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氏还是垂着头:“儿媳没啥意思,人多分家,树高了分叉,父母在不分家,这些道理咱都懂。可这家早晚都是要分的,就是现在不分,以后也是要分。既然要分,自然四房各一份,没有哪一房独占的理儿。
“之前四弟妹说了这么多,儿媳也就不重复了,这每一房各有子女,各是小家,都要养家糊口,儿女都要成家立业。爹你想供大哥,哪怕是供俊才,咱都没啥说的,但要供就紧着大房那一份,其他三房的还是不要动的好。”
薛老爷子怒极反笑:“你这是把家都给我当了,我和你娘还没死呢!”
薛青山站了出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老三,你管不管你媳妇!她这是在做甚,是在大逆不道!”
杨氏也一改之前的模样,连声斥着周氏说她竟然挑唆家里不和。
孙氏帮腔:“三嫂说得我赞同,卖地我没意见,要卖就卖大房的去。到时想怎么卖怎么卖,我们二话没有。”
“老三、老四,你们也是这么想的!”见下面闹得不可开交,薛老爷子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问着薛青柏和薛青槐。
“我……”
兄弟两人互相看了看,却是嗫嚅着不吱声。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却是薛庭儴和招儿。
正房这边闹成这样,两人站在门外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狗儿……”
招儿不知小男人想做甚,忍不住拉了他一把。薛庭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上前道:“爷,我有话想说。”
他的突然插言,让大家都看了过来。
“孙儿方才在外面也听了几句,三婶和四婶话说得在理。”
不待薛老爷子和薛青山说话,他又道:“孙儿也在念书,以后花的也是家里的钱,若是家里有钱也就罢,偏偏没钱。大哥学了这么多年,不让他学,总是有些可惜。可孙儿也想学,又做不来孔融让梨之举。
“栓子今年八岁,毛蛋四岁,总不能两个大的学了,两个小的不让学,小姑马上就要出嫁了,再过两年桃儿姐也要说人家,都紧着要用钱,可给谁用不给谁用怎么说?给谁用了,都难免让用不到的人心中不平,与其家里因为这些事生了矛盾,不如早早的把家分了。”
一听这话,招儿当即不拽薛庭儴了,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听着。
薛老爷子正想说什么,被薛庭儴打断:“爷您听我说完,村里确实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这种时候分家外人也难免会笑话。可以只分家,但人不分开住,各房管各房花用,至于其他还像平常那样。”
“那家里的地谁去种,你种?”薛青山冷笑地看着他。
薛庭儴微微一笑,成竹在胸:“自己种,或者佃出去都可。也可以像以前那样,由爷和三叔四叔种着,不出劳力的人给粮食或者给钱。外面是啥价钱,就按照什么价钱,谁也不吃亏。”
“那你还想不想去镇上学馆了?分家了,谁供你上学?”
这事可吓不着薛庭儴,他神色淡淡道:“既然都分家了,自然各安天命,怨不得人!”
“你小子倒是一套一套的,老子不同意!”薛青山呸了一口骂道道,显出他真实的本性。
他万万没想到他本是打算施压给薛老爷子,让其想办法送俊才上学,竟会变成分家这种闹剧。
薛青山有自知之明,他打小就没下过地,杨氏更不用说,是个妇道人家,儿子还要念书,分了家地里活儿谁干?再说了,他还想着老四做货郎挣得那些钱,光靠地里产出的那些死钱可不够大房的花销。
薛庭儴的说法,让周氏和孙氏的眼睛都亮了。之前她们只想到要卖地就卖大房的,万万还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周氏想得是以后能自己当家了,孙氏想的则是靠着男人卖货,家里再种几亩地,赚来的钱都自己花,那日子过得不要太美。
孙氏一拍巴掌,道:“狗子这办法好,这种办法面面俱到,谁也说不出什么。”
“老三、老四,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同样的话,薛老爷子已经问了第二遍了。
他一双老眼紧紧地逼视下面两个儿子,只要薛青柏和薛青槐不点头,两家的妇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他爹!”周氏看着薛青柏。
“槐哥!咱自己当家了,到时候可是想送毛蛋去哪儿上学,就送他去哪儿。”
两个男人都是面露挣扎之色。
良久,薛青槐抹了把脸,上前了一步:“我觉得这法子也不错。”
“老三,你呢?”薛老爷子的手下意识攥紧了烟锅,明明那烟锅十分烫手,他却没感觉。
薛青柏连头没敢抬,声如蚊吟:“要不,就听孩他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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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哟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屋里是一片死寂, 薛老爷子面如死灰,翕张了下嘴唇,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青山涨红着脸, 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三老四,翅膀长硬了是吧?你们就不怕把爹气坏了!还有你,你这个臭小子, 毛都没长齐,竟敢挑事生非!你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哪里都有你, 若不是你,家里何至于闹成这样!”
他伸手就想打人, 招儿一把将薛庭儴拉开, 钳住他扇过来的大掌。
“大伯, 说话归说话, 怎么动起手了,你可是读书人!还有什么叫做因为狗儿家里才会闹成这样,家里为啥闹成这样, 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薛青山个头高,再加上这些年有些发福,显得又高又壮。像招儿这种小身板站在他面前无疑是螳臂挡车, 可偏偏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连摆了几下都没能撤开:“撒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薛家什么时候轮你说话了!”
招儿冷笑:“我什么东西都不算,就一点我从不心安理得花别人辛苦挣来的钱!”
“你……”
“好了,都给我闭嘴!闭嘴!”薛老爷子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喝着, 炕桌被他拍得砰砰直响。
下面一片安静,炕上的薛老爷子僵硬得像块儿石头。
好半晌,他才有了动作,动作十分缓慢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塞进烟锅里点燃。
招儿扔开手,薛青山连忙将手缩回来。他吸着冷气,撩开衣袖,果然他手腕的下方竟多了几个通红的指印。
这死丫头力气是打哪儿来的!
薛老爷子连着狠吸了好几口烟,才平静下来。他目光沉痛地看着面前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儿孙,可如今却为了银子闹成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
薛老爷子有些恍然。他承认家里是偏着大房了些,可大房是家里立门户的,山子打小又聪明,读书也好,更不用说俊才了,从小就被人夸。
寒门小户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是拼了全家的力去供一个人,当年他爷就是这么出来的。后来考中了秀才,造福了整个薛氏一族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可如今却是不那么肯定了。
一时间,薛老爷子心绪纷乱,有许许多多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有老大初蒙学时的喜悦,有他考中童生的自豪,有长孙显出超人一等的聪慧,自己感叹后继有人;有老二一闪即逝羡慕的眼神,有他临死前隐含着担忧与不甘的脸,还有很多很多……
而这所有的一切,再度定格,成了下面这几张心思各异的面孔。
薛老爷子又翕张了一下嘴,他听到一个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好,你们要分,就给你们分!”
“爹!”薛青山不敢置信道。
杨氏也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自己男人,又去看薛老爷子。见薛老爷子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说笑,她突然有了动作,往里屋仓皇喊道:“娘,你不管管?!”
薛老爷子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忍耐的烦躁,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这家还是老子在当!”
当即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里面被掀起的门帘子又放了下来。
“说吧,你们想怎么分?”
三房和四房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又去看薛庭儴,不过这次薛庭儴没说话了。
孙氏怕事情又黄,上前一步道:“就照狗儿方才说的那样,把家里的地分一分。对了,还有房子,各家就是各家的。”
招儿突然说话了:“那咱家的房子怎么办?是住现在这个,还是搬回以前的?”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了,二房现在住的屋并不是二房的。
薛家的房子和乡下的房子都差不多,大体呈三合院的形式。正房三间是薛老爷子和赵氏以及小闺女薛翠娥住着,另有一间屋是粮仓,用来放粮食以及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
左右各是东西厢房及灶房、牛棚,仓房,猪圈、鸡舍和菜地等则在后面。
以前薛家的房子是够住的,可自打薛青山兄弟几个成亲后,又各自生了孩子,薛家的房子就紧张了起来。
那时候薛家家底还算殷实,老大薛青山成亲的时候加盖了一间屋,老二薛青槐成亲的时候也给盖了。等老三成亲的时候,这时薛家的银钱已经开始紧张起来,就说缓缓再盖。
这一缓,就缓了这么多年。
当时二房两口子走的时候,薛青槐还没成亲,自己住了一间屋。
等他成亲后又生了毛蛋,一间屋已经不够住了,就由薛老爷子做主将二房的屋子换给了四房,二房两个孩子搬进了那一间屋里去。
这么换换倒也能住,可既然扯上分房子,自然要把话给说清楚了。
听到这话,孙氏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起来。
杨氏讥讽地勾了勾嘴角,狗咬狗一嘴毛。可还不待她笑容收起,就见孙氏一咬牙道:“招儿,你若是要这房,四婶还你就是。”
自此,招儿倒是对孙氏有几分改观。
别看孙氏平时巴结大房,又喜欢挤兑其他两房的人,可论起大是大非,今天也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招儿摇了摇头:“四婶,我不是想管你要房。既然说起分房子分地,总要把说清楚了。你家人口多,我们也不要你那房,但屋后面那片地要给我们一块儿。”
屋后面那片地是薛家早就置办下的,村里这种宅基地并不贵,拢共两亩多,也就花了二两多银子。薛家早就说要盖房子,可年年说要盖,年年手里没余钱,那地就空在那里做了菜地。
“这——”孙氏犹豫道:“房子和地哪能一样算?”
“四婶,我就要地,不要房子。反正我和狗儿现在也用不上,等以后有钱了咱们自己盖就是。”
“那行,就当四婶四叔占了你的便宜,那地按理说是一家一块儿,咱四房那一块儿就让给二房,等哪天你们起房子的时候,我和你四叔都去给你们帮忙……”
“再给二两银子。”薛青槐突然插口道。
孙氏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咬牙道:“行,再补二两银子,等我和你四叔手里有钱就补给你们。”
招儿忙拒道:“不要银子,哪能要四叔四婶的银子。”
“这必须给,听四叔的。”薛青槐坚决道。
这么一说,招儿也不好再推了,只是默认下来。
这边两家你来我往的说话,那边薛老爷子脸色难看的吓人。
儿大不由人,分吧,早分早好!
“还有其他别的没?”
“家里的牛、猪、鸡这些牲畜……”
薛青槐拉了孙氏一把,道:“这些东西就算了。”
“没牛,种地时咋办?”
“家里就一头牛……”
炕桌被薛老爷子拍得砰地一声响:“你们说完了没?说完了,现在我来说。”
他撑着炕桌,坐直了些:“我和你们娘还没死,翠娥年底出嫁,嫁妆还没置办。按老规矩我和你们娘是要跟着大房的,可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要吃喝,所以家里的地不是分成四份,而是五份儿。”
“家里一共三十二亩地,按五份来分,一家六亩,多出来的这两亩给二房。老二和老大年纪挨得近,当年早早就下地帮家里干活了,后来又学了个木匠的手艺。他手艺好,十里八村都有名,也给家里赚了不少钱,咱家后来添置的几亩地,老二是出了大力气的。
“至于我和你娘分的这六亩,我们没死就在我们手里,我们死了拿出来四家平分。家里的牛算是公用的,那两头猪还小,等年底杀了分肉。鸡也这么分,想放在一起养就一起养,不想放在一起,就各养各的。口粮的话,都给够吃到今年收成。”
说是都想分家,可真当薛老爷子跟算账似的说起这些,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先说一点,既然你们闹着要分家,各房以后的婚嫁之事,我和你娘就不管了。”
孙氏陪笑着:“自然不能让爹娘再管了。”
“至于翠娥,她出嫁的时候,你们当哥哥嫂子的,有心就给添点,没心就算了。我和你娘有这六亩地也不用你们给什么奉养,等老了干不动了再说。”
这时,里屋的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
正是隐忍已久的赵氏。
“凭啥不要奉养?养了这么大的儿子是白养的?个个都是吸血的水蛭,是白眼狼!现在倒跟老娘算起账来了,老娘生你们一场的账算不算?把你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算不算?现在长大成人了,要跟家里分家,分了家里的东西不奉养爹娘,老娘能饶得了你们,祖宗也饶不了!”
赵氏这番话实在太尖锐了,说得薛青柏兄弟两个都是羞愧地低下头,也不敢说话,心里翻腾着各种情绪,简直是五味杂全。
薛青柏历来是几个儿子中最孝顺,也是最听父母话的。听到这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十分后悔怎么就开了这个口。
“娘,要不咱们……”
周氏的声音徒然响起,打断了他:“娘,咋不给,爹就算说不给,咱们也要给的!村里的惯例咋给,我们就咋给,别看我们分了家,但是还在一块儿住,以后还是一样孝顺您和爹。咱们之所以要分家,可不是不想孝顺爹和您,不过是家里不富裕,紧着谁不紧着谁着都是问题,您说是不是?”
这些话成功让薛青柏住了声。是啊,奉养爹娘是理所应当的,可没有弟弟奉养大哥一家子。
“说白了,你们几个就是嫌老大家的花钱多了!”赵氏冷笑。
下面几个人都不吱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明说。
赵氏笑得更冷:“行,你们有本事,你们想自己过。你们嫌老大家的花家里钱了,那老大家以后若是有了本事,你们可千万别上来死皮赖脸的再贴上来。!”
赵氏的话,让所有人都尴尬。
杨氏在一旁假惺惺地道:“我们俊才可没有本事,当叔叔的和当婶儿的都瞧不上咱,以后又怎么可能会来沾我们的光……”
话都说成这样了,再不吭声可就成死乞白赖想沾别人光了。
招儿冷笑道:“大伯母你尽管放心,以后就算我跟狗儿穷得要讨饭,也不会上你家来讨。”
周氏也道:“大嫂你放心,咱们清楚自己是什么命,一辈子就是土里抛食的泥腿子,改不了的!不想发达,也没那个命发达。”
见此,孙氏自然不能再沉默了。说白了,现在三房就是一条绳上蚂蚱的,她就算再怎么势利,也没脸在此时装死。
她正想说什么,一声轰天巨响徒然响起。
却是薛老爷子将炕桌给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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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炕桌从炕上滚了下来, 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幸好这炕桌是薛青松当年做的, 自己亲自进山找的木头, 料都是实打实的,才没被砸烂。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都在说什么!都在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薛老爷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都抖了起来。哪怕方才说要分家时, 他都没这么激动,足以证明此时的他是多么恼怒。
他目光沉痛地看着下面一众人, 突然一屁股坐回了炕上,无力地挥挥手:“都回屋去吧, 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爹, 那地契?”孙氏犹豫道。
不待薛老爷子说话, 薛青槐一把拉着她, 将她往外面扯:“行了,你够没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还能少了你的?!”
一屋子人都散了去。
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所有人心里都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想了很久的事终于成了, 却没人开心。
薛庭儴很沉默,招儿见他这样,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回了屋后就歇下了,一夜无话。
*
晨光熹微, 天方破晓。
薛家的人都起了,可院子里却寂静得有些怪异。
没有人说话。
明明各种做事的动静不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该做饭的该做饭,该牲畜的喂牲畜。吃罢早饭,薛老爷子将一家子叫齐了,让赵氏把装地契的箱子捧了出来。
薛家的地当年都是一亩两亩这样买下来的,地契分了好些张。也幸好是这样,不然还要上县衙门去分割,去县衙割地自然要经过里正,如今一来这事就瞒不住了。
薛老爷子将地契分了分,每家都是六亩地,就二房多了两亩。
各房分别上前拿了地契。
轮到薛庭儴的时候,薛老爷子突然道:“按理说你去学馆,家里要给你出银子的,可昨儿你即说各安天命,以后可千万莫怨家里。”
说是不怨,可薛老爷子话音里多少是有些迁怒的。终归究底,此事因薛庭儴所起,若不是他闹得这一出出,家里何至于变成这样。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怨不得二孙子,可突然好好的一大家子变成这样,完全颠覆了他一家人和和美美同甘共苦的想望,极端痛苦之下,会迁怒也是正常。
“孙儿不会怨的。”
看着这个瘦弱的孙子,薛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嘴唇翕张了好几下,又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了一个破旧的荷包。
“别说我这个做爷的厚此薄彼,既然当初当着里正和族长面都答应了,自然要说到做到。这点儿银子是早就攒下的,也是家里仅剩的银子,如今都给你,也够先上一段时间。至于以后——”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就各安天命吧。”
薛庭儴接过那荷包。
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看着这个荷包。
尤其是大房两口子,看似镇定,实则眼睛仿若带了针似的,恨不得钻进荷包看那里面到底放了多少银子。
薛庭儴微微一哂,仿若浑然不觉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块儿碎银子,看模样大约有二两的样子。
他将这块儿银子拿在手里,荷包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你这是?”薛老爷子眼中藏着震惊,也藏着不解。
不光是他,其他人都是这样。
除了招儿,招儿懂小男人为何会这么做。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小男人是怨这些人的,她心中担忧却又无能无力,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当然,招儿也不是不怨,只是她一向觉得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去怨别人上面,太不值当,也太对不起自己。
所以她明明有很多办法,去对付大房,去让他们不好过,甚至破罐子破摔的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她却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选择靠双手去挣自己想要的。
她希望小男人也能这样。
她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十分明白好男儿当顶天立地,而不是像薛青山那样变成一条吸血的水蛭,永远想得是从旁人身上吸血供养自己。
“孙儿幸得一位长辈相助,已经找了一家学馆入学。那家学馆束脩很便宜,这些银子足够了。”
他的话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薛老爷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学馆?好的学馆怎么可能价廉。”
这些人都被薛青山的经历蒙蔽,皆认为好的学馆必然是昂贵的。其实也确实是这样,清河学馆是湖阳乡最好的学馆,甚至在夏县都薄有名头,不过这个所谓的‘好’就见仁见智了。
梦里的他在那学馆求学三载,太清楚其中的门道。
舍得花银子,能讨好里头的先生,或者学问出众者,极容易出头。只要走对了路子,大小也是个童生。走不对路子,但有‘大毅力’者,也能侥幸拼一下运气。
例如像薛青山这种真正的农家子弟,足足往里头送了五年的银子。清河学馆还想多收几个农家子弟进馆,所以薛青山也出头了。
但也仅限是这样而已,到了院试却是要凭着真本事。
薛庭儴按下心中复杂的心绪,说出清远学馆的名字。
旁边的薛青山忍不住嗤了一声。
薛老爷子问他:“老大,可是这学馆不好?”他也隐隐听见这声嗤笑了。
薛青山忙敛住面上的表情,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好,怎么不好,这学馆可是湖阳乡最好的学馆之一。”不过是曾经的。
“那为何束脩会如此低廉?”
这话就有些不好答了,薛青山想了想才道:“这清远学馆太小,名头不显,县太爷及县学教谕即使下来巡视,也到不了这处。但那清河学馆不同,在咱这县里也算大有名气,县太爷和教谕经常会来馆中教诲馆中学子。爹,你忘了我跟您说的馆主和县太爷的关系,能不价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