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笙点亮了蜡烛,在漆黑的洞里静静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实在是睡不着,便抱了被子想悄悄潜入长渊的屋里。不料她刚刚出了门,又在屋外看见了女怨。
尔笙撅嘴道:“你又要干嘛?”
女怨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要与他睡做一堆?”
“当然。”尔笙以为她又要捣乱,忙摆出了戒备的姿势,“不要以为你一次又一次的打断我与长渊亲热就真的能分开我们,我们早就睡做一堆过了!”
“你们是相互喜欢的。”女怨幽幽道,阴沉的声音听着依旧可怕,但却比往常多了一分真实,“我能感到……”
她垂了眼眸,转身离去,身形在风中看起来竟有些萧索。一时,尔笙仿似真的看到了长渊所说的那种心情——羡慕,她在羡慕着他们。
尔笙望着她的背影眨巴着眼道:“若想找男人了,直接动手不就是了。”
“尔笙?”长渊在屋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开门出来,看见尔笙抱着被子站在门口,出声询问,“一人睡觉害怕吗?”
尔笙胆肥,哪会害怕一人睡觉,只是想与长渊呆在一起罢了,她随口应道:“嗯,害怕。”随即自觉的往长渊屋里面挤,“咱们今晚睡一起吧。”
她说完这话便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地洞里面去,独留长渊一人在外面呆了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红晕蓦地爬上了耳根。长渊伸手捂住心口,听着越发稳不住的心跳,苦恼的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那种事……我尚无经验……”
但事实证明长渊是想多了。
当他拘束的走进地洞,尔笙已经把自己的被子在床上铺好,乖乖的钻了进去,拍着身边的空位道:“长渊快睡吧,今天可真是累够了。”说完便自顾自的捂了脑袋,呼呼睡去。
长渊傻傻的站在床边,向来淡漠得迟钝的他此时竟生出了苦笑的冲动。
当真只是睡一起呐……
一时间,长渊竟不知自己心里的感觉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不满。
那一“晚”,荒城中飘散着一个幽怨的歌声,飘飘扰扰,入了无数人的梦境。
长渊躺在床上,斜着脑袋打量尔笙熟睡的鼻眼,一如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样。无方中的仙人们都说这些年尔笙长变了许多,但是在长渊看来,尔笙与他初见时并无二般,一样直白得有些鲁莽,而眼眸从来清澈有神,个性迷糊却半点不糊涂。
若要说变,怕是他变了吧……
他看见尔笙时越来越想咬她,脸颊,嘴唇,都想咬一咬。像一口咬下去能尝到蜜一样……
翌日,城墙上的钟敲响之时,尔笙手中正握着长渊的一缕头发,像是怕他跑了般,拽得死紧。而长渊仍旧睁眼将她望着。等尔笙睫毛微颤,眼瞅着要醒了,长渊才闭上了眼,假装熟睡。
尔笙在他耳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扭了扭身子,手指仍旧拽着他的头发,拉得他有些疼痛。
半晌后,尔笙终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看见身边的人,呆了呆,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捏住了长渊的鼻子,修行到长渊这个地步,便是屏息个几月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尔笙想玩,长渊总是舍不得拂了她的心意,于是便装作气短的睁开了眼。
“怎么了?”长渊被捏住鼻子,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尔笙怔怔的放开手,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长渊……还好,是活的,是热的。”
长渊听得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有点心痛的感觉。他摸了摸尔笙的头:“我以后都陪着你,可好?”
“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面对尔笙对自己的质疑,长渊有点应付不来,噎了许久才道:“我之前没有让你看见我,一是因为身上尚有封印未解,无法恢复人身,不通人言,二是……见你在无方生活得确实快乐,如此度过一生,也未尝不好。”
“和长渊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尔笙道,“虽然师父师姐也都对我很好……但他们不是长渊。”
或许尔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只是执拗的认为长渊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像一种雏鸟心结,认定了便再难改变。
长渊唯有摸了摸她的头,想咬她的冲动再次冒了出来。
他起身离开床铺,快得有点仓皇:“且先……去梳洗梳洗吧。”
尔笙乖乖的下了床,跑到长渊身边,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踮起脚“叭”的一口亲在了他脸上,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就要和你在一起。”说完,也不管被偷袭的那人是何表情,大摇大摆的从地底走了出去。
只点了两盏灯的洞中,长渊摸着自己的脸颊,垂眸怔了许久倏地咧嘴傻傻笑了起来。
荒城中除了时刻飘散与天地间的风沙还有人便再无其他活物了。
尔笙闲得无聊,荒城中其他的人更是闲得无聊,没过多久,尔笙便与守护荒城的守卫们混熟了,这些守卫都是在荒城呆了许久的人,早没了进城来时的狠戾劲儿,一天天混着日子,直到命盘寿数尽了,便能死了。
他们喜欢从新来的人嘴里询问外面的世界,听听又出了哪些新鲜事,发现了哪些新鲜的东西,那种生命循环不息,世界生机勃勃的气息在荒城是全然没有的。
尔笙喜欢讲故事,任何一件小事在她讲来都显得趣味十足,听得一群人全神贯注,情绪都被尔笙带着走,听见她入无方又差点被赶出去,都在帮着她咒骂寂悟迂腐,听见她摔了师姐的东西,被收拾了也为她同情的叹息。
每当她在人前讲得眉飞色舞之时,长渊总会站在一群人身后,温和的望她,脸上没有笑,只是神色出奇的温和。
这样过了几日,在尔笙与守卫们都渐渐熟悉起来的时候,女怨突然传来话说,送长渊出荒城的时机快到了,并允许尔笙一同与长渊出去。
尔笙本以为还要多与女怨磨上一阵子,不料她这么便宜的答应了自己,还深感诧异了一阵,长渊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口气:“她虽是怨气凝聚而成,但心肠却不坏,同为女子,她自然知道在这里的苦,不会多为难你的。只是你今后切记不可犯下什么大错……”
长渊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尔笙打断了,她只听了前半段,道:“荒城这么的苦,她既然可以把我们送出去,为何不把自己送出去?她喜欢这里么?”
长渊遥遥望着荒城高大的城墙道:“兴许是有什么放不下吧。”
尔笙不解:“我听那些守卫们说,在他们来之前很久女怨就已经是城主了。有什么放不下会心甘情愿的在这种地方呆上几百年?”
长渊摇头说不知,尔笙独自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如果是长渊待在这里,我也可以心甘情愿的陪着。”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将那句“我也是”埋在了心里。
他不擅长说这样的话,正因为都没有说出去,反而记得更牢,也实践得更彻底。
当天他们去见了女怨,她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无极荒城每五十年可由我打开一次,特赦一人,放他出去。但每次有资格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再出去了。”
在荒城之中待了五十年,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分了解,出去又能怎样呢,他所熟悉的,都已经不一样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世界或许又是一个“荒城”。
“我这里累积了许多名额没用,看在你们情况特殊的份上,分给你们两个。”女怨给了两人一人一颗红色的药丸,“此药能助你们走过荒城外的结界。明日钟响之时,城门大开。你们走出去就是,切记,不可回头。”
当“夜”尔笙辗转难眠,兴许是想到明日便要从这地方出去了,心里难免激动,翻到半夜,忽闻外面渗进来一曲阴森的吟唱,仿似在招魂,唱得人心里发毛。
尔笙更睡不着觉了。
她知道女怨爱好每晚都嚎上这么两嗓子,偶尔起夜听见了也没甚在意,奈何她今晚唱得实在凄凉了一点,尔笙想起自己与长渊的那番对话,觉得女怨兴许也是个可怜的人,便披了外衣,翻身下床寻着女怨的房间而去。
长渊睡在她身边,见尔笙出去,眨巴了两下眼睛,翻了个身,将脑袋贴在尔笙方才压过的枕头上,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
其他两章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发了,妹纸们~让九爷扑到一个~
第二十五章 血墓碑
尔笙推开女怨的房门时在门口狠狠僵住。
撇开整个屋里阴森森的气氛不说,一个血红色的无字碑诡异的立于房间中央,其中的怨气把尔笙都吓得一颤。女怨便斜倚在碑旁细声吟唱。她的屋里没有地洞,没有床也没有被子,甚至连桌椅也没有。也就是说,她数百年来都在这屋里倚着块怨气深重的墓碑作息生活……
尔笙深感不可思议。
被尔笙打断了唱歌的兴致,女怨闭了嘴,双目无神的盯着尔笙:“何事?”
尔笙没回答她,反而奇怪道:“这屋里什么都没有,你平时都如何休息?”
女怨扶着红色的墓碑站了起来,一身红衣随着动作起伏飘飘荡荡,仿似地狱来的女鬼:“我生而并非人类,无需休息。”
什么东西会不需要休息,尔笙腹诽,这荒城漫天遍地的橙黄色,看两天就已足够令人疲惫的了,即便身体不需要休息,心也是要歇歇的。整日呆在这种环境中,根本就是自虐。但这些话尔笙也只是想想,她摸了摸脑袋道:“我想着马上便要走了,睡不着觉,又听见你唱歌比往日更忧伤,想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们,所以便来看看你,顺便与你道个谢。”
女怨与尔笙并无多少交集,在尔笙看来,但凡认识的人离别时必定都带着不舍,然而女怨却怎么也生不出那样的情绪,她奇怪的看了尔笙好几眼,心中只道她自作多情,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何谈谢?”她已有许多年未曾听过这字。
“你帮我和长渊出了荒城,自然得谢你。”
“不用。”女怨冷声道,“他进荒城乃是我的误判,理当放出,而你现今尚未落实罪名,等到落实以后,我定再将你捉回来,囚至寿尽。”
尔笙暗自吐了吐舌头:“你别说得那么笃定,我才不会傻到犯下那种大罪呢。”尔笙扫了一眼屋中的石碑,问道:“这个……是什么?”
“墓碑。”女怨头也没抬的简洁回答。
尔笙锲而不舍的问:“谁的墓碑?”
女怨皱了皱眉,似有点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是默了许久,仍旧老实答了:“给我未亡的夫君和我自己立的碑。”
尔笙一怔:“夫君?可你不是女子怨气凝聚而成的吗?”
女怨摸了摸血红色的碑面,阴沉的眼中显出一丝难得的怀念:“在我变成女怨之前,我的夫君……”她没有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沉了下来,她盯着尔笙道:“你该回去准备离开了。”
尔笙眨巴眨巴眼睛,颇为失望道:“可是你的故事都还没说完。”
“嗯,那又如何?”
尔笙撇了撇嘴:“你的个性真不讨喜。”
女怨没再理她,背过身,只望着血色墓碑恍然出神。尔笙独自呆得无趣,刚准备离开,忽听女怨幽幽问道:“可听说过堕仙长安?”
尔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好生呆了一阵才恍然大悟道:“那个,那个很厉害的,却莫名其妙的乱打人的仙人!”
尔笙对长安的印象来自于幼时差点被杀掉的那一刻,若不是长渊替她挡了那一掌,她怕是早就死透了。
入无方修仙后才知道,那时找自己麻烦的竟是堕仙长安。传闻中长安的灵力堪与神明一争高低,他三次成仙,皆为凡事所累,最后终是堕仙成魔。尔笙至今不明如此一个人物当时为何非要与她过不去。
女怨听罢尔笙如此形容长安,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静思了半晌道:“此次你去了外界,且帮我探探他的消息。等你再回荒城之日,我必不亏待你。”
“我才不会再回来。”尔笙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后,恍然间明白了这话背后隐含的内情,她问道,“那堕仙长安可就是你的夫君?”
女怨抚摸墓碑的手指轻轻一顿,点头承认。
尔笙的脑袋迅速的转起来,猜测着他们一人堕仙为魔,一人永入无极荒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没等她思绪飘得太远,荒城的钟声响起,以示新的一天的到来。
女怨淡淡道:“且去准备准备,我随即便去为你们开门引路。”
尔笙想听故事,但更想离开,忙抓紧最后的时间来询问:“你要我去探他的消息,又是探怎样的消息呢?”
“我只想知道他过得不好。”女怨道,“他不好,我便好了。”
尔笙不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与那人做过夫妻,应当是真的互相喜欢过,既然如此,便应该时时刻刻盼着对方好才是。就像她对长渊,就算不知道长渊在哪里,但心里总是盼着他能过得极好。
为何要他不好呢……自己明明也会难过的。
尔笙还要再问,忽听屋外传来长渊寻人的呼唤声。她忙应了,急急跑了出去。
阴森的屋中重归寂静,女怨咬破手指头,就着腥红的血在墓碑上书写着文字。一笔一划十分认真,血液顺着石碑慢慢往下滑,初时尚有几分鲜艳,而后渐渐模糊不清。她写完一字,前面那字便已消失,融入了血色的大背景中。
这块血色的墓碑,竟像是被女怨这一滴滴血长年书写出来的一样……
望着墓碑呆了一会儿,她回头看向屋外。尔笙跑得急,开了门便忘了关,女怨回头恰恰看见尔笙笑哈哈的扑进长渊怀里,抱着他脖子猛蹭,像一只小狗。而长渊则微微弯着腰,以手托着尔笙的背,让她踮起脚尖的拥抱不至于那么费力。
女怨眼眸微微一沉,心中莫名的妒火又燃烧起来。指尖凝聚了怨气,刚想动手,却见长渊目光深远的望着她,没有杀气,却意含警告。
手间怨气散去,女怨拂袖关上门。她并非是不嫉妒了,而是明白,那个男子不是她能对付的。
外面的尔笙自然不知道方才长渊与女怨之间的交流,她恍然记起什么,猛的推开长渊,力道大得让措不及防的长渊险些摔倒。尔笙神经兮兮的左右张望了一阵,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女怨没出来。”她伸出双手,又笑道“来吧,长渊,咱们接着抱吧。”
长渊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会儿,无奈道:“还是先出了荒城再说。”
听闻尔笙今日要走,最舍不得的莫过于荒城的守卫们,他们许久没见过这么有趣又爱讲故事的人,面对又要重新无聊起来的生活,皆愁眉苦脸起来。有个驼背的罗圈腿甚至拽着尔笙的手好好泣了一阵。哭得尔笙也红了一双眼的望着长渊,就像在乞求“咱们再待两天吧,再待三天吧,再待几天吧……”
尔笙自幼孤独,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真挚的挽留,所以可耻的心软了,而长渊便也可耻的心软了。
他清楚的知道,尔笙只是现在想留下来,她决计不想在这种地方再留五十年,看着尔笙如此不舍,长渊也与她一起不舍起来,而他只是舍不得看尔笙难受。
他只是……想让尔笙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然而天地运转,自有规律,即便是上古神龙也唯有遵循。
“都嚎什么。”女怨自远处缓步行来,喝退了一众凄哀的守卫。
她冷冷扫了尔笙一眼,眉头一皱,出人意料道:“女子的眼泪当是极珍贵的东西,不该掉得这么廉价。”
众守卫皆惊讶于城主居然会开口教育人,明明是个只会用武力发泄不满的家伙……然而让他们更为惊讶的是,竟还有人敢顶撞城主。
尔笙瞪了女怨一眼,肃容道:“我与他们相处时间虽不长,但也生了些感情,他们真诚挽留,我报以不舍,都是极珍贵的东西,哪里廉价了!”
女怨微微一怔,随即眯眼细细打量起尔笙来。这才第一次将她真正看在了眼里,而非单纯的嫉妒她所拥有的东西。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又指着紧闭的城门道:“时辰约莫到了,劳烦。”
女怨收回心思,行至巨大城门的正前方,自衣袖中掏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人头,那个小人头做得栩栩如生,肤白如瓷,黑发披散而下,竟像活的一般。女怨口中一吟咒,小人头紧闭的眼倏地睁开,在女怨手中慢慢转动起来,接着人头的嘴也跟着女怨一起唱起咒语来。
荒城中不曾消散过的风沙似乎在这一刻微微停顿下来,城门“咔”的裂开一条缝,然后慢慢打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人不由心慌。
城门外是一片黑雾,看不见路,更不知道通向何方。
女怨道:“进去后便一直直走,切莫回头。直到见到外面的事物为止。”
尔笙看着浓重的黑雾心中很是犹豫,长渊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坚定的往黑雾中踏去。
他步伐坚定,尔笙举得,就算此时长渊去的地方是一片火海,那她跟进去便跟进去了吧。
左右她是舍不得放开他温暖的手掌的。
第二十六章 师徒
无方仙山。
禁地之上,荒城入口显露于世,数日来,各方人马齐齐注目无方。已有一些心怀不轨的妖魔聚集在无方仙山之下,只是碍于无方往日威严,不敢冒然冒犯。
世人皆知,荒城之中关的都是曾犯下过大罪之人,那些人要么曾位高权重,要么曾武功高强,没有一个会是善茬。若是荒城城门大开,将其中之人全数放出,世间必将邪气四溢,这于妖魔而言自然是件欢欣之事。然而对人来说,那无疑将是场天地浩劫。
所有无方弟子不得不严阵以待。
霁灵已有数日未曾合眼。她负责监督聚集在无方仙山东北方的妖魔动向,虽是一些乌合之众,但现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方按捺不住有了动作,对于无方来说必将面临一场以寡敌众的苦战。
她重伤在身,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面色白得难看。沈醉抱着手,闲闲倚树站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忙碌的身影抿唇憋了许久,终于道:“你该回去歇歇。”
霁灵一听他依旧闲适的声音便不由火大,她回头冷冷瞪了沈醉一眼:“师父便是不为无方忧心也该忧心忧心师妹。尔笙走失多日,师父何以不去寻?”
霁灵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几年的相处,她面上对尔笙依旧冷漠,但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将她当妹妹看待。知道尔笙不见之后她没有一天安得下心,奈何师叔指派了她做了这差事,她脱不了身去寻,每天都担忧得焦头烂额。
偏偏另一个有闲心有闲时的人愣是像没了心肺一般,既不忧心无方,也不去寻尔笙,闲得发慌似的成日跟在她身后转。
沈醉掏了掏耳朵道:“尔笙那丫头看似呆蠢,却比你识时务得多,修仙教条什么的,该抛的时候绝不会死抱着不放,更不会让自己吃了亏去。是以,为师认为你这一身伤的病患撑死撑活的做这些无聊之事,更令人担心一些。”
霁灵脸色一沉:“如今荒城入口出现在无方,各界妖魔聚集,对无方呈合围之势,弟子们共同御敌,师父竟认为……这是无聊之事?”
沈醉面对霁灵严肃的指责,摆手笑道:“凭这么些小妖怪便算得上合围无方?霁灵,你未免太小瞧师门了。你师叔伯们爱夸大事实,你还就真信了?”他望了望禁地的方向,在那方,远远的便能感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在安静的争斗,一仙一妖。互相压制着彼此。沈醉道,“若是事态真如你师叔伯们说的那般严重,为何仙尊半点不急,还有心情与人斗法?”
霁灵顺着沈醉的目光看去。
仙尊与那名唤孔美人的孔雀妖已暗暗斗了数日,虽没有明里过招,但在暗中较劲却从没吝惜着灵力。整个无方都笼罩在强大的灵力撕扯之下。这也是数日来山下妖魔们不敢贸然动作的缘由之一。
沈醉接着道:“还是在你看来,仙尊也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霁灵一怔,沉默不语。
沈醉上前揉了揉霁灵的头发,将她打理得规规矩矩的发丝弄乱,摸着她的脑门道:“回去歇着,你师父再不济却还能护你平安。”
霁灵下意识的要拍开沈醉的手,但听得他这话,眼眸微垂,任由沈醉像小时候蹂躏她头发一般一阵乱揉。沈醉拍了拍她的头顶,打着哈欠往前走:“不过既然你如此担心,为师便替你守着,如何?”
霁灵回头望着沈醉的背影,见他一边走一边掏出腰间的酒壶摇了摇,自言自语的说着“正好缺了两味不阴不阳的泡酒药材,干脆捉两只小妖阉掉家伙试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尚还残留着他掌间余温的头发,绯红悄然爬上耳朵。唇边不经意间溜出的“师父”二字,又瞬间刺痛她的神经,让她恍然惊醒,接着刷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