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莉塔。“你应该几点到家?”他不动声色地问。
莉塔看了看表。“哦,老天,我最好在老妈发现我还没回去之前回家。”昨晚,莉塔告诉父母,她和一个闺密待在一起。
他们穿上衣服,分乘两辆出租车离开。
一定是杰姬工作地的电话号码,格雷格这样想。下午一点到三点可能是她工作最忙的时候。他会在中午左右给她打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兴奋。毕竟,他只是想知道杰姬当时为何要不告而别而已。莉塔·劳伦斯又漂亮又性感,但在莉塔和先前几个女朋友身上格雷格却从没感受过十五岁和杰姬第一次交欢时的那种快慰。无疑那是因为他再也回不到十五岁了。
他前往老行政大楼,开始一天的主要工作。这天,他要起草一份写给在北非工作的美国人的新闻稿。英国人正与德国和意大利人在北非的广袤土地上你争我夺,尤其是在海岸线附近,那个长两千英里、宽四十英里的狭长地带。
十点三十分,他拨通了信上的电话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大学女子俱乐部。”格雷格从没去过这个俱乐部。只有得到女生的邀请,男士才可能出现在那里。
格雷格问:“杰姬在吗?”
“在,她正在等这个电话呢,请别挂。”格雷格心想,杰姬可能得得到特殊的允许才能在工作时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杰姬说:“我是杰姬,你是哪位?”
“格雷格·别斯科夫。”
“我一猜就是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雇了个私家侦探。我们能见面吗?”
“应该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对天发誓不能告诉你的父亲,永远不告诉他。”
“为什么?”
“稍后再对你解释。”
格雷格耸了耸肩:“好吧。”
“你发誓吗?”
“当然可以。”
杰姬继续坚持:“必须亲口说出来。”
“我发誓,你满意了吗?”
“很好,你可以请我吃午饭。”
格雷格皱起眉头。“附近有什么让白种男人和黑种女人一起吃午饭的地方吗?”
“我只知道一家——心动快餐店。”
“我知道那里。”他见过那家店铺,但从没进去过。那是一家看门人和送报员经常光顾的店子。“什么时候见面?”
“十一点半。”
“这么早?”
“你觉得女招待应该什么时候吃午饭——下午一点吗?”
格雷格笑了:“你说话还是喜欢带刺。”
杰姬挂上了电话。
写完新闻稿,格雷格把打在纸上的新闻稿带进上司的办公室。他把文件放进收文篮,说:“迈克,我想早点吃午饭可以吗?十一点半左右去吃?”
迈克正在看《纽约时报》。“好的,没问题。”他头也不抬地说。
格雷格在艳阳下走过白宫,于十一点二十分到达心动快餐店。除了几个午休的人以外,餐厅里没有什么人。格雷格坐在火车座里,点了份咖啡。
格雷格很想知道杰姬会对他说什么,他很想解开六年前杰姬不告而别的谜,他已经为此苦恼了整整六年。
十一点半,杰姬准时出现在心动快餐店。她穿着黑裙子和平底鞋——如果加上围裙,就该是全套女侍的制服了,格雷格推想。黑色很适合她,看到她那张弓形的嘴和棕色的大眼,格雷格喜不自禁。她坐在他对面,叫了一份沙拉和一罐可乐。格雷格又叫了一大杯咖啡,他紧张得吃不下东西了。
杰姬的脸上没了格雷格记忆中的婴儿肥。当初相遇时,她只有十六岁,所以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了。那时他们只是过家家的小孩子,现在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格雷格从杰姬的脸上读出了六年前没有的失望、沧桑和艰辛。
“我做白班,”她告诉他,“九点到俱乐部,清理餐厅,摆好桌面,在午餐时招待客人,收拾好以后,下午五点走人。”
“大多数女侍应该上夜班吧。”
“我喜欢在晚上和周末休息。”
“仍然参加很多聚会吗?”
“不,大多数时候我喜欢待在家里听收音机。”
“你一定有很多男朋友。”
“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人。”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其实有很多种解释。
杰姬的午饭来了。她喝了口可乐,用叉子叉起沙拉。
格雷格说:“那我就要问了,1935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杰姬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说,你一定不愿意听的。”
“我必须知道。”
“你爸爸来找了我。”
格雷格点了点头:“我想这事一定和他有关。”
“他还带了个叫乔什么的家伙。”
“乔·布列胡诺夫,是个恶棍。”格雷格生气了,“他伤害你了吗?”
“格雷格,他完全不必对我怎么样。光是看见他,我就已经吓个半死了。我必定会答应你爸爸叫我做的任何事情。”
格雷格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想干什么?”
“他说我必须得走,马上就走。我可以给你写张纸条,但必须经他过目。我必须回到华盛顿。离开你,我很伤心。”
格雷格记得,自己当时也是伤心欲绝。“我也一样。”他说。他想把手伸过桌子抓住杰姬的手,但不知道杰姬是否乐意。
杰姬说:“他说每周给我一份补贴让我离开你。这笔钱他现在还在付。钱虽然不多,但足以支付房租。我发了誓——但还是鼓起勇气让他答应了我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叫他不要再骚扰我,不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同意了吗?”
“同意了。”
“没多少人敢威胁他。”
杰姬把盘子推到一边。“他对我说,如果我敢违反承诺,他就让乔用刀划花我的脸。乔拿出了他锋利的剃刀。”
格雷格的疑惑解开了。“这就是你仍然这么害怕的原因?”
杰姬的黑色皮肤因为恐惧而变得毫无血色。“是的。”
格雷格的声音低了下来:“杰姬,我很抱歉。”
她勉强挤出笑容。“这不怪你,你当时才十五岁,心智远没到可以结婚的程度。”
“如果他找的是我,情况也许会大有不同。但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会任意妄为地去做。”
“但我们仍然有许多美好的时光。”
“是啊!”
“我是你父亲给你的礼物。”
他笑了:“是他给我最好的礼物。”
“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暑假期间,在国务院的新闻办公室打工。”
杰姬做了个鬼脸。“听起来很无聊。”
“恰恰相反,目睹最有权势的那些人做出决定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他们仅仅坐在办公桌后面,就能做出改变世界的伟大决定。他们统治着这个世界。”
她面露狐疑,但只是说:“也许这比服侍别人吃饭要强。”
格雷格开始意识到这些年给他们造成的差距有多么大。“九月我要回哈佛,读完大学的最后一年。”
“你是学校里女生的宠儿吧。”
“学校里都是男生,女生并不多。”
“但你肯定有女朋友,是吗?”
“我不想对你撒谎,是的。”他不知道埃米莉·哈德卡斯特是否会信守诺言,开学后和他上床。
“你会和她们中的一个结婚,住在湖边的小房子里,生一堆漂亮的孩子。”
“我想在政治上干出些名堂,也许是国务卿,也许是伍迪·杜瓦父亲那样的参议员。”
杰姬把目光转到一旁。
格雷格想着湖边的小房子,这一定是杰姬的梦想,他为她感到难过。
“你会成为理想中的大政治家的,”她说,“我很清楚。你有那种气质,十五岁时你就有了。你像你的父亲。”
“我怎么可能像他这种人呢?说说你的理由。”
杰姬耸了耸肩。“格雷格,理由不明摆着吗?你明知我不想见你,却派了个鬼侦探来找我。‘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会任意妄为地去做。’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格雷格非常失望:“我才不希望像他那样呢!”
杰姬上下打量着他:“这可不一定啊!”
女侍收走了杰姬的盘子。“要甜点吗?”她问,“我们这里的黄桃派很不错。”
格雷格和杰姬都不想吃甜点,女侍便拿来了账单。
杰姬说:“你的好奇心应该满足了吧。”
“谢谢你,非常感谢!”
“下次在街上遇见的时候,请假装不认识我。”
“如你所愿。”
杰姬站起身来。“我们分开走吧,我会感觉更舒服一些。”
“听你的。”
“格雷格,祝你好运。”
“你也好运。”
“别忘了给女招待小费。”说完,她便离开了。

|流血的季节|第十章

1941年,莫斯科
十月,雪下了又融,融了又下,莫斯科的街上又湿又冷。沃洛佳在储物柜里寻找莫斯科人传统过冬的棉靴“瓦伦基”,却意外地发现了六箱伏特加。
沃洛佳的父母不嗜酒,每次喝个一小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父亲经常和老战友们一起参加斯大林杯盏交错的冗长宴会,直到黎明前才醉醺醺地走进家门。但父亲在家却不大喝酒,一瓶酒往往一年都喝不完。
沃洛佳走进厨房。他父母正在吃早饭,这天的早饭是罐装沙丁鱼、黑面包和热茶。“爸爸,”他问,“家里怎么有六整箱伏特加?”
父亲表情很吃惊。
父子俩齐齐看着卡捷琳娜,卡捷琳娜一下子涨红了脸。她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低。沃洛佳想,母亲也许是怀疑家里藏着窃听装置吧。
母亲怒气冲冲地压低了声音:“万一德国人来了,你们拿什么换钱?”她说,“我们已经不属于精英阶层了,如果没钱在黑市上买东西,我们就会被饿死。我老了,没人要我的身子。伏特加比金子管用得多。”
沃洛佳很震惊,他从来没听过母亲用这种口气说话。
“德国人不会来这的。”他父亲说。
沃洛佳没这么确定。德军又前进了些,在莫斯科周围形成了钳型的包围圈。他们到达了莫斯科北面的卡里宁和南面的卡卢加,两座城市离莫斯科都只有一百英里。苏军的伤亡人数不可想象地高。一个月前,八十万红军坚守着阵地,但现在只剩下九万人了。沃洛佳是从呈报上来的公文上看到这些估计数字的。他问父亲:“谁他妈的能阻挡住他们啊?”
“他们的供给线正在不断延长,没有为苏联的冬天做好准备,我们可以趁他们削弱的机会进行反击。”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政府移出莫斯科呢?”
政府正在迁往两千英里以东的古比雪夫市。看到政府职员把整箱文件搬出办公楼,送上货运卡车,莫斯科的市民非常惶恐。
“只是防患于未然,”格雷戈里说,“斯大林仍然在莫斯科坐镇呢!”
“我想到一个办法,”沃洛佳说,“我们在西伯利亚有几十万军队,需要时我们可以调他们过来进行增援。”
格雷戈里摇了摇脑袋。“我们不能任东部国土无人防卫,日本仍然是个威胁。”
“日本不会向苏联发起攻击——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沃洛佳看了眼母亲,他知道不该在她面前谈论秘密情报,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曾经准确输送了德国将入侵苏联的情报员说,日本暂且顾不上苏联。这次我们不应该对他的情报置若罔闻。”
“永远不要妄断情报的准确性。上次对了,这次不一定对。”
“我们没别的选择了!”沃洛佳生气地说,“我们有十二支备用军——整整一百万人。如果调用他们,莫斯科也许能守住。不调用的话,我们就完了。”
格雷戈里神情忧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即便在家里,也千万别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就要死了。”
卡捷琳娜哭了起来。
格雷戈里说:“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沃洛佳走出厨房。他穿上鞋,自问为何让母亲哭泣,让父亲怒吼。他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觉得苏联马上就要被德国人打败了。母亲把伏特加作为硬通货以备在德军占领时用,这迫使他面对可能被德军打败的现实。我们就要失败了,他对自己说。苏联革命的失败近在眼前。
沃洛佳穿上大衣,戴上帽子,然后回到厨房。他亲吻了母亲的面颊,拥抱了格雷戈里。
“你这是干什么?”他父亲问,“不就是去上个班吗?”
“我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说完,沃洛佳就离开了家。
过桥到了市中心以后,沃洛佳发现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停顿了。地铁停止运行,公交车和电车也已经不开了。
坏消息,全是坏消息!
街角灯柱上漆黑的扩音器里播出的苏联国家通讯社早新闻异乎寻常地诚实。“10月14日至15日夜间,西线战场的形势更糟了,”广播中说,“大量德国坦克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所有人都知道苏联国家通讯社总喜欢撒谎,看来,西线的情况必然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市中心到处都是难民。他们推着手推车,驱赶着瘦骨嶙峋的耕牛、肮脏的猪和湿漉漉的羊群从东面而来,穿过莫斯科的街道,朝莫斯科西面的乡村进发,极力想远离势如破竹的德军。
沃洛佳想搭个便车。打仗以后,莫斯科街上几乎不见了私家车。汽油被节省下来提供给环城路上延绵不断的军用车队使用。沃洛佳搭上了一辆新型嘎斯64军用吉普。
从敞篷吉普车往外看,沃洛佳看到许多炸弹的弹痕。从伦敦回来的外交官说,这和伦敦遭到的大爆炸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莫斯科人却觉得这已经糟透了。吉普车经过了几辆炸坏的房子和十几间烧毁了的木屋。
负责莫斯科防空事务的格雷戈里在莫斯科最高的几幢高楼的房顶安置了一些高射炮,并在莫斯科发云层间投放了一些防空气球。他做了个非常离奇的决定,让人把教堂的金顶漆成具有伪装作用的绿色和棕色。他私下里对沃洛佳承认,这些举措对轰炸的准确制导不会有影响,却能给市民们受保护的错觉。
如果德国人战胜,纳粹统治莫斯科的话,那他的侄子侄女,安雅的双胞胎儿女就不会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被培养,而只能做纳粹的奴隶,对希特勒行纳粹礼。苏联会像法国一样被奴役,也许是被一个会把犹太人送入集中营的亲法西斯政府所统治。沃洛佳简直不能想象这样的情景。沃洛佳希望苏联能摆脱斯大林和秘密警察的残暴统治,开始建设真正的社会主义。
到达霍登卡机场的红军情报总部大楼时,他发现大楼周围飘的不是雪,而是纷纷落落的灰烬。红军的情报部门把大多数文件都烧毁了,防止它们落入入侵的德军之手。
到了没多久,莱米托夫上校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你给伦敦发了一个有关物理学家威廉·伏龙芝的电报,这是个非常聪明的举动。现在看来,这条线索非常有用。干得好!”
伏龙芝的线索还能有什么用呢?沃洛佳心想。德国的机械部队离莫斯科只有不到一百英里,间谍工作已经起不上太大的作用了。他强迫自己集中起注意力。“伏龙芝吗?是的,我曾经在柏林和伏龙芝一起上过学。”
“我们在伦敦的人和他取得了联系,他愿意和我们接触。他们在一处安全屋里见了面。”莱米托夫一边说话,一边把玩着他的手表。莱米托夫很少心神不宁。他显然很紧张。所有人都很紧张。
沃洛佳什么也没说。显然会面时苏方取得了一些情报,不然莱米托夫是不会来找他谈这件事的。
“我们派到伦敦的人说伏龙芝起初很警觉,生怕他是英国的秘密警察冒充的,”莱米托夫笑着说,“事实上,第一次和我们的人见了面以后,伏龙芝马上去了肯辛顿广场的苏联大使馆,要求验证这个人的身份。”
沃洛佳也笑了:“这样做太业余了。”
“是啊,”莱米托夫说,“没有哪个国家的情报人员会做这样的蠢事冒充外国间谍诱骗自己人。”
苏联还没有垮,至少现在还没有垮,因此沃洛佳必须认真对待威廉·伏龙芝所提供的情报:“先生,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和同伴正跟美国合作,制造一种超级炸弹。”
沃洛佳吃了一惊,他想起了卓娅·沃洛茨采娃告诉他的话,莱米托夫上校的情报验证了卓娅的恐惧。
莱米托夫说:“我们有个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把内容翻译出来了,但一个字都弄不懂。”莱米托夫递给沃洛佳一张打印纸。
沃洛佳大声朗读着标题:“气体扩散所造成的同位素分离。”
“明白了吧?”
“我在大学学习了语言,但没学过物理。”
“但你曾提到认识一个物理学家,”莱米托夫笑了,“记得没错的话,是个拒绝和你一起看电影的金发美人吧。”
沃洛佳脸红了。他把卓娅的事告诉过卡门,卡门一定把这事传出去了。被上司知道一切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是我妹妹的朋友,她跟我提起过一种名为裂变的爆炸过程。想让我问问她吗?”
“私下问问她吧。在理解充分之前,我不想过分夸大这件事。伏龙芝也许是个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夸大其词很可能让我们在这件事上出洋相。替我调查清楚报告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伏龙芝做出的是否是科学的论断。如果报告的内容是真实的,美国人和英国人能不能制造出超级炸弹,德国人又能不能制造出超级炸弹。这两个问题也要弄弄清楚。”
“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着卓娅了。”
莱米托夫耸了耸肩。沃洛佳是否熟悉卓娅根本无关紧要。在苏联,回答当局的问题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去找她。”
莱米托夫点点头,说:“今天就去。”说完,他便离开了沃洛佳的办公室。
沃洛佳皱起了眉。卓娅确信美国人正在制造超级炸弹,她以足够的说服力使得格雷戈里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斯大林,但斯大林却对此嗤之以鼻。现在,英国间谍证实了卓娅所言的正确性,卓娅一直是对的。而斯大林,却又一次错了。
苏联领导人有对坏消息视而不见的危险倾向。就在上周,空军的航空侦察报告德军的装甲车离莫斯科只有八十英里。总参谋部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情报,空军又进行了两次航空侦察,证实德军确实到了离莫斯科只有八十英里的地方。直到这时,参谋部才相信了这份情报。之后,他们却下令逮捕报告此事的空军军官,以“挑拨生事”的罪名交由秘密警察进行处置。
很难想象莫斯科能在德军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坚持很久,但即便在最为危急的关头,莫斯科被夷为平地的可能性也不能被忽视。如果苏联击退了德国的侵略,美国人和英国人可能会接踵而至,同样的一幕在1914年到1918年的大战时发生过。到那时才发现资本主义强盗的超级炮弹厉害,根本打不过,那可就糟糕了。
沃洛佳让助理贝洛夫中尉去了解卓娅现在在哪里。
等待贝洛夫找出地址的时候,沃洛佳把伏龙芝报告的原文和译文各自看了一遍。因为不能把报告带出办公大楼,沃洛佳把报告上看似关键的语句都记了下来。看了一小时左右,他基本理解了报告的内容,可以向卓娅询问比较深入的问题了。
贝洛夫发现卓娅既不在大学,也不在为科学家们建造的附近公寓里。公寓管理员告诉他年轻的科学家们都去帮助建设莫斯科的里层新防线了,管理员把卓娅劳动的具体地点告诉了他。
沃洛佳穿上大衣,离开了情报中心大楼。
他感到非常兴奋,但不知道这么高兴是因为能见到卓娅还是能搞清楚超级炸弹的事。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他征用了一辆“吉斯”轿车和一个司机来执行这个任务。
经过运行向东列车的喀山火车站时,他发现车站像掀起了一场骚乱似的。逃难的民众连车站都挤不进,更别提登上火车了。蜂拥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带着孩子、宠物、手提箱和皮箱争先恐后地往火车站的几个入口挤。沃洛佳震惊地发现,有人为了抢占有利地形,竟然无耻地对其他人拳打脚踢。几个警察无助地在一边观望着,没办法帮助受侵害的群众:维持这里的秩序至少需要一支部队。
驾驶兵一般都不爱说话,但替沃洛佳开车的这个兵却看不下去了。“该死的懦夫,”他说,“这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就知道自己逃,留下我们和纳粹作战。”
沃洛佳非常吃惊。在现时的苏联,批评权贵阶级存在很大的风险,司机的评论很可能被人检举揭发。之后他会被送到秘密警察在卢布扬卡广场总部的地下室折磨上一两个星期,出来时多半已经不成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