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你把我当成他好不好,我不会再介意了,我比他更疼你更宠你…求你别这样,你别再丢下我不要了。”
肩膀微湿,温热的红色液体随着他的咳嗽溅落在她的衣袖和手背上。衣白苏闭了闭眼睛,她知道她得让他死心,即便他埋怨她恨她都好,她必须让他死心。他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待人接物如暖阳春晖,令人挑不出定点错处,他不能耽误在她身上。
她沉默片刻,淡声道:“殿下放开我吧,你看你这都脏了我衣服。”她抬起袖子,殷红的血点浸在雪白的衣裳上,映着头顶晕黄的灯光,分外刺眼。
她轻软的声音伴随着巡逻的禁卫盔甲摩擦声一齐传入了他的耳朵,盛熹脑中空白了片刻,很快又清醒过来,但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脑中恐怖翻涌着的情绪,他抱着她的手又忍不住收紧,简直想直接将她碾碎,揉入骨血之中。
第33章 君归秘密
“疼…”衣白苏忍受不了,蹙了下眉头。
盛熹轻咳着,竟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她疼了就好,起码能让他知道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块石头,再说她再疼能有他疼吗?
脏?
是因为要给君晞守节,所以才会嫌他脏?
那就让她彻底脏了吧!
衣白苏只觉得他从背后抱着她的双手松了些,舒了一口气,她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心中不忍,但是尽量压下这些情绪,安慰自己说这也是为了他好。她顺便在脑中准备好了辞行的理由,准备过些日子就离开长安。
肩膀突然一重,衣白苏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已经被她按在石墙上,冰冷的墙壁贴着她的后背,她心中突然一紧,一抬头就看到盛熹的在晕黄宫灯下的冰冷的脸庞。
盛熹看到她眼睫慌张地眨了下,随后垂着眼睛考虑了一会儿,而后面无愧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眼睛很漂亮,清澈干净得倒映出他和他身后的灯火月光,而她的声音,也一如既往让他又爱又恨:“殿下——”
盛熹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不想让她说出口。
她只会用更激烈更冷漠的言语和行为来逼他放弃,她会说世间还有无数好的女子。可是她身为一个局外人,哪里能明白他的身不由己,若是感情能说放弃就放弃,说不爱就不爱,那人活在世界上得轻松多少。
盛熹将她的两只手背到她身后,左手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束缚在那里。
终究是个女人,再聪明再冷漠,对待一个男人的蛮力也只能占下风。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开始挣扎,可是那挣扎在他看来如同小猫挠痒,他轻呵了一声,俯身下去。
他低着头,晕晕沉沉地去寻觅她的唇,衣白苏缩身欲躲,他腾出闲余的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强迫她抬起脸来,而后对着那总是说出伤人心话的双唇压了上去。
衣白苏整个人都被他制住,动弹不得,他亲吻的同时还防备着她,躲过她的牙齿,趁着她想咬他的时候,捏着她的下巴长驱直入,他动作显得有些生涩,紧挨着她的身躯还在时不时地发抖。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时不时会弄疼了她,牙齿挨着她的唇,怒极的时候回直接咬上去,衣白苏只觉得口齿之间一股血腥味道。
他呼吸明显又粗重了起来,衣白苏感觉他束缚着自己的力气有所放松,再松上一点点,她就能够挣脱开了。
盛熹慢慢松开她,但是依旧挨得很近,用力抵着她的额头,那骇人的温度让衣白苏一惊,怎么会这么烫?他的风寒一直没好吗?
没待她说话,盛熹又轻咳了一声:“苏苏。”他表情有些惆怅哀戚,“我病得有点难受,我不想你趁我病的时候跑走,所以对不起了。”
衣白苏还没反应过来,后脑突然一疼,就直接陷入了黑暗。
·
衣白苏醒来的时候,觉得阳光刺得眼睛难受,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暖烘烘的感觉几欲让她再度睡去。
突然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她的脖子直接挠了上来,衣白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醒醒醒醒。”一个稚嫩的少年嗓音在喊。“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再睡都变成猪了!”
衣白苏听见这声音明显一愣,她掀开被子,慢吞吞地爬起来,看着眼前脸蛋冻得通红的小少年,眼眸中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她将他的冰凉的手从脖颈里拉下来,窝在手心里慢慢地暖着,口中问道:“你怎么来了?”
君归蹭着她手心的温度,笑嘻嘻地坐在了床沿:“今天下雪了路滑,太学就提前下学了,我顺便来看看你,对了,我还有惊喜给你!”
君归又蹬蹬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着她的衣服过来:“你快些穿上外衣,我带你去看惊喜!”
“什么惊喜?”
“说出来那还叫惊喜吗?!”君归一副看白痴的神情,“快些快些,你还要给我做晚饭呢,我早就饿了。”
“晚上不回家?”
“跟爷爷说好了,晚上睡这里,房间哑女都给我收拾好了。”
君归拽着她,一路将她拉到宅子角落,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停,地上一地碎玉乱琼,簌簌积雪压得梅枝轻弯。
君归带着她绕过了几个弯,终于来到衣宅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房间似乎被改造过,外边扔着一堆木头,后边竖着个古怪的烟囱,正袅袅冒着烟气,君归大咧咧将门推开,衣白苏笑着看他了一眼,而后抬起眼睛。
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春天一般,而映入眼帘是一片翠玉玲珑,在这寒冬的季节里分外显眼,衣白苏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青菜…
衣白苏眨眼又仔细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真的是大秦的春夏的各种时令青菜。虽然品种很少,但是冬季里看见这般绿莹莹的颜色,真是赏心悦目。
衣白苏吃惊地又上前两步,她弯腰拂过那些娇嫩欲滴的枝叶,菠菜的嫩叶上还挂着水珠,几茬韭菜茁壮地长在那里,其中有一茬似乎刚刚收割过,已经又长了嫩芽。
君归撇撇嘴:“我一时没看好,被唐大个偷割走了一茬,回去孝敬他娘去了。”
在大秦的冬季,从皇亲国戚到平民百姓,吃菜都是靠吃得秋天里晒好的干菜,新鲜菜都是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两斤蔫菠菜都能当做稀罕物赏赐给大臣,大臣还得感激涕零觉得陛下天恩浩荡。
“既是你的好友,岂有一茬韭菜都舍不得给的道理,还要人家偷?”
君归哼了一声:“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还没长好他们就割走,简直是杀鸡取卵。”
衣白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了他几句怎么做出来的。他兴致勃勃地汇报起一路上的艰难,只凭借衣白苏一句简单的话,就确定了自己的思考方向,又拉着三殿下带他去皇宫里询问养花的花匠,模仿花房建造了这个蔬菜房,又去拜访长安的农家传人,记录各种蔬菜的生长的温度和湿度,这才有了这么个生机勃勃的菜园子。
君归露出一副“小爷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的表情,衣白苏蹲下身,将他夸了又夸。
他右手握拳,轻咳一声,道:“我还有个大惊喜,你见了肯定喜欢,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的!”
“爷爷说澶王殿下要娶亲了,他要娶的那个妻子是不是你?”君归面露严肃。
衣白苏脸色微变。
“你不用惊讶我怎么知道。”他指了指外边,“衣宅里里外外一层乌衣卫,看得严严实实。我过来的时候,澶王殿下刚走,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还撑着一口气来看望你,真是…”他似乎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时止住了话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如果是呢?”衣白苏问他。
“你不乐意?”君归却反问道。
衣白苏沉默以对。
“你喜欢不喜欢最重要。你若是见了他就心生反感,那这亲当然不能成,你最好立刻逃得远远的。但是你若是为了我那死去的父亲所以不想嫁人,则大可不必。”君归道。“娘,你得看开点。”
衣白苏表情依旧黯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怔忪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头去看君归,君归也仰着脸在看她,他咧嘴笑了下,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一口小白牙。
第34章 一起晚餐
衣白苏看着他,鲜少波动的情绪一阵阵地翻滚,欢喜得她胸口都闷闷地疼了起来,她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慢慢弯起,而眼里却开始凝聚泪珠。
“小归…”她声音哽咽,立刻抬起一只手捂住抑制不住的哭声,豆大的眼泪却立刻奔涌而出,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滑。
君归看着她的模样,立刻瞪大了眼睛,明显惊慌了起来,他焦急道:“你别哭啊,我以为你会高兴的…别哭行不行,我错了,你要是嫌弃我,我不叫你娘还不行吗?”他语无伦次地安抚道,拎起袖子胡乱抹她的脸。
衣白苏拼命摇头,她觉得自己说一个字都是艰难的,干脆倾身将他抱进怀里,浑身颤抖地搂住他的身体,君归双手抵住他,身躯明显有些僵硬,不一会儿才慢慢软下来,软软依偎着他,小声道:“你别哭…”
“…忍不住而已,一会儿就好。”衣白苏道。
君归任凭她抱了一会儿,他换了个姿势,去嗅她衣服上的草药味道,清香微苦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他偷偷露出个笑脸,又把自己埋进了她的怀里。
·
饭桌上,哑女不在,倒是君归另外两个损友打着玩耍的名义,光明正大留在这里蹭饭。
“我跟你说的话你究竟听见没有?”君归嘟着腮帮子,有些不满地问道。
“听见了听见了。”衣白苏哭丧着一张脸。“你怎么那么啰嗦?就知道孩子不该给公爹婆婆养。”
“你还敢怨我!”君归听她抱怨,顿时横眉冷目。
三殿下和唐大个听着两人的对话,不露丝毫惊讶,他们被君归灌输了几个月的借尸还魂的可行性,早已烦不胜烦。前几日三殿下怀着担忧好友可能被骗的心情去皇后娘娘的请教,他娘那一副默认的样子让他彻底颠覆了世界观。
所以现在他一边听着君归和那女人吵架,一边很认真在和唐大个抢吃的:“放手放手,那酱肘子是我的!”
“殿下!”唐大个抱着盘子,露出一副慷慨的神情,“这可是豚肉,是贱肉啊,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堂堂殿下吃贱肉,我当然得为殿下排忧解难!殿下看我的!”
唐大个的爹是大秦猛将唐猛,身高十尺有余的壮汉,一餐能吃一斗米饭,肉食不计。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唐大个的饭量是绝对不能轻视的。
三殿下伸出讨要肘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只见半个肘子已经被唐大个撕咬下肚。三殿下露出肉疼的表情:这糙汉吃东西完全不知道品味!简直暴殄天物!君归娘的手艺实在是非凡,一道菜里往往有两三种味道变化,吃起来如同品评一篇妙文一般,咸甜相互烘托映衬,回味起来妙处无穷。可惜入了这糙汉的嘴,哪里还有什么狗屁妙处可言?!
三殿下唾弃地看了自己的损友一眼。将视线移到眼前的一碟馒首处。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是青白交错分外难看。
唐大个自然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一边抱着那啃了一半的肘子,一边笑得欢快无比。
馒首没什么稀罕的,不过都是些白面裹些肉馅而已,但是这些馒首里边拌肉的配料可是新鲜的青菜,在这寒冷得只能吃干菜的日子里,这种新鲜菜色便是皇宫里也不会经常见到,所以三殿下早就觊觎君归的小菜园许久了,那天唐大个洗劫君归的小菜园,他也没少在后边出谋划策,分赃战利品。
若真是如此,那三殿下看见面前一碟馒首,起码应该是开心的。
是的,但前提是那些白嫩嫩的馒首上没有一个个明显地被人咬出来的大豁的话。三殿下身为皇子,出门在外吃个什么东西,必须得先有施毒,银针什么的试毒毕竟时灵时不灵,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得靠人工试毒。
虽然对于侍卫来说,这听起来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还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感。三殿下也很感激他们,但是眼前一个个带豁口的狼藉馒首却让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拿起一个馒首,内心凄凉地觉得自己不是受宠的皇子殿下,而是世家里被欺负得吃剩饭的可怜庶子。
唐大个依旧在旁边不断刺激他,三殿下面无表情地把豁口往下一放,收拾惨淡的心情,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君归依旧和他那年轻得过分的娘亲在你来我往地斗嘴,君归看起来不占上风,因为他娘似乎有点赖皮。
虽然有些违背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不过看起来一向很有心事的君归还是第一次这么单纯地露出生气,懊恼和开心等种种情绪。这令身为损友的三殿下也有些欣慰。
三殿下继续低着头对付手里的馒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不知不觉间连豁口都吃掉了,待他反应过来,脸色又是一片青青白白。
“小砺,你怎么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好听却略带些沙哑。三殿下心中疑惑,叫他小砺的只有极为亲近的长辈,一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连那些同父皇同父异母的皇叔们都不敢这么称呼他的。
门口站着一人,身着一身玄衣,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温柔的桃花眼,正暖暖看着他,双目微露疑惑,面带一些意外。
“小叔叔!”三殿下立刻站起来同他行礼,“我来找乌龟一起玩,顺便吃个饭,已经提前跟娘说过了。”
“这样。”
“小叔叔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安心在府里等当新郎官吗?”三殿下打趣道,他父皇已经赐婚了,算算日子也就剩下十天了,虽然有些匆忙,但是听说这是皇叔自己求得,父皇似乎根本奈何不得。还有那即将成为他婶婶的女子,更是神秘地厉害,他连见都没见过。
“来看望你婶婶。”盛熹解释道。
“婶婶?”三殿下被雷劈一样原地呆了一会儿,而后回头,顺着盛熹的视线偷偷瞄了那女人一眼。
而后他和唐大个就被君归连推带拉地拽了出去。
“干嘛呢,干嘛呢!”三殿下看模样要和君归打起来,“我叔叔要娶你那借尸还魂的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半个字都不跟我说!”
“我今天下学的时候才知道!”君归驳斥道。
三殿下咽了怨气,但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口中嘟囔道:“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君归扯扯被他揪乱的衣襟,也不搭理他。
“你同你娘吵了半天,吵出什么结论了?”唐大个随着君归的脚步沿着走廊走,一边顺口问道。
“吵出个什么,她脑子死板得厉害,人又倔强得不得了,我说不通她。”君归无奈极了。
“唉…女人嘛,都这样。”
“吵什么吵什么?”三殿下插话道。
“你那时候在盯着你面前那带豁的馒首玩变脸呢。”唐大个抓紧机会再次嘲讽,“哪能听见这个。”
“唐大个你走开!谁跟你说话了!”三殿下顿时被撩拨发毛。
“没事没事。”君归赶紧给他顺毛,“就是劝她安心嫁人,别净想些有的没的。”
“噢,她还惦记着你爹啊。”三殿下了然地点头。
“嗯。”君归皱皱鼻子,“她说她和我爹的那种感情,我长大就能懂得,呵,我长大…我十七岁要跟顾家嫡女成亲,我不觉得我对她有什么爱情,不过是看着顺眼不反感罢了。”
三殿下和唐大个都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颇为认同他的观点,他们的亲事都是早早就被长辈定下的,一般情况下这辈子的正妻就是那位了。在他们看来,只要长辈相定,两人又不是两相厌恶,就可以成亲了。相爱更好,不相爱也无所谓。
“没办法,她原来和你爹感情很好的。”三殿下劝说了一句。“不过我听我娘说小叔叔很喜欢她,嫁了不吃亏,是天大的好事,你再劝劝。”
君归不说话了。
“乌龟我们去哪里?”唐大个问道。
“厨房。”君归头也不回。“别告诉我你吃饱肚子了,我可还饿着呢。”
“没没没!”三殿下赶紧赶在前边回答,他一脸兴奋道,“我现在还能吃掉一桶饭!”
“嗯,没错你就一饭桶。”君归故意颠倒他最后三个字来嘲笑他。
三殿下气急踹他。
“对了,你侍卫呢,喊来试毒啊。”君归提了一句。三殿下的身份跟他和唐大个不一样,平时再没大没小,这时候也不敢不谨慎。
三殿下顿时仿佛又看到了无数带着豁口的馒首在自己眼前绕着圈圈飞。三殿下心底哀怨几欲暴发:他是皇子啊!是当朝皇帝和皇后的亲生儿子啊!不是吃剩饭的乞丐啊!
第35章 盛熹本性
衣白苏无奈地看着君归离开,而后才抬头看盛熹一眼,他脸上病色未消,一双眼睛里依旧带着暖暖笑意,衣白苏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移开视线。
“坐吧。”她起身道,“怎么不让哑女提前告诉我一声,让你撞见我们在这边吃饭。”
盛熹以为她埋怨自己吓走那三个半大小子,摇了摇头道:“哑女看见我就给我白眼,早跑别处了,我就自己过来了。”
衣白苏默然,倒是哑女脾气。她微叹一声:“只是抱歉失礼于你,你不必想太多,你且将手伸来。”
盛熹看她一眼,觉得有些古怪。
“你的风寒。”她垂眉没有看他的眼睛,随意解释了一句。
盛熹并不伸手,反倒又是摇头:“我死不了。”
片刻沉默之后,盛熹接着说道:“苏苏,我此行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看见君归在这里,我知道不必再说那些东西了。他认你了是不是?”
衣白苏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所以你决定嫁我了。”
衣白苏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你知道我会用他逼迫你。”他笑了下。
衣白苏不答,反倒反问道:“难道你不会?”
“我当然会。”盛熹毫不介意。“一切能留住你的手段,我都会尝试。”
衣白苏侧头,不去看他,她说:“你眼睛和君晞长得像,有时候恍惚总觉得是故人归来,可是你跟他真的一丝半点都不像。”
“我和他本就不像。”盛熹道。
衣白苏垂下了眼睛,似乎有些哀伤。
“我来还有一件事情。”他道,“你的病,开个方子给我。”
衣白苏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不好治的。旁的都能应你,算我上辈子欠你的。但是唯独这件不行。”
“你什么时候病死掉,我什么时候让君归去给你陪葬。”盛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突然说出这句话,像是早就为她的推脱做好了准备,中间没有一丝间隔。在衣白苏昏迷的那几天,他彻底转变了自己方式,他面容平静,看起来温润无害,口中却说着最恶毒的词汇,眼睛也不眨一下,“你想看着他成家,我可以满足你,我会让他的未婚妻子和他一起给你陪葬。”
“盛熹!”衣白苏呼地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不出的,你不是那种人…”
盛熹笑了一下,眼瞳如同醉酒般迷离,桃花眼微睐,有些懒散,他笑了下:“好,那便不陪葬。”
衣白苏依旧看着她,盛熹看到她身躯在明显地发抖,嘴唇已经彻底褪去血色,他站起身来,向前两步,将她拥入怀里:“那便让他给你守墓,守一辈子,不能出西山半步,如何?那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一辈子和坟冢白骨作伴,会不会太过孤寂了一些。”
盛熹揽着她将她按在怀里,知道她更剧烈地发起抖来,他不急不缓地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抚着一边要她给他药方。
“死亡从来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活着则不然,活着要更艰难一些。”他记下那个方子,又对她说道。
他重复着念了一遍那个方子,又道:“苏苏你人又太倔,我不觉得我两句威胁就能够让你说出这方子,乌衣卫会将这个方子带去给隐居在蜀中的卫老和岑老。而后再说。”他补充道,“我知道你会骗我,但我不喜欢你总骗我,我会给你三次机会,这是第一次。”
衣白苏突然觉得更看不清盛熹了。她知道这个孩子在少年时候的聪慧就让陛下非常欣慰,但是她以为那只是单纯的聪明而已,却没想到他居然能这般地去揣测人心。
她木然地看着他低头亲吻了她一下,而后苍白带着病色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温声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