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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祁握紧我略显冰凉的手指,我回头向他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没事,殷祁叹着,“皇上这一步棋走的着实出人意料,他对五皇子的宠爱现在是满朝皆知,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不明了庆王现在的实力才是正位东宫的唯一人选?”
“父皇他自然知道,可是如今的父皇对皇后的宠爱恐怕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睿智如父皇,肯定在此事上做了完全的准备,若是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定然会使出雷厉风行的手段,即刻拨乱反正!”我幽幽道。
殷祁闻言点头,“看来这太平的日子总是不长的,马上又将有一场滔天巨浪了!”他停下了话语,低头深深的看着我,“萱儿,你可做好了准备?”
我抬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殷祁握紧我的手,似要给我无尽的力量与安慰,我只是无言,心里却在沉吟,父皇,当真我们要走到那一天吗?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异常的寒冷,十一月的天气,早已是寒风猎猎,我正懒懒倚坐在廊下看书,沉香匆匆赶来,“公主,淑娴长公主来了。”
我诧异的回头望去,却见淑娴长公主系着意见大红斗篷向我走来,她神情冷傲,看我的眼神依旧淡漠,我也站起来直直的迎视她的视线,她失神的看了我许久,却忽然向我欠身拜倒,我一时难以置信,淑贤长公主与父皇的异母兄妹,算来我还应该叫她一声姑姑。如今她竟然向我下拜,一时之间只觉得局促不安,“长公主快快请起!”我赶忙弯身扶起她。
淑娴长公主去摇头婉拒,眉间凄然,只是道“今日求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我怔怔的看着她,她只是垂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有隐疾,自皇嫂的事情一出,他的病也愈加厉害,前几日太医说他已是油尽灯枯了,我今日来见你,是想求你冒充一个人去见他最后一面。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小肚鸡肠,如今无颜求得你能原谅,只求你能够看在他也曾在皇兄面前为你求过情让你脱离牢狱之灾的份上,圆了他这最后一个心愿好吗?”
王宵病重的消息半个月前我就已经听殷祁说起过,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般严重,我惊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昔日高贵的不可一世的女子在我面前悲伤无助的神情,终于轻轻点头,“你要我假冒谁?”
她欣喜的抬头,止住泪意,“是唐漱玉。”
我皱了皱眉,淑娴长公主见状苦笑道:“这个角唐漱玉的女子已经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离世,如今他心心念念拖了这么多日,就是对当年的事情心存愧疚,久久不能释怀。”
“你要我怎么做?”
她垂下眸,声音暗涩:“等下见到他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你已经原谅了他,就足矣了。”
“就这么简单?”
淑娴长公主点头,轻轻抬手拭去了眼眶的泪迹,“太医说他也就在这两天了,今日已是回光返照,方才我走时他又咯了好几口血,事不宜迟,你现在就随我过去好吗?”
我点头微叹这站起身,淑娴长公主感激的看着我,终于轻声道:“谢谢你!其实你是一个好姑娘。”
我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道:“走吧!”
安信侯府的门前,我被伺女搀扶着下了马车,我抬头看着门口的石狮,心头忽然蓦地一缕悲凉轻轻慢慢的蔓延开来,我随淑娴长公主穿过重重院落长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厢房钱,淑娴长公主敛去了脸上的悲伤,在门口止住了脚步,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递给了我,她眼神晦暗,看着我轻声道:“这是唐漱玉当年的遗物,你带上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点了点头,随即推开门走进了房,一股浓浓的药香混合着木兰花香薰香气息扑面而来,弥漫在房里,里面薄薄的纱帘里传来男子沉重的咳嗽声,我举步走了过去,却见里面的病榻上王宵一身白衣素袍斜躺在上面,用帕子捂住唇剧烈的咳着,苍白的脸庞泛着一种几近虚幻的苍白,毫无血色。
这个素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子此刻虚弱的如同一片即将凋落的枯叶在秋风中飘零,我微叹这上前轻轻为他拍着背。他的声音暗哑,“淑娴,我不是让你下去休息的么,怎么又…”他不经意抬头,正好对上了我视线,乍一恍惚,眼神许久又落到我手上的丝帕上,只是失神的看着我许久才喃喃自语,“玉儿,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那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带着一缕苍凉,一股浓烈的愧疚,却绝望的几乎快要扼住人的颈脖,不能呼吸!我强自对着他莞尔一笑,点头道:“是,我回来了。”
他释怀的笑了笑,声音微弱,小心的问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一定还在怪我吧!”
我看着他的神情,轻轻摇头,“我早已不怪你了。”
王宵眉间惊喜,猛地又剧烈的咳嗽,半响方才轻喘着似不可置信般问道:“玉儿,你真的不怪我了吗?”
我笑着向他点头,“我不怪你!”
王宵浅浅的笑着,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再离开,他的眼神痴痴的看着我,神情迷茫恍惚,喃喃道:“如今,我这副身子看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玉儿,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京城的初遇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你明媚飞扬的笑容,你调皮促狭的神情,呵呵,玉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的青春年华,我却已经老了。”
我静静的听着他喃喃的诉说,苦涩的笑着,他直直的看着我,眉间满是满足的笑意,刚要开口说着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捂唇的洁白丝帕上浸出一大片刺目的血迹,我惊呼道:“你吐血了!”
王宵微微的摆手,“不碍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心头一酸,只是无声的看着他轻喘这缓缓微阖上双眼,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这么多年,我一直祈求能够得到你的原谅,玉儿,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不该让大姐来利用你,让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不得不逃去西域,最后被你师傅责罚,而我,却负了你,转而娶了淑娴,这数十年来,也是她一直陪在我身旁,我已经不能负她,我这一生,已经欠你太多太多了,现在连最初的那份衷情也随之给了淑娴,有愧于你当年的真心,而最最不该的就是让大姐劝服你去做那件事…”
“什么事?”我轻声试探问道,王宵虚弱的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声音低不可闻,“傻丫头,自然是先帝的那件事了,当初我不该,不该,不该让你…”王宵的手指渐渐冰凉,声音也一分一分的微弱下去,他的嘴唇微微的蠕动,我俯下身凑近细听,却只听见他渐渐虚无的呼吸声,我坐起身试着低低的唤了一声,“侯爷?侯爷?”
王宵双目紧紧闭上,羽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最后终于缓缓停滞,他手上的翠绿的玉扳指蓦地悄然滑落,咕噜咕噜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老远,我看着那扳指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最终缓缓停滞,静止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才回过神,颤抖着将手指贴近他的鼻尖,许久才轻轻的收回了手。
外面的淑娴长公主听见动静一把推开了房门,她满目彻骨的悲痛,只是缓缓一步一步走进榻上的王宵,近前才双腿一软跪在了塌前,直直的看着榻上双眼紧闭的王宵,眼泪滚滚落下,双肩不住的颤抖,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抬头痴痴的看着王宵,颤抖着握着王宵苍白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凄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还是解脱了,不用日夜再受良心的谴责,可是没了你,我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忍住泪意,轻声安慰道:“侯爷已经释然而去,长公主请节哀顺变。”
淑娴长公主惨笑着抬头看着我,潸然落泪,哽咽道:“今日谢谢你能来替他开解这个心结,如今他人已逝去,此生我也了无牵挂,多谢王妃今日成全!”
她转即郑重向我施了一礼,我惶恐的站起身轻轻扶起她,淑娴长公主深深的看着我,低头看了看王宵的遗容,那神情无比的眷念与哀伤,良久,从怀里猛地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我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却见她已狠狠的对准胸口刺下,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涌而出,浸红了她玫瑰紫的衣衫,那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给鲜血染红,格外的妖冶美丽!
我失声惊呼,“长公主!”
她眉间满是温婉的笑意,“你不必惊慌,没有他,我一个人活着也是无趣,如今去了也好,免得还要日夜受那良心的谴责!”
她的呼吸哽咽着,转头颤抖的抬手抚上榻上王宵俊雅的眉目,轻声道:“你孤独了半辈子都有我陪伴,如今你去了,我亦誓死追随!”
她的嘴角流出鲜血,面上却是笑靥如花,轻颤这闭上的眼睛,缓缓倒在王宵的榻前,手中仍旧紧紧握着王宵的手,渐渐停止了呼吸。
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相依死去,心中如刀割般绞痛,良久才低低的哭出声了,
十一月初七,安信侯王宵病逝于家宅,他唯一的妻子淑娴长公主也随之殉情,王氏一族最后的支柱憾然倒塌,而我,在他临终前扮演了一次漱玉的角色,我的心头却仍然疑惑那日王宵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到底那件滔天大罪是什么?先帝的那件事——
心头千回百转,先帝高宗是我的皇爷爷,我还未出生他就已经薨逝,先帝一朝的事在宫中一向是讳莫如深的秘闻,宫人们只要一提起先帝也立刻是变了脸色,昔日我虽然对这位神秘的皇爷爷的了解也仅仅是从皇奶奶孝慈太后哪里寥寥数语和老宫人们私下悄悄的议论,传说中先帝晚年残暴不仁,嗜杀戮,好酷刑,甚至在他临终前的半个时辰,他还下旨活剐了一名嫔妃!
我想起大内监牢时所遇到的那名内监当时对我说的那番奇奇怪怪的话语,再以联系王宵所说,心头的那团疑云久久挥散不去。
几日后,忽然传出了元庆将要在这个月十三迎娶朝中内阁大臣崔福安独女崔翎的消息,殷祁告诉我时,我正在房内绣这一件衡儿的小衣,食指猛地一阵刺痛,竟是被针刺破了,鲜红的血珠自指尖冒出,隐隐作痛,我微皱眉头,殷祁见状上前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抬头勉强笑着,“没事。”
他微蹙眉头上前拿起我的手指含在唇间轻轻吮尽上面的血迹,我看向他清俊的眉目,轻轻叹着只是道:“殷祁,在你看来,仇恨和爱情,孰重孰轻?”
殷祁微笑着取出我的手指,拿起一旁案上的药膏轻轻抹上,“在我心中,萱儿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比不上你的位置。”
我苦涩一笑,俯身靠在他的怀中,“可是为什么三哥他忽然就要娶侧妃?他不是已经说过会好生待敏敏的吗?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殷祁抱紧了我,“崔福安是朝中重臣,庆王有他的相助定然是如虎添翼!如今娶他的女儿无非是想让他尽快站稳阵脚,如此一来,他也会老老实实的站在庆王这一边,娶侧妃无非是权衡之计,敏敏会谅解庆王的苦衷的。”
我神情一黯,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十三这一天,是元庆迎娶侧妃的日子,我一早就与殷祁出门乘马车去元庆府上,庆王府里张灯结彩,红绸飘飞,到处一派喜庆之色,殷祁一进门就被朝中一帮大臣官员谄媚的围住献媚。
我一进门撇开一众京中女眷的献媚,径直走向王府的后院,我要去看看敏敏,今日最伤心的人恐怕就是她了罢!穿过重重回廊,我远远却看到阳光下一袭红色喜服的元庆站在敏敏居住的小院外背手站立。
我停下脚步,看着元庆的背影,心头哀戚,既然相爱,又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难道仇恨真的那般重要吗?
元庆在那里伫立良久,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旋即黯自转身离去,那身影无边的萧索与孤寂,留下一地的光影斑驳。
待元庆走远,我方才轻叹一声走上前,叩响了门环,很快有婢女打开了大门,见是我忙躬身将我引进院内,房里传来隐隐的琴声,竟然是《长相守》,却是那样的哀怨与凄凉,我走进房门,里面敏敏的身影隐在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下,臻而乖巧的伏在她的膝上听着,我轻轻咳了一声,敏敏随即抬头,勉强笑着,“唐姐姐来了!”
臻儿起身甜甜喊道:“萱姨!”我笑着上前抱起他,“臻儿又长高了不少呢!”
敏敏微微笑着,我不动神色的吩咐门口的沉香将臻儿带下去玩,等臻儿走后,我这才看着敏敏叹道:“这曲《长相守》你弹的这样哀怨,曲子本身的意境早已被你破坏了。”
敏敏苦涩的笑着,“《长相守》本是我与他昔日最喜爱的曲子,如今我一个人弹给自己听怎能还有初时的心境?”
我在她身旁坐下,这才发现敏敏的容颜竟已是那般的憔悴,我轻声道:“敏敏,不要怪庆王,好吗?”
敏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依然莞自笑着,“自那夜他在我面前说出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孙女时我就知道自己与他此生的缘分已经尽了!即使这个秘密早已在爷爷暴毙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爹爹那里知晓,却仍然要违心的欺骗自己,仍然要一心与他长相厮守,可是为何他明知道爷爷一生谨小慎微,却要偷偷在我做给爷爷的莲子羹里下毒,而我,差点一辈子被他蒙在鼓里,如今,他亦不能忘却仇恨,而我亦不能原谅他。”
我心头一震,立时站起身惊问道:“你说什么,王太尉是中毒身亡!”
敏敏闭上眼点头,深吸一口气,方才道:“是一种较“噬魂散”的西域奇药,中毒后会使人身体渐渐虚弱,直至油尽灯枯而亡,任你是华佗在世也看不出是中了毒!唯一的症状就是中毒者的后颈会有青紫斑点出现,我也是在偶然间听在蜀地带兵的爹爹说起过,前几日,太尉府的老管家病逝,临死前幡然悔悟,向我道出当年自己被元庆收买的密辛,还有爷爷装殓时的异常,而更让我心惊的是,那毒素竟然是来源于我每日做给爷爷的莲子羹,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恨我们王家,一直都恨着我,甚至利用我的手杀死了我的爷爷!“
我身子渐渐变凉,元庆,你何时变得这般狠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利用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手毒死了王晋,而直至今日都没有告诉我!昔日那个对我宠溺爱护的三哥忽然让我觉得好陌生!
到底他和殷祁南阳王几人要做什么?为何一直要有这么多事瞒着我?当年母妃和南阳王究竟是什么关系?漱玉当年的错事和先帝到底有什么关联?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我心中盘旋,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轻拍敏敏的肩,“庆王总有一天会看开的,你们两人毕竟有过五年的夫妻情分,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日总会冰释前嫌的不是吗?“
敏敏苦笑,自嘲道:“如今我们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元庆他已经不必再忌惮了,他利用的我的手杀了我的爷爷,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我亦是他仇人的孙女,此生我不能说服自己去报仇,却更不能心无旁骛的继续做他的妻子。“她潸然落泪,那晶莹的泪珠反射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光华盈盈流转,却格外的刺眼!
我在一旁坐着,心头万千念头闪过,一时相对无言。
回去的马车上,我靠在殷祁的怀中,脑海中闪现着刚才庆王府的大厅上,繁密欢快的喜乐声中,元庆一身大红喜袍,意气风发与新侧妃双双拜堂的情形。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元庆,敏敏,为何要这样彼此互相折磨?敏敏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我的心中一阵颤抖,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殷祁的衣袖,他似察觉到了我的失态,轻声问道,“怎么了,萱儿?“
我心头忽然记起元庆那日一句怪异的话,“殷祁,当日三哥说还有很多事我不知道,你和三哥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殷祁神色微变,眼神一敛,旋即温柔的笑着,“一定是你多虑了,现在皇后
被废,一切尘埃落定,还能有什么事。
“王晋是你们下药毒杀的对不对?你们还要瞒着我多久?”我猛地坐起身,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殷祁泰然的看着我,眼眸中有暗流涌动,许久才点头道:“是。”
我深吸一口气,“三哥已经知道了母妃与父皇的事了是不是?”
殷祁微一沉吟,也轻轻点头,“其实庆王早在两年前就已知晓这件事了。”
“公公和你一直都是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对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殷祁看着我,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我心中一沉,颤声道:“到底这背后有什么密辛,要你们事事都瞒着我,殷祁?”
殷祁没有言语,只是在我耳边轻声道:“芷萱,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不想你再卷入这些是非中争斗中来,好好开开心心活下去,你不要担忧这么多,安心养胎,等着一切风波过去,我们就带上衡儿去江南隐居,以后每日游山玩水,双宿双栖,不再过问这些纷争好么?”
我失神道:“我不想你什么都瞒着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难道不能一起分担吗?”
殷祁抱紧了我,“萱儿,等时机成熟时,我自会告诉你,眼下,你就好生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我苦涩的一笑,良久,终于垂下眸,“好,我不再过问,殷祁,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不要有事好吗?”
马车缓缓前行,绣着精巧的如意和合纹的车帘摇曳,外面严冬明媚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轻轻慢慢的洒了进来,我与殷祁紧紧相拥,再也不愿分开。
黄昏时分,天际的斜阳发出淡淡的余晖,我站在南阳王的青云轩外踯躅着要不要进去,心头那个疑问却紧紧萦绕不散,先帝一朝的事情现今世上没有几个人知晓的清楚,几日来,我查阅了无数本朝典籍上面只记载了先帝亲政后四十多年间的政事,先帝临终前的半年间。上面记载竟是一片空白,无从所知,到底在这半年间发生了什么事,连史官也不敢记载?
当年的旧事放眼京中唯有南阳王略略知晓一些,先帝当年的老臣王晋几人早已离世,唯一的恭亲王生性耿直,更是不可能从他那里知晓,宫中仅余的几个老宫人对此也是噤口不提。
天边的斜阳渐渐隐去余晖,我心头一定,终于举步走了进去,彼时南阳王正在书房的案桌前看书,我站在门口轻轻叩响了们,南阳王抬头见是我,挥手道:“原来是芷萱,进来罢!”
我低头走了进去,在一旁坐下,几欲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南阳王才挑眉看着我,“晋日见你眉头紧锁,似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事?”
我终于轻声开口道:“儿媳是想向公公打听先帝薨逝前半年间的旧事。”
南阳王面色一变,随即不动声色的敛去神情,只是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我深吸一口气,“安信侯元宵临终前曾经向我提起过我的脸先前的主人唐漱玉和先帝有关,儿媳实在是迷茫,到底唐漱玉当年和皇室有什么关联,先前的皇后一见到我的容貌就迫不及待放火烧宫,想要取我性命,淑娴长公主初见我时就对我厌恶无比,此后更是无端怨恨。”我停住了话头,径直看着南阳王,郑重道:“公公、三哥、夫君想要谋划大事刻意不让我涉足,儿媳能够理解,可是如今儿媳着实迷茫不解,这件事儿媳有权知晓,烦请公公将当年的旧事告之。”我起身郑重向南阳王行了一个大礼。
书房里一阵异样的沉寂,只听得到鎏金雀笼里的画眉上窜下跳的声音,南阳王许久都未做声,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的回答,南阳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许久才叹道:“芷萱,一直以来,我、庆王和祁儿都不希望你卷入这些是非中,有很多事知道了还不如永远都不要知晓,对自己,对旁人都是无益,一旦知道了,只会徒增伤感烦忧。”
我倔强的回道:“公公有自己的谋划与计较,可是芷萱不想做一个只会依附夫君的闺中女子,既然上天注定芷萱今生要面对这样多的坎坷与风雨,芷萱就不能永远躲在亲人的羽翼下生存!”
南阳王直直的看着我,许久才叹道:“你和母妃一个性子,都是这样倔强执着,也罢,老夫今日就告诉你。”
南阳王背手站起身走至窗前,看着外面黄昏的暮色,“先帝高宗是一个英明神慧的圣明君主,他在位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四国臣服,五海归心,那时的大秦是天下屈指可数的一方霸主。”
南阳王顿了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先帝垂暮之年,眼见自己日益衰老,渐渐心生恐惧,竟然也学起了那秦始皇,下旨在民间大肆招揽道士炼制仙丹以求得长生不老,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唐漱玉的少女出现,她年纪虽小,却自称身怀绝技,有妙手回春,返老还童之术,先帝大喜过望,当即将其招揽进宫为自己炼制丹药,先帝吃下了这些药初时的确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然则时日一长,先帝却逐渐变得性情多疑,身边服伺的宫人稍有不慎,轻则杖毙,重则被处以剐刑、腰斩等极刑,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孝慈太后,屡次上书劝阻仍是无功而返,而先帝逐渐痴迷于唐漱玉锁炼制的丹药,性情愈加残暴不仁,直至六亲不认的地步,作出了一件件令人发指的事情,朝中大臣对此皆是恐惧,害怕引火烧身,不敢有半句多言,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半年,直至先帝日益病重,最后吐血身亡。先帝一薨逝,孝慈太后当即下令捉拿唐漱玉,岂知这唐漱玉竟已经在先帝病逝当夜潜住宫辗转逃至西域,经过太医的查证,这才得知唐漱玉为先帝配制的丹药内含着苗疆特有的毒盅,此盅一旦入体,开始人会噩梦频频,渐渐性情变得暴虐残忍,直至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