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黛说:“这个傻孩子啊!”说着便大声哭了起来。
艾达气喘吁吁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卡拉意识到,她们必须把尸体处理掉。
茉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卡拉发现,母亲的左脸肿起来了。“老天,这地方可真疼,”她扶着左腰说。卡拉猜测母亲一定是断了根肋骨。
艾达低头看着科赫:“我们可以把尸体藏在阁楼上。”
卡拉说:“藏不太久,邻居会闻到味的。”
“那就把他埋在后院吧。”
“如果有人看到三个女人在民宅的花园里挖出一个六英尺长的洞来,他们会怎么想?难道会以为我们是在找金矿吗?”
“我们可以晚上挖。”
“晚上挖别人就不起疑了吗?”
艾达挠了挠脑袋。
卡拉说:“我们必须找个地方扔尸体,公园或运河最好。”
“怎么把尸体运过去呢?”
“他不太重,”茉黛悲伤地说,“虽然壮,但体形精瘦。”
卡拉说:“体重不是问题。我和艾达完全搬得动他,但搬他的时候我们不能让别人起疑。”
茉黛说:“如果能有辆车那就好了。”
卡拉摇摇头说:“现在谁都弄不到汽油。”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窗外,太阳落山了。艾达拿了条毛巾,包住科赫的头,不让鲜血弄脏了地板。茉黛低声哭泣着,泪水从极度痛苦的脸上往下流。卡拉希望安慰安慰母亲,但在那之前,她们必须把眼前的尸首处理掉。
“我们可以找只盒子把他装起来。”茉黛说。
艾达说:“只有棺材有那么大。”
“用家具装怎么样?餐具柜就可以。”
“太重了,”艾达若有所思地说,“我房间里的衣橱倒没那么重。”
卡拉点了点头。女仆不会有太多的衣物,也用不上红木家具,因此艾达房间里有只廉价松木做的窄衣橱。想到这点,卡拉不禁有几分尴尬。“就用它吧。”卡拉说。
艾达原来住在地下室,但那里已经改装成了防空洞,所以她搬到了楼上。卡拉和艾达走上楼。艾达打开衣橱,从横杆上把所有衣服拿了下来。艾达的衣物不多:两件外套,几条裙子,一件大衣,都穿得很旧了。艾达整齐地把这些衣物放在单人床上。
卡拉斜过衣橱,靠在自己身上,艾达抱起衣橱的另外一头。衣橱不重,但体积有点大,她们用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橱抬出门扛下楼。
用了不少时间,她们才把衣橱横放在过道里。卡拉打开橱门,这时衣橱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带着铰链盖板的棺材。
卡拉回到厨房,朝科赫的尸体俯下身。她从科赫的口袋里拿出微型照相机和胶卷,把它们放进厨房的抽屉里。
卡拉抱住科赫的双臂,艾达拉住他的双脚,两人合力把尸体从厨房拖到过道,然后放入衣橱。艾达把盖在科赫头上的毛巾挪正位置,尽管那里早就不流血了。
要不要把科赫身上的军服剥下来呢?卡拉寻思着。脱下制服的话,尸体就很难辨认出身份了——但这样一来,丢弃这套军服又是个麻烦。卡拉决定不把军服剥下来。
卡拉拿起帆布包,把它扔在衣橱里的尸体旁边。
她关上衣橱门,拿钥匙锁上,防止门意外被打开。卡拉把钥匙放在裙子口袋里。
她走进餐厅,朝窗外看。“天快黑了,”她说,“现在搬正好。”
茉黛问:“别人会怎么想?”
“他们觉得我们在搬家具——也许是卖了换食物。”
“两人女人搬一个衣橱——看上去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
“男人不是参军就是战死,女人搬家具是件很平常的事。现在汽油很难买,到哪去找搬场车啊?”
“人家会问你们为什么天黑了以后才搬。”
卡拉露出了挫败的神情。“妈妈,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被人问起的话,我必须编套说辞。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尸体留在家里。”
“尸体被人发现以后,警察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被杀的。一看伤口就看出来了。”
卡拉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对此我们毫无办法。”
“他们也许会调查他今天去了哪。”
“他说没告诉任何人上钢琴课的事。他想让同事们对他的钢琴技巧大吃一惊。运气好的话,没人会知道他来过这。”
运气不好的话,卡拉想,我们都会死。“他们觉得谋杀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警察会在他的内裤上发现精液吗?”卡拉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茉黛把目光移向一边,“是的。”她尴尬地说。
“他们也许会认为是情杀,有可能是和另一个男人,由爱生恨导致了谋杀。”
“警察要这么想就好了。”
卡拉还是不太放心,但也实在是没辙了。“扔到运河里去吧。”她说。扔进运河的话,浮上水面的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警察必定会开始刑事案件的调查。会不会追查到她们身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卡拉打开屋子门。
她站在衣橱正面的左边,艾达站在衣橱背后的右面。两人同时俯下身子。
比卡拉更有搬运经验的艾达说:“抬起衣橱侧面,把你的手放在下面。”
卡拉照艾达的指点抬起衣橱一侧,把手放在下面。
“你那头再往上抬一点。”
卡拉依令而行。
艾达把双手放在她那一边的衣橱下面:“弯下膝盖,用肩膀把衣橱扛起来,然后慢慢直起腰。”
两人把衣橱竖到腰部的高度。艾达弯下腰,用肩膀扛起衣橱。卡拉也照她那样做。
接着两人直起了腰。
从门前的台阶走到人行道时,衣橱稍微向卡拉这侧倾斜,好在这点重量她完全能承受得了。走到街上以后,她们开始沿着人行道朝几个街区外的运河走去。
天完全黑了。没有月光,只有几颗孤独的星星在闪着光。因为灯火管制的原因,她们有机会把衣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运河边。让卡拉犯难的是,这么大一个衣橱挡在前面,她很难看得清自己到了哪。她怕自己会绊倒摔跤,把衣橱摔碎,使衣橱里的尸体暴露在外人面前。
一辆救护车从她们身边经过,车头灯被垂直狭缝的罩盖遮住,这辆救护车可能正赶往附近一起交通事故的事发地点。灯火管制时经常会发生交通事故。这意味着附近可能会有警车。
卡拉想起灯火管制开始时候的一起情杀案。一个男人杀死了妻子,将妻子的尸体放进包装箱,趁着茫茫黑夜,把包装箱放在自行车后车座上横穿整个城市,抛尸在哈弗尔河中。警察会因为那起案件怀疑携带大件行李的过路人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有辆警车正好从卡拉和艾达身边开过。车里有个警察看了搬着衣橱的两个女人一眼,但警车没有停下。
衣橱似乎越来越重了。晚上天很热,卡拉很快就全身是汗了。她的肩膀被衣橱上的木头压得生疼,她本该在衬衫里放块折叠的手绢做垫肩才对。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正好遇上了一起交通事故。
一辆运送木材的八轮卡车和一辆梅赛德斯轿车撞上了,梅赛德斯完全变了形。警车和救护车亮着车头灯,把事故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被毁的梅赛德斯旁聚集了许多人。事故肯定刚发生不久,因为梅赛德斯上的伤者还没有被救下车。救护车上的急救员把头伸进梅赛德斯的后门,或许在检查着车上伤者的伤情,观察伤者能不能被挪下轿车。
卡拉吓坏了。罪恶感使她迈不开脚步,一下子站住不动了。但没有人注意到她和艾达以及她们俩抬着的衣橱。镇定下来以后,她意识到她们必须转过身,沿原路折返,换条路走到运河。
她转过身,但这时有个警惕心很高的警察把手电筒的光对准了她。
她想放下衣橱就跑,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警察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我们在搬衣橱啊。”整理好思绪以后,她镇定地对警察说。为了掩饰住紧张,她又好奇地问:“这里究竟是怎么了?”为了显得正常一点她又补充了一个问题:“有人在事故中死了吗?”
作为一个护士,卡拉知道执行紧急任务的人最烦围观者的说三道四。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警察朝她挥了挥手。“没你们的事,”他说,“一边去吧。”他转身,把手电筒对准了撞坏的车。
这边的街道光线很足。卡拉突然灵机一动,做出了个决定。她和艾达抬着装有死人的衣橱朝事故现场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光圈中的一小群急救员们。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各自的工作上,没人注意到抬着衣橱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卡拉和艾达。
两人提心吊胆地把衣橱抬过八个轮子的大卡车。把衣橱抬过车尾以后,卡拉突然心生一计。
她停下脚步。
艾达问:“怎么了?”
“这边。”卡拉绕到卡车后面的马路上。“把衣橱放在地上,”她轻声说,“千万别发出声响。”
她们轻轻地把衣橱放在人行道上。
艾达小声问:“就把尸体放这吗?”
卡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衣橱的门。她朝前看了看,急救员们依然聚集在二十英尺以外卡车另一边的梅赛德斯旁。
卡拉打开衣橱门。
约西姆·科赫无神地张开着眼睛,头部被一块被血浸湿的毛巾紧紧地包裹着。
“把他弄出来放在车轮边。”卡拉说。
两人斜起衣橱,科赫的尸体轻轻地滚出来,正好落在轮胎的旁边。
卡拉拿掉被血浸湿的毛巾,把毛巾扔进衣橱,然后将衣橱里的帆布包扔在尸体旁边:能摆脱掉这个帆布包真是太好了。她关掉并锁上衣橱的门,然后和艾达一起抬起衣橱走开了。
衣橱比刚才轻多了。
在黑暗中走出五十码后,卡拉听见远处有个声音在喊:“老天,这里还有另一个遇难者——像是有个行人被车给轧了。”
两人转过街角以后,卡拉大舒了一口气,终于把尸体给摆脱了!如果回家前没人对她们加以注意,如果没人在壁橱里看见那条染血的毛巾,她就安全了。不会有罪案调查,约西姆·科赫只是个在宵禁的交通事故中丧生的倒霉蛋而已。如果真的被车轮在鹅卵石路面上拖了一会儿的话,科赫头上很可能会出现类似锅底重击所产生的伤口。有经验的验尸官也许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可没人会觉得需要尸检。
卡拉本想丢掉衣橱,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扔掉毛巾,衣橱里也留有血渍,会引得警方进行刑事案件的调查。必须把衣橱带回家擦干净。
回家的路上,卡拉和艾达没有遇见任何人。
他们把衣橱放在过道里。艾达从衣橱里拿出毛巾,放进水槽,在冷水龙头下冲了冲。兴奋之余,卡拉也感到了一些悲伤。偷得了战斗计划,她却杀害了一个愚蠢但并不邪恶的年轻人。把心放平下来之前,她也许会为这件事抱憾许多天,甚至许多年。现在,她只是觉得太累了。
卡拉把丢弃尸体的过程告诉了茉黛。茉黛的左颊浮肿,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按着左侧肋骨,似乎想平缓肋骨上的疼痛。她看上去很痛苦。
卡拉说:“妈妈,你非常勇敢。我非常佩服你今天的表现。”
茉黛疲倦地说:“没什么可佩服的。我很羞愧。鄙视自己。”
“是因为你不爱他吗?”卡拉问。
“不,”茉黛说,“因为我爱上他了。”
* * *
蓝色行动,又称蓝色方案,是德意志国防军于1942年夏季,在苏联南部实施的战略性进攻的行动代号。?
|流血的季节|第十四章
1942年,华盛顿
格雷格·别斯科夫以最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了。他可以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以避免服兵役,但他不想当科学家,他想在另一个领域攫取更大的权力。战争结束以后,军队的履历对从政会有不小的助益。因此,他参军了。
不过,他也不想去参加实战。
在关注欧洲战场的同时,他向华盛顿许多认识的人施压,以便找到一个在国防部的文书工作。
德国的夏季攻势于6月28日开始。德军迅速地挥师东进,没受到什么抵抗,便突进到前称是察里津的斯大林格勒,在斯大林格勒受到苏联红军强有力的抵抗。因为战线拉得过长,德军的补给出了问题,德军在缺乏弹药和食物补给的情况下,形势越来越危急。红军似乎给他们下了个很大的套。
进行了最初的一点基本操练以后,格雷格就被招进了上校的办公室。“工程兵团要在华盛顿招收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上校说。“你在华盛顿服役,但并非我理想中的下属——你看,你连自己的衣服都弄不干净——你学的是物理,去工程兵团正好能派上用场。”
格雷格说:“先生,谢谢你。”
“如果这样嘲讽地对你的新上司说话,你一定会为此而后悔的。你将成为格罗夫斯上校的助理。我在西点军校和他一起念过书。他是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难缠的人。祝你好运!”
格雷格打电话给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的迈克·彭福德,发现莱斯利·格罗夫斯直到最近为止一直担任美军的基建部长。格罗夫斯负责营建过美国国防部庞大的五角形建筑,被称为五角大楼的新办公大楼。不过现在他被调去负责一个不为人知的新项目。有人说他因为多次冒犯上级而被降级,另一些人说他的新职务远比原来重要,只是因为涉及国家最高机密而不能对外宣布。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傲慢无礼的家伙。
“所有人都恨他吗?”格雷格问。
“不,只有那些招惹过他的人才恨他。”迈克回答。
五角大楼,即国防部的办公大楼,坐落于第二十一街和弗吉尼亚大街拐角处,格雷格·别斯科夫中尉忧心忡忡地前往格罗夫斯的办公室。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曼哈顿工程局的一分子。曼哈顿工程局听上去和军队没有什么瓜葛,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隐瞒他们正在制作一种使用铀的新型炸弹的事实。
格雷格非常吃惊。他知道,在铀的低阶同位素U-235中蕴藏着难以计数的能量。他在科学月报中读过几篇相关的论文。不过这项研究已经好几年没有发表过最新的进展了。现在,格雷格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据说罗斯福总统嫌项目进展太慢,于是派功绩卓著的格罗夫斯负责。
在格罗夫斯履新后的第六天,格雷格加入了工程局。他的第一项任务是为格罗夫斯的卡其布衬衫钉上象征着军衔的小星星,格罗夫斯刚被授予了准将军衔。“这是为了便于和民间科学家打交道才授予我的军衔,”他满脸不悦地说,“十分钟后,我要去国防部长的办公室开会,你最好和我一起去,了解一下这个项目的简要情况。”
格罗夫斯很胖。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却足有一百一十公斤,甚至可能达到了一百三十公斤。他的军裤吊得老高,帆布腰带下腆着一个啤酒肚。他的栗色头发一旦过长,就会显得卷曲。他额头很窄,面颊肥胖,下巴宽厚,嘴唇上留着一圈不易察觉的小胡子。格罗夫斯看上去毫无魅力,格雷格不太愿意为这样一个人效命。
格罗夫斯带着包括格雷格在内的下属离开五角大楼,沿着弗吉尼亚大街朝国家广场走去。在路上,他对格雷格说:“揽下这项工作的时候,他们说新武器能帮我们打赢这场战争,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但我的任务就是要发明并使用这种武器。你的任务和我一样。”
“是的,先生。”格雷格说。
国防部长暂时还没搬进尚未完全完工的五角大楼,仍然在宪法大街老旧狭长的“临时建筑”火药大楼里办公。
国防部长斯蒂蒙森是个共和党人。为了平息议会中的党派纷争,全力投入战争,罗斯福总统特地安排斯蒂蒙森这个共和党人出任国防部长。斯蒂蒙森身材矮小,胡子全白了,七十五岁的他在政坛浸淫多年,是个资历很老的政治家。尽管年迈,斯蒂蒙森淡灰色的眼睛里却仍然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参加会议的人穿着盛装,与会者中包括了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将军等许多大人物。格雷格很紧张,在如此场合下,昨天还是个普通上校的格罗夫斯却宠辱不惊,格雷格不禁敬佩起他来。
格罗夫斯首先陈述了自己的计划案,他准备向曼哈顿计划中的几百个民间科学家和十多所物理研究所下达的命令。他根本就没想过遵从眼前这些自认位高权重的人的命令,言谈中没有用到“你们允许的话”或“如果你们同意”这种息事宁人的语句。格雷格不知道格罗夫斯会不会因为惹怒某个上层而遭到解雇。
从格罗夫斯的陈述中,格雷格听说了许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想拿支笔记录下来。环顾四周,没有人在做记录。格雷格按捺住自己,也没有做笔记。
陈述结束,有个参会者询问格罗夫斯:“听了你的讲解,我觉得铀的储备对这个项目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的铀储备够吗?”
格罗夫斯回答:“我们有一千二百五十吨储藏着铀同位素的沥青铀矿——在斯塔顿岛上。”
“我们最好能弄些沥青铀矿。”提问者说。
“先生,周五我就把斯塔顿岛上的沥青铀矿全买下来了。”
“周五吗?你被任命的第二天?”
“是的。”
国防部长强忍住笑。格雷格对格罗夫斯傲慢的偏见,瞬间变成了五体投地的崇拜。
一个穿着上将制服的男人说:“这个项目的优先级怎么样?你应该和战时生产局做好协调。”
“先生,我周六见了唐纳德·尼尔森。”格罗夫斯说。尼尔森是战时生产局的局长,是个民间人士。“我让他提高了我们这个项目的优先级。”
“他怎么说?”
“他说不行。”
“这会是个问题。”
“不再是了。我告诉他,我会向总统报告,曼哈顿计划会因为战时生产局的不合作而被取消。听了这话,他答应把项目的优先级提到最高的三A级。”
“干得好。”国防部长说。
格雷格又一次受到了触动。格罗夫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斯蒂蒙森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受到一个向我报告的委员会的监督,委员会建议由以下九位……”
“不可能,绝不。”格罗夫斯说。
国防部长问:“你说什么?”
格雷格想,格罗夫斯这次的确有点过分了。
格罗夫斯说:“部长先生,我无法向九人委员会报告。我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斯蒂蒙森笑了。他很老练,不会被这种交锋惹怒。他温和地问:“将军,你认为几个人会比较合适呢?”
格雷格觉得格罗夫斯可能会说“不需要人监督”,但他说的是:“三个人刚刚好。”
“好吧,”令格雷格惊奇的是,国防部长竟然答应了格罗夫斯的要求,“还有别的事吗?”
“我们需要很大一片场地,需要六万英亩土地建立铀浓缩工厂和相关的其他设施。田纳西的橡树岭符合要求。那里人迹罕至,即便出了事故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什么事故?”上将问,“有可能会发生事故吗?”
格罗夫斯没有隐藏对愚蠢问题的奚落态度。“我们是在造一种以前没有的炸弹啊,”他说,“只要一颗就能炸平一个中型城市,傻子才会觉得制造这种炸弹会万无一失。”
上将似乎想争辩,但斯蒂蒙森插话道:“继续说下去。”
“田纳西的地很便宜,”格罗夫斯说,“电也很便宜——我们的工厂需要大量的电力供应,在那里建厂最合适不过了。”
“你是建议在那买地吗?”
“我想先过去看看,”格罗夫斯看了看表,“事实上,我现在就要去赶前往诺克斯维尔的火车了,”他站起身,“先生们,我赶时间,请原谅我的失礼。”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连斯蒂蒙森本人也有点不知所措。在华盛顿,没有人会自说自话地中途离开部长级会议,这是对体制的大不敬。但格罗夫斯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他成功了。“好吧,”斯蒂蒙森说,“我们不耽误你了。”
“先生,谢谢你。”格罗夫斯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
格雷格慌忙跟了上去。
国防部新大楼最漂亮的非军职女秘书是玛格丽特·科德里。她长着黑色的大眼睛和性感的大嘴。如果你把目光投向坐在打字机后面的科德里时,她抬头朝你微笑,你马上就会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科德里的父亲把烘焙业发展成批量生产的工业集团。“科德里饼干,就像妈妈的味道”,美国人都知道这句广告词。玛格丽特原本不需要为生活打拼,但她决定为战争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约玛格丽特之前,格雷格首先确定对方知道自己也是百万富翁的孩子。女继承人通常只和有钱人的孩子约会:至少对方不是看中钱才找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