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喝点小酒,一点小嗜好……」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你是酒鬼,可不只喝一点小酒,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都还没跟你算呢!以后薪饷先扣着,我视情况发给,下一回再喝醉我烧了你一把山羊胡。」梁寒玉眼一瞪,满是警告之意。
「不要呀!小玉玉,我的酒钱……」哇!好狠的丫头,居然出其不意的偷袭,好在他闪得及时,要不这只踩七星步的左腿就被她踢残了。
蓄着花白胡子的灰袍道士孙道明抖了抖身子,一脸惊恐,他脚下的一双鞋都穿破了还不肯换,露出脚趾。
说好听点是念旧,舍不得老伙伴,实则是他把钱全拿去买酒喝,荷包里空空,拿什么买新鞋。
「再提酒钱我就翻脸,你说我替你结了几次酒帐?」她一笔一笔记着,绝不容他抵赖。
「玉姊姊,别生气,道士爷爷知道他错了。」男孩软糯的童音暖人心窝,养得有点肉的小手扯着玉掌柜的衣袖。
「看到没,连小孩子都知廉耻,你呀你,可不可耻,尽做坏榜样。」二八年华的梁寒玉恶脸一换,笑盈盈的抚着身着小道士衣袍的男童脸蛋。「渊哥儿,玉姊姊不气。」
被骂得很窝囊的老道士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往角落一蹲,先前仙风道骨的样子不见了,就像个糟老头,用他吃饭的家伙——拂尘,挠着痒痒,表情近乎猥琐。
「来,渊哥儿,这一份是你的,叫你娘帮你存着好娶老婆,别学某个一事无成的臭老头,孤孤单单。」他无人送终,免不了要她为他收尸,又是亏本的生意。
半躺半坐的孙道明不屑的嗤了声,老婆孩子是麻烦事,他不是要不到而是不想要,一人来去天地间多逍遥,无牵无挂少烦忧,有酒为友喜一生。
「我也有?」白玉渊七岁,喜得两眼发亮。
梁寒玉笑着摸摸他的头。「有做事就有工钱,你帮道士爷爷递法器,撒纸钱也是很辛苦的,还有这一包是你娘的,她今天哭得很卖力,玉姊姊有加钱哟!给渊哥儿买糖吃。」
「嗯!我以后也会努力做事,谢谢玉姊姊。」拿着一大一小的荷包,渊哥儿一蹦一跳的走向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莫绿绮也是可怜人,对外说是寡妇,实为夫家所弃,孩子的爹连孩子也不要了,怕多分一份财产。
莫绿绮曾是满月楼的清倌,被个经商的商人看中而赎身为妾,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会逛窑子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几年的恩爱后嫌人家人老色衰,移情别恋,一纸休书就让曾经的爱妾下堂去。连视如掌中宝的儿子也一并扫地出门,只因新妇有喜了,是入门喜,男人的无情可见一斑。
而明眼人都知道,新的小妾入门不到两个月却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肯定是早就勾搭上,水嫩嫩的新人当然是极受宠爱,谁理旧人泪。
可怜的旧妇就因为挡了人家的路才被弃如敝屣,几行嫌弃的话就休了,求救无门,谁教她出身贱籍。
带着细软的母子原本去投靠娘家兄嫂,谁知兄嫂不良骗光了莫绿绮仅剩的积蓄,还想把她往肮脏地卖,连同渊哥儿也要抵给喜变童的老爷当小厮,身心倶疲的母子俩连夜逃脱。
一名独身女子带个孩子能找什么活来干?两人辗转流落街头,贫病无依,窝在你来棺材铺前等死,盼着死时有口薄棺掩埋,不致死无葬身之地,幸好晚归的梁寒玉收留了他们。
「小玉玉,你偏心。」唉!他的梨花白……酒虫又犯了,真想喝口酒暧暧身。
梁寒玉没好气的一睨。「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有谁的心长在正屮央,你若是戒了酒或是少喝点,我会考虑给你发饷。」
「无酒寒人心呀!你再跟银子抱成团,一副死要钱的钱鬼模样,小心没人敢要你,日后嫁不出去当老闺女。」啧!一个钱子打二十四个结,只许进、不许出,嗜财如命。
「不劳你老费心,等过了二十四岁再说也不迟,本姑娘有银子,大不了买几个悛俏小伙子来伺候,招婿上门。」她完全不操心终身大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
在大禹皇朝,一般女子到了十六岁早就婚配了,有的还抱上娃了,可是梁寒玉不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脑子里的观念还停留在她来的那个年代,她不赞成女孩子家太早成亲,更不认为女人要找个依靠,她有脑、有房、有银子,哪过不了日子,男女感情要看缘分,媒人那张天花乱坠的嘴信不得。
「哎哟!二十四岁就老了,小玉玉成了老姑娘了,不成不成,人家四十来岁当太君,你可得争气点,别拖到我入土了还孤家寡人,凄凉呀!凄凉。」女子的人生要有个家才完整。
「老道士再废话,信不信你到两眼一闭、两腿一伸都沾不到一滴酒?」
「信。」老道士打了个酒嗝,十分怨对心。
她满意的一点头,转头吩咐道:「姜福,把这袋银子拿去分一分,叫来义、来柱、求财、铁牛他们来领钱,要盯着他们点,别又拿去赌了……」
姜福是扛棺队的领头,他底下管了二十几个负责扛棺的汉子,有时还会忙不过来,因为棺材铺的生意太火红了,一日抬好几次棺是常有的事,人死不挑时辰呀!
「就来了,东家。」姜福喜孜孜的过来领钱。
梁寒玉是养鸡、养鸭起家,当初她救了个落难少年获赠一笔本金,她深知财不可露白的道理,并未马上盖大宅,而是连卖了几回鸡蛋和养大的鸡鸭,以及池塘里的鱼虾和藕,这才装作发了大财,赶在年前盖了间气派屋子。
东厢六间、西厢六间,加上正屋,还盖了猪圈养猪、养羊等牲畜,鸡舍扩充了三倍大。
当过化妆师的她知道死人的钱最好赚,因此她下定决心要开棺材铺,棺材耐久放又没眨值的问题,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行业吗?人人都用得着,不怕滞销。
于是她八、九岁就盯着屋子后头那座山,每隔个三、五天便上山一趟寻木,瞧见她屮意的树木便做好记号,一等农闲时便让她的哥哥们去砍树,再顺着水流一根一根运下山存放。
几年过去,她买下五亩地堆放收集来的木头,有扁柏、松木、乌木、铁力木、酸枝木、核桃木和香樟、花梨木,她甚至找到了一大片生长紫檀的原始森林,棵棵高耸入云。
后来更有意外之喜,她往更深的山里走,有顶级难寻的木料,香楠,水楠还在其次,她花了几十两让人拉了一棵金丝楠木出来,那足够做七、八口金漆红棺了。
「李嫂子,我饿了,快让夏婆子给我弄点热食,香草、春满备水,你家姑娘要泡泡香汤……」
梁寒玉的棺材铺隔壁是她的葬仪社,两间铺子连在一起,中间有道通行的拱门,铺子后是二进的院子,她和几个下人便住在里头,莫绿绮母子俩则另住一处,同样是她的资产。
从刚穿过来的五岁小女娃到如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梁寒玉花了十一年为自己找了一份温饱的行当,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人白眼、差点饿死的鬼娃,而是人见人尊敬的玉掌柜,银钱赚满钵的让她作梦都会笑醒。
「姑娘,别在浴桶里睡着了,水凉了,起来绞干湿发,湿着头发上床对身子不好……」
香草十七、春满十五,都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一辈子要卖给梁寒玉,她们是被自家人给卖了,一是为父亲还赌债,一是兄长要娶妻无钱,两人是爹娘口中的赔钱货。
「别吵,我好困。」她快累死了,连着几场丧事办下来,她眼也花了,头也疼了,腰酸背痛。
为丧家办事不能坐着,整日站着,接待宾客,笑要笑得哀凄,欲泪微哽,不可让人觉得轻浮,是个劳心劳力的活。
「姑娘,绞干了发就能睡了,奴婢为你着衣。」香草和春满细心的将自家姑娘扶出浴桶,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慵懒样,以及洁白如玉的无瑕肌肤,连身为女子的她们也看傻了,只觉姑娘是她们看过最美的玉人儿。
「麻烦,人为什么要穿衣。」裸睡多好,肌肤透气多健康。
见她一副小儿无赖状,两个丫头都笑了。
「睡了,睡了,没事不要来吵我,有事烧香。」一碰到晒过日头的软被,梁寒玉全身的骨头都松了。
一天又过去了。
陷入沉睡中的她嘴角微扬,梦见四周下起黄金雨,一粒粒米粒大小的金珠,她赤着脚大喊全是她的。
只是,有人骑了一匹大黑马过来,远远看去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光她看不清长相,那人伸出手想抢她的黄金,她往后一退,马上的人倾前,一张俊美的容貌赫然一现。
喝!变成青年了,是阿湛。
「开门、开门、快开门,我要一口棺,上好的金丝楠木,快把门打开……」
三更半夜,你来棺材铺前传来近乎要拆门的拍门声,敲击的力道又重又沉,简直是用了吃奶的气力,让人在睡梦中惊醒,以为遭贼了或是走水了,从床榻上弹起。
附近十几间商铺的人家都被吵醒了,狗吠声不断,同时夹杂着恼怒的咒骂,怪拍门者扰人清梦。
「别敲了,别敲了,老婆子给你开门……哪有这时候上门,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李嫂子刚取下门闩,门板就被人从外顶开,闯进七、八名身着军服的大汉。
她暗啐,真是一群没规矩的兵匪。
「谁是当家主事的,给我一口棺,我马上就要。」为首的男人一脸胡碴,神情樵悴不堪。
「催什么催,叫魂呀!人要是死透了,棺材早晚都得躺,好歹让我们东家准备准备……」真是的,急着投胎不成。
「把你们铺子最好的棺材拿出来,我们有急用,一刻也耽搁不了。」他们得快马加鞭回京缴旨。
「怎么拿,一口棺有多重,你看我老婆子拿得动吗?当是拎块豆腐那么简单呀!」
「你……」男子染血的盔甲闪着骇人的森寒。
「谁来了,李嫂子,有客来到要奉茶,不可怠慢,顾客至上。」家里死了人嘛!哪个不悲伤。
白玉珠子编成的垂帘被一只玉雪素手掀起,袅娜的身影由内室走出,一身素白的衣裙衬着芙蓉似的娇研小脸,令一群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看得两眼都直了,差点忘了所为何事。
「是的,姑娘。」李嫂子下去准备茶水。
梁寒玉笑盈盈的抚了抚微乱的发,看向块头是自己几倍大的男人,面无惧色的轻启染朱樱唇。
「你们要买棺是吧!」
听着甜柔的嗓音,如梦初醒的几人不自觉的放低嗓音,腼眺的搓手。「是的,要一口棺。」
「大小尺寸呢?要什么木料,几时要,要送哪里,是上朱漆还是桐漆,是否刻福雕寿,要不要莲花幛,需要帮忙设灵堂吗?有人手布置……」丧礼的筹备十分繁复,件件是规矩,没办过的人肯定手忙脚乱。
被她连珠炮的专业术语绕晕了头,几个大男人没了头绪,满面胡碴的男人指着他左手边第三个军士,没深思的说:「给他躺的就可以,以他的身形弄口棺来,要快,我们没时间等。」
「什么给我躺,要躺也是你先躺,我还没死。」这家伙会不会说话,真是触霉头,他还没娶老婆呢!怎能英年早逝。
「比方嘛!你计较什么,真要让你躺你躺得起吗?」出大事了还在计较,尽找麻烦。
被充当「尺寸」的男人咕哝了两句。
「这位军爷,你还没说你要什么木料的棺木,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等得起。」梁寒玉依然笑咪咪。
什么叫他等得起,咒他早死吗?他心里犯嘀咕。「最好的金丝楠木,漆红,不要其它花纹。」
梁寒玉一听,新月般弯眉微微上扬。「军爷,棺木是不能乱用的,有分等级,非郡王以上的贵族或一品官员不得用金丝楠木,香樟和紫檀也不错,大气宏伟,相思木最坚硬……」
「不,就要金丝楠木。」不是金丝楠木配不起一代战神。
她顿了一下,笑容如煦。「想必这位贵人位极人臣,死后哀荣,若是你们坚持,我们铺子也不好不卖,金丝楠木漆红棺确是有一具,你们若是赶得急就请付钱买定,随后我让人送到府上。」
「多少?」
「一万两。」
「什……什么,你刚说多少两银子?」他听错了吧!
「不是银子。」
男人松了口气,伸出探入怀中取出几张绉巴巴的银票。
「是黄金,黄金万两。」没这个价她还真卖不出手,金丝楠木之所以会开出如此天价是因它稀少。
「你、你怎么不去抢,一口棺材也敢卖价一万两黄金?!」把他卖了也没那么多钱,他拚死拚活打仗也只攒下几千两。
「军爷别吓着了小女子,小女子胆小呐!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诚信,童叟无欺,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其它铺子打听打听,金丝楠木棺就是这个价,我没坏了行规抬价。」买卖不成仁义在,她不会为了赚一次小钱而打坏招牌。
「不能通融吗?」一名面容清雅的军爷语气温和,有商有量的给人相当的好感。
梁寒玉神色严谨的摇头。「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我不能私下破坏,金丝楠木本来就价格昂贵,上等的万两黄金一具,次一点的也要七、八千两黄金,没半点讲价余地。
「要不,你们换具便宜的,看你们如此焦急,我打个折扣,两千两银一口黄梨木棺,我附赠一床哀帛。」垫在棺材底的黄帛,让亡者容颜更显庄严,肤色如常,未见死白。
「若是需要其它的服务,隔壁那间铺子也是我开的,负责布置灵堂,洗尸、换衣、入殓、上妆、鲜花素果一应倶全,就连往生钱也有专人为你烧。」
服务是指帮忙的意思吧!只不过要花银子。满脸胡碴的大汉和开口讲价的清雅男孓交换眼神后,拿出一样东西,「可以先用这个抵吗?这是战国将军府的信物。」
「战国将军府……」梁寒玉面色一变,嘴边客套的笑意隐去。「你是说要用到金丝楠木棺的是将军府的人?」
「是我们的少将军战铁衣,他被人一箭穿心……」他话没说完,同行的军士中隐隐传出抽泣声。
梁寒玉不禁欷嘘,居然是大禹皇朝的传奇人物,战无不克,从无败绩的鬼将军即使是只关心生财大计的梁寒玉也听过这少年名将的赫赫名声,听说战铁衣十来岁就上战场打仗,带兵数千一举击溃敌军两万八千名,一战成名,成了大禹史册最年轻的将领,威震八方。
因为他上阵的狠劲有如来自黄泉的猛鬼,一刀便割下一颗头颅,所到之处尸迭成山,为其狠厉所慑的敌方给他一个名号——鬼将军。
一个比鬼还诡魅的男人,出兵用计如鬼般高深莫测。
「我们是中了暗算,军队中出了内奸……」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人起了反心,被敌人的珠宝、美人给收买了,重伤的少将军在路上没了气息,才想买口棺来安置。
「闭嘴,侯千户,你说太多了。」清雅的男子狄北鸿以粗哑的声音阻止同僚泄露更多的军情。
战国将军府呀!那可是一桩好买卖……梁寒玉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血红令牌,心底有了盘算。「先付个定金吧!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就给本店多少,不够的落个手印,过两天我让伙计上京去收尾款,你们看可好。」
几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同意了这个法子。
「好。」
「因为这会儿太晚了,我店里的伙计还没上工,既然军爷们急着用,就劳你们挪挪脚,那口棺在最后头,得你们自个儿抬出来。」他们有七、八个刚刚好,那口棺重得很。
「不用,我们直接把人放入棺木里,连人带棺搬上马车。」省事省力,两不耽误。
「什么,你们还把人带来了?」天哪!他们到底有多急,不是寻个地方停灵,而是带着死人走。
在梁寒玉的惊呼声中,动作神速的众人已由四马拉曳的黑漆马车中抬下一具全身染血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布满一室,全身瘫软的年轻男子双眼紧闭,一滴、两滴、三滴……鲜红的血不断由胸口的伤处沁出,削断箭身的箭头仍深深刺在胸口。
「快把少将军放入棺木里,我们连夜赶回京城,向皇上和将军府报丧……」
「等一下,本店的金丝楠木棺不卖了。」
闻言,众将士怒目相视。
「我不能把棺材卖给没死的人,那太损阴德了,而且那口金丝楠木棺太昂贵了,一旦沾了人血就不能转卖他人,那是犯忌讳的……」真可惜,本来以为可以大赚一笔。
「等等,你说少将军没死?」怎么可能,明明断了气。
梁寒玉没好气的指着地上一滩晕开的血。「死人是不会流血的,因为心跳停了,他还没死透,一息尚存。」
「可是他没有一丝气息……」
她低下头察看了几眼,伸手往颈侧一按,诊出微弱的脉动。「他只是闭气了,大概胸腔内肺积血太多,压迫到他的肺脏。」他的状况很危急、非常危急,命在旦夕。
「你能救?」众人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梁寒玉略带犹豫。「去找明华寺的普惠大师,要快,不然真来不及了。」
「明华寺的普惠大师?」那不是闻名天下的高僧?!
「我能帮你们拖一时,哪个脚程快的往城西去,你们的将军不能移动,他撑不到。」唉!为什么她会摊上这桩倒霉事,她开的是棺材铺子不是医馆。
正当她这么想时,正堂的一角发出低低的笑声,一截绛红色锦袍先出,继而是盘腿而坐的老人飘浮在半空中,他穿得相当得体,但发未束,显得凌乱,左耳有刀砍过的痕迹。
见鬼如见财,她又要发了吗?
老鬼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面色惨白的少将军脸上,明白他意思的梁寒玉一咬牙,取下发间的银簪朝满脸血污的将军大人腋下插入,再一抽,鲜血喷了出来。
她默念着:见义勇为,救人如救火,她做的是对的。
但是老人又无声的笑了,因为她心里其实想的是: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想要银子满天飞就要放大胆,就捞这一回。
「咳!咳!」
一口血从原本气息全无的战铁衣口中涌出,他咳了两声,有了浅浅的呼气。
「神了,真活了……」看呆了的千户侯千云喃喃自语,完全没法相信只扎那么一下,死人就会复活。
「姑娘,你可以救我们将军,请你……」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不放弃,少将军对大禹皇朝太重要。
梁寒玉螓首摇得极快。「我不行,我这是旁门左道,只能让他暂时顺顺气,真要救命还是等普惠大师。」
「可是你……」狄北鸿看得出她有能力出手相助,能一簪扎中对的位置相当难,一有不慎损心伤肺。
「军爷,我只是个开棺材铺的小女人,不是济世神医。」她才不担这风险,救人不成反而变仇人。
一箭穿胸不好治,若有现代的仪器尚可一试,在连手术刀、输血袋都没有的古代,动刀开胸取出箭头无疑是跟阎王爷打交道,更别提术后的缝合和感染。
救活了,她大功一件。
反之,她成了谋杀朝廷大将的凶手。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急也没用,老衲……哎哟!老衲的僧鞋掉了……」
过了约两刻钟左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普惠大师被人抬至棺材铺,明显看出他正与佛祖在梦中谈论佛理,一袭入寝时穿的灰色单衣,底下是一件绑脚僧裤,再无其它衣物。鞋子也是匆忙穿上,松松垮垮的,一摇就掉,还得后头的人帮他拾鞋。
「高僧,快救命,我们将军就麻烦你了。」心急如焚的众人连忙将普惠大师往平躺在木板上的战铁衣推去。
「咦!这是……嗯!伤得真重……」居然没死,真是匪夷所思。「不是有寒玉丫头在,要我老和尚做什么……」
梁寒玉很不敬的捂住受人景仰的普惠大师嘴巴,还瞪人。「我胆小,手会抖,还是老和尚你来。」
你胆小?根本又是坑和尚来着,打他认识这位异世小友后,她简直把坑和尚当家常便饭,一有麻烦事便找上他。
普惠摇头,一面准备医治,一面道:「先拔箭,再想法止血,寒玉丫头呀!老衲记得你有一朵千年灵芝……」
第四章
「……臭和尚,破和尚,不道德的花和尚,居心叵测的酒肉和尚,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六根清净,居然眼红我得来不易的千年灵芝,藉救人之名半索半抢,卑劣的行径有如强盗一般……」
明明只要一小片灵芝治伤即可,偏偏老和尚硬是以似真似假的话拿走她大半的千年灵芝,一脸终于占到她便宜的神情,那佛祖似的慈蔼笑脸好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