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一定监督他。”医生十分不满意陈琪的态度,赵敏能怎么办,当然是陪笑脸啊!
坐上车,赵敏才开始长篇大论:“在外面我是给你留面子,看你带累得我!医生数落我那模样,除了小学时候,我就没受过这罪!不对,我从小学习好,老师才不会数落我!看到危险往前冲,你可真能耐!我也不是不让你见义勇为,可至少要保护好自己吧…”
右手吊在脖子上,陈琪左手依旧相当灵活,麻溜递给她一张手帕纸,“擦擦。”
赵敏泄气,伸出右手给他擦,左手掌着方向盘。若非陈琪提醒,赵敏都没发现自己手心又出汗了,后怕。
“当初我受伤,你可淡定得很。”陈琪玩笑岔开话题。那种淡淡的关心,又不逾矩,清清冷冷又温温柔柔,敏锐却有分寸,是最初吸引他的模样。
赵敏又瞪他一眼,那能一样吗?当初才认识几天?做点好吃的是基于人道主义。现在赵敏恨不得给他制定个行为守则规范。
谈恋爱,让人有烟火气,高高在上的清冷女神变成了唠唠叨叨的家庭妇女。
回家,山上只有他们两个。陈琪安坐在沙发上,后背放着两个软乎乎的靠垫,面前摆着红枣茶,厨房里赵敏做鸡肉都费心费力的去骨头,方便独臂大侠吃饭。
一直等消息的李小战战兢兢打电话问消息,知道没有大碍,心里松了一口气。第二天李大伯陪着来道谢,同行的还有合作社的骨干成员。
李大伯没口子道谢,陈琪却很能抓住关键:“吃一堑长一智。我是指挥,让李小退开,是我有把握。李小好心,可帮了倒忙。以后也是,下了决定要听。有意见保留,但要听指挥。”
“是,是,这回是李小不对。”李大伯再次致歉。
“不止是李小,以后合作社也是,由此及彼,要信任我们啊。”
“琪哥,我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了。”李小低头认错,决心以后合作社有什么决定,跟着走就是。
合作社骨干来探病,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老村长决心把这作为典型事例,给村民们讲一讲,在最基层的自治组织中,不担心民主不够,向来只有集中不了。
李大伯又从兜里摸出一沓钱来,往陈琪怀里塞。
“护着自己人,还收保护费吗?”陈琪坚决不收,李大伯还不敢推拒,就怕碰着他伤口。
通常这种情况下,就该把钱塞给女眷。可赵敏也不缺这点儿啊,依旧坚辞。最后留下的只有合作社带来的几盒营养品。
直到受伤了,才知道陈琪的人缘儿有多好。开始那几天,成群结队的人上山探望。后来远点儿的朋友听说了消息,也纷纷打电话慰问。
赵敏好笑看着他忙碌,“杨大侠即便隐居山谷,江湖上依然有他的传说啊。”
“为了姑姑。”
“滚~~”
谢绝老赵的营养品,婉拒刘嬢上山照顾的美意,等这一群亲人都表达过了关心,山上终于只剩陈琪、赵敏两人。
早起,每天六点左右就睡不着,吃过简单早饭,太阳才从山的那一头缓缓爬上来。运气好的时候,还有云海为伴。日出之前,山峰是冷色调的,淡淡的灰、微微的蓝,还透着白,天光此时已经足够照明。太阳总是那样缓缓的升起,可到了冲刺阶段,运动员就要发力了。就在那三五分钟的时间里,太阳一跃而出,露出不可直视的光芒。无法形容那样瑰丽的色彩:橙红、橙黄、暖黄,金桔、柠檬、柚子,各种暖色调搭配在一起,没有人能描绘出那种美丽。种水果入魔的赵敏,只能用水果来类比。
大多数时候,赵敏会在房前屋后的菜园子里忙活,老赵和刘嬢走了,家里就不养鸡了。老魏下山,把三个宝也带下去帮忙,在这一片晨起忙碌中,少了鸡鸣狗吠,没有田园牧歌的生活气息。天上的白云原本是棉花糖,被太阳一照,就变成了薄纱,有时还要给薄纱染上各种渐变色彩,平添许多仙气。
陈琪受伤了,没法出去锻炼,他只能在院子里帮忙。还会吹口哨,给静谧的早晨,添一丝活力。
少数时候,他们会上山。独臂大侠杨过自觉还可以出去打天下,但赵.姑姑.敏是不会同意的,顶多让他去小寒潭钓鱼。可高耸的大山就在眼前,谁能忍得住呢?赵敏陪着坐了一会儿,鱼老是不上钩,脚都冻僵了。陈琪十分有眼力见的建议“运动保暖”,一运动就动到山上去了。冬天的山上也有能吃的,枝头还挂着没摘完的榛子之类野果,灌木丛里有野鸡蛋、野鸟蛋。
更往上、往后的山,找不到人来承包。山林不允许砍伐,种水果、卖木材都不行,就让它们发挥最原始的作用,巩固水土,吸收二氧化碳。在这片冬林之下,还有好东西。冬笋还埋在土里,嫩桑叶已经发芽,紫背天葵和黄鹤菜已经能吃,最喜欢的还是荠菜,绿油油一片,又嫩又鲜。
一篮子野菜清炒,一条鱼分两段,鱼骨煮汤,鱼肉滑入香菇粥。一个字,鲜!
上山野过之后,动极思静,两人通常要缩在客厅大沙发上看书。陈琪琢磨他的画技,总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赵敏时不时还要远程处理生意上事情,总被嘲笑劳碌命。
一只尾羽长长的锦鸡突然飞到窗台上,“嘿!偷吃叶子来了!”那可是精心养护的绿植,赵敏跳起来驱赶,一把米洒到院子里,锦鸡就跳过去了。
远处太阳暖融融的照着,雪山有些刺眼,近处的冰凌折射着灵动的光。
“我梦寐以求的隐居修仙生活,终于实现了。”
陈琪从后面轻拥着她,赵敏护好他受伤的手,微微一笑。


第87章 番外一
小安是个学设计的, 跟着导师做器形研究, 美院狗一只。干这行的,难免灵感枯竭,这就需要全国各地找项目, 民族特色、传统习惯,甚至路边野花,巴不得入眼的东西都能激发灵感。
最近,赵全正用全木框架结构房屋得了国际设计大奖, 又被大众传媒报道, 很是火了一阵, 听说他也做器形,小安就拉着师兄屁颠屁颠来了。
“你说的靠谱不?老师同意吗?”师兄看着面前毫无特色的小镇有些慌, 没出口的是老师给报销路费不?
“靠谱, 靠谱。你知道赵全正吗?哎,不知道没关系, 知道全木框架结构房屋就行,整栋房子主结构不用一根钉子,全是榫卯结构拼接,地基入地不深,屋顶设计繁复沉重, 重重的压下来,不仅能保证房屋不倒, 更是应对地震的良方。借鉴紫禁城的设计, 专为应对地震的设计。没听获奖时主持人的溢美之词, 肉麻~我都快背下来了。”小安当然是觉得有谱才来的,出钱的老师也不是傻子。
“一个学建筑的…”
“放心,人家本行是木工,开了工作室,有做家具、摆设之类的家居用品,和我们的专业还是有很大重合部分。”小安无视师兄的吐槽,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们就发现了不同。全国城市千篇一律,按说这样的小镇按说也没有不同。可他们刚刚走过短短三百米的距离,就有两家木工店。五金杂货店摆在门口最醒目的工具也是木工工具,偶尔还有用简易牌子写着“收二手家具”“收木材”之类的。街面上疯跑的孩子,玩具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流水线产品,总有大城市是少见的手工作品。
学艺术的都敏感,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没来错。
“你好,请问老赵木工坊怎么走?”小安的手机导航让他前方直行五十米,可前方是一堵墙,他又不是哈利波特。
“哦,端走,顺着人多的,今天那儿热闹了。”被问的人习以为常,自从老赵在这儿开张,操着外地口音来问路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小安疑惑,“端走是往哪儿走?”
“哎呀,抓重点,跟着人走!”师兄拉着他往声音嘈杂的地方去,陆陆续续有人往这个方向赶,顺着人流走总没错。
小安和师兄到的时候,远远就望见了“老赵木工坊”的牌匾,高悬在院门上,院子里人声鼎沸,围了许多人。小安仗着一米八的身高,垫着脚能看到正堂中间摆着一把高背椅,椅子前还有蒲团。随口一问,旁边的人都乐意为他解答。
“老赵收徒弟呢,办个仪式,让大家伙儿做个见证。”
“嘿嘿,何必诓这些外地人,老赵这是给继子做脸,求个名正言顺呢!他妈嫁的不亏,到底是枕头风厉害,这名分砸瓷实了,以后…啧啧,想不到的好处。”
“嗯?怎么说?”小安疑惑问道。
看着外地小年轻求知的眼神,说话人瞬间抖擞,自以为很有面子。炫耀道:“不知道吧?老赵今天要收的徒弟是他继子呢!老赵是能耐人,这么大产业,居然要分一份给继子!他妈嫁过来的时候那继子都出社会了,早就认字识人,能记老赵什么好!你们大城市的人不懂,咱们这儿拜了鲁班祖师爷,砸瓷实了师徒名分,那就和父子一样!”
“你们别以为老赵就这么一间铺子,他还有个厂呢,那才是大头。也不知他女儿知道了什么想法,听说他们女儿也不是一般人。这要闹起来…今天有热闹看了。”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话,有猥琐直笑的,也有皱眉的,却有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人直言不讳道:“站在人家的院子里,说主人家的谣言,你们可警醒点。”
被人点了出来,笑的人也不好意思了。他们未必有什么坏心,八卦加仇富。都是八辈贫农出身,怎么他跟脚不一样,发达了呢!别扯祖上了,就是十年前还有人和老赵一起在工地上搬砖。现在人家飞黄腾达了,说两句酸话,也只敢私底下说。
“以前老赵砌砖还不如我呢!”嘀咕着远离这正义感十足的年轻人,没人指出来可以仗着脸皮厚说一说。让人捅破窗户纸,乡下人也知道要脸皮。
“你好,你也是来找赵师傅的吗?”小安挤到刚刚仗义执言的年轻人旁边,感觉他比自己更高、更黑一些,听口音是外地人,也许和自己一样。“我是XX美院的,你也是来找灵感的吗?”
“不是,随便看看。”
“听你的语气对赵师傅一家很有好感呢,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小安也是八卦的主。
“别人的事情,外人哪儿有插嘴的余地。”那高大年轻人随口一句,退出人群,一闪不见了。
即便如此,小安也不是没有收获,周围的人听他对老赵一家有兴趣,纷纷给他科普,以显示自己“地道当地人”“见多识广”。
“赵敏是赵师傅的女儿啊?”小安吃惊,商人总是更容易出名,尤其是与日常生活相关的商人。再加上年轻、漂亮、女性等等标签,任何的商业手段,仿佛都能用传奇二字形容。这几年,赵敏是新兴起的年轻人偶像。
“不知道了吧?现在咱们县的水果全国有名,听说美国的超市里都有卖的,就是他们公司的。也是我们镇先天不好,没种水果的命。”这几年饭仿照全正果品成立的公司不计其数,村民联合的合作社不知其数,水果、观光农业、农事体验、乡村旅游,已经成了他们县的新经济增长点和支撑产业。
小安被科普了一肚子八卦,知道老赵家不同于常人的家庭构造。对小安而言,离异家庭重组十分常见,只是套了个“豪门”的皮,他也津津有味。听着可信不可信的流言,满足一颗八卦心。普通人总是难以想像亿万富豪的生活,总觉得不是花天酒地就是海天盛筵,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套在有钱人身上仿佛都变得能够理解,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嘛~
和小安站在一起的吃瓜群众聊得热火朝天,猜测老赵收继子做徒弟亲身女儿知道不,回来大闹现场不?这里面涉及什么辛密没有?
突然听得前面一阵骚动,“出来了,出来了。”
老赵出名了,也摆起了造型,一身黑色盘扣褂子,脚下踩着手工布鞋,看着倒像电视里演的武林高手。
“今天老赵收徒,本是我们木工坊的大喜事,难得乡亲们捧场,老赵在这儿谢过大家伙儿。”老赵成名成家的,说话依然这么接地气。“我这一身木工手艺也是师父传下来的,现在我接力传下去,让后人知道咱们黄木镇出好木头、好木工!”
“好!”围观群众,总有捧场的,一声叫好,引得周围人纷纷附和,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赵虚按两下,环境慢慢安静下来,又道:“今天要拜师的是我的大徒弟,也是我儿子,曹生。”
曹生穿着老赵木工坊的制服,依言走了出来。小安突然发现,跟在旁边端着托盘的高大魁梧年轻人就是刚刚和他说话那个。
耳边传来知情人的解说,“看样子闹不起来了,老赵女儿、女婿都来了。”
“旁边那人是谁?”小安问道。
“哦,魏…魏什么来着?脑子卡壳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反正是老赵家公司里的人。”
老魏端着托盘过来,曹生跪在蒲团上给老赵敬茶,老茶接过喝了,反手递给他一个大红包。赵敏、陈琪、刘嬢在旁边观礼,老魏也作为自家人参与其中。
仪式十分简短,老赵扶起曹生,朗声道:“阿生年轻有干劲,聪明又勤奋,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做我的徒弟也不能少了见面礼。我分10%的股份给阿生,以后阿生干得好,是要接我的班的。”
周围又轰然热闹起来,议论纷纷。
“后院准备了便饭,亲戚邻里里面请~”办一场仪式也不是容易的,有人赶礼,就要回请吃饭。当然没赶礼的人,大多是不会去后院的,架不住有那么一两个厚脸皮蹭饭。
仪式如此就算结束了,围观的人等了将近半小时,就看了五分钟的表演。买入场券的人进去吃饭了,看路演的人各自散开。
花蕊也是看路演的人之一,周哲陪着她。
“不进去看看。”周哲问道,一身休闲装也掩盖不住精英气质。
“不用了,还有谁记得我。”花蕊刚要走,就看见老赵拉着一个女人急匆匆走过来。花蕊站在树下,以为他们是来找她的,抬头挺胸摆还阵势,却发现那两人根本没看她,转到墙角的荆棘藤下面。
平凡的面容,微胖的身材,花蕊知道那就是老赵新找的老婆,总忍不住和自己对比。自己什么样儿?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衣着,早已脱了乡土气。她拿什么和自己比?本已经是过去的事儿,可看到之后,总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云淡风轻。
花蕊下意识侧身躲了躲,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唱戏一样的,终于完了。不光明正大摆出来,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认真的。阿生是我儿子,木工坊是我们俩结婚后才创办的,夫妻共同财产,留给阿生怎么了?理所当然!你莫不是怪我没事先和你商量?”
“你就会宽我的心,不知道外人说得多难听。阿生到底…你和我说一声,我不会让你这么干,都是你的功劳,算什么夫妻财产。”
“外人,哼!我唱这出大戏,不就是为了堵外人的嘴。咱们结婚的时候,摆酒唱戏请司仪,按着九大碗的规格请了亲戚朋友,还总有人说酸话。现在阿生有了股份,一心掉钱眼儿里的人,就不敢说话了。要我说,我们行的端做得正,管别人闲言碎语做什么。”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流言蜚语伤人,老赵受电视剧启发,才来了这一出。镇上谁这么干过,收徒弟还要摆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赚礼金来了。
“我又没帮上忙…”刘嬢还是不好意思,在她的观念里,男人的事业没有她的功劳。她最大的期盼是和老赵安生过一辈子,儿子曹生能在老赵这儿学到真本事,刘嬢就心满意足的,从来没有觊觎过这份家业。
“你帮上忙了!忙里忙外一把抓,怎么就没帮上呢?”
“洗衣做饭,谁家女人不这样。”刘嬢扭着衣角不好意思,过半百的人了,总被丈夫当小姑娘宠着,她这心啊…
“家庭主妇和职业女性都一样重要,一个家里总要有付出多一点的,你就是多一点的那个。”老赵叹息一声,“以前咱们都在这山坳坳里,不知道看看外面的天。去大城市、国外进修一圈回来才明白,以前的观念都过时了。下回我去德国,你也一起吧,多看看外面的天,才知道以前的日子,都是自误。”
和老赵只隔着一笼荆棘的花蕊静默无言,荆棘花送来淡淡芳香。
“走吧。”以前的日子,都是自误。她以为拖后腿的前夫,早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而她也找到了自己的追求。没有谁错了,终究是路不同。
“走吧,上山。”周哲点头,他们这次来是探望一个商界前辈,退下之后来这小县城修养。

 

第88章 番外二
花蕊和周哲结伴上山, 周围都是青山绿树, 且不是那种人造公园景观, 这是里农田是果园, 更加朴素自然。近有果香阵阵,远是自然山水, 令人心情舒畅。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周哲问道。
“是啊, 不过大变样了,认不出来了。”花蕊也有些感慨, 小时候漫山遍野的跑,满心愤懑,一心想要离开。此时回头想起来,那些山上野的日子, 还是有许多快乐。
登高望远?抚今追古?大概这么个意思吧,两人难得没开车,步行上山。
到了半山腰的停车场之后,上面就被铁丝网拦了。
“不好意思,上面不能去了,你们是来爬山的游客吧,上面是疗养院的范围了,不对外开放。”停车场后门的保安见了, 赶紧笑着招呼。
“麻烦请问一下, 怎么才能上去?买票吗?”
“您可真逗,上面是私人住宅,开着疗养院, 又不是动物园。”保安在这儿待久了,也知道这对穿着精致的中年夫妻大约是来做什么的。自从这里开了疗养院,来的都是大人物,趁机碰运气的不知几凡,他这个保安,在管理停车场之外的另一大指责就是拦着那些妄图“机缘”的人。
“动物园是你说的,我们可没说。真是搞笑,我们国家什么时候土地能私有化了,山是国家的,还能不让人上去?”花蕊冷笑,看了一眼没锁的大铁门,推开就要往里面走。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不听劝,人家院子不让进,你扯什么国家不国家的!…不许进!里面有狗…”
不用保安提醒,花蕊已经吓得尖叫着退回来了。
周哲还算男人,一个健步跨上前,当在花蕊跟前。
四只高大的杜宾犬从书后猛得蹿出,躬身嘶吼,做攻击前的最后准备。这是大宝、二宝、三宝的儿女们,如今杜宾家族已经霸占全山,成为安保的重要一环。
“回来,回来,退出来他们就不咬人!”保安赶紧把他们叫出来。
左右为难,手边没有趁手武器的周哲赶紧护着花蕊退回来。几只杜宾犬果然隔着铁门狂吠几声,见他们走远了,又重新回到树荫下。
“你说你们,听人劝吃饱饭,没事儿往里面闯什么,那么大的牌子看不见啊,内有恶犬!”保安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是这些人自己作死,可真出事儿了,依旧麻烦。
“看你们穿的这么好,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从这疗养院开起来,想进去的人多了。劝你们一句,真想进去,找老板说一声,什么个说法都好。硬闯,只会自己吃亏。”保安觉得自己真是好心肠活雷锋,也就对自己瓜儿子这么有耐心了。
“谢了,谢了。”周哲给保安发了烟,十分有社会经验的和保安打听情况。
“这山原本是全正果品的赵老板包下来种水果的,后来改成疗养院,不知怎么出名了,全国好多大人物都来捧场。这里安保越来越严格,里面还有专门的保安队,都是肌肉鼓鼓的大汉,退伍回来的,身手很好,我亲眼见过的,你可别不信。停车场以下能随便参观,想摘果子随意,当场吃了不收钱,带走的找穿马甲的工人交钱。”保安见他们知轻重,笑道:“你们回去吧,像你们这样的…”
花蕊觉得有些丢脸,站在一旁听了这话火气又上来了。本来她还觉得有些怅然,此时又找到了熟悉的嫌弃感。自己是城里人,来消费的,却还要受冤枉气。对老家印象更差了,就算硬件设施再好,人还是那些没素质的。
周哲打听清楚了,拉着花蕊快步出了简易门房。保安在他们身后嗤笑一声,“高高在上装不了两分钟。”
花蕊羞恼万分,这里是她的老家,她现在如此成功。这次回来应该是衣锦还乡,应该是心想事成。结果,刚到镇上就装上老赵一家子的事儿,这还能勉强保持心平气和,现在被自己女儿的产业拦在外面,这种羞恼,这种羞恼!
“也不知道王总怎么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全国那么多出名的养老院,怎么就到这儿来了。没什么景点不说,人也没素质!”花蕊巴拉巴拉抱怨,破坏了精致的妆容、体面的衣着。
“好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别说了。”周哲皱眉,他们是来找王总谈合作的,王总虽然半退下来,但仍然是大股东,公司里最说得上话的。而和花蕊一起来的目的,不就是看重她是当地人,好沟通嘛?如果起了反效果,他宁愿自己试试。
花蕊愣了愣,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是我太着急了。”花蕊深吸一口气,找回理智:“我再想想办法。”
王总为什么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小茶推荐的地方好啊,山清水秀、人也好,果然有治失眠的作用。”王总躺在躺椅上,和远方的冯朝宗通话。
“小孩子家家,不知什么时候能懂事~”冯朝宗嘴里嫌弃,可惜笑意电话线都挡不住。
“又不是只有做生意才叫有出息,风里雨里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想干啥干啥,我看小茶挺好的。你心里高兴,别憋着啊!”
“哈哈哈哈…”冯朝宗哈哈大笑。所以他是感谢赵敏的,愿意让冯茶把自己的人脉关系介绍给赵敏。冯朝宗看得很开,他不强求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可为人父母,总盼着儿子有出息。以前冯茶找不准定位,全国漫游。冯朝宗安慰自己好歹不出去瞎混,对比着周围几个坑爹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等到冯茶离开又返回投资,冯朝宗敏锐发现事情出现了转机。按捺着等待,终于等来的好结局。虽然冯茶要去交战国,可谁年轻的时候不去闯一闯?
王总也笑了,挂断电话,扛着出头出门。赵敏办的疗养院,少量专业的医护人员,剩下都是当地居民、果园农民。相处起来平等、自然,又能管住嘴、保密,十分得这些商界大佬的欢心。
比如王总,他十分喜欢农事活动。他这辈人,年轻时候上山下乡,在农场一干十多年,累的发誓再也不碰锄头。可生活总会给你留下印记,让你情不自禁,想念那些艰难岁月。王总喜欢做农活,在邻居、老农的指导下,看着蔬菜、水果慢慢长大,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
小县城山清水秀、没有污染,在这山上住着,大城市空气污染带来的小毛病自然痊愈。
王总想过安静的田园牧歌生活,疗养院就有必要让人当着外面一切试图打扰他的人。
周哲和花蕊在半山腰转了半天,晒得不行,假装游客装不下去了,躲在树荫下乘凉。
周哲问一个穿着“全正果品”马甲的年轻人道:“你是当地人吗?”
“是啊,大学毕业就回来了。”小伙子很健谈,有问必答。
“你上过大学?”周哲惊讶,现在正是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涌入城市的时候,上过大学,怎么还愿意回来?“怎么想回来呢?城里工作不好找吗?”
“打工不能养老,建设好家乡,才能养我们到老。”小伙子微微一笑,“我打算回乡创业,养蜜蜂、种木耳、种蘑菇…都行,守着家、守着土地,这片土地养大了我,肯定不吝啬养我一辈子。您知道吗?我们现在站的这座山的老板,就是大学生返乡创业。全正果品的赵敏,几年功夫,公司都上市了。我来山上工作,就是偷师学本事。赵总有专门扶持大学生创业的基金会,等我准备好了,就去申请无息贷款。赵敏赵总,你听说过吧?”
“是啊,听说过。”周哲轻叹。当年他居居高临下俯视过、隐隐有些嫌弃的女孩儿,现在已经是上市公司老总,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而自己,却站在她家大门外,等一个机会。
“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很多人都想去疗养院取经。您是做什么行业的?能和我说说吗?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特别想听一听前辈们的经验。”年轻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眼里哦都是期盼的光。
“哎,来了,来了,别说了。”站在不远处的花蕊招手,一辆喷着疗养院标志的SUV沿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
年轻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周哲淡淡一笑:“抓住任何机会向陌生人请教,有这种精神,你早晚会成功。”


第89章 番外完
关于乡村振兴
乡村振兴这样庞大的词汇, 赵敏以为和自己不会有关系, 就算有, 也只能是政策的执行者,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是这个政策的推动者。准确的说不死她, 是陈琪。
在中国, 很多政策,都是首先有基层自发的的改良。自下而上的取得一定成绩之后, 取得政治认同,再自上而下推广,成为普适政策。
短短五年之间,在基金会的帮助下, 村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尝到了民宿的甜头,村里人返修新房的时候,再也不会老土的修一个三层小洋楼,而是请设计设根据风俗、地形、建筑美学专门设计。
想要改变一个生产小组是困难的,基金会在最开始做了一年多的准备工作才入门。可从一个生产小组扩大到整个村是很快的,只需要一季的榜样,村子里的人就纷纷加入。再到一个镇、一个县呢?现在, 邻近市州、省份都要到这个小县城“考察调研”, 官员、商人、媒体,许多关注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小地方。
而这一切变化,都是在陈琪的带领下发生的。
陈琪在老支书退休之后, 接任村长,当时是在留守农村少见的、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基层干部。有基金会的平台、赵敏的资金,陈琪为人有魄力、有威信,很快就把村子的名声打了出去。
那一年的全国人大,他作为基层代表参加。会后与几位在农村干出成绩的代表一起,参与了乡村振兴战略的研讨会。会上领导说,这个政策的产生,有他的贡献。
回来后,赵敏抱着陈琪和领导人的合影不放。“没想到啊,这挂开得太大了吧?”
关于无介质屏幕
这辈子无介质屏幕提早五年问世,赵敏接到小何报喜的消息之后,忍不住跳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三个感叹号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惊喜,欢呼雀跃!这不仅代表这巨大财富,更是时代进步的重要标志。
刚刚回来的时候,赵敏十分嫌弃智能手机,一点儿都不方便,简直是人工智障。等她好不容易习惯了,无介质屏幕的出现催生新一代通讯工具,这是真正的跨时代!
无介质屏幕让穿戴通讯产品完全取代现有智能手机。手表、眼镜、项链,穿戴通讯工具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呈现。打开开关后,在空气中弹射出屏幕,手指可以直接触摸,犹如在空气中有真正的屏幕存在一样。手指不需要任何工具改造,直接触摸,这就是无介质屏幕的价值。
现在打开开关还需要手动,日后的研究方向是用脑电波链接,赵敏期盼着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让科幻小说家的描述成为现实。也许那时候,我们就真的进入星际时代了。
关于老赵
快速的时代发展、弘大的国家政策,个人生活却渺小又平常。
赵敏投资了无介质屏幕项目成功之后,全世界快速掀起了通讯工具革命热潮,连带着电脑、电视、户外广告等等一些用到屏幕的东西都在革命。
可传统手工业还是有他的生机活力。不管机器再先进、再智能,他终究只是人类创造的工具。在创造性上,宇宙中暂时还没发现可以与人类媲美的生物。
老赵的木工坊依然开着,受到很多人的欢迎。老赵的围脖上有很多因为其他人而关注他,比如大老板查敏、比如先行者陈琪,可他还是踏踏实实做自己的木工。
都说事业是男人最好的□□。这话有道理,老赵一工作起来,病也好了,五年危险期过后,只需要按时复查,远离危险源,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老赵做了三十年农民、二十年农民工,余下的生命,要做老师、老板。刘嬢水涨船高,也成了老师、夫人。
等到老赵七十岁退休之后,木工坊交到阿生手中。
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刘嬢眼眶湿润。
“当初我说,重头开始,再给你挣一个前程。我实现了承诺。”老赵我这老伴刘嬢的手轻叹。
关于阿生
刚开始,妈妈要和赵叔结婚,阿生是不太同意的,尤其是知道赵叔净身出户之后。不是因为占不到便宜,而是羞愧、愤懑。要是自己有本事,就不会让母亲受到这样的轻视。
所以,在木工坊的时候,阿生憋着一口气,努力学习。白天做工,晚上看书,高考都没这么用功,发誓做出一番成绩。
面上不说,阿生总希望自己争气,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
等到阿生接过木工坊的时候,他已经吐出了这口气。即便他现在都成就已经超过了老赵,可总有说酸话的人,认为他是受了继父的恩惠。
听到这种算话,阿生总是熟练的怼回去:“是啊,命好,没办法。”
对于看不见别人努力的瞎子,命好是最大的嘲讽。
关于刘嬢
刘嬢四十多岁改嫁,陪着丈夫创业。照顾丈夫起居生活、教育培养儿子,最开始还在木工坊兼职做会计。木工坊有自己的心血和功劳,当然嫉贤妒能的人是看不到的。
木工坊上了轨道之后,刘嬢专心在家里研究美食。她前夫是做乡厨的,老赵并不忌讳这个,反而鼓励她开私厨,请人试吃。
老赵帮刘嬢也申请了公众账号,夫妻俩成了著名的“时髦老人”。
日子在生命的后半段,突然绽放出熠熠光彩。刘嬢忍不住问:“花蕊是怎么想的?”眼瞎吗?
关于花蕊
自从那次回乡,在山上碰到女儿之外,花蕊再没和赵敏、老赵、老家的一切有过联系。
那天在半山腰疗养院门口见到了赵敏,立志老死不相往来的母女,面上亲切问候的这对方。
“能帮我引见王总吗?”
“不能,王总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我是你妈妈。”
“又不是王总的妈妈。”
周哲打不了圆场,花蕊在赵敏面前总是保持优越感的,险些被气哭。强撑着脸面离开,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关于冯茶
冯茶终究没在叙利亚接到国内的生鲜包裹,待了五年之后回国,正式步入仕途。
“不是说好三楼房间永远给我留着吗?”
“你爸要住我也没办法啊,毕竟是要叫爸爸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我梦想中的乡村生活,隐居修仙中。
感谢小可爱的陪伴,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