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除夕夜宴
她没开口,皇贵妃却是看了宁溪月几眼,微笑道:“宁常在今日打扮的倒是精致,让本宫眼前一亮啊。”
宁溪月心中一凛,暗自琢磨着:这是皇贵妃因为自己身份,觉着不踩一踩脚发痒?所以随意为之;还是有针对性的要来踩自己?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不妙了。
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乱,行礼道:“皇贵妃娘娘过奖,嫔妾这个模样,再花心思打扮,难道还能打扮成一朵花儿?所以我从来不在装扮上用心思。”
“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皇贵妃点点头,接着笑得越发愉悦,轻声问她道:“所以你就在太后面前用心思,想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天地良心。”宁溪月立刻委屈道:“嫔妾虽然和太后因缘巧合之下有过一面之缘,可并未因此就生出妄想,动辄去打扰太后娘娘的清静。皇贵妃冤枉嫔妾了。”
一边说着,心中就忍不住呲牙,暗道太后啊太后,您说您不好好在慈宁宫呆着,跑去小园做什么?好嘛,我这大腿还没抱上,就让皇上给了当头一棒,现在连皇贵妃都因为此事来敲打,您说咱俩无仇无怨,为什么要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随口说一句,宁常在这么激动做什么?”皇贵妃微微一笑,转身看向其他嫔妃:“本宫来得早了,倒让你们不自在,都随便坐吧,就当我还没来。”
众嫔妃连忙陪笑说话,这里宁溪月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一关,不由拍拍胸口,暗道果然不愧是后宫,这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枪暗箭就射来了。
好在没有等多长时间,皇帝和皇后太后也到了。
谭锋是个务实的人,向来看不惯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流程,见所有人到齐,便让于得禄传旨开宴,接着他举起酒杯,目光在十几位嫔妃面上掠过,然后向太后行礼,这才朗声道:“谨以此杯酒,祝我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嫔妃连忙附和:“谨以此杯酒,祝我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宁溪月的目光就盯在了那盘葱烧螺片上。肥嫩螺片配着碧绿葱段,香鲜之气浓郁的直往鼻子里钻。
她吞了口口水,心想皇帝陛下到底年少,没有那些领导们老气横秋的罗嗦派头,这一开场简洁利落,甚合我意,酒既喝完,是不是可以吃了?
果然可以吃了,皇上亲自为太后夹了一块鱼,又对嫔妃们道:“今夜是除夕,此乃家宴,大家伙儿也不用拘束,尽情吃喝之后,咱们去看烟花。”
嫔妃们齐声答应,接着举起筷子,优雅进食。待她们的第一口食物咽下去,那边宁溪月已经吃了三片螺片。
真美味啊,不愧是御膳房精心调制的宴席。
宁溪月心中赞叹着,很想和素云说一说自己吃到美食后的感想心得。可偌大一座宫殿,除了轻微的咀嚼声外,竟再无半丝声响,所以她这话也就说不出来,憋得够呛。
许是家宴,少了许多表面功夫的关系,所以御膳房烹制出来的菜肴很美味,且此前一直是用热水烫着,这会儿虽不是刚出锅那般热气腾腾,却也是温热的恰到好处。
宁溪月穿越到官宦之家,十几年来练出了以优雅风范吃饱吃好的无敌本领。表面上她和那些嫔妃并无二致,然而只有谭锋知道,她桌子上的菜是下的最快的。
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因为他的目光经常往宁常在那桌上瞅,前一眼时螺片还只是去了个尖儿,隔一会儿再看:好嘛,已经见底了。
目光收回,皇帝陛下翻了个没有任何人观察到的白眼,心里这个恨铁不成钢,暗道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吃,宁风起到底是怎么把他唯一的独女培养成这么一颗奇葩的?
再看看其他用餐的嫔妃,果然,并没有人将心思放在吃食上,一双双眼睛里都带着沉思,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道就是嘛,这才是后宫女人的本来模样。只是……看着当真无趣,好像还不如去看看那女人又吃了些什么。
一念及此,目光就又飘到了宁溪月那边,只见她伸出舌尖,将筷子前段那块糖醋排骨上面的汁水舔去,然后樱桃小口微张,一块看上去并不小的排骨便被塞了进去,动作当真又快又准又狠,很快那腮帮子就微微鼓起来。
“噗”。
谭锋轻笑出声,接着连忙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掩饰,忽听身旁皇后问道:“皇上因何这般开心?可是哪一道菜特别合您胃口?”
“没什么。”谭锋放下酒杯,仍恢复了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模样,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朕只是觉着,除夕之夜,理该热热闹闹的才是,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却是略显冷清了,不如来玩个游戏?”
一语既出,众嫔妃尽皆惊讶。就连太后,都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谭锋面色不动,眼角余光却飘向宁溪月那一桌,就见她满脸惊愕,樱唇微张,一只红色的虾尾巴在口中若隐若现。所以,那块排骨是已经进肚子里了?这吃的也太快了些吧?细嚼慢咽才能惜福养身,这女人懂不懂?
正想着,就听皇后笑道:“皇上的提议倒十分新鲜,只是咱们宫里的老规矩,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如此才是养身之道,皇上想热闹,何不等用完饭后?舒妃妹妹倒也准备了几个游戏。”
“好吧。”
“谭锋见宁溪月一脸感激的默默点头,心想你就吃吧,等一下别的嫔妃表演琴棋书画歌舞尽欢之时,我看你拿什么出来。”
皇后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啊。
宁溪月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陛下盯上,默默将小碗里的最后一勺鸡蛋羹吞了,又舀了一勺鸡汤送进嘴里,忽听谭锋道:“这碟螺片朕不喜欢,拿去赐给宁常在吃吧。”
“噗咳咳咳……”
宁溪月嘴里的鸡汤好悬没喷出来,连忙用手死死捂住,一边呛咳一边惊恐地看向谭锋,心想什么意思?皇上您一直在暗中观察?就等着这要紧时刻给我致命一击?
“小主,快谢恩。”
素云为宁溪月拍着背,一边急促提醒她。
“宁溪月使劲儿憋着咳意,只把眼泪都逼出来了,心想我倒是想谢恩,但也得能说出话来啊。”
好不容易将那口鸡汤吞下,又用帕子将嘴角抹了抹,见太监已经端着螺片来到眼前了,她才站起盈盈福身,柔声道:“臣妾谢皇上赐菜。”
“不用客气了,吃吧。”
谭锋没好气瞪了宁溪月一眼,见她目光只盯在螺片上,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暗道瞅瞅你这点出息,宁风起是怎么养女儿的?这是官宦小姐吗?分明是饿死鬼投胎。
皇帝陛下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顿时就让殿里妃嫔们的目光集中在了宁溪月身上,目光流转间,众人心中也是各怀心思。
皇上对后宫女子向来都是冷冷淡淡,今天怎么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出?莫非他竟会对那宁溪月另眼相看?只是怎么看,这女子姿色也是寻常,她的身份更不为皇上所喜,所以这是刻意羞辱?还是饶有兴趣?
这是皇后和皇贵妃的想法。而洛嫔和曹常在等大多数人,却认定了这是谭锋刻意羞辱宁溪月,众人悄悄翻了个白眼,暗道果然狗肉上不得席面,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个时节,众目睽睽之下,竟好意思将那碟子螺片吃得只剩一点汤水,难怪连皇上都当笑话看,真真笑死人了,可见进宫后的日子不好过,竟将她馋成这副样子。
这么多目光集中在身上,让宁溪月也是压力山大,盯着那碟鲜美的螺片看了半晌:到底吃不吃呢?若说吃的话,这么多人看着,终究我还是妙龄少女,要脸皮的。可若是不吃,哎呀机会难得,这种新鲜的海鲜,以我的身份,除非这种席面,不然很难吃得到啊。
最后决定:算了,吃就吃。一来这是皇上赐下的,不吃岂不是不敬?二来,嫔妃们爱笑话就笑话吧,最好她们把我当成一个小丑,日后再不理会,如此我才能在照月轩过安生日子。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筷子飞快夹起早就瞄好的肥嫩螺片,开吃。
眼角余光恰好瞥到这一幕,谭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一动,绽开一抹极难察觉的笑容。
宴席之后,按照谭锋的要求,舒妃开始进行游戏。
第一项自然就是传统的击鼓传花,舒妃正要说游戏规则,就听谭锋道:“这个游戏年年玩,也没甚新奇之处,且总有人不能出场,留着后面再玩吧。如今朕这里倒有一个主意,你们听听如何?”
嫔妃们眼睛都亮了起来,别说后来的几个,就是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位是最早陪伴在谭锋身边的,记忆中也没有这种皇上“与民同乐”的时刻。
难得皇上兴致如此高昂,那必须不能扫兴啊。舒妃便笑道:“皇上的主意,那自是极好的,快说出来,我们洗耳恭听。”
第二十四章 以花自喻
谭锋点点头,微笑道:“女子如花,女子也是最喜欢花的,眼看又是春暖花开之日,到那时必然又有许多进贡的奇花异草。往年朕没什么心思,不过胡乱每人赐几盆,今儿个恰好有闲暇,不如你们每个人都说一下自己喜欢什么花?为什么喜欢?明年赐花时,便可以按照你们的喜好来赏赐,若有那说得好的,朕到时再赏你们几盆名贵花卉,如何?”
以花喻人么?皇上这是在考我们的心性?
嫔妃们的心思一下子活泛开来,纷纷叫好。谭锋便看向皇后,微笑道:“皇后乃是六宫之主,自该拨得头筹,这第一个,就由你来说。”
“是,皇上。”
皇后站起,微微一福,接着微笑道:“若说这万紫千红的各色花卉中,臣妾独爱牡丹。爱它国色天香,更爱它的气节。昔日武皇上承天意,登基为帝,冬日里下令百花开放,百花莫敢不从,独有牡丹傲骨铮铮……”
嗯嗯嗯,皇后是六宫之主,以牡丹自喻,又着重突出牡丹遵守天地规则的傲骨,这番话倒是十分应景,而且声音十分好听,加分。
宁溪月在心中品评着,眼见皇后说完,接着皇贵妃站起身,她心中不由有些好奇,暗道这位会把自己比喻成什么花呢?芍药?还是荷花?这两种花在某诗里都是低牡丹一头,适合她的身份。只是听说皇贵妃和皇后势成水火,明争暗斗不休,她会用这两种花向皇后表示臣服吗?
正想着,就听皇贵妃清润软糯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妾最喜欢兰花。正所谓空谷幽兰,绝世独立。臣妾爱兰花的甘于淡泊,香气却传播悠远;更爱它格调高雅,清丽脱俗。”
果然。
宁溪月轻轻拍了下大腿,暗道真不愧是敢和皇后试比高的皇贵妃,这番话说着甘于淡泊,其实恰是要突出自己格调高雅。牡丹以国色天香的容颜冠绝百花,兰花便以清丽脱俗的气质绝世独立,说的是花,说的也是人,妙啊,真妙!
接下来的舒妃玉妃洛嫔等人自然是不敢和皇后皇贵妃比肩。有人爱荷花高洁;有人爱芙蓉妩媚;有人爱琼花风姿绰约;有人爱梅花凌霜傲雪。接着很快便轮到几位常在。
宁溪月盯着面前的点心果脯,目光向谭锋那里偷偷瞄了好几回,终于确定皇帝陛下听得十分认真,压根儿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的小动作,于是放心拿了一块果脯包在帕子里,趁着低头用帕子擦嘴角的时机,一口塞进嘴里。
这时就听曹常在动情道:“皇上,臣妾独爱一种花,此花名为彼岸花,《法华经》中又叫它做曼珠沙华……”
“噗”的一声,宁溪月忍不住喷笑。她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高调吸引众人目光,然而上天偏偏和她作对,就在此时此刻,冤家对头曹常在竟然上演了一出装逼车祸现场,这让她怎么能忍得住?
窃窃私语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曹常在站在那里,如同一株被雷劈了的小白菜,看上去楚楚可怜又茫然无措。
过了一分钟左右,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只气得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带着哭腔道:“皇……皇上,您看宁常在,她……她太过分了。”
谭锋也不明白宁溪月为什么会这样做,知道她和曹常在有过节,只是你用这种方式羞辱她,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吃东西吃喷了的你明明更丢脸啊喂!
“对……对不起皇上。”
宁溪月艰难咽下果脯,觉得自己也很想哭: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不就是好不容易遇上一些最高级的菜肴点心果脯吗?她偷吃两口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她真不是故意的啊,穿越古代十八年,平日里连个正经笑话都难听到,笑点低能怪她吗?
“你为什么要笑?”
曹常在拿帕子擦着眼泪,瞪着宁溪月的目光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谭锋也是十分好奇,遂也问了一句:“是啊,曹常在说她喜欢彼岸花,这有何可笑之处?”
“那个……”宁溪月连忙福了福身,小声道:“回皇上的话,曹常在所说的彼岸花,恰好臣妾知道,那个……那个……虽然一些传奇小说赋予了它高贵神秘浪漫等各种意义,但其实……其实在民间,它就是一种很普通的花,叫蒜头草。”
曹常在面色猛然一白,皇后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问道:“哦?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蒜头草?这名字我恍惚也听到过,但不知是哪个蒜字?”
“皇后娘娘,这花真的很寻常,咱们御花园应该就有。至于是哪个蒜字,就是大蒜的蒜……”
“噗”的一声,其他几个笑点低的嫔妃也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平日里也都知道这彼岸花的说法,据说是佛经上有名的,听曹常在说出了这种花,几个嫔妃心中还暗暗后悔,想着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谁知让宁溪月这么一说,顿时格调全无,而且大蒜,宫里嫔妃们平时都是不吃的,味道太浓太大,这……这简直也太俗不可耐了。
曹常在脸都涨得通红,指着宁溪月大叫道:“胡说,你胡说,皇上,她为了侮辱我,竟敢当着您的面儿撒谎,这是欺君之罪,您要罚她……”
“够了。”
皇后忽然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看向曹常在,沉声道:“宁常在是否罪犯欺君还是两说,难道你就想先犯下君前失仪的大罪?”
“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遭。”曹常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从高桌后走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谭锋挥挥手,目光看向宁溪月,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宁溪月小声道:“这种事情我哪敢撒谎?又不是活腻味了,不信皇上叫御花园的花匠来,一问便知。”
这事儿她还真是胸有成竹,从穿越后,经常看见彼岸花,为此专门问过许多花匠。都知道这种花佛寺里喜欢种,只是佛寺叫的名字太高深,大多数花匠记不住,都叫它的俗称蒜头草。
为了服众,谭锋便命人将御花园的花匠传唤了来,一问之下,果然花匠也是这么说。那还有什么说的?曹常在装逼失败,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曹常在哭哭啼啼坐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偶尔看向宁溪月的目光,怨毒的令人心悸,只让她十分无语,心想你个不识好歹的,姐没把这花是地狱象征说出来,就很不错了好吗?不然寻常人不知道这花的传说,那些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皇上再召来问话,啧啧,宫中能留一个喜欢地狱花的女人吗?你就卷铺盖回家吧,现在竟还好意思瞪我。
彼岸花当初在现代可着实是火过一阵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宁溪月通过百度,知道了这种花学名叫做红花石蒜,别称龙爪花蒜头草等等,另一个大大有名的别名是曼珠沙华,取自《法华经》中的梵语音译,意思说它是天上之花,天降吉兆四华之一,据称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但同时,因为这种花多喜开放在墓地之中,所以它是地狱之花的传说更加深入人心。彼岸花,花开彼岸,何谓彼岸?自是黄泉。
只是似曹常在这样的女孩儿,平时哪里会因为一朵花去了解它的种种?闺阁千金,更没有杂学旁收之道,以至于曹常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会在今日闹了大笑话。
在场的嫔妃中没人知道地狱之花的传说,宁溪月心存仁厚,没有说出来,不然就凭曹常在今天这无心之语,虽不至于白绫毒酒赐死,但打入冷宫是绰绰有余了。
有了这一出热闹,众嫔妃七嘴八舌议论了好一会儿,才听谭锋悠悠道:“这个游戏还没完吧?朕记得还有好几个人没说呢,怎可以不给人机会?”
舒妃连忙称是,于是游戏继续进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舒妃一直没点宁溪月的名字,直到连那两个答应都说完了,整个殿里只剩下宁溪月一人,舒妃看到皇帝陛下向那边望了眼,这才笑道:“抱歉,适才见宁常在吃得用心,我就没打扰,只是如今就剩你一个了,倒是要请妹妹说一说你的喜好。”
污蔑,这是红果果的污蔑啊!
宁溪月心中悲愤,暗道我难道是属木头的?吃一百个豆子不知豆腥味儿?因为吃,都出两次丑了,我还敢吃?分明从曹常在之后,我连口果酒都没敢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得用心了?这么红果果的睁眼说瞎话,良心呢?让狗叼去了?
一肚子话却只能憋着。宁溪月平静起身,目光森然盯着桌上菜肴,如同盯着舒妃那个卑鄙阴险的女人,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谭锋淡淡道:“朕倒也有些好奇,不知宁常在喜欢什么花?据说有一种花叫做食人花,你知道吗?”
食人花?
宁溪月只觉眼前一黑,抬起头狠狠瞪了谭锋一眼,心想我要是食人花,第一口就先吞了你。
结果就见少年天子一脸惬意地靠坐在椅子上,唇边带着一丝冷冽笑意正看着她。
第二十五章 扰人清梦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中那些怒火顿时无影无踪,宁溪月冷静下来,冲谭锋福了福身,沉声开口道:“皇上,臣妾才疏学浅,并不知什么食人花。不过臣妾也有自己喜欢的,但臣妾的品味大概有些独特,我不爱那些花儿千娇百媚争奇斗艳,只爱那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野草。”
“野草?”谭锋轻轻重复了一遍,眼睛微微一眯,锐利目光直射宁溪月,仿佛能够直入她的内心。
看什么看?姑娘我就喜欢野草,不行啊?你那眼珠子就算是X光,也只能看到我心里那片自由自在的大草原,哼!
宁溪月默默想着,忽听一个声音尖锐叫道:“野草?什么草?是狗尾巴草吧?”
是曹常在。这女人真可谓反应迅速,还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神,她已经将炮口对准宁溪月开轰了。
“狗尾巴草的确是野草的一种。”
面对曹常在的讽刺,宁溪月竟煞有介事地点头,一下就将对方后面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谭锋有些怜悯的看了曹常在一眼,暗道你和她比词锋?呵呵!那女人的言辞犀利,是连朕都不太能压服住的,你这个时候不说安分守己坐着,还要跳出来,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果然,就听宁溪月滔滔不绝道:“但是,狗尾巴草虽是野草,野草却并不等于就是狗尾巴草。千千万万株野草绵延开去,就是碧绿无垠的大草原。我爱野草,爱它们生机勃勃,只要给一点阳光雨露,便可无拘无束的疯长;爱它们坚韧不拔,哪怕千斤巨石压顶,从石缝里,砖缝中,仍可看到它们不屈不挠探出身来;爱它们自由自在团结一心,风雨不能摧毁;爱它们能屈能伸……呃!没了。”
宁溪月明显是演得太投入了,等到回过神发现自己把不应该说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为时已晚,只好硬生生停下,让这段宛如抒情诗般的自述心意失色不少。
嫔妃们显然也对这个急刹车有些不适,舒妃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宁溪月正想提醒她该做游戏结束陈词了,就听一个冷冽的声音道:“说下去啊,怎么就叫没了?”
谭锋看向宁溪月,明亮若朗星的眸子微眯,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微微前探:“爱它们能屈能伸,后面是什么?告诉朕。”
“呃……真……真没了。”宁溪月怯怯看着少年皇帝,都想哭了,暗道我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皇上您要是看我不顺眼,一刀杀了就是,不带这么软刀子一下一下捅的,还专门怎么让我丢人怎么招呼。
“不可能没有,既然你不肯说,那让朕来替你说吧。”
谭锋的身子又靠回了椅背上,看上去十分放松闲适的样子。然而在宁溪月眼中,此时的他已经化身为优美的猎豹,蓄势待发,即将对自己发出致命一击。
“爱野草能屈能伸,这点没错啊。野草嘛,都是这样的,马车碾过时,它们便将身体极尽所能的放低,甚至贴合在地面上,等到马车驶过,它便重新直起身来。燎原大火过后,看似全部烧死,然而第二年春天,春风一吹,又是沃野千里,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朕说的对吗?”
对,这些说的当然全对,可这种话,不该在这个场合下说,更不该由她这个罪臣之女,当着皇帝的面儿来说,毫不夸张,这样一番话,就足够成为她的取死之道。
“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