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苏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我教你。”他道,而后移动脚步,朝正中间走去,将那些蜀中的医生集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衣白苏也懒得上前凑,反正一会儿再问邱好古也是一样,继续低头摆弄着几块木头,身边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指点着她,声音又糯又软,衣白苏单是听着这少女音,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传来,衣白苏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邱好古皱着眉头,一副烦闷的样子,而那个卫平则洋洋得意在一旁笑着说些什么。谢岸歌则是一脸尴尬的神情,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卫平,都被人拽了下衣袖,只能悻悻忍住。
想来是卫平刚没找回场子,所以又想找他们麻烦,不知说了什么冒犯了邱好古。
花厅里气氛确实剑拔弩张。
谢岸歌这边的平民大夫们隐忍着听着卫平的指桑骂槐,没多说一句话,几个年轻的有些忍不住,但是每到发作的时候,总被年长的按捺下去。
身为主人,沈朝之坐在那里,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啜饮茶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卫平以为沈家大少默认纵容了他的挑衅,言语之间更加过分起来。他哪里知道沈朝之早就认出了邱好古是谁,只是冷眼旁观,等卫平自己出丑。
卫平果然不让他失望,他很快对单方面的嘲讽失去了兴趣,打算更彻底地去打压这些由巫祝和赤脚大夫组成的乌合之众:“既然是医仙会,那么明日大家都要开始对今年各州的医仙进行提名了,不如我们今日在这里摆下个擂台,谁要是输了,就直接退出提名,如何?”
谢岸歌这边立刻提出反对之声,卫平也是不肯想让,道他们若是不同意,就是没有真本事。话里带着撒泼耍横之意。
两方不能得出个结论,最终还是看向了沈朝之。
沈朝之这才放下手中茶具,浅浅笑了下,从容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邱好古。邱好古抱着手臂,不耐烦地回视他。
“有趣。”沈朝之道。“医仙名号的评比条件确实是太过单调了些,卫少提议的擂台赛,倒是有趣得多,大家当众比拼下医术水平,高低立现,谁也不必不服气谁,是不是这个理?”
谢岸歌他们脸色有些灰白,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水平胜不过卫平他们,而是医仙会对他们来讲是个根本不会放弃的机会,不是贪图什么医仙的名声,而是想求一个拜访神医寻求指点的机会。他们不比那些医道世家,有着丰富的传承,世家们视传承如性命,从来不肯教给外人。所以他们这些人单单是去学习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这所谓的医仙会,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名医指点的机会,当他们稀罕来么?!
卫平又开始了嘲讽。
沈朝之终于打了个圆场,他道:“医仙会是父亲主持,大家既然来了,就别讲什么提前退出的话,惹得父亲失望。但是擂台赛还是很好的,大家相互切磋下嘛。”
谢岸歌顿时满血复活,重新和卫平相互挑衅起来。
“既然此事因卫少和这位大夫而起…”沈朝之指了指邱好古,“那比拼双方就以两位为主吧,倘若各位信得过我,就由我出题,如何?”
众人立刻表示没有异议。
“那各位请移步药圃,我去准备题目,随后就到。”说罢,沈朝之直接离去。
花厅中的众人立刻聚成两个圈子,一个围着卫平吹捧加油,令一个则围着谢岸歌打听邱好古的身份和水平。
衣白苏看沈朝之走出来,沉着脸迎面朝她走了过去,沈朝之斥退身后的下人,领着她拐了两拐,走上一条小径。
“别难为他。”她见周围没人,立刻说道。
“为什么嫁给他?”沈朝之停下了步子。
很明显,两人口中的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衣白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邱好古是帮我的忙,你别暴露他身份。”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爱君晞一个人,宁愿为他守节到死,为什么嫁人?”
“朝之你听到了吗?”
“他有什么资格?”
两人说着各不相干的话题,很快迎来了冷场,衣白苏皱了皱眉头,沈朝之则垂了眼睛,没有和她对视。
沉默蔓延了片刻,沈朝之终于转身,朝药圃的方向走了过去,淡淡丢下一句:“我知道了。”
药圃的凉亭周围早就挤满了人,见沈朝之前来,忙让出了一条路,邱好古正优哉游哉和人聊天,旁人竖着耳朵偷听,聊的尽是些吃吃喝喝的问题,卫平则胜算满满地抱着手臂。
沈朝之似乎有些走神,身边人提醒他一下,他才想起来要做些什么,闭了下眼睛,平稳下情绪,他继续用波澜不惊稍带着冷淡的声音说道:“题目就是嫉妒吧,嫉妒何药可医?”
他显得有些疲倦,半垂着眼睛,面孔非常苍白。
邱好古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题目出得古怪,另有所指,正好衣白苏从药圃的小路慢悠悠地晃着,怀里抱着大丛草药,正明晃晃地在做贼,半点节操都不讲。
邱好古忍了鄙夷,觉得沈朝之的反常和她肯定有联系。
卫平含着笑容,此刻倒是不急不缓起来,他看向邱好古:“这位大夫年长一些,不如你先请吧。”
邱好古直接道,“治不了。”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词不够确切,又补充了一句,“没治的。”
沈朝之眼睫微微一颤,他顺势闭上了眼睛。
很多人没有提出异议,谢岸歌更是觉得题目太过奇怪,只听说过大夫治病,可这嫉妒也是病吗?就算是病,那又岂是他们能够用药物治疗的。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卫平轻嗤,面带嘲讽。
“你有法子?”谢岸歌不服地反驳,“那赶紧说出来,让大家评判一下,要是你的法子真能治,那我等输得心服口服。”
卫平呵了一声,觉得这般直接说出来太便宜这群平民大夫,但是转念一想,沈朝之沈大少也在这里,他再这般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于是长舒一口气,得意道:“取妇人月水布裹蛤蟆,于厕前一尺,入地五寸埋之,令妇不妒!”看着众人惊愣的表情,他得意道,“记着吧,这可是你们能够当传家宝的东西,卫华卫老前辈《博物志》里的东西,如今只有我家有一本。”
谢岸歌本想反驳,这方子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玩意能治嫉妒?怎么可能!可是听见卫华和《博物志》,他顿时有些偃旗息鼓。
那是卫家两三百年前的一位名医,声望极高,很受人尊敬,不仅在蜀中人人知晓,即便是在如今的山东,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人祭拜他。《博物志》这本书他们这些人只知道是卫华所做,但是据说战乱的时候原稿已经烧毁,他们更是无缘得一见。
这时候开口的反倒是邱好古。
“卫华又怎么样?《博物志》又怎么样?嫉妒是人心,若是人心有药可治,还要监狱做什么?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差役做什么?”他道。
“闭嘴,不可对卫老前辈不敬。”邱好古话刚出口,立刻有人打断他,即便他说的确实是在理,也不肯让他继续说下去。
邱好古岂能咽下这口气,他眼睛一瞥,看见沈朝之青青白白的脸色,顿时计上心头:“你这方子治妇人嫉妒,那男子嫉妒又如何?”
沈朝之应该是从自己身上出的题,八成是觉得师父又嫁人了,心里委屈。小孩子都有这点小心眼,总是想着独占自家师父什么的。沈朝之这么想道,谁料居然歪打正着,对上了沈朝之的心思。
卫平一愣,噎了一下,道:“自然是同理。”
邱好古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沈朝之,沈朝之正轻轻咳嗽了两眼,侧身掩饰住反胃的神情。
沈朝之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用妇人月水布和蛤蟆治他自己,顿时觉得不能再忍:“卫少这个方子,有些…不拘一格。”
接话的又是邱好古,“当年的卫华便是不拘一格的一个人,他背着药箱四处救人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倒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古方,而是神话故事。卫华喜欢听故事,听得多了,就觉得不过瘾,便在《博物志》这本书里把听到过的故事用以假乱真的手法写了出来。”
他指了指天空,“现在那牛郎织女的传说,就是他那本书里写过的,大家能当真吗?”邱好古说到这里,毫不掩饰嘲笑的神情,“怕是说到底,你手里也没有《博物志》的原稿,只不过打瞌睡的时候听长辈说过两句,便拿出来恶心人了吧?”
卫平脸上尴尬神情更盛:“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一个外人,是不是窥视卫家传承?!”
邱好古连连摇手:“别别别,我对卫家那丁点传承真的不感兴趣,那些都是衣荏苒说的,她喜欢这些八卦东西,乱七八糟讲得多了,我就记住了一些。”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若是提到卫华,大家是心存敬意,而提到衣荏苒,大家确是真正地又敬又爱,世家大夫敬重她的实力,平民大夫爱她留下的八十一道药方,一百零八种针灸手法,这令许多求学艰难的大夫几乎感动地涕泗交流。
沉默蔓延了片刻,突然被打破,而这人又是卫平。
“你闭嘴!我刚刚的药方即便没有一丝可取之处,那我也可以立刻认输,毫不拖延。”卫平像是动了真怒,眼睛都带着赤红,“但是你有什么资格称呼圣医全名!”
谢岸歌也难得地跟卫平站在了一处:“邱大夫你真的有点过分了。”
众人的指责几乎是立刻把邱好古淹没。
邱好古有嘴说不清。
衣荏苒真的是个没节操的臭不要脸啊,她现在还蹲在药圃那边偷掐人家药草呐,连刚冒叶子的小嫩苗都不放过啊!满裙子泥巴,鬼鬼祟祟的那个偷药贼,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衣荏苒啊!你们这些脑残粉出门带点脑子行不行!

第42章 大会开始

众大夫又喧闹了一阵,而后由沈朝之出面,平息了大家的愤怒。
沈朝之起身,淡笑着说了两句话,突然被行色匆匆地管家闯进来打断:“大少爷,老爷子有请。”
沈朝之皱了皱眉头:“我这会儿忙着。”
管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弯腰再次行了一礼:“老爷子有请,大少爷请移步。”
沈朝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皱眉看了那管家一眼,眼神如同利刃,而后才迈开步子,朝药圃外走去。管家留在原地,对众位大夫们说些场面话,安排人将他们送回去。
衣白苏抱着大捆不告而取的药材回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散场,邱好古眯着眼睛瞪着她过来,脸色不虞。
“哟老邱,这蜀中小辈怎么样?”衣白苏跟他扯闲话。
邱好古直接瞪她:“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来的?”
“又没说不告诉你,凶什么?”衣白苏低头擦裙子上的泥巴点。
“我不是凶啊。”邱好古似乎有难言之隐,“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邱好古出了名的迟钝,他都能嗅出不对劲的味道,那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沈朝之还有这一层身份啊。”邱好古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这么个大户家里的少爷,怎么也不会落魄到被你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吧?”
衣白苏动作顿了顿,重新坐直了身体:“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她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和成亲前夕公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前世临死前的疑点,尽数都告诉了邱好古。
邱好古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衣荏苒我们走吧。”
“都到这个地步了——”衣白苏不太想走,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混进来,一无所获就离开,她有点不太心甘情愿。
“这地方是真的危险。”邱好古站起身子。四下张望着,似乎想立刻背着药箱走人。
“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衣白苏问道。
邱好古似乎不太愿意说。
衣白苏和他认识这么久,岂能不了解他,追问了两次,而后再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他立刻就软了脾气:“我有个师父,在宫里当过太医。”
“你的师父。”衣白苏皱皱眉头,“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吧。”
“是前朝和新朝交替之时。”他咬准这几个字,而后看向衣白苏,严肃道,“要是我没看错,那管家朝沈朝之行礼的时候,用的就是前朝宫内的旧礼!”
衣白苏立刻皱起眉头。这是个恐怖的猜测,她甚至不敢说出口。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她想到这里,立刻站起身,将周围检查了个彻彻底底,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接着说。”衣白苏道。
“先祖打下江山的时候,缺少一套系统的礼制,所以便直接把前朝的礼仪制度稍稍改了改,就当本朝的用了。”邱好古解释了下,“其实改动不大,但是对于常常在皇宫内行走的太医来说,在那段敏感时期,礼节错一丁点可都是要人命的事情,于是悉心研究过两者差别,后来也就告诉了我。”
邱好古深吸一口气:“我确定那个管家那时候行的礼,就是前朝的旧礼!”
衣白苏没有再接腔,她把手埋进了手臂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邱好古见她如此,连忙催促她快走。
“不行。”衣白苏道,“先不管沈家召集这个医仙会是想干什么,我们就提前溜走,沈家肯定会怀疑,他们若是派人追我们,你我当如何?若是你我心中对沈家的猜测是真,那可怕是会半路丢性命的。”
“管他。”邱好古大咧咧一挥手,“交给沈朝之去,你我先走才是正事。”
“不妥。”衣白苏抬起脸,神色依旧重新坚定起来。
“为什么?”
“我不相信他。”她很轻地说出了五个字。
邱好古叹息一声,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她没心没肺,他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不用抱着能蒙混过去的心情了。”她站起来,“明天医仙会,承认你就是邱好古,闪瞎他们的狗眼去,他们今天还骂你了是不是?明天让他们后悔得跪在地上叫爹爹。”衣白苏一脸勉励地拍他的肩膀。
邱好古看她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突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拍掉她的爪子,扭头去翻检她偷回来的那一捆药材去了。
衣白苏看着不远处的雕廊画柱,嘲讽地冷笑。
一个已经覆灭的王朝,即便还有挣扎之力,也只能蜗居于阴影之下,永远见不得亮光。托福邱好古现在是个身上光环极多的神医级别人物,他一现身,便是沈家想暗地想在医仙会上做什么手脚,也得掂量掂量怕不怕被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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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仙会的规模果真是宏大,眼见大半个沈家都被一片喜庆气氛笼罩,如同过年一般,娇妍秀气的丫鬟在前边领路,温声细语地提醒着脚下台阶。众人走得人腿都酸疼的时候,才到了最终地点。
集聚在此处的大夫看起来有三百余人,有老有少,年轻的看起来有些惶恐失措,似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场面。年长些的有的还是名动一地的名医,颇一出场,便引起一阵恭维声。
邱好古和衣白苏身前的小丫鬟本要领两人入座,可半路却被人拦下,直接越过座位,走到了主人和贵客们才能去的正厅。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商量地由邱好古暴露身份,衣白苏充当狗腿,好生地闪瞎一番,但是这会儿还没开始闪呐,怎么沈家家主就被王霸之气感染了吗?
邱好古走到这里,环视一周,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正厅外守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乌衣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而正厅内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只有三个人在那里,一个衣着锦绣的,应该是沈家家主。另一个衣服管家打扮,正跟沈家家主寒暄,一脸圆滑。这是澶王府的胖管家,邱好古见过。
而最显眼的那个,此刻坐在椅子上,一身肃杀玄色长袍,非常简单,可是无论从简单的饰物还是言谈举止之中,却是流露着让人只能仰视的贵气。那人看向这个方向,微敛着的眉头终于放松,眼睛慢慢弯起,露出个笑容来,暖得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发亮起来。
盛熹。
邱好古没等人招呼,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正厅外昨日才挑衅责骂他的卫平正踮着脚尖看这里发生了什么,邱好古得意洋洋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神情,任凭卫平气得脸色发青。
澶王府的胖管家继续在跟沈家家主寒暄。
盛熹脸上笑容不收,起身朝衣白苏走去,将她手拉入袖中握紧,寻了一处重新坐下。衣白苏有些僵硬地任他牵着手,短暂地冲他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胖管家和沈家家主的声音依旧在她身后响个不停,有如魔音灌耳。
“我家王妃年纪尚轻,有些淘气,前些日子跟着邱神医出门长见识,走得匆忙,也不说给殿下留个信儿,让我家殿下好生着急。”
“王妃毕竟娇生惯养了些,殿下又宝贝得厉害,幸亏没吃什么苦头,否则指不定殿下怎么心疼。”
“年纪小,脾气大,任性,淘气,都是没办法的事,殿下他自己都管不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多说什么…”
——你现在就在多说啊!大胖子你平常不是挺圆滑谁的坏话都不多说吗?怎么揭起你家王妃的短处的时候这么顺嘴?
邱好古躲在茶盏后边吐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胖管家开始朝他这里转移,“那位就是邱神医,邱神医是王妃的长辈,这就为沈家主引荐。”
死胖子你别过来!
邱好古在心底咆哮,啊啊啊他讨厌人际交往,他讨厌寒暄,他讨厌相互恭维!他这辈子只接触草药和病人就够了!
胖管家的魔音穿耳终于消停,衣白苏还没来得及送一口气,就又得撑起精力来应付盛熹。
“竟然胖了。”他有些不满,一路上酝酿的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文艺心情都泡了汤,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只有他自己而已,他的伊人好吃好喝地还把自己养得又圆润了一些,虽然说不明显,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打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唔…”她支吾。
“不是说跟我一起走,你着急什么?”盛熹干脆地换了个话题,免得自己再纠结下去伤心。
“嗯…”衣白苏继续支吾。
“还好临走前想起了带个邱好古。否则你若真敢自己离开长安,我打断你腿。”他依旧笑眯眯道。
“盛熹你过分了啊!”
“你且试试。”
衣白苏垂了眼,烦闷地扭过头。
正巧这时候,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炸响,沈家的管家在门外小心地提醒家主医仙会开始,请家主移步。衣白苏这才看向那沈家主。
中年发福的男人,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皱了皱眉头,随手扯了下盛熹,“我们也去。”


第43章 长生不老

衣白苏兴致勃勃地要去医仙会,结果冗长的前奏和吹捧很快耗光了她的耐性,她在座位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
盛熹毕竟是出身皇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他好笑地看她一眼,将她脑袋扳到自己肩膀上,让她打盹的姿势舒服些。
衣白苏迷迷糊糊并未察觉,换了个姿势就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这姿势虽然显得有些狎昵,但是医仙会在皇室眼里毕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场合,他肯出席就已经是给了沈家天大的面子,哪里会有人在意这些。看到此景的人只是觉得老夫少妻什么的果然是骄纵得过分啊。
沈朝之在隐蔽的角落里远远看着这边,他脸色沉沉极为阴郁,少顷他转移视线,眉眼依旧如同凝着冰雪。
他中年发福的父亲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和他说了两句话,沈朝之突然怒起,沈父听着他的责骂,竟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回,很快沈朝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闭着眼睛,道:“让他别过来了,盛熹不是善茬,被认出来一家人谁都别想活。”
沈家主还是有些忐忑。
沈朝之只能再补充道:“他若是不满,让他找我。”
沈家主这才笑了起来,连连道好。
转眼间金乌西坠,医仙会已经过了大半,衣白苏依旧眯着眼睛没抬起头,脑袋还在犯迷糊,这些日子在外颠沛流离,确实休息得不好,再加上思虑过重,时常提心吊胆。而盛熹的到来虽然让她觉得会受束缚,但是也是确实心安不少,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劳累和疲倦。
衣白苏迷迷糊糊听得有吵闹声,唔了一声,似乎有转醒的趋势。
盛熹不满地看向争论的两拨人,抬手轻轻安抚了下。
争论着的两拨人依旧没有停止的样子,他们相互指着鼻子,下一瞬间似乎就要撸袖子打起架来。
“既然双方支持者持平,凭什么要把蜀中医仙的称号给谢岸歌,我们不服!”
“沈家主已经说了是考虑了德高望重的老神医们的意见,你们凭什么不服?”
“谁知道是不是暗中串通作弊?”
“闭嘴!”一声严厉的呵斥突然从房间内传来,一个铁青着脸的中年大汉掀帘走了出来,旁边站着一个红衣的年轻少年,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若是心有不服,一会儿自有邱神仙向你们解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