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僵了,识海里遍地是火,十里优昙花被烧的寸草不生。
“大殿下,您想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倪裳靠近了姬慎景,将自己呈现在他面前,没了少女的羞涩,她反而是一脸赴死的决心。
姬慎景喉结滚动,眉头越蹙越深。
倪裳又说,“大殿下,我欠你,无法还清了,你若不嫌弃,今晚留下吧,今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她是想“还债”?
继慎景气的只能苦笑,“怎么?你想跟我银货两讫?”
倪裳怔住,“……”
他处处帮衬她,此前又多次动手动脚,难道不就是想要这个?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到嫁人了,退一步说,姬慎景容貌奇俊,身份尊贵,睡一觉对她而言,好像……也不是很吃亏,毕竟想睡他的女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这样一想,倪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报恩方式。
而且能够一劳永逸,索性让姬慎景得偿所愿,他日后就不会再纠缠了。
姬慎景胸口憋闷,他的心好像被面前没良心的小东西给践踏了。
闷、疼、酸,好不难受。
“不是!”姬慎景低喝,一股没来由的恼意涌了上来。
他想要这样!
做梦都想!
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四目相对,姬慎景眼中的火越烧越旺,可唾手可得的欲.望,并没有令得他内心欢喜,此刻,他反而比来时更阴郁。
“抱歉,我走了。”
丢下一句,姬慎景转身离开,他是从茜窗跳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倪裳瘫软了下去,脸后知后觉的涨红,方才若是姬慎景没有拒绝,那么她今晚……霓裳心跳狂乱。
今夜的都督府不□□宁。
姬慎景身边的几个得力贴身随从皆受到了惩罚,尤其是红缨。
**
一月之后。
倪裳自立了女户,便不再仅仅做酒楼的生意。
一直未曾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她逐渐失了耐心,手头积攒了一些余钱之后,她又盯上了漕运这一块,大梁水运四通八达,流经天下,倪裳也不知到哪里去找爹娘,但凡能用上的法子,她都会用。
不过漕运是块肥肉,当然不会落入她手中,倪裳不过是借此做些小买卖。
这一日,倪裳带着蔷薇去成衣铺子购置衣裳,她的身子最近长了不少,似乎个头也长了,倪裳自己也很纳闷,不管是小衣,还是外面的裙裳,都需得换上新尺寸。
这时,长街另一头,几匹高头大马朝着这边缓缓走来,为首之人身着雪色锦缎长袍,腰上挂了墨玉,容貌俊美无俦,但神情萧索,叫人不敢逼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五军都督、且又是大皇子怕姬慎景。
令得倪裳诧异的是,姬慎景长出头发了。可能是见惯了他光头的样子,此刻远远的距离,瞥见了一头乌黑寸发的姬慎景,倪裳只觉陌生,他原本的禁欲冷漠,又多了一丝锋芒。与此同时,她又猛然想起了一月前的那一晚,当即拉着蔷薇就走。
不远处,姬慎景当然瞥见了这一幕,“……”
一个月了。
今日这般“偶遇”,那没良心的小东西却是对他视而不见!
姬慎景胸口一阵堵闷,他身后的随从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压根不知今日是主子故意路经此地,又是故意安排与倪姑娘“偶遇”。
奈何,神女依旧不懂襄王意。
回到都督府,红缨终于找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上回的话本子是他送过去的,他差点就亲手毁了主子的幸福。
故此,红缨绞尽脑汁,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能让倪姑娘主动找上门的好机会。
“主子,属下截获了一批绸缎,这批货是“食不忘”掌柜名下的,属下怀疑货物来源不明,恳请主子彻查。” 红缨厚着脸皮道。
自召见了姬慎景回京后,皇帝逐渐放权在他手里。
漕运这一块便归他管。
堂堂五军都督,又是漕运监司,根本犯不着为了一批料子就亲自出马。
堂屋内,众人忍不住内心纳罕,真不知被主子看上,是倪姑娘的福气,还是倪姑娘的晦气。
此时,坐在上首的男人,神情冷漠,他半敛眸,遮住了眸中异色,“嗯。”
他竟然应了一声。
众人,“……”
主子太不厚道了!
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
这厢,倪裳刚回“食不忘”就被告知了消息,“姑娘,大事不好,咱们的那批布料被都督府扣押了!”
倪裳前阵子在京城盘下了一家面铺,打算做布料生意,此番从冀州购来的布料花费了她大笔银子,按着计划,过几日店铺就要开张了。
可谁知……
都督府几时开始直接插手这种小事了?
康嬷嬷是个通透人,加之,姬慎景已经一月不曾露面,她便猜出一定是姬慎景与倪裳之间闹了罅隙。她也明白,都督府此番扣押了姑娘的货,十之□□就是给姑娘一个台阶下。
康嬷嬷眼看着倪裳的银子越赚越多,她担心倪裳会沉迷做一个女富商,再过几年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遂蓄意引导,“姑娘,那批货咱们急着用呢,若不……您去一趟都督府问个清楚,究竟为何扣了咱们的货。”
倪裳,“……”
大半个时辰后,一辆青帷马车停在了都督府大门外。
守门护院当即去给姬慎景禀报,“主子,倪姑娘来了!”
倪裳的到来仿佛令得满府皆大欢喜,小和尚与左龙右虎等人早就等候多时,姬慎景的火足足烧了一个月,能不能降火,就全指望今天了!
姬慎景握着地理志的手一顿。
想起了一月之前的那夜,她用那种方式偿还他的恩情,姬慎景就打算晾一晾倪裳。
可眼下正值盛暑,外面日头正烈,姬慎景还没熬片刻,就道:“让她进来。”
护院当即去府门外领人,一脸欢喜。
都督府从未来过女子,常年阳盛阴衰,即便来只雌兔儿,他们也稀罕的很。
倪裳来到堂屋时,姬慎景看似十分自然的抬眼,一月不见,少女似乎高挑了些,胸口鼓.鼓的,衬的一把小腰.愈发细柔。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哪一处都让他为之疯狂。
两人四目想对,自那夜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彼此都记得那夜的事,但心照不宣,只字不提。
未及倪裳开口,姬慎景又说,“你上次掳走太子,是因为掳错了人,你的目标是倪大姑娘。”
倪裳,“……”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姬慎景扣押她的布料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秋后算账”。
既然他都知道了,倪裳就豁出去了,这一条路径,她依旧不放弃,长信侯府守卫森严,她无法闯进去找人,可姬慎景身边都是高手!
姬慎景既然用了这个法子让她主动登门,倪裳就想赌一次,她在他眼里,可能真的不太一样。
说是卑劣也好,心计也罢,倪裳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去寻找自己父母。
倪裳莞尔一笑,将尴尬完美掩藏,仿佛一月之前的那夜根本不曾发生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殿下,那不知可否向大殿下借一个人。”
说着,倪裳指了指红缨等人。
红缨立刻腿软,求生欲望高涨,他已经尝尽了主子吃醋给他带来的痛苦,“主子!我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倪姑娘,你的手不要乱指,会害死我的!
“主子,我近日实在无暇□□。”左龙与右虎菊花一紧,往身后缩了缩。
倪裳纳闷,都督府的人好生古怪,她又不是湖水猛兽,“……”
姬慎景眼中溢出一抹阴郁,“姑娘是有何事?”
倪裳毫不客气,“我需要一个轻功极好,能……能去长信侯府后院取东西的人。”
众人,“……”原来是这样!只要倪姑娘不是看上了他们就行。
此时此刻,姬慎景的心情诡异的好了。
倘若倪裳今日只是讨要她的料子,他可能又会当场失态,他给了她一个月的安静,并不是放弃,而只是给她时间考虑清楚。
她向自己提出要求,说明她需要自己。
“不知姑娘想从长信侯府取什么?”姬慎景问道,区区一个长信侯府,他当真不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不是倪裳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姬慎景笑了一下,但这笑意不甚明显,只是一闪而逝。
倪裳直言,“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但凡是倪芊芊被长信侯府找回之前的旧物,我都要。”
旧物……
姬慎景眸色一顿,明白了倪裳这阵子折腾的目的。
是为了寻找她自己的亲人。
她有所求,而他能办到。
如此一来,姬慎景手头有筹码了。
这一刻,姬慎景猛然惊觉,男女相处之道,竟与朝廷纷争没甚两样。皆需得足够的耐力与心计。
“好。”他一口应下。
倪裳怔了怔。
她今日明明是来讨布料的,可……怎么一步步走下来,又欠了姬慎景的人情?!
倪裳言谢,便要告退。
姬慎景叫住了她,“姑娘,你的布料不想要了?”
倪裳,“……”还不都怪你扣押了?!
她到底不敢招惹姬慎景,毕竟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了,明明推开了姬慎景,却又想利用他。
罢了,反正她也没想到做一个好人。
殊不知,一个利用,另一个想被利用。
姬慎景站起身,一袭白袍衬的身形颀长修韧,倪裳看着他款步走来,本能使然,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无疑又引得姬慎景不悦,男人嗓音淡漠,“姑娘稍坐片刻,待我的人核实清楚,自会给你公文,你带上公文便能去渡口取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倪裳福了福,十分客气,“多谢大大殿下。”
姬慎景一离,堂屋内众人也一并离去。
倪裳等了片刻,身子有些乏了,她知道姬慎景有手段,拜托他的事一定能办好,相比起那批价值不菲的料子,倪裳更是盼着尽快找到倪芊芊身上的旧物,或许那些旧物能帮自己找到亲生父母……
又过了片刻,倪裳实在熬不住,就坐在圈椅上打起了盹,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少女睡颜粉润,她依靠着圈椅,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只,男人的指腹落在了她的樱桃小嘴上,来回轻轻摩挲。
美人似被惊了好梦,蹙着眉头嘤咛了几下……
“姑娘!姑娘您醒醒!”
康嬷嬷的声音将倪裳唤醒。
她猛然一惊,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几时在都督府睡着了……
真是太大意了!
倪裳站起身,“嬷嬷,你怎的进来了?大殿下他人呢?”
康嬷嬷也纳闷,姑娘一直很谨慎,怎会在这里睡着?
“大殿下的人方才给了老奴官文,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老奴见您迟迟不出来,就求了守门官爷,是他们放老奴进来的,姑娘,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康嬷嬷想想都后怕。
她盼着姑娘能有人倚靠是一回事。
可姑娘万一被大殿下不声不响的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倪裳当即动身,上了马车后,她揉了揉唇,有些微疼……
作者有话要说:姬慎景: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太·鸡蛋·子:说到追女生,你们都不如孤!毕竟孤的东宫佳丽三千。
鸡汤:(补刀)佳丽三千也没见你孵出鸡崽,我直接怀疑太子是只臭蛋。
众鸡:同意!
皇帝:朕一直以为自己生了一窝龙蛋……
读者:(⊙o⊙)…这就尴尬了呢~
——————
第二更奉上,粗长章节,往下翻,还有一更哦~ 接下来找到亲生爹娘的证据了。


第40章
太子坐立难安。
总觉得姬慎景掌握了他的一切秘密, 随时随地能对付他。
他夜间无法入睡,也不召宠东宫侍妾了。
尤其是到了夜间,但凡一星半点的动静, 他立刻惊醒,听见猫叫, 更是如芒在背。
一月下来,人已憔悴如斯。
这一天, 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决定先发制人,杰出如他, 岂能任由区区一个皇长子摆布?!
太子始终自信的认为他是天选之子。
上天这次给他磨难,也是为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太子去见了庆王---满朝文武当中,唯一一个敢直接招惹姬慎景的霸王。
庆王衣襟大敞,他饮了酒, 随意坐在美人靠上,样子浪荡肆意, 但即便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态, 也难掩俊美容貌。
其实,多年前, 庆王备受女子追捧。
他虽是坏到了骨子里,可他的坏对女子而言,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按着辈份,庆王还是太子的爷爷辈。
但太子喊不出来, 道:“王爷,孤有事与你说。”
庆王一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的储君之位,之所以坐的这样稳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庆王,故此即便太子如何的自视清高,在庆王面前,他仍旧乖巧的像只仓鼠。
“庆王爷,孤记得大凉族还有几个余孽尚在人世,现如今就被关在皇家天牢?不知此事可属实?”
姬慎景的母亲大凉族的公主,后因大凉族谋反,朝廷派出庆王围剿,三月之内,灭了整个大凉族,姬慎景的母亲也死在了皇宫。
庆王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这才回应了太子,“殿下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
太子难得正儿八经用了一回脑子,“若是将消息传出去,以姬慎景的为人,不管他认为此事还是真是假,他一定会去劫狱,这是铲除他的大好机会啊!”
太子眼睛里都快冒出泡泡了,一想到终于能搞死姬慎景,他的灵魂仿佛也跟着一起舞动了起来。
谁知,庆王一脸无所谓道:“本王为何要铲除他?没了对手,本王该有多寂寞。”
太子,“……”
太子的表情一瞬间,从这样(⊙o⊙)变成了这样-_-||。
强者果真是不一样,太子发自内心的褒奖庆王。
太子知道庆王不好权势,否则早就将江山占有己有。
见庆王对铲除姬慎景的计划并不是很积极,他只好搬出唯一一个能让庆王轻易动容的人,“庆王爷,孤的小姨母走了十六年了,你也护了宋家十六年,她如今若是还在世,必然十分疼惜孤,孤记得幼时,小姨母便时常入宫探望孤。”
太子以为,庆王会看在宋颜的份上,鼎力扶持他。
庆王从美人靠上缓缓起身,他的身段魁梧高大,是个典型的武将,但并不粗狂,甚至于还有风流浪荡子的俊美。
太子咽了咽喉咙,“孤的小姨母最……最在意的人就是孤!”求生欲突然爆棚。
庆王一把揪住了太子的锦缎衣襟,他手掌大而宽厚,力气甚大,一字一字道:“她还没死!”
他不允许她死!
他和她这辈子的事还没完,她怎能先一步撒手离开。
最好别让他找到她,否则……
庆王想过无数种惩戒她的方式,可最后他却发现,他最想做的事,只是将她放在掌心狠狠宠。
庆王手松开,闭了闭眼,转身之时,丢下一句话,“阿颜最在意的人不是你。”应该是他才对!
太子缓缓瘫坐在了美人靠上,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今晚要是死在了庆王府,父皇……会给他报仇的……吧?
太子怎么就那么不太肯定呢。
“……疯子!疯子!庆王他就是个疯子!”太子后知后觉,才愤愤道。
**
次日,有关大凉族余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整个大凉已被灭族,世人原以为大凉族仅剩的血脉只有姬慎景,这个消息一出,百姓们虽是不敢明面上议论纷纷,但背地里对姬慎景的身世甚是同情。
不出几日,姬慎景更加深得女子们的倾慕。
都督府大门外每日都有人悄咪咪的送上蔬果鲜花,颇有“掷果盈车”的壮观。
盛暑酷热,西边的日头仿佛迟迟降不下去。直至落日西沉,晚风才送来一丝凉意。
倪裳还在等着姬慎景那边的消息,但又听闻了大凉族的事,她对姬慎景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触。
原来人人皆不易,即便是身份矜贵如姬慎景亦是如此。
倪裳胸脯涨的慌,新定制的小衣还没取来,之前的旧衣裳几乎快要穿不上了。她其实并不丰腴,甚至还有些清瘦,可胸脯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抑制不住。
准备入睡之前,倪裳将小衣给脱了。
胸膛得到了自由,她正舒坦,就听见窗棂突然响了。
倪裳一惊。
但这小半年受到的刺激实在不少,天知道,她都快习惯了,并且直觉告诉她,来人必定是姬慎景。
看见幔帐外的人影,倪裳来不及穿小衣,当即裹了外裳出来。
果然就看见了姬慎景。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日穿着一身夜行衣,如此就衬的身段更加高大挺拔,笔直如松柏。
不知是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还是由于念及姬慎景的身世,倪裳这一次没有恼羞成怒。
又见姬慎景这副装扮,她大约能明白什么。
“姑娘。”
“嗯。”
两人四目相对,意外的和谐。
这时,酒楼外面传来躁动声,门外蔷薇喊道:“姑娘,官兵要进来搜人!您快些准备一二!”
倪裳明白一切,对着门扇道:“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倪裳很诧异,姬慎景也不怕自己出卖了他,以他的武功,大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你、你先躲躲,我出去应付一下。”倪裳道。
寝房内的一切归置皆简单明了,根本没有能够容得下人躲藏的地方,倪裳心一急,“那、大殿下您先上.床躲躲?”
上.床……躲?
姬慎景摘下了脸色黑色面巾,幽眸微眯,“姑娘确定?”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要想闹哪样?!
倪裳被逼着点头,“嗯。”
让男子上她的榻,怎么都有种“居心不良”的嫌疑。
外面官兵的躁动声更大,姬慎景见倪裳身上裹的严严实实,他几步走向床榻,撩开幔帐之前,对她道,“今晚姑娘之恩,我必会报答。”
这明明是极为寻常的话,可从姬慎景嘴里说出来,总好像已经变了味。
倪裳无暇与他计较,又拢了拢外裳,开门,下楼。
女儿家的床榻瞧着就是秀气。
幔帐内扑鼻而来淡淡的幽香,是她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早就侵入了姬慎景的骨血之中,他记得十分清楚。
榻上已换上凉席,绸缎薄衾如少女的肌肤般丝滑,姬慎景鬼使神差的躺下,他的手顺着凉席摩挲,指尖触碰到了一物。
有些熟悉。
当夜,他蒙着双眼给她解衣、穿衣时,便碰触过数次。
姬慎景的指尖勾起一件碧色小衣,无数回忆涌入脑中,男人冷峻的脸顿时一僵,他胸膛起伏,深沉吸了口气,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将那件碧色小衣塞进了怀里。
做好这一切,姬慎景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
他这是在做什么?
偷人家姑娘的小衣?
姬慎景闭了闭眼,又将小衣从怀中掏了出来,却见那件巴掌大的布料已经褶皱不堪。
姬慎景,“……”
若是让倪裳发现她的小衣被自己揉成这般,又该如何看他?
姬慎景又再一次将小衣揣进了怀里。如此一来,或许她只会以为衣裳弄丢了也说不定……
嗯,唯有这样了。
有了这个认知,姬慎景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将那件小衣带走,并且撇开一切负罪感。
这厢,“食不忘”的酒楼大开,倪裳站在堂屋内,内心慌张。
毕竟,此时此刻,正有个男子躺在她榻上呢!
为首官兵当然知道倪裳的身份,虽然她不再是长信侯府的嫡女,但倪裳与长信侯府也有孺慕之情,另外还有宋家老夫人的庇佑,故此,官兵还算客气,“倪姑娘还请行个方便,我等是奉命追拿歹人!”
倪裳当然不可能让官兵搜查。
万一真让人找出姬慎景,她当真无法解释清楚大晚上在床上藏着一个男子。
倪裳冷着小脸,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只能一鼓作气,“官爷的意思是指,我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家会在房中藏着歹人?这话可万不能乱说,官爷无所谓,小女子却是承担不起!另外,我明日要奉懿旨去宫里给皇太后做膳,尔等若是误了我歇息,耽搁了明日入宫,太后那里你们可担待的起?!”
皇太后爱极了倪裳的手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加之倪裳的确还未嫁人,夜闯她的屋子的确不太好,为首官兵沉思一番,道:“倪姑娘,我等只搜酒楼,绝不踏足姑娘屋子半步,姑娘看这样如何?”
他们上当了?
倪裳不敢大意,脸色不悦道:“算了,你们要搜就搜吧,我这就去开门,敞开门让诸位官员搜!”
说着,她气冲冲的上了楼,“砰”的一声,还真将门扇给开了。
官兵,“……”这姑娘的脾气真不小,他们又没真的要搜她的屋子。
倪裳如此“坦荡”,那些上门的官兵反而没有起疑,将酒楼搜过一遭之后,就罢手了,离开之前,为首官兵有些为难,“那个……倪姑娘,今晚打扰了,明个儿您去皇太后跟前,可千万莫要将此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