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晓得策略是什么,也没有接到任何指示。
可是就算这时候叫我回去……
「看你一脸不想同去的样子。」中禅寺说,「实在是,榎木津也真是作孽。不,是你太倒霉了吗?」
「一定两边都是吧。对了,榎木津先生呢?」
他……抓了美津子吧。我不晓得他是怎么抓的,也不明白抓美津子有什么意义,不过确实抓到人就是了吧。这才不是侦探该做的事。
「那家伙现在应该在房仲公司吧。」中禅寺说。
「房仲公司?」
这种非常时期,他居然在为北九州的阔少找别墅吗?我露出不服的样子,中禅寺在眉间挤出皱纹地看着我的脸,呢喃道:
「你也真是伤脑筋呢。你不回去,是吧?那么……好吧,那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或许……回去才是为了自己好。
中禅寺伤脑筋似地绷着一边脸颊,然后悄声说,「那样的话,请你等一下好吗?」
接着他小跑步到转角的杂货店,看了一下里面,这次大声说,「不好意思,可以借个电话吗?」
不一会儿,一个老人按着肚子摇摇晃晃地走厂出来,表情痛苦得仿佛灌了蓖麻油,说这里没有公共电话。
中禅寺从怀里掏出几枚十圆硬币给老人,指着柜台的电话,说他借这只电话就好。老人不知为何连点了好几次头,就这样兀自点着头,拿着钱进去里面了。
和服怪人等到老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以后,伸手拿起话筒。
「哦,我是中禅寺。寅吉吗?状况如何?咦?这样啊,已经抓到人了吗?就只有这种野蛮事办起来特别快呐…」
看来中禅寺正在打电话到玫瑰十字侦探社。那么……所谓抓到人,是指美津子吗?
「那么,人现在在哪?那里?在那里,是吗?被绑起来倒吊着?」
「什、什么?」
「喂,人还活着吧?咦?勉强还有一口气?」
——到底是做了什么?
「喂喂喂,不关我的事哦。你们可别抓错人喽。咦?他全招了?这样啊。唔,让他跑了就麻烦了,不过还是好好治疗人家一下啊。必要的话,看要找里村还是谁来治疗吧。什么?里村连健康的人也想解剖,不要?嗳,是这样没错啦。好,我明白了。」
中禅寺挂断电话,大声对店里呼喊,「谢谢。」后,一脸清爽地从店里出来了。
「中、中禅寺先生,这、这到底……」
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们要把美、美津子小姐怎、怎么样?」
「不晓得。」
——好恐怖。
中禅寺理好外套衣襟,撩起头发。
「好了,本岛,既然你说你不回去,那么接下来也要请你演一场戏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什、什么戏?」
「这个嘛……嗳,去了就知道了。」
中禅寺说,甩着外套走了出去。
太阳已经完全西倾了。
黄昏时刻的涩谷车站人潮汹涌。路灯也多,却总有些昏昏暗暗,尽管灯火辉煌,却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因为有多少光就有多少阴影,结果还是一样呐-我心想。
明明不是小孩子了,我却不安起来。
唯一的依靠只有中禅寺的背影。可是和服男子却不知怎地,完全没有停步,却也不会撞到行人,流畅地穿梭在人海之中,游过杂杳人群。我动不动就差点撞到人、踩到人,抽身的时候撞到阶梯,怎么样都无法顺利前进。
然后,我唐突——真的非常唐突地——怕了起来。我怕起了应该是我的依靠的中禅芋。
这个人究竟……
是什么人?
仔细想想,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从涩谷搭玉川线坐了两站。
在大桥车站下了车。
走了五分钟。
我们经过一条篱笆连绵,颇为宽敞的道路,转了几次弯,每一转弯,路就愈来愈狭窄。来到煤气路灯朦胧发光、砂砾遍布的路中间时,原本一次都没有停步、速度也维持一定的中禅寺冷不妨停了下来。
「本岛。」
「啊,是。」
「我要拜托你演的戏很简单。那里…有一栋大户人家,对吧?」
中禅寺指着道路右边。
我看到一座有屋顶的大门,看起来就像诸侯大宅还是豪农的房舍。
「那里应该就是小池宗亓郎——美津子小姐的雇主家。接下来我要走去那里。我开始敲门的时候,可以请你尽全力冲过来吗?」
「冲过去,是吗?」
中禅寺目测了几次自己站立的位置与大门之间的距离,然后掏出怀表,像是在计测时间,说
「我敲了三下左右的时候开跑的话,应该正好吧。」
「三下是吗?」
「对,我会以咚、咚、咚这样的间隔敲门。你听到第三声咚的时候开跑就行了。尽可能全力冲刺。然后……你只要站住我身后,附和我的每一句话就行了。
「这……是某种……」
咒术吗?
中禅寺什么也没说,大胆地笑了,悠然朝小池邸走了出去。一眨眼就远去了。暗褐色的和服外套融化在幽暗的小巷里。
——啊啊。
我总觉得紧张得要死。
就在这当中,中禅寺走到门前了。
咚、咚、咚。
我使尽全力冲过去。
「小池先生,请问这里是小池家吗!」
中禅寺的声音渐渐变大了。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啊,请问宗五郎大爷在吗?」
咚、咚、咚。
我抵达门前,同时大门打开了。
中禅寺的身子猛地向前倾颓,我忍不住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眼前一阵发黑。我也跟着低下头,喘个不停。
「怎么啦:你是哪位?」
「这、这里、是小、小池宗五郎大爷的家吗?」
「是啊……怎、怎么啦?」
中禅寺的表情……像是出了大事。看起来就像这样吧。中禅寺不知为何,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再三反复着,「大爷、大爷呢……?」
「所以问你出了什么事?大爷现存……」
「女、女衒的片桐被、被人杀了……」
「什么?」
「对、对吧?金伍郎?」中禅寺对我说。
「啊、呃、是……」
不行,我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你、你说片桐?怎、怎么会?不,重点是你们是谁?」
「我、我们是银、银座的,花、花……对吧?」
又被问了。呃,所以说……
「啊、是,没错。」
不是装的,我真的只能这么说。
「片、片桐大哥他,呃,在有乐町那里,浑、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见状吓、吓了一大跳,对吧,金伍郎?」
「啊、是,」
「结、结果美、美……叫什么去了?金伍郎?」
「美?呃,是…」
「对了,叫美津子,片桐大哥是被美津子干掉的……」
「你说美津子?真的吗!老爷!老爷!」
男子大叫,于是家里跑出了几个小混混风的男子。背后走来一个身穿和服,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
「源治,出了什么事?」
这大概就是宗五郎吧。
叫做源治的男子小跑步到宗五郎身边,匆匆附耳说了什么。
「什么?你说美津子?怎么可能?」
「可是……美津子她……」
「唔……是啊。」
源治瞥了我们一眼。
宗五郎把手下推到一旁,走上前来
「你们是花惠的客人吗?你们说片桐他怎么了?」
「是,您、您是宗五郎大爷?」
「没错。重点是,你们为什么找上这里?片桐他……死了吗?」
「大概……哦,路人吵吵闹闹,警察也来了,片桐大哥留下遗言……叫我们尽快通知大爷您。」
「遗、遗言……?他真的死了吗?」
「他被乱刀砍伤,浑身是血。吓死人了呐,对吧,金伍郎?」
「啊、是。」
我现在才想到,为什么我叫金伍郎?
「他留下什么遗言?」
「哦,他说是美津子下的手,事情全曝光了。」
「曝光了?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对吧?金……」
「是!」
谁要被你叫金伍郎?中禅寺……
在耍我。我还紧张得要命,真是蠢毙了。
「片桐大哥不停地说,美津子恨死了,事迹全败露了。然后我记得……」
中禅寺慢慢地看我。
「咦?啥?」
「对,片桐大哥还说了句『花惠』。然后我们听见警笛声,就慌忙逃走了。要是被当成凶手,就没法来报信了嘛。对吧?金伍郎?」
「就、就是啊。」
我本来想回说「桃太郎大哥」,可是我办不到。
宗五郎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来:
「感谢两位前来通知。喂,好好答谢这两位。然后……请两位忘了今天来到这里的事—不,把今天看到的事都忘了。如果两位可能被警察找去,或是遭到逮捕,立刻通知我。我会为两位设法。」
「那真是太感激不尽了,对吧?金伍郎?咱们也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嘛,金伍郎。你也快好好答谢大爷呀,金伍郎。」中禅寺说个没完。
「啊、是,呃……」
所以谁是金伍郎?
「还请大爷……多多关照了。」
中禅寺低下头来,慢慢地这么说道。

6

「对对对,不是右手呀。」
榎木津看到我拿来的招猫,高兴极了,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复、榎木津先生,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打电话到公司来。」
「因为我需要这个嘛。有什么办法?」
「需要?……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卖啊?」
我一早才刚去上班……榎木津就打电话到我的公司来了。
榎木津把接电话的女职员搞得混乱不堪,惹得代替她接电话的社长生气、惊恐、日瞪口呆。
我……一直到被社长用一种像在怒吼又像求救又像哭泣般的声音呼叫「本岛、本岛。」都压根儿没想到那通骚扰电话的原因就在我身上,正喝着粗茶,老神在在地看设计图,结果火突然烧到我身上来,搞得我手足无措。
接起的话筒中传来的,是连呼着「招喵招喵」的呆蠢声音。我甚至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想到那是榎木津的声音。
「有什么事?」我再三询问,披骂道,「左手啦、左手。」简面百之,榎木津扣电话找我,好像是要叫我立刻带着我为了近藤而买的第一个招客的招猫赶到国分寺车站去。
这太强人所难了。
我星期一请假,星期二跟三都早退了。工作虽然不忙,但再怎么样也不能继续给公司添麻烦了。我卯足全力拒绝。
然而……这次我却被在一旁聆听的社长给责骂了。
才一开业,就被搞到脱力,完全丧失干劲的社长命令我立刻早退,照着打电话来的人的吩咐做。他好像是觉得如果我不照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受不了
搞不好会害我被革职耶。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公司,回到家里,踹起还在睡懒觉的近藤,抢回第一个送给他的招猫,趁着近藤完全清醒之前,急忙离开家,跳进电车里。
我那个像熊一样的总角之交对侦探一伙好奇万分,如果他醒来的话,一定会吵着叫我带他去。我可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国分寺的车站前,有三名男子止在等我。是打扮得有如美国空军的榎木津、风貌宛如前卫诗人的益田,以及一个不知为何,氛围非常普通,而且一身普通到了极点的西装打扮的男子。
处在脱离常轨的怪人之间,普通人看起来反而显得突兀。穿西装的男子简直是突兀到了极点。我强烈地希望自己也能够像他那样。
普通的男子是房仲业者,名叫加藤。
加藤搓着手,对一介制图工的我寒暄。
这是我第一次被房仲业者示好,感到异样惶恐。
「那这是怎么样?榎木津先生,我要怎么做才好?」
「什么都不必做,再见。」
这样……就完了吗?
「益田先生?」
益田歪着嘴角说:
「你也真倒霉呢。」
「哪有一句倒霉就想把人打发的?我可不会就这样回去。」
「可是本岛先生还有上作吧?」
「今天变成这才是工作了啦。」
「你被炒鱿鱼了?」益田说着笑了,「敝公司没有在微人哦。」
谁要应征那种见鬼的公司。
留神一看,榎木津与加藤正一边谈笑,一边走了出去。我实在不认为榎木津那个人能够与一般人谈笑,一定是加藤勉强在应和榎木津的话。
「哎呀。」益田说,跟了上去。他手中提了一个黑色皮包,看起来沉甸甸的。益田说着「再见。」向我举手。
「什么再见,益田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我一把抓住益田手中的大皮包,拖住想要追上两人的他。
「喂,解释给我听嘛。那种招猫要拿去做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买了那个招猫?」
「我才不知道哩。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人是……喏,为我们仲介要给那个北九州大少住的别墅的房仲业者,接下来要去打契约。」
「那这跟事件没有关系吗?」
「不清楚呢。」益田纳闷地说,「不管这个,木岛先生,昨天怎么样了?那个和尚是否好好爱惜出租的衣服?万一破掉要买下来的。」
「你说沼上先生吗?」
这么说来,沼上怎么了呢?
他只身一人潜入信浓家了吗?
希望他没露馅才好。
「……唔,我是不晓得要不要紧,不过应该是没破吧,法衣很适合他嘛。倒是我,可是惨兮兮呐。虽然只有一小段距离,但跑得心脏都快爆炸了,还被一群流氓般的人请喝酒。」
好啦,喝个一杯,喝个一杯……
结果不晓得究竟被灌了几杯。
「咦?那么京极师傅也一起喝了吗?」
「那个人完全没喝啊,全都是我喝掉了。」
中禅寺装出憔悴万分的摸样,巧妙地躲掉了劝酒。旧书商原本就是一副肺病病人般的风貌,装起来充满说服力。
另一方面,我是真的全力冲刺,所以心跳加速,嘴巴也干了,无法正常说话,注意到时,杯子已经被斟满了酒。没有喝个烂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附带一提,昨天晚上我叫远山金伍郎,中禅寺叫水户光彦※。
(※各别影射远山金四郎和水户光国(即水户黄门),两者皆为知名历史人物,在古装剧中被塑造成为经常微服出访、为市井小民主持正义的人物。)
信口胡诌也该有个限度。
益田痉挛着脖子笑了。
「真是,本岛先生,我跟你说,中禅寺先生那个人啊,他的信条是绝对不操劳身体。他不做肉体劳动的。他当时应该是设定成你们从银座赶来吧。嗳,那个人最擅长唬人了,他就算不用真的跑来,也可以巧妙地骗过去吧,但他可能是觉得要本岛先生演戏太勉强了,所以才会要你真的跑。」
哎呀,真是倒霉透了呐——益田又笑了一阵。
「嗳,不过我这儿的倒霉度也不相上下呢。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从涩谷的医院大逃脱,紧接着又是在有乐町展开一场乱斗。那简直就是电光石火啊。而且还是以道上兄弟为对手上演全武行。嗳,就像你知道的,我是个胆小鬼,所以两次我都躲在暗处,彻头彻尾担任监视的角色。路人尖叫连连,警车也来了五台。哎唷,真是观者如堵呢,银座大混乱。」
这些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居然被我跟到目的地来了。
这里的氛围与其说是住宅区,更接近别墅区。
「这一带最近有许多人迁住过来。」加藤也说。这里算是新兴住宅区吧,土地经过区画整理,建筑物之间的距离也很宽阔,是让人觉得像别墅区的主因吧。
「哦,这一带在过去——说是过去,也是大正时代左右——曾经是有钱人的别墅地区……」
加藤像在回答我的疑问似地说。
没什么好猜疑的,这里真的本来就是别墅区。
「……后来啊,嗳,战争时期,来了一堆在近郊从事军需产业的劳工之类的,然后还有疏散的人,很多这类人搬过来,车站一带变得愈来愈杂乱了,不过这一带的话呢,环境还很清幽,对吧?十分安静,视野辽阔,却不会给人萧条之感。距离车站呢,是有那么一点,有那么一点点略嫌稍远,可是请看,已经到了,一眨眼就走到了。」加藤说。
「就是这里,这里,这里!」榎木津吵闹起来。
是一栋还很新颖的大宅子。
外观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住的房子,不合我的脾胃。
不过我的脾胃完全不重要。
「哎呀,一开始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再怎么说,这房子都是前年才刚落成的嘛,要脱手也太早了。又是这么一栋美轮美奂的屋子嘛。可是喏……」
加藤用姆指和食指圈成圆形,出示给榎木津看。
「开出来的价码实在没话说嘛,所以我想说先交涉看看好了,嗳,毕竟是那样惊人的一笔价码嘛,给敝公司的仲介费也……嗳,没话说嘛,所以我们开出条件,由敝公司来包办安排新住处和暂居处等等的杂事,当然还有搬家等事宜,结果对方音升爽快地就答应了。」
「这样。」
榎木津好像没兴趣。他以一贯的弛缓动作扫视了屋子一圈,接着望向我。然后他注意到我。
「啊,我记得你是本岛弦之丞!你在干嘛?」
「弦之丞?」
「这样啊,你也想大闹一场,是吧。好吧。」
「大闹一场……?大闹什么?」
「意思是允许你加入了吧。」益田答道。
「要在这里大闹吗?……可是这里……」
此时,我注意到精致的红砖造大门上挂着门牌。
梶野美津子……
「梶、梶野……」
「是叫铁匠婆吗?好了,大将要进攻了。」
请问有人在吗?——我听见加藤在叫门。
望过去一看,玄关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妇人。
好醒目,好花俏。
唔,算得上是美女吧,可是怎么看都不是良家妇女。
明明距离还这么远,我却可以算出她的睫毛根数,嘴唇也是鲜红色的。
头发不晓得是怎么盘的,绑成一个惊人的形状,是完美无缺的特种行业化妆。
「欢迎光临……」
这招呼让人误以为是走进了哪家酒吧。她可能自以为清纯,但接客态度总有种黏腻之感。妇人向加藤行礼之后,假惺惺地注意到榎木津。
「……哎呀,这位先生是……?」
哪有人现在才在「哎呀」的。榎木津那样一个大个儿,门一打开,第一个就看到了吧。
「这位就是……那位财阀公了,是吗?」
所谓媚眼,指的就是这种眼神。
妇人以缠人的黏腻视线打量着榎木津。
一般来说,榎木津只要不说话,会非常吃香。他的五官端正媲美雕像,而且个子挺拔,眼睛硕大,瞳孔像外国人那样色素淡薄,眉毛英挺飞扬。肤色白皙,头发还是栗色的。只是,
一开口……就成了个呆瓜。
我半是提心吊胆,半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被榎木津的外表迷得神魂颠倒的妇人失望的瞬间。如果她知道了那个侦探的本性,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隋来?
「幸会,这次承蒙您关照了。」
「咦?」
我摸不清楚是谁在说话。
我东张西望起来。
「我叫榎木津礼二郎,代理家父榎木津干磨前来。此次提出无理的要求,实住惶恐。竟要请人将落成还未满三年、如此华美的宅院出售,原本实在是难以启齿的请求……但在北九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家,小早川家的公子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搬进这里…」
榎木津在正常说话!
我……好一会儿茫然注视着这幕难以置信的光景。
妇人摆出媚态说:
「哎呀,快请进屋。请进请进,今天外头很冷呢。」
「不敢不敢。啊,还有·站在那里的是我的部下,衣索比亚人益锅达·达锅益,是负责提行李的。旁边的是电气下程业者……」
「我、找叫远山金伍郎!」
在被乱掰个名字之前,自己先说出来还比较好。
榎木津说:
「他叫金伍郎,说是想要检查线路的状况……」
「线路,是吗?可是线路并没有什么问题……」
「哦,是……呃、关于电压,呃……」我支吾说。
「我知道了,请检查吧。」女人说。
万年工作服也是派得上用场的。而且我真的是电气工程公司的员工。这么一想,这还真是个空虚的用场。
「……既然已经决定要卖,这里就是榎木津先生的屋子了。请尽情检查到您满意吧。」女人说。
「契约都还没有签呢。」
「好,那么现在就来签约吧。」加藤不住地点头哈暧。
女人瞥着他那个样子,将众人领到屋内。
家具和陈设都非常高雅。就像美国电影中出现的人家。是真的有钱人吧。变得异样正常的榎木津,极为自然地在接待区的客用沙发坐下。有模有样的,真教人讨厌。加藤在旁边的圆椅子坐下,益田用古怪的音调说着「偶赞着就好。」杵在榎木津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