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喝止,大力把卓正扬推开,打开门冲进去,立刻关上。盘雪正在客厅里上网,笑得一脸诡异。门上又传来笃笃笃三下叩声。
“明天早上来接你。晚安。”
靴子踩得地面山响,渐渐远去,卓正扬下楼了。薛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解开外套,又把手中的气球残骸扔在门后的垃圾桶里。
“我们的门真的很薄。”盘雪坏笑着说,“不过再薄也比不上你的脸薄。薛葵,你的脸红得就快烧起来啦。”
真是奇怪,薛葵和卓正扬谈了两个星期的恋爱——到底他们两个是不是都全无恋爱经验——每天晚上薛葵都是红粉绯绯的一张脸回来,仿佛小姑娘情窦初开似的,也太浓情蜜意了吧?
薛葵拿出手机递给她——要想堵住盘雪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这是我今天在专卖店看到的新款冬装,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那种款式?”
“就是这个颜!配我的暗金长靴最好了,喂,薛葵同志,你周末有没有空应酬我一下,陪我去逛街?”
“对不起,我没空,我要陪苏……苏阿姨去格陵理工。”
盘雪一下子泄了气。
“唉,未来婆婆出马,我哪有竞争力。可是你不陪我,我很没有心思去逛街。”
“改天吧,好不好?”薛葵摩挲着盘雪的背,哄着她,“我一定会陪你去。而且你想想,现在刚上市,肯定不打折,我们等耶诞打折的时候再去买,好不好?”
“耶诞,哼,你肯定陪卓正扬啦。”盘雪一边翻看着薛葵手机里的相册,一边不满地朝好友抱怨,翻着翻着她觉得十分奇怪。
“咦,薛葵,为什么你的手机里面净是一些草草,爸爸妈妈的照片?你和卓正扬都不拍照的?”
薛葵一愣。再想一想,的确。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耽于肉的快乐,从来没有拍过照。好像有一次她到楼下去等卓正扬的车,卓正扬在车上给她拍了一张,她也没看照的如何,倒是卓正扬说要哟做手机桌面,但是她不太确定,因为没看过。她不是那种会拿着男朋友的手机翻看的人。
“你以为我们是十七八岁,还要把大头照贴满全身以示私有不成。”
“这是情趣吧?是不是卓正扬不太上相?据说这生活里的帅哥一般都不上相。”盘雪继续翻看她的手机,薛葵也没有什没能让人看的内容,就任由她胡闹,盘雪一边看一边叹气,“短信也只有两三条,千篇一律的‘我在楼下了。’‘我到了。’——就这些报平安的短信啊?”
“总不能报平安还打电话。很贵。”
盘雪对她的不解风情翻了个白眼,继续看。
“通讯记录倒是很多,全是卓正扬,卓正扬,卓正扬……这就是他在你手机里的代号?”
“不然?”
“你们总该互相有个昵称吧?猫猫狗狗什么的。”
薛葵摇摇头,想把电话从盘雪手里拿过来。
“人老了,没有这么多哨。盘雪同志,这所有的浪漫情结,就留待你谈恋爱的时候一一实现。”
“哎,不是,薛葵,做人要积极向上。谈恋爱应该会使一个人变年轻,但我反而觉得你这两个星期简直好像老了十岁。”
薛葵心想,你试试一个星期几千块,不加速衰老才怪。
“对了,我想我们这栋楼又有个幻娘要出阁了。今天有辆加长宾利向我问路呢。当然啦,还是你的奥迪R8比较酷。”
加长宾利。
“你有没有注意车牌?”
“没注意。好像是京字头的。京X什么的。”
京XK0314。薛葵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车。他竟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挂着以她的名字缩型生日数字为车牌的加长宾利,本来是要送给她的订婚礼物。
她觉得厌烦。何必这样摸摸。为何不正大光明地出劳她讲清楚?是否他仍然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不堪一击的薛葵,所以要对她进行精神虐待?
电话响了,盘雪打趣道:“卓正扬报平安来啦。”
薛葵看了看来电显示。
“不是,是我师弟。喂?江东方吗?”
盘雪继续上网,足足有三分钟,她没有听见薛葵说任何话。还以为她已经挂了呢,再一看她,她的脸已经变得卡白,扶着桌子。
“薛葵?你没事吧?”
薛葵没有听见盘雪关切的询问。她仍在听。又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用六个字结束了这场谈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我绝不原谅。”
盘雪从来没有听过薛葵如此冷酷的声音,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
“没什么。”
挂上电话的薛葵立刻去卫生间洗脸,她把暖水瓶里的水倒出来,恍神中全倒在了水池里,她又去拿脸盘,拧开水龙头接水,接了一盆冷水,把手浸进去,搓了两把毛巾。
“喂,薛葵,我先睡啦,你待会出来的时候记得关灯。”
“好。”
“唉,你有专车接送,可以睡懒觉。我不先睡明天怎么赶班车……等一下,等一下,薛葵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要让卓正扬也送我,他那张扑克脸……完了完了,我怎么还是老说错话啊。唉,嘻然不适合同蜜运生多来往。”
“好。”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尝试着露出一个笑容。她明天还要去见卓正扬,还有苏医生,也许何祺华也会出现,还有很多很多人,她得笑,笑得无懈可击才行。
辛媛接到了卓正扬的电话。她将电话放在车载会议桌上,按下免提键。
“嗨,卓先生。”
“他是不是到了格陵。”
辛媛抬眼望了望坐在她对面的何祺华。
“是。”
何祺华翘着腿,手指敲击着桌面。
“正扬。我老了。我要退休了。我愿意用整个远星来换葵葵。”
话筒那边传来卓正扬第一反应下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是我的。”
他挂断了电话。
第十六章(上)
魏主任知道薛葵最近风得意马蹄疾。一辆奥迪R8风雨无阻,来往接送,那柴可夫斯基还是卓红莉无比矜贵的大侄子卓正扬。不过枪打出头鸟,他可不敢做第一个向卓红莉汇报八卦的人——谁知道卓红莉对于薛葵和她侄子交往持何种态度,万一是不赞成,万一要棒打鸳鸯,那他魏国栋岂不是马屁拍在马腿上。
所以一方面要对薛葵倍加关爱,一方面又要在卓红莉面前装聋扮哑。他最近对薛葵已经完全出于一种培养接班人的热忱,做足十分提携她,兼之把她当作小辈而非下属般亲近,一刹那薛葵又成了药理所的叱咤红人,她深知这都是托卓正扬的福,自觉不值得抬爱,但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魏主任的一片赤诚,薛葵收是收到了,但能不能报答,又是两回事。
星期五魏主任照例十点多才到药理所,先去收发室拿格陵晚报,结果就看到了寄给薛葵的一个长扁礼盒,掂掂分量,摇摇听听,好像是衣物,于是亲自私实验室去给薛葵。薛葵然在,原来谢伊夫所长召开临时会议,刚刚散会,他又热心地跑到会议室,在众人面前把礼盒亲手交给薛葵。
“小薛呀,你的礼盒,我帮你拿过来了。”
薛葵接住,上头又是什么都没写,只有她的名字,她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该不会卓正扬把昨天那件衣服买下来了吧。魏主任反正闲着,背着手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其他同事包括盘雪在内也起哄,让薛葵当着大家的面拆,薛葵只好笑着摊摊手。
“这件衣服恐怕是盘雪心仪的那一件。”
盘雪瞪大了眼睛。
“薛葵你不要吓我啊,这卓正扬总不至于把你追到手了还来个曲线救国吧。”
“就是就是,怎么着,只曲线盘雪,不曲线我们?至少请大家吃个饭嘛!我们要求也不高,大富贵就行。”
“这要求还真不高……”薛葵正在撕包装纸的动作突然停住,甩了甩手,抬起头,四周看了一下,“包得也太严实了,谁有剪刀?”
倒没有人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撕扯,而是魏主任无比慈祥地把自己的瑞士军刀第一时间贡献出来,薛葵说了声谢谢,还没割上去呢,先伤着了手,一串血珠子涌出来,她哎呀一声,丢了利器,盘雪赶紧扯了两三张纸巾帮她止血,好在所里酒精棉球,碘酒什么的都有,立刻消毒,包扎好,薛葵小心翼翼地翘着受伤的无名指,把礼盒推到一边去,表情十分厌烦。
“不拆了。”
主角受了伤,再多事的人也不会想要看礼盒里是什么,众人呆了一会儿,就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薛葵何时把礼盒带走了,也没有人注意。
她把礼盒拿进自己的实验间,关上门,抵住,然后轻而易举地将礼盒拆开。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条十分眼熟的缎面婚服,奶白的缀蓓蕾簇拥在胸口,附网面头纱同一对蕾丝手套,左手无名指上套住一只极其奢侈而高调的粉红钻戒,攒着一圈宝石,戒面有一颗榛子那么大。
只有何祺华会做这种无聊事。卓正扬不会随便买礼物。他十分严谨,不会心血来潮讨好她。
薛葵嘴角噙住一丝冷笑,将婚纱展开,触感依然很流滑,如水银般泻到地面上去,若不是手指受伤,她倒很想试试那戒指大小——她现在的戒围比当年小了半号,不知何祺华是不是细心到连这个也没漏过。
礼盒过大,实在引人注意,她扯了只大号垃圾袋把衣服揉成一团扔进去,准备下班的时候带走——如果何祺华认为她的十年蛰伏是一种逃避,那就痛痛快快地来个了断吧。
“你今天晚上不要来接我。”中午吃饭的时候,薛葵对卓正扬说,“我大舅来格陵了,我得去见他。”
沈玉龙到格陵,当然是迎接何祺华圣驾。但是卓正扬不打算问。如果薛葵想说,她会自己讲出来,不需要他强迫。除了顺从地让他亲吻抚摸之外,其他方面,她一向寸步不让,但又婉转到让你觉得她的种种行为不是出于倔强心理,纯粹都是你自作自受。
所以她要AA,他就AA,她不要礼物,他就什么也不送。虽然这样有时候会让他觉得肝火上升——这和基督山不在仇人家中吃一粒盐,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将来可以爱憎分明。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她交往必须要保持如此亲密而又疏远的距离。
交往以来她提出来的唯一一个要求,也不过就是今天中午自己跑到卓开门口,站着等他,他出来的时候,热情地挥着受了伤的手,说好想吃牛腩粉,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挽住他的胳膊,死拉活拽地上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到了格陵大学,窜进附近小巷子里一家没有店名但有狂多吃磕米粉铺,直接对坐在窗口一排吃的极的人说麻烦让让,让让,硬是挤出两个位执,欢天喜地坐下,叫老板来两份牛腩粉加蛋。
他知道这种小巷子里常常藏着老饕名店,一尝之下,果然名不虚传,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由着她的子多来这种食档,而不是看她在高档优雅的餐厅里,对住满满一碟茅银鳕犯愁,吃,不喜欢,不吃,太浪费。
“唉,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应酬。”薛葵瞪住碟子里的鸡蛋,用筷子一阵猛戳,“好烦,又不得不去。”
她并不希望卓正扬在生物科技附近呆太久。否则收到礼物的事情一定会传到他耳中。未下班前盘雪还来探望了几次她的伤势,全然不是要讨要礼物的模样,反而是对于自己又妨碍到蜜运情侣十分灰心,她好生安慰了一阵子,盘雪才放下心中重担,把衣服的事情忘个精光。米粉铺是她能想到的最远食府,又平价又好常等到了之后她才想起这里环境嘤,卫生马虎,更加没有停车场,卓正扬恐怕不会喜欢,但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尝过几口之后大赞味妙不可言,她当北方人不太能吃辣呢,没想到卓正扬还加了许多辣椒,大汗淋漓地脱了外套,还要求她一定要吃完。他从阑说假话,她又想起两人过去也曾在实惠吃过饭,可见卓正扬并不是身骄肉贵的人。但为什么交往以来都去一些高档餐厅呢?
薛葵若知道卓正扬的本意只是希望能够用各种珍馐味尽快地解决她的节食问题,肯定要为瘪瘪的荷包大哭一场——完全就是沟通有问题嘛。
她今天去见沈玉龙,意在何祺华,她想她总得和何祺华谈一次。这种敌暗我明的局势,她不喜欢。以前的何祺华吃软不吃硬,固执多疑,又老谋深算,但十年以后,什么都有可能改变,今天晚上只好见机行事。
“我知道你讨厌。”他想起她同辛媛逛街那一次,也在他面前下意识地抱怨过,“我陪你去。”
薛葵咬着筷子,有些为难。
“可是你以什么身份去?我还没告诉家里人我们的事情。”
啊?她的便宜都快被他占光了,原来他还只是地下情人?真是佛都有火。
卓正扬放下筷子,从外套里柠片夹,他记得应该有一张薛海光的名片。
“喔,找到了。”他开始拨打薛海光的手机号码,“我来告诉他。”
“别别别。”薛葵赶紧伸手去夺卓正扬的手机,“别吓他,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
完蛋,一不小心说了真话。
卓正扬完全愣住,一副“明明我是万人迷为何还有antifan”的不解表情。
“为什么?”
薛葵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乃是因为你不够放得开?
她眼巴柏望着卓正扬,用眼神哀求他不要打电话给薛海光告诉他这个噩耗,她简直可以想象薛老爹肯定会第一时间被雷飞到火星上去:“这个,大概和眼缘有关……”
卓正扬把手机放在桌上。
“等你炕见的时候我再打给他。”
“不行,我……”
她一句话没说完,瞟见卓正扬的手机桌面,短发微笑的子,果然是她的照片。她悄悄地拿起他的手机,这应该是他来接她上班的时候照的,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富足,仿佛只要看着卓正扬出现就已经幸福满满,所有的起气都烟消云散。
卓正扬哪里知道她这么多心思,任由她把玩自己的电话,埋吞续吃面。这种感觉真是奇妙,薛葵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缩小了藏在电话里贴身携带,甜蜜而安全。她是极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感恩的人,而这事情若是卓正扬做出来的,便有了蝴蝶效应,暴风一般席卷全身,全然领悟面前这人一直坚持不懈地敲着她的心门,时急时缓,绝不停歇,一直要敲到她肯开门为止。
她怎能如此的不体谅。
卓正扬已经吃完,见薛葵面前的一碗牛腩粉几乎没有动,便敲敲桌面。
“别玩了,好好吃饭。”
薛葵乖乖地把电话放回他的口袋里,笑着望入他瞳仁深处,一张小脸盈满爱意。
“我今天晚上应酬完他们,陪你看九点半的电影好不好?”
这可是她头一次主动提出陪他“看电影”。但是卓正扬并不想冒险。他同张鲲生打过招呼,而张鲲生建议他未能确定安全之前,最好不要再去这种公众场合做出一些太亲昵的举动。
“你到家之后打给我。”他答非所问,“其实电影一点也不好看。”
这小子眼中的羞怯立刻转为不解,又变作平静的了然,不过这了然,大概不是他的本意。
“知道了。我马上就吃完。”
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吃饭落于人后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卓正扬知道她是不愿意让人等,夺她的筷子,叫她慢慢吃,反正他中午没有事情,她置若罔闻地大口饮汤,结果有点呛住,抬起眼睛找纸巾,突然看见窗外有个孩子敞着风衣,低头走路,而她身后跟着一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小男生,手里拿着一把伞,慢慢地靠近她。
薛葵都已经看见伞下的镊子了,立刻站起来,但下一秒她就被卓正扬按回座位。卓正扬把外套交给薛葵保管,自己快步走出店铺,拦住小,从他手里拿回钱包,递给那个懵懂懂的孩子,孩子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笑容灿烂,拼命对卓正扬道谢。
可是在薛葵看来,那孩子的笑容不是因为钱包失而复得,而是因为帮她出头的是个帅哥——看她不停地道谢,还拿出手机讨要电话号码,难道不是为了结识他?
她什么也不想吃了。匆匆结了帐,拿着卓正扬的外套走到店门口,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仍然缠住卓正扬说话,恨不得立刻上前表明自己才是卓正扬的正牌友,喝退所有莺莺燕燕——一瞬间她失望得简直想哭:原来我也有嫉妒心。那又有何立场记恨沈西西的恶毒。
“真的很感谢啊。我的钱包里不仅有钱还有银行卡学生证身份证什么的,要是掉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现在哪里还有人肯见义勇为,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客气。”要换在平时,卓正扬一早转身走人,但是他想拖延点时间,让薛葵没有负担地慢慢地把饭吃完,“下次走路注意点。”
“嗨,我平时可注意了,就是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孩子一句话没说完,后面追上来一个同她差不多年寄男孩子,气喘吁吁地一拍她的肩膀。
“老婆,你跑那么快干嘛?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别生气啦。”
“我在和恩人说话,怎么接电话啊!”那孩子对住老公把眼一瞪,又对卓正扬十分感谢地微笑,“总之谢谢啦!呃,那边是不是你朋友?那我们先走了……还不快走,讨厌死你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被了?那小呢?竟然敢我老婆的钱包,不想活了,我要打死他。”
“得了得了,反正已经没事,咱们快去吃饭吧。”
她娇嗔着挽住老公的手,两人亲密地一起走掉了,卓正扬转身看见薛葵拿着他的外套站在熬制牛腩汤的大锅旁边,端的是肤如凝脂,眉眼分明,活脱脱一副生招牌似的。
“呵,米粉西施。”他捏捏她的脸蛋,拿过外套,自然地牵住她,“吃好了?”
她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弯下腰去系鞋带,声音轻微带点颤音。
“等一下,我鞋带散了。”
她也会因为爱而患得患失,又怎能对江东方的坦白及道歉说出绝不原谅的话来。她有什么资格。
他开车总是全神贯注。薛葵靠在椅背上,入神地看着卓正扬的侧面。她喜欢他黑鸦鸦的头发,喜欢他无意识地抿着嘴,喜欢他毛绒绒的衣领里露出的半截脖颈,也喜欢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臂,他做什么都专心致志,无论开车,还是制图,或者在厨房里做那蹩脚的隔水蒸蛋,这种认真的态度,对大部分的都有着超强的杀伤力。
“看什么。”卓正扬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得嘴角上翘,但仍专注于路面交通,没有去看她。
“你最近都没有抽烟。”
“戒了。”她身体不太好,他就避免在她身边抽烟,要知道吸二手烟的危害比吸烟者本身伤害大得多。
薛葵并不知道这一层,只想这人还真是有自制力,说戒就戒。从她出生起薛海光一直嚷着要戒烟,到现在依然每天半包。她叹了一口气,想起另外一件轶事。
“以前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爸爸总是让妈妈坐副驾驶位。无论我怎么任撒娇,也只能坐后面。每次我都气得要命,说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坐这个位子,谁也不许和我抢。不过下一次总是被撵到后座上,真是讨厌。现在终于可以坐在你旁边……”
这句话引得卓正扬看了她一眼。
“我暂时还不想结婚。”
薛葵一愣。她只是把童年的趣事拿出来说笑,并没有任何催婚的暗示,卓正扬何必这样回答。
但他这个回答,又未免太伤人。
她的心慢慢地缩在了一起,缩得很紧很紧。
“不要慌,我还没说完。现在想想,能够坐副驾驶的人,和司机的关系一定很亲密。但遇到车,死亡率又是最高。真的很没意思。”
沈玉就是坐在冯慧珍的副驾驶座上而出了事,她怎么能忘记。
卓正扬眸一沉,不想回应她这么尖刻的话题,直接把车开到一边停下来。他没法在行驶途中和她讲道理。那样才是对她生命的不尊重。
“为什么哭。”
“什么?”薛葵下意识地否认,“我没哭。你看我的眼睛。”
“你系鞋带的时候掉眼泪。”他一针见血,“薛葵,我不聋不瞎不哑,听得到也看得到,难道关心你,你还要撒谎。”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薛葵深吸一口气,大方坦承。
“我难受。我难受所以掉了两滴眼泪,这样又如何?我不是只会笑,卓正扬,我偶尔也会哭,抱歉让你受惊。”
她的语带讥讽气得他一拍方向盘——又是这样,仿佛他的关心只是多此一举。他早就想和她吵一架,把事情都摊开来讲,问问清楚到底在她心里他算什么?可是看见她紧紧锁起眉头,眼中充满无奈,悲哀和倔强,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住她的手。
“你不需要勉强去见何祺华。我劳他谈。”
他怎么知道何祺华到了格陵?薛葵虽然知道卓正扬洒脱,绝不会计较何祺华的事情,但毕竟还是有些自尊,于是立刻强硬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