她强到让师兄无机可趁,那么,或者她可以问问看,师兄这样机关算尽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宁愿明白的做师兄手里的剑,也不愿意不清不楚地被师兄当作棋子。
毕竟断剑还可以伤人,但弃子,就真的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日升月落,静侯宛若雕像一般的沉于深潭之中。
好不容易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却发现自己竟然出不去了。
在潭中怎么翻腾都可以,但是只要一攀上岸边,就好像是一脚(或者一尾巴?)踩上十斤油,只能扑通扑通的化身成一颗饺子,落回“锅”里。
尝试了几次,静侯不再白费力气了。
用尾巴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危险的眯起眼睛,蛇尾巴蠢蠢欲动,静侯脸上尽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师傅,您老人家出来一下好不好。”
风轻云淡,鸟鸣唱,天气非常好。
“师、傅,麻烦您老人家出来一下好不好。”
风还是很轻,云还是很淡,鸟儿还在欢唱,天气依然非常好。
“师傅!!!!!!”静侯的耐性用光,蛇尾猛拍,激起几丈高的浪头来。
扑啦啦啦的,非常懂得明哲保身的鸟儿全部飞离,浩大的声势把醉倒在树上的聂拂衣和趴在聂拂衣身上的肥狸猫都惊的掉下树来。
灰头土脸的聂拂衣大梦初醒,看着两眼冒火的小徒弟,忝着脸讨好的傻笑。
看着自家师傅近乎彩衣娱亲的行径,静侯有什么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聂拂衣把醉的半死的肥狸猫拎在胸前,好像拎了个无坚可摧的盾牌似的。
“人家就是喝醉了嘛。”聂拂衣打马虎眼。
静侯仰头深吸一口气,很无力的看着自家宝贝师傅,“师傅,你明明就知道事态紧急,不要闹了,让我出去。”
聂拂衣扁扁嘴,一张娃娃脸装起可怜来非常入木三分。
“好不容易你肯乖乖的修炼,就好好的静下心来嘛,就算你现在恢复了,还不是一样赢不了青衫那臭小子。干脆你就修炼的利害一点再下山,顺便替我清理一下门户不是更好。反正你天赋异秉,修炼起来快的很。”
眼睛里面看见的是个有着清秀可爱娃娃脸的青年楚楚可怜的样子,脑袋里面却清楚,这是个老得可以被埋进棺材十几次的老妖怪。眼瞅着聂拂衣就差没去咬手绢了,静侯也差点没把这阵子吃的药膳都吐出来。
弄脏了这片净土是大罪过,忍住。
静侯深呼吸,试图和自家师傅摆事实讲道理。
“师傅,您也知道师兄的成就非同一般,我要是想要凭实力赢过他,最快也要个一年半载。而且,就算我打的赢师兄,我也算计不过师兄,到头来还是占不到便宜。最要紧的是,师姐现在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是否平安,您让我在山上就这么甩手一坐,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聂拂衣当然知道静侯有多么重感情,让她不管花喜落的死活只顾自己清静根本就不可能,他当然也知道静侯说的有道理。就算静侯功力变强,单凭心眼青衫那臭小子也能把她玩得团团转。但是,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能让静侯坐下来修炼,就这么让他放弃,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嘛。
静侯看看师傅脸上不甘心的表情,叹口气,笑了。
“师傅,您就放我出去吧。被大师兄这么一来,我也想的通了,说到底,自己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您放心,我找到师姐以后,一定会回来好好修炼的,到时候您再来看着我还不行吗?”
“你说真的?”聂拂衣眼睛蓦的一亮。
静侯认真的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嘿嘿,你是我最宝贝最乖巧的静静小宝贝嘛,当然说了就会算的,比那两个兔崽子强多了,师傅最喜欢你了。”
聂拂衣夙愿成真,乐得手舞足蹈,拍自家徒弟马屁反正不用钱。肯修炼就好,肯修炼就好。这样,等以后他上了天,遇到那个老家伙也有的交待了,嘿嘿。
心花怒放之余,肚子里的酒虫子也活蹦乱跳起来,聂拂衣轻飘飘的就要去找酒喝。
“师傅————”眼看着聂拂衣得意忘形的就要飘走,静侯赶紧喊住他,“先让我出去,您想怎么灌蟋蟀我都不拦着您!”
哦哦哦,一激动把这个给忘了,聂拂衣把只肥狸猫往后一甩,扑通一声丢进潭水里。
静侯试探的攀上岸,果然不再滑进水中了。
皱起眉头,静侯用尾巴卷着那只狸猫,眼神诡异。
“您用这家伙解咒?”
“当然不是,我只是闲它碍手碍脚而已。”解咒哪要什么工具,动动嘴皮子不就得了,当他是青衫那不成气候的臭小子啊,去!
不管这些,喝酒喝酒去喽~
聂拂衣一溜烟的不见人影,静侯看看肥狸猫的惺忪醉眼,尾巴一松,扑通——

59 绵绵葛蕌[VIP] 杭州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小道消息,下了山的静侯完全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光是茶馆酒肆里的流言,就足够她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拼凑个七七八八了。
昏迷到清醒,清醒到恢复,静侯在山上停留了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这短短的一月间,风起云涌。
先是“云上天”大手笔的忽然接连挑掉了云楼的几个大堂口,而云楼先是诡异的挺着挨打,然后又开始全面反击。江湖黑道的势力,看样子是要重新洗牌了。就是不知道“云上天”和云楼哪个能赢。

静侯易容成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书生,安静的坐在杭州城的一间小茶楼里,听着身边茶客刻意压低声音,却包含着兴奋的谈论着这些似乎与己无关却又危险刺激的流言蜚语。
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口茶,静侯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世上果然只有流言不死。当年的事情,她应当感谢沙连雪,这个男人若没有做过什么,她当年的“事迹”恐怕早就变成戏文的本子,被传的尽人皆知了。但是,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那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去的大火吧。一个死人的流言,再惊悚也没有什么好传的。因为就算说出天花来,到底也看不到痛痒。
叹出一口气,静侯的笑意淡了下去。
“云上天”和云楼真正交起手了,她想这是大师兄所乐见的。但是偌大一个江湖,师姐会在哪里呢?
师姐知道她是被师兄带走的,找不到她,应该会先去找师兄。不怕她找不到师兄,她就怕她找到了师兄。
唉——
本来是好端端的同门,大师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愿意再到杭州这个地方来,但是不可讳言的,这里是师姐最有可能停留的地方。
师姐一向比她聪明,她能想到的,师姐也一定会想到。
几乎和她有过关系的那些人,都曾在杭州出现过,师兄不过是想要天翻地覆,当然把这些纠葛都掀出来他才会满意,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
只是,应该从哪里先找起呢?
静侯皱眉。
想一想就知道大师兄和云楼有关系,但她又曾被秋素心带下山约束过,想来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师姐应该都会去找吧。
想起秋素心,静侯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虽然是为了逃脱不得已而为之,她毕竟是在他面前露了妖身。本来想此生不会再见,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要到他的地方去。
抚摸着杯口,静侯轻轻叹息。
她早已经不是少女,对于才子佳人的段子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她得承认,秋素心那孩子似的执著,有一瞬间真的触动了她。
因为,太熟悉。
杯子里带着青黄的粗茶倒映出她易容后的脸,眉目间看不出半点她的影子,只有一双唇,还是原来的形状。
恍惚中,静侯想起了秋素心留在她唇上的触感。灼热的,带着誓不罢休的味道。
成过亲,差点有一个孩子,如今能回想起来的亲昵,竟然是一个凭空出现的男人留给她的。不能说不讽刺。
她的丈夫曾经吻过她的唇吗?
她完全想不起来。
那个男人的确从头到尾都像一座不动不摇的山,但是,他坚决的守护的,永远不会是她,而她,也永远不是能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一江春水。
摇摇头,静侯笑了。
她怎么会愚蠢到认为一个对别人忠实可靠的人,对自己也会同样的可以依靠。除非他愿意给,否则,她就算倾尽百宝也得不到。这样浅显的道理,她当初怎么会看不清楚。
只是,看清楚了又如何?
付出的,收不回;过去的,也不能重来。
或者,她本来就是在欺骗自己,什么可以依靠,值得信赖,都不过是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只是,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对那个男人动了心,只是这样简单而已。
哪怕并不温柔,那个会把睡倒在院子里的她抱回床榻上的怀抱却那么温暖。
女人很傻,往往会为了一瞬间的心动,就这么痴上一辈子。
而她,从来都不够聪明。
但是,一辈子傻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吧。静侯敲敲自己的头,把那些胡乱涌起的心绪都敲掉。却只有更烦恼。
她当初果然是应该听师傅的话去修炼的,要是修炼到可以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妖性,她就不会每次妖化都失去控制。
真是的,她为什么最后要去给秋素心留个什么临别之吻啊——
挑衅?勾引?
怎么想怎么混乱。
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也不对,这个时候也不是应该烦恼这些事情的时机。找到师姐才是重点,不要去想些什么有的没有的了。
既然想到秋素心,就干脆去他那里看看好了。虽然说师姐跑去云楼找她的可能性大一点,但是她当初急三忙四的从单云栖那里跑出来,再找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反正这两伙人是对头,而且是正在交手的对头,到秋素心那里去探探,总能发现点什么吧。

黑道和白道说起来泾渭分明,其实各个势力混杂而居,一个黑道的帮派和一个白道的门派往往就在一个地界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时候,所谓的黑白道之间的正义之争,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伙人在争地盘罢了。
历史上有兵家的必争之地,现实中自然也有。
对于一个太平盛世而言,繁华的地方自然更容易捞到油水,所以也就是一群恶狼垂涎的肥肉,谁都想沾一口。杭州,自然是肥肉中的肥肉。
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能在这杭州城里占上一席之地的,谁也不会愿意把这好地方拱手让人。但是,毕竟这世道总是有实力的人占上风。
一个做人头买卖的云楼在这里安营扎寨就算了,新冒出来一个“云上天”也横插了一杠子,在这里摆了一个堂口。两个势力楚河汉界的盘踞在这里,偏偏哪一个都惹不起。那些原来在这里安享富贵的和眼红着这里平安富贵的人自然不会很开心。
现在,这两家动起手来,开心的当然是安做壁上观的人们。
但是,两败俱伤则好,万一哪一方大获全胜,那么他们岂不是就更无立足之地了。这样看来,这些人趁火打劫也理所当然的。
静侯奇怪的是,为什么在这个当然要紧要防备的时候,秋素心这座园子里的戒备竟然没有她被关在这里时的一半强。
难道秋素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这两个组织开战,涉及到的一定不只杭州一处。更何况秋素心的背景复杂,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静侯这样想着,有些失望,要是正主儿不在,那么她到这里来也打探不到什么。
猫一样轻巧的沿着园子转悠,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若是秋素心真的不在,她也不必再在这里白费功夫了。
这么想着,静侯的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在秋素心面前显露过妖身,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能不见…其实…很好…

除了几个巡查的侍卫和隐藏起来的暗哨,静侯没有发现多余的人。
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她的轻功和妖力却能让她轻易的游走而不被发现。
不过一月,时令的花木便换了一批,这园子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不知不觉地来到她暂住过的那个小院子,看着那扇熟悉的竹帘和帘后丝毫未改的椅榻,静侯微微一怔。
并不是什么触景生情,她还没什么情可以被触出来。
之所以怔住,是因为,秋素心竟然就那么状似毫无防备的坐在那里。

【第十二卷 仙官欲住九龙潭】


第六十章[VIP] 无然宪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任谁看到这样的男子,也会生出这样的叹息。
秋素心端静的坐在那里,玉雪光华,仿佛江湖上正兴起的腥风血雨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沉木的贵妃椅空着,他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并没有矫情到把生活起居都挪到静侯曾经住过的这座院子里,练功阅卷,运筹帷幄,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但是,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静侯的思念。
是的,思念。
极其不可思议的,被传颂到酸腐的一种感情,他却觉得这样的新鲜,而且欢喜。
他可以把一个江湖的人都算计在手心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那样的刀光剑影,如今竟不如坐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让他来的更加心潮涌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确实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何时对那个女子上了心。
只是如今坐在这里,看着那张贵妃椅,眼前便会轻易浮现出静侯镇日赖在上面,软绵绵懒的好像无骨蛇的样子来。
想起那夜水中一晃而过的巨大蛇尾,是了,她原本也是条蛇。
一条本应妖媚横生,却只愿逃离尘世的笨蛇。
秋素心笑了,琥珀色的眼睛里缓缓流过浓稠的爱怜。
他真的想念那条被他惊到的蛇,想念那略带凉意的身体依在怀中的充实感,想念那种人在身边却依然牵挂的惶惑。
秋素心只是被顺遂的命运娇宠惯了,并不是盲目自大的人,想清楚了,他便知道自己的不知深浅和一意孤行曾经带给静侯什么样的痛楚。但他并不后悔。
痛了,错了,至少她的心里会留下他的印记。
他不怕找不到,不怕拒绝,他的心里从来坦荡,选择了那条路,就会走下去,从无恐惧或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