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两路,羊肠小道是一路,另外两条路选哪条?如何敢保证章同也分兵两路,且去的是他们埋伏的这两条?
兵分三路,如何敢保证章同也兵分三路?如何推算他的兵力分布?万一他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去羊肠小道,他们却分了兵力出去,本来兵力就是章同的一半,再分兵三路,双方遭遇,还能擒下章同吗?
当然,章同许不敢举全数兵力去羊肠小道,因为他也怕另外的路埋伏了人,若小路上打起来,另外路上的人听见声音,会直接去湖边拿下旗子。
可他们也不能保证章同不敢只走一条路,他武艺不错,自视甚高,兵力又多一倍,未尝会把暮青手下那几个去拿旗子的孬兵放在眼里。以他的傲气,倾全力擒下暮青,再把旗子抢回来,未尝没有可能。
兵者,诡道,兵法精要,实深也。
石大海挠挠头,“俺的脑子想不来那些弯弯绕绕,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大不了明天操练累去半条命,豁出去了!”
后头跟着的新兵们却无人说话,山风过耳,脚步声、呼吸声里渐生了压抑。
设伏难,兵力少,根本就赢不了。
除了韩其初还有心笑,其余人皆心头越来越沉。
“谁说要设伏?”寂寂山林,少年的声音如一道清风,灌入众人耳中,“我们,不设伏!”
*
清风湖乃青州山中三湖之一,湖边草深水浅,月落湖中,远眺若大小银盘落人间。
湖前方三里外,三十五道人影立在岔路口处。
暮青说不设伏,此话令众人懵了一路,只韩其初目光越发明亮,隐有激动之色。
“这两条路,一条路上去十人,驰百步再回来!”暮青一指羊肠小路旁的那两条路。
新兵们怔住,不知暮青有何计策,但此时优柔寡断的性子显出了好处来。他们都没主意,有个有主意的,下意识地也就听从了。石大海和刘黑子各领十人去了那两条岔路。
韩其初问:“为何如此?”
“分章同的兵。”暮青道,“他太想与我一战,又心高气傲,定不能容忍有一处输给我。他不会举全数兵力来战,另两条路上不分兵力就意味着万一我分了兵,旗子就会被我先折到手!虽然他兵力多,自负可以擒了我再将旗子抢回来,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被我抢了旗子于他来说是侮辱!他心不喜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教训我,他想赢得完美漂亮,不想留下任何失败之处。这是他的心理画像!”
暮青不是军事学家,她不懂兵法,但她是心理学家,她懂人心!
与章同同伍一月有余,他睡觉习惯面对营帐门口,清醒时躺下左臂必然枕在头下,右手必定呈握姿放在腹前,这一定是他在家中的习惯,他习惯抱着兵刃睡,以他的握姿来看,他擅长的兵刃很有可能是长枪!从军后他的长枪未带,但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变。他起身后必定先舒展身子,先往左扭再往右扭。洗脸时捧一把水,搓三下脸。出去时左手挑帘,出去后习惯先左右看一眼。他走路下巴习惯太高,目光习惯放远…
他的这些习惯,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足够能将他的习惯和这些习惯代表着的性情,以及养成这些习惯的原因猜个*不离十!
今夜的对手若是别人,暮青不敢说她能赢,但若是章同,她可以赢到他没脾气!没眼泪!
“章同乃武将之后,他用兵前定会派人探路,你确定驰百步便能诱他分兵?”韩其初急问,不似平日的温文尔雅,目光灼灼。
“他自视甚高,性子又急,顶多探百步,多了他没耐性!”暮青哼道。
韩其初屏息未言,唯有那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此刻的激动。他不知心理画像为何物,但能理解其意,他激动的是这少年与章同相识时日只月余,竟能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两人这几句话的工夫,石大海和刘黑子带着人回来了。
“走!”暮青带着众人去了林中隐着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刚进来便道,“把地上踩塌的草扶起来。”
新兵们不知何意,但还是依言做了,一行人边往路深处走边胡乱整理了下脚下踩踏的草,一路到了清风湖边。
湖边银光粼粼,一面旗子迎风飘舞。众人见了有些心惊,他们一路奔驰,只在岔路口稍费了些时间,军中的传令官是何时把旗子插在此处的?
暮青未看那旗子,去路边寻了根手指粗的树枝来,背对着众人不知在捣鼓什么,声音随风传来。
“章同急于一展身手,定会贪功冒进。他的目标不会仅是擒下我和拿到旗子,他会想让我们全军覆没!”
“他看见那两条路上的脚印便会分兵三路,兵力方面定会对等分布,以确保每条路上的兵力都是我们的一倍。他会要求那两条路上的人仔细搜寻,务必擒下所有人。所以,那两条路上的人定然来得慢。”
“他看见这条路上的草我们动过手脚,定会坚信我们在这条路上设伏,他会亲自领兵来,人数不会超过二十五。路上他会细细搜寻,但是他不会搜到。当他搜不到,他会心急,会恼怒,会惊疑不定,会领兵速来。他不会想到我们根本没设伏,光明正大地站在路口等他。”
少年并未回身,语气也淡,仿佛分析这些对她来说是极平常的事,背影单薄,夜色里竟显出几分清卓气度。
听她问!
“想不想站在这里,看他们来时那一脸精彩的表情?”
“想不想让那两条路上的人慢慢搜,我们在这里痛快打?”
“想不想等那两条路上的人来到时,让他们看见绑起来的他们的将领和我们手里的旗子?”
三句分析,三句问话,湖边的风都似静了,仿佛听得见新兵们激动的呼吸,看得见众人亮起的眸。
少年还是没回头,站在他们最前方,道:“那就站直了,头抬起来,胸挺起来,等人来了,揍!”
*
一刻钟后,三里之外,六十五人站在岔路口。
“去三个人,探路!百步可回!”章同道。
三名新兵得令而去,那今夜讲荤段子的汉子问:“为啥只探百步?”
章同自傲一笑,“百步也是小爷高看他们了!他们中除了韩其初,其他人哪识兵法?”
一会儿,三人回来,报道:“那边两条路上有人走过的痕迹,那条路上没有!”
章同顺着瞧去,见是那条羊肠小径顿时皱眉,亲自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借着月色细看。只见地上一溜儿草被踩塌,是刚才探路之人留下的,看起来似乎这之前真的无人走过。
章同却笑了,指了指地上的草,“他们在这条路上!这里的草做过手脚。”
众人围过来,都瞧不出哪里做过手脚。
“瞧见那边的草了没?”章同一指山坡上的草,“没被踩过的是那样的,一旦被踩过即便被扶起来也是耷着的,这里还有折痕!”
他拢过一把山草,对着月光一照,果见上头有细细的折痕!
众人叹服,章同面露得色,哼笑一声,“这定是其初的手笔,他以为如此就能瞒住我?未必太小了我!我就说嘛,那姓周的小子是个怕事的,怎敢走大路?他定会走小路!”
章同起身下令道:“分三路!你带着二十人走大路,你带着二十人走那边小路,剩下的人跟着我!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一倍,所以你们去那两条路上后,记住要细细搜,把人找出来后务必全部擒住!把他的人全都押去湖边,小爷要胜就要全胜!”
“那群孬兵,跟着周二蛋,活该被我们擒!”一名汉子大笑,其余人哄笑。
章同也笑了一声,抬手下令,六十五人兵分三路,各自入林。
章同带了二十三人走那羊肠小道,路上命人细搜,跟着他的那些新兵一腔战意,这些日子行军操练,把大家都闷坏了,今夜虽说是挨了罚,可这罚法也挺过瘾。军中不许私斗,今晚把人找出来打一架可不犯军规!
一行人摩拳擦掌,细细搜寻,寻出一里去,未见人。
章同不在意,命人接着寻,“周二蛋是个怕事的,他要设伏,定会设在后边,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不想跟我对决。”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放了心接着寻。
再行出一里去,还未见人,众人纷纷望向章同。
章同嘲讽笑道:“真是个怕事的!他一定还在后头!”
还在后头?再往后一里就是清风湖了!
章同也知,脸上虽有嘲讽笑意,但眉头已皱了起来,声音也沉了,“速搜!”
众人都不再说话,继续搜寻,动作却越来越快,眼神梭来梭去,带了急色。越往前搜,越有人频繁地看章同,章同眉宇越来越沉,月光渐渐已照不见他的脸。
眼看又搜出半里,章同忽然怒道:“不用搜了!速行!去湖边!”
*
湖边,暮青为首,身后三十四人一字排开,站得笔直,似那林中松,似那山间石,遥望远方,迎接惊急赶来的敌人。
章同在路口带着人急停,月色照着他和他的兵的脸,表情一个赛一个精彩!
“周二蛋!你敢!”
你敢不设伏!
你敢不分兵!
你敢带着这群孬兵在这里等我!
章同咬牙,却一个字也不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不能接受自己如此失败,设伏,分兵,竟然一个决策也没做对!他更不敢回头看身后那些兵的脸,他只将满腔愤怒与失意化作杀人般的目光瞪向暮青,瞪向韩其初。
一定是其初的计策!这姓周的小子怎可能赢他?
韩其初似听见了章同的心中语,笑道:“章兄,今夜我可是一计未出,你不是输给了我。”
不是输给了韩其初,才是真的输!
章同目光如剑,刺向暮青,暮青向前一步,抬手,丢了自己手中的戟。这戟是新兵配发的兵刃,刚摸了没几天,根本就没练熟。
暮青瞧也不瞧自己的兵刃,一脚踢去一旁,望住章同。
章同怒笑一声,甩手也丢了自己的戟。他今夜用兵已输,若在兵刃上再占这小子的便宜,还有脸回去吗?
两人都未说话,默契地向对方走去。夜风拂过湖边草地,草尖儿柔软幽幽,青州夏夜的风有些凉,却吹得人脸热。两人身后的兵都没有动,望着各自的主将在那草地中央动了手。
这回是真打!
章同一腔愤怒化拳,挥向暮青的脸。他讨厌这少年的脸,无论他如何挑衅,如何激将,他总是无动于衷。正是这张脸的主人,今夜赢了他。他苦读兵书二十年,输给了一个不肯透露身份来历、虚荣怕事的小子?
那拳劲力厚重,刚猛的风扫过少年脸颊,少年发丝飘扯如线,月色照着那平平无奇的脸,见少年身形忽然一晃,敏捷如豹,蹲身躲开那拳,忽然从章同臂下钻过,钻过那一瞬,她竖手成掌,指间似夹着什么东西,向章同手腕内侧速点!
太渊!
章同只觉手腕一痛,少年已刁钻地钻去他身后,顺手连点,手速快得瞧不清,第二腰椎到第三腰椎,连点四处!
肾俞!命门!志室!气海!
章同只觉腰间奇痛,呼吸不畅站立不稳,蹬蹬后退间伸手欲抓少年衣领,少年的身手却极为刁钻古怪,就地一铲顺势滑倒,倒下时在他外膝又一刺,他下肢瞬麻,噗通一声跪地,只见少年躺在地上,面朝夜空,黑眸亮比星子,手中那东西一扔,握拳,一送!
吭!
章同鼻子发出奇怪的声音,鼻间一热,满嘴猩甜,仰面倒下。
“卑鄙!你使诈!”他捂着口鼻,目中怒意如火,身体却不听使唤爬不起来,只怒瞪暮青。
少年不言,走向湖边,拔旗,转身,风吹那旌旗,呼呼震人心。
“兵不厌诈。”暮青将旗贴着章同的脸一插,回身捡回那丢出去的暗器,往章同面前一送,只见那暗器竟是截树枝!不过是前头削尖了,但削得不是很尖,月色一照,见前头还挺圆润,明显是怕真的伤了人,故意削圆了。
“我擅近战,所以我丢了兵刃,你擅长兵,你丢什么兵刃?”
“我…”
“你输了!”暮青只道了一句,身后忽然发出欢呼!
“赢了!”
“赢了!”
“他娘的!赢了!”
一群兵冲过来,欢呼声震了湖边夜空。
唯韩其初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那群半个时辰前还不想选暮青的新兵,此刻将她团团围住,他的目光便熠熠生辉。
他终究还是看错了,若章同有将才,此人,应有帅才!
一群新兵欢欣鼓舞,眼看着要把暮青抬起来,暮青一扫众人,忽然冷喝,“再不揍人,那边人就要来了!”
众人正热血澎湃,忽闻这句,霎时一醒,转头瞧瞧立在路口的那群蔫了的兵,嗷嗷叫着冲去揍人了。
章同用兵决策失误,本就连累了士气,他一输,身后带的兵士气尽散,加上兵力此时已是暮青这一队占优,三十四对二十二,很快便撂倒了一片。
当那两条路上的人赶来,只瞧见一群孬兵扛着大旗,押着满脸鼻血的章同和垂头丧气的二十几人,冲着他们嘿嘿直笑,牙齿夜色里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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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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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山林虐杀
一个操练考核成绩平平的少年领着一群孬兵,赢了一个武将之后领着的一群强兵!
当那群孬兵扛着大旗雄纠纠气昂昂地回来,那扬眉吐气,那义气风发,与那满脸血污的章同、那低头耷脑的败兵,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霎那炸了军营!
老熊嘴张着,能塞进去个鸡蛋。
鲁大大笑一声,那粗犷的脸因狂喜的神色变得可亲多了,“哈哈!好小子!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要是在西北,杀的是胡人,你小子和你手下的兵,足以一战成名!”
哪怕杀的不是胡人,今夜这一战也足以叫暮青在新军中一战成名!
只需一晚,明早她的大名便能传遍全军!
“将军,旗子我们带回来了!”扛旗的那新兵上前,将手中大旗交给鲁大,眼底掩不住的兴奋。
“好!”鲁大接过,只说了一字,新兵们便站得笔直,脸上露出自豪神色。
鲁大扫一眼章同和他手下的败兵,“兵力多一倍,操练时还号称强兵,输成这样,老子都替你们丢人!明天全军休整一日,你们除外!负重加五石,给老子在全军面前操练!让你们他娘的爱起哄,老子让你们起哄个够!”
起哄?是被起哄吧?
全军面前操练,脸都丢回姥姥家了!
一群败兵蔫头耷脑,章同自湖边回来的路上就沉默着,此刻也未抬头,骄傲被碾碎,一路被风吹散,似乎再也拾不回来。
“瞧你们的怂样!”鲁大骂道,“今晚要值夜,你们就拿这种精神头儿给老子看?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兵可以被打死,但不能被打趴!娘的,要是那些胡人跟你们似的,打一次就蔫了,边关早就太平了!都打起精神来,点齐了人数,给老子去值夜!”
章同抬起头来,篝火彤彤,映着他和他身后的兵,照见一群人眼里明光跃动。
“是!”一群败兵似被骂醒,章同带着人去空地上列队。
临近的新兵们早就坐不住了,伸脖子往这边瞧,只盼章同点齐人数报了鲁大,鲁大带着一群将领赶紧走。他走了,众人才有机会过来问问今夜一战的细况。
不一会儿,章同跑步过来,脸上的血没擦,眼眸沉幽,火光照着,有些吓人。
只听他道:“报告将军!人数不对,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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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人,欢闹的气氛霎时就沉了。
“娘的,回来前为啥没点齐人?”鲁大沉沉的目光落在章同身上,他身后的兵都低着头。
那时输懵了,一路都没缓过神来,光想着脸面去了,哪还记得点齐人数?
“去找!回来老子再跟你算账!”鲁大瞪了章同一眼。此事是章同的责任,他身为将领,回来前竟没点人数,显然是输了打击甚重,忘了身为将领的责任。
章同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带人又往湖边去了。
暮青道:“将军,我们也去找吧。”
大家都是老熊的兵,平日一同操练,就算不亲厚也没多大仇怨,不过是今晚起了个哄,被拉去对练了。如今人没回来,怎么都该帮忙找。
鲁大目露赞赏之色,点头允了,但随后脸色又沉了下来。
那没回来的兵要是掉了队、迷了路那还好,要是因输了不敢回来,怕回来没面子,所以留在后头磨蹭,那罚一罚也就是了,最怕是当了逃兵。
这一路操练强度甚高,新兵们多有抱怨,但西北军声名赫赫,大将军戍守边关十年,英雄之名天下敬仰,新军们都望着有一日亲眼见到大将军,做他手下的兵,因此这些日子虽抱怨,却也没出现过逃兵。假如今晚有人在此事上开了头,日后难保不会有。
新军操练了这些日子,也该演练了。这青州山地形好,军帐中这几日正商讨着全军演练,演练出青州地界,进了西北便沿途剿匪,让新军的刀上沾沾血,磨出锐气来,到了边关参与些小战不成问题,慢慢打磨不出两年,定是支精军!
演练之事细则尚未定,今夜他便心血来潮让百名新兵先来了个设伏突围的演练,此事回去定被那顽固的顾老头骂,好在周二蛋这小子给他长脸,打得漂亮!今晚之事明日传遍全军,士气定然大振,对接下来的全军演练有不少好处,就凭此,那顾老头也会闭嘴了。他还想着趁此叫这小子在顾老头面前露露脸,以后重点培养,哪知道会出这么码事?
要是别的也就算了,要真是逃兵,那顾老头拿军棍敲他是其次,影响了全军士气他就难辞其咎了。
鲁大皱着眉沉着脸,望着章同和暮青等人离去的方向,心想他们最好能把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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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到了。
那人不是逃兵,但情况比这更糟。
人死了。
人死在羊肠小径坡下的林子里,发现的人是章同的兵。那兵挺聪明,今夜跟着章同上这条羊肠小径前,章同曾将折过的草给他们瞧过,这人便记在了心里。找上羊肠小径时,他无意间发现路坡处的草倒伏着,而章同给他们示范时草还好好的,他便顺着那坡下去了。
下去时只他一人,众人皆在坡上,有往羊肠小径深处寻的,有去了另外那两条路的,正分散着找人,忽听那林中一声惨叫,众人循声赶过去时,只见那新兵发疯似地奔出来,上坡时脚下发软,噗通一声扑在坡上,众人站在坡上望他,见他抬起头来,月色照见他的眼,眼中的恐惧让众人背后不觉起了毛。
众人遂结伴入林,尚未寻见人便闻见山风的味道有些怪,有些铁腥味。众人心头的不安感越发浓烈,但仗着结伴,胆量也大些,便一起往前搜寻。也正因人多壮胆,当在林中寻见了人时,恐惧过后,不少人转身扶着树吐了起来。
暮青来到时,见一处丈宽的空地,月色自高处洒进来,一人裸身悬颈吊在枝头,喉咙被割开,手指粗的麻绳勒在喉咙的血肉里,血顺着脖颈将白花花的身子染成了血色,脖颈往下,人被开膛破肚,胸腔、腹腔大敞,血、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章同见到,眼中发红,怒吼一声便往前冲,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做什么?”暮青扫他一眼,目光颇冷。
“放他下来!他是我的兵,我不能让他这么挂着!”章同一把甩开暮青的手,眼底逼出血丝,大有她若敢阻止他,他就杀了她之意。
他力气比暮青大,暮青被他甩开,见他大步往前走,也不再拉他,只道:“记得你是怎么输的吗?逞能!”
章同怒而回身!
“凶手若逍遥法外,也请记得是你逞意气。”
“…”章同拧着身子回望暮青,脖子险些拧了,他眼中怒意如火,但好在尚有理智,“不动他就能知道凶手?说得好像你能查出来似的。”
暮青瞧着他,那眼神似乎有点欣慰,“还好,你唯一的一个脑神经元没被你的怒火烧死。”
章同一口血闷在胸口,听不懂,但就是知道那不是好话。
“退后!”这话暮青不仅是对章同说的,也是对林外围着的众人说的。
“三件事!第一件,你跑一趟营地,将此事报与鲁将军,请他速来。”暮青对章同道。
“为何是我?”章同看起来没打算听她调遣。
“因为你是武将之后,这里你武艺最高。凶手手段残暴,我尚不能估计凶手的武力值,但万一他可以一敌众,派他们回去报信,路上遭遇,你可能再死几个兵。”暮青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出了人群,寻来一根树枝,回来在地上刷地一划!
“第二件事,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个圈子破坏现场,你们俩负责此事,看紧了!”暮青看向石大海和刘黑子。
“第三件事,此刻起,所有人留在这里不得离开,否则,以嫌犯论!”暮青扫向众人,众人面露惧色,纷纷往后退。
残杀同袍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被冤作凶手,可是要杀头的!
“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凶手?”章同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