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关。”徐沧沉:“若是她身上有新伤痕,则说明那天晚上陈夫人动手打了她,她所说的陈夫人没有寻她出气这份儿口供就是说谎,这样一来,她便有挟怒杀主的嫌疑……”
一语未完,宣素秋已抢着道:“我明白了,如果她身上没有新伤痕,那她只会庆幸夫人没有拿她撒气,所以挟怒害主的可能性降低。”
“聪明。”徐沧点头称赞了一句,却听初一在旁边嘿嘿笑道:“少爷,叫小的说,即使没有新伤痕,秋雨也可能越想越害怕,害怕第二天陈夫人不知会怎么惩罚她,所以恐惧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陈夫人杀了。”
徐沧点头道:“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但为人奴婢者,逆来顺受惯了,一般除了被愤怒冲昏头脑之外,很少因为别的情况就敢谋害主子。不过究竟事情真相如何,还需继续审问,这案子里许多因素还没弄明白,陈夫人吵过后为何会偃旗息鼓?世子好歹也是出身贵族,怎能在经历这样事情后还有心思回去?秋雨既然喜欢讨好世子,甚至在主人发脾气之后都能和世子苟且,又怎会在灵前突然反水?从她言谈中,可看不出她对陈夫人有多少忠敬之心,她的哭泣,更像是恐惧不安,而非伤心悲痛。”
宣素秋道:“徐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徐沧道:“自然,你看的人多了,对他们的神态心情,就可以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初一自豪道:“我们大人在这方面可厉害了,好像从他做官到现在,还没有看错过人呢。”
宣素秋嘻嘻笑道:“那可不一定,当日咱们第一次在酒楼吃饭,您好像也没看出我能干出吃不了兜着走这种事吧?”
“你还有脸说。”徐沧想起那一次的狼狈,忍不住瞪了宣素秋一眼:“害我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去那里,还欠着人家老板一幅字呢。不行,你倒是提醒了我,赶明儿有了空闲,得过去将这幅字还上,当日那小二就是一副害怕我再也不去的表情,我不能让他小瞧了。”
几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大理寺,因为长乐侯府生怕丢人现眼,所以赵云霄和秋雨尤娘是坐着马车,由长乐侯府管家亲自送过来的,从后门进入,徐沧安排了几个衙役将人押去监牢。
此时已经过午,宣素秋着急给秋雨验伤,饭也顾不上吃便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徐沧就命初一出去随便买点吃的。他这里则细细思索案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宣素秋过来了,对徐沧道:“秋雨身上没有新伤,但是旧伤交错,触目惊心。我问她为何会如此?她说是因为陈夫人嫉妒成性,从知道她被赵世子得了身子后,就常常打骂,还说只要她身子上有这些伤,早晚会被世子嫌弃。”
徐沧听得直皱眉头,叹息道:“这陈夫人未免太过狠毒了些,既如此,为什么不把秋雨打发回娘家去?倒留在身边凌虐,她就不怕真把对方欺负狠了,遭到反噬?”
宣素秋道:“我问过秋雨了,为什么陈夫人不让她和春蕊回去?换两个普通丫头来,世子不就消停了吗?秋雨说,一则陈夫人好面子,身旁放两个普通丫头,觉得带出去丢人;二来,若夫人身旁没有漂亮丫头,世子爷更不往这里来了,到时候他自会去花街柳巷招惹女人,说不定还会养下外室。所以倒不如自己身边安排两个美貌丫头,吊着对方离不开。”
“既然看得清楚明白,怎么做起事来却如此糊涂?”
徐沧听了宣素秋的话,大为诧异,却见对方把玩着发梢道:“大人明察秋毫,怎么这时候却糊涂起来?许多人都这样,知道是一回事,但做起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譬如那偷盗抢劫的,他难道不知这是犯罪?抓到了要蹲大牢甚至砍头,可是凶性上来,也就顾不了那么些,想来陈夫人素日虽然看的透彻,然而妒性上来,也就管不了这许多,先出了气再说吧。”
徐沧笑道:“好样的,今儿竟是由你给我上了一堂课。”
宣素秋笑道:“这我可不敢当,大人其实也必定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会儿一时间没想到罢了。”
转眼间两天过去,便到了中秋节。
徐沧本来一心扑在长乐侯府的案子上,谁知将世子收监第二天,京城里便出了一桩人命官司,好在这案子并不复杂,不过是一对父子见财起意,将投奔他们的一个远方亲戚给捂死了,傍晚时儿媳妇回来,知道他们做的事,十分愤怒不齿,两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儿媳妇生生砍下了脑袋,接着父子俩假意报官说儿媳妇和那亲戚通奸,被他们当场捉住,愤怒之下杀了两人。
这个时代里,若男女通奸被抓住,然后被夫家杀死,是不入罪的,民间向来有奸夫被浸猪笼的行为,官府也不追究。所以父子两个打得主意十分不错,既不用摊上人命官司,又可以平白得一大笔银子。
第四十一章:虎口夺食
却不料宣素秋的仵作经验何等丰富?一看那两个人头的切割处,便知两人并非死于同一时间,盖因一个伤口平滑整齐,乃是死后割头;另一个伤口处却是紧缩,这是活着时便被割下头颅,肌肉剧痛造成的。
因和徐沧一说,徐沧便明白怎么回事了。果然,一经审问,父子两个答不出来,两人还试图狡辩,徐沧命人将父子俩单独关押单独审问,结果口供牛头对不上马嘴,两人见大势已去,不得不乖乖认罪。
这个案子虽不复杂,却也占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接着再提审长乐侯府世子和秋雨,详细问了几遍,却也没有更多收获,世子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害陈夫人,只是害怕她死了自己说不清楚,所以才移尸伪装自缢。
曾经苟且的男女此时为了洗清自己嫌疑,化为互相攀咬的两条狗。秋雨认定是世子趁她出去方便时害了陈夫人;世子则一口咬定是秋雨挟怒报复,然后将罪过推在了自己头上。
无奈之下,徐沧只得将两人继续关押,眼看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又正值中秋,因想了想,就叫过初一道:“今儿你和我回王府,院子里只剩下小宣阿碧阿莲她们,你拿两串钱给小宣,让她上街买些喜欢的点心吃食。“
初一笑道:“少爷,小宣虽然是住在咱们这里,却也只是一时无奈,我看她倒不是愿意白吃白喝的,有一次奴才还看见她在小本子上记着账目,好像是把房租吃喝的钱都记下来,苦着一张小脸说这样下去将来要怎么才能还得上。奴才怕她难堪,就悄悄儿走了,也不敢细问。您这会儿又给她钱,只怕她未必肯要呢。”
徐沧想着宣素秋看着账目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也不禁笑了,轻声道:“我说她先前问我大理寺仵作的薪俸是怎么回事?原来打着这个主意。想想也是我的错,为什么告诉她一旦破获案子,她是有赏钱的?若不告诉她,她大概也不会想着要还账了。这女孩子……罢了,既如此,你拿上一贯钱,就告诉她是这个月的红包……唔!等等,还是我自己去吧。”
“不用少爷,这点小事儿奴才还不至于办不好,不就是骗小宣吗?”
“什么叫骗?前日那起凶杀案,若不是她验尸技艺高明纯熟,哪里会这么快就破获?刑部侍郎听说这事儿,还特意跑过来跟我要人呢。”
“哈哈哈,袁大人也是,这不是虎口里面夺食吗?大人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找到小宣这么个可意的,为了留住人,吃住全包,这会儿袁大人要来夺人,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徐沧锐利的目光下变成了干笑,初一吐了下舌头:“那个……少爷,我只是实话实说,可没有张狂的意思。”
“你这还不叫张狂?那笑声都快把屋顶给掀开了。”
徐沧冷哼一声,从身上取出钱袋,拿出一块银子:“去外面兑一贯钱,快点回来。”
初一咕哝道:“四海钱庄离着咱们这儿有二里地呢,跑一趟我还不如回家拿钱。”
徐沧瞪了他一眼:“回家拿钱?让阿碧阿莲知道,怕她们晚上不学给小宣听?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这大概能兑一贯钱还多,多出来那些就给你了。”
“哎!好嘞。”
初一笑得咧开了嘴,跟着一个大手大脚的主子就是好啊。因接过那一小块银子,忙忙跑了出去。这里徐沧喝了口茶,想起刑部袁侍郎跟自己讨要宣素秋时的模样,虽然快到五十岁的老人家,可怎么想怎么觉着那副尊容透着一股贼眉鼠眼的味儿。
不行,那老家伙最会巧取豪夺,万一他走了皇上门路,非把小宣要过去,我要拒绝也得费点儿周折。就算不把小宣要过去,三天两头过来借人我也受不了啊。哼!当费尽心思广招仵作的时候,你们说什么来着?说我是瞎折腾。如今果然找到了一个栋梁之才,你们就一个个露出獠牙,想来抢人了?侍郎不行,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尚书上了?马文良那个老家伙最会倚老卖老,他要真的拉下老脸跑去皇帝面前哭着要人,就是我也难以抵挡啊。
越想越是忧心忡忡,忽听初一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抬起头一看,这小厮跑得满头是汗,再看看时辰钟,还没到一刻钟,果然有了赏钱就是卖力气。
从初一手里接过那一贯钱揣进袖子里,徐沧施施然来到仵作房,就见宣素秋正在桌上写着什么,他走进去,站在对方身后悄悄一看,原来记录的是昨日那个案例,因便笑道:“怎么还喜欢记这些啊?”
宣素秋吓了一跳,看见是他,连忙站起身,展颜笑道:“这是爹爹交代我的,每遇见一个典型案例,就该记录下来,以供后人参考。我觉着昨日那件案子算是典型,所以记下来,等回家后可以给爹爹,他必定高兴。”
听宣素秋说起她的父亲,徐沧心中猛然一动,连忙道:“我先前让你将你父亲接到京城来,你不是说你写信了吗?怎么?还没收到回信?”
“没有呢,不过估计快了,京城离照北县也不远。”宣素秋说完,忽然奇道:“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仵作房了?可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是。今儿过节,各个衙门都会提早封衙,恰好你在这里做事马上满一个月了,昨儿又因为你,破获了一起大案,所以我把你的赏钱送过来。”
“赏钱?”
宣素秋一听,不由两眼放光,待见到那一贯钱,听说这都是给自己的赏钱,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让徐沧想起狼这种动物了。
“这……这是赏钱红包?一贯钱?大人你不是逗我玩儿吧?”
宣素秋虽然让一贯钱晃花了眼,但很显然理智尚存,指着那一贯钱问徐沧,只是声音颤抖,唔!别说声音,手都颤了。
第四十二章:误会
“是红包啊,怎么了?”徐沧纳闷,心想不是吧?难道竟然让这妮子看出来了?自己分明没有露出破绽啊。
宣素秋深吸一口气,呐呐道:“是大人给我的红包吧?骗人,根本不是因为我破了案子,所以衙门才发给我的,对不对?”
“唔……”徐沧是真好奇了:“你怎么看出来的?”身为一个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不会撒谎也是够悲哀的,但比起这个,徐大人更在意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大人虽然明察秋毫断案如神……”
“别这么说,现在长乐侯府那案子还没破获呢,如果真是断案如神,这案子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是僵局了,哪有这么无能的神仙?”
徐沧严肃制止了宣仵作的溜须拍马行为,倒惹得宣素秋笑起来。只见她点头俏笑道:“好好好,大人不是断案如神,但明察秋毫您是当之无愧的。只可惜,您却是个败家少爷,一点儿都不懂银钱的数目。”
“你这意思,素日里我买东西,都是被当成冤大头宰了?”
徐沧眯起眼睛,却见宣素秋笑得更开心了:“那谁敢啊?少爷虽然不知道市场行情,但是那些人的神态哪里瞒得过您?靠着这个本事,你也不会做冤大头。不过啊,我说您不懂银钱您也别不服,一贯钱,你知道可以买多少东西吗?一点儿不夸张,在乡下,这一贯钱就是一个农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若是再仔细些,用上一年半也不是问题。如今您说在大理寺,一个小小仵作验尸得的赏钱就有一贯钱,这谁会相信?咱们大理寺是清水衙门,又不是开钱庄的。”
“一户人家一年的花费只有一贯钱?甚至可以用一年半?”
徐沧被宣素秋所说的现实震惊了,不过想一想,似乎一贯钱确实能买不少东西,庄户人家的粮食菜蔬乃至鸡鸭鱼蛋都是自己家里出产,原本一年也用不了多少钱……好吧,这个民生问题是皇上和朝廷中老大人们应该在意的,暂时还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他现在要做的,是怎样才能将这个“红包”发到宣仵作手中。
“小宣,这的确是我发给你的红包,不过你不用觉得受之有愧。实话和你说,我的政绩也是要每年考评的,破获的案子越多,民间越安稳,皇帝越高兴。所以每到年底,皇上都有不菲的赏赐给我,我在大理寺三年,每一年都会拿出一部分赏赐分给大家,你这个不过是因为你初到京城,手中无钱不行,所以我提前发了一点。还有啊,你的技艺纯熟人品高尚,将来我还有许多要借重你的地方,所以这钱是你该得的……”
唔!编不下去了,可小宣竟然还不肯接受,那双眼睛还弯弯笑着看自己,难道被她识穿了?可恶,一个女孩子这么聪明做什么?难道你也要明察秋毫抢我饭碗不成徐大人在心里抱怨着,见宣素秋始终笑眯眯的,摆明了不肯要这赏钱,他忽然灵机一动,沉下脸道:“怎么?莫非宣仵作是准备另攀高枝,所以不肯受我这个红包,以免担了不仁义的名声?”
宣素秋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了一跳,喃喃道:“大人,您……您胡说什么啊?我只是个仵作而已,另……另攀高枝?这种词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袁大人在我这里已经放了话,想把你要过去。呵呵!我当然不肯答应了,看来那老家伙也很清楚,我答不答应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说,他给了你什么样的条件?放心,我大理寺虽是清水衙门,可这清水衙门里有个败家少爷,不管那老家伙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比他只高不低。”
“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刚刚还说我技艺纯熟人品高尚,现在就把我当做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吗?”
宣素秋眼泪都出来了,吓了徐沧一大跳,只见她伸手一把抹去泪水,哽咽道:“那个袁大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我?你想把我送给他做什么?告诉你,我……我虽然吃住了你一个月,可我并没有卖给你,你休想把我卖给他,大不了我吃住你的钱,将来还你好了。”
怎么回事?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我的天,小宣把袁大人当成什么了?人贩子吗?
“别胡说,袁大人又不是人贩子,我怎会把你卖给他……”
徐沧着急解释着,但他本就不善言谈,虽然最近因为宣素秋改了好些,然而此时看见对方落泪,向来郎心如铁的徐青天也有些手忙脚乱。
“谁说他是人贩子?既然你称他大人,难道我不知道他是个大官儿?你是不是想把我送给他……送给他做……做什么填房小妾?”
“噗”的一声,徐沧仿佛听见自己心里一口老血喷出去三尺远的声音:不就是过来送个钱吗?他想看看这小财迷得到一贯钱的欣喜表情,想来必定可爱俊俏之极,可……可事情怎么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小宣,想象力丰富是好事儿,但太丰富,就不好了知道吗?”徐沧扶住桌子,定力强大的男人,此时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你到底是怎么想到了这个……这个可能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他模样不似作伪,宣素秋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想想,也觉着自己的担忧愤怒简直莫名其妙,心虚之下不敢承认,只得恶人先告状般叫道:“是……是你说的,说我什么另攀高枝……”
“噗……”
心里第二口老血喷出来,徐沧有气无力地辩解道:“我说的另攀高枝,是怕你去刑部,袁大人是刑部侍郎,老家伙不知怎么听说了前儿那个案子,今天早朝就跟我抱怨刑部仵作怎么不够用,怎么偷奸耍滑平庸无能,还倚老卖老让我把你送过去,说刑部比大理寺更需要你。”
“啊?”
宣素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小小仵作竟然还会有成为香饽饽的一天,不过比起骄傲,她更担心另一个问题:“那大人你答应了吗?”
第四十三章:宁国公府
“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徐沧没好气白了宣素秋一眼:“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挑选出你这么个最好的仵作,如今却要拱手送给别人?杀了我也不行。”
“我就知道徐最好了。”宣素秋感动的一把抱住徐沧,但旋即发现不妥,连忙放开他,脸红红地退后几步,小声道:“对不起啊,刚刚冤枉了大人,实在是……我……我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你……嗯嗯,大人放心,我生是大理寺的人死是大理寺的鬼……哦!好像这种说法有些不妥当哈。”
徐沧看着她羞红脸的模样,心中也不禁一动,暗道这个小宣,当真是明媚照人,幸亏是男装,若是女装的话,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因听她这么说,虽然不妥当,心中也着实高兴,却还故意板着脸道:“你竟然敢把我想成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自己说,要怎么罚?”
宣素秋苦着脸道:“我都道歉了嘛,而且也知道错了。其实也是我刚才太担心了,考虑的不周全。想来我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可干了这一行,别说袁大人,就是任何人,谁敢要我?一想到我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嘻嘻,吓也吓死他们了,从决定做仵作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嫁不出去……”
“别胡说,你天生丽质善良可爱,怎么可能嫁不出去?不过是因为如今做男子打扮,所以许多人不识你真面目罢了。若是恢复女装,那些追求你的小伙子大概要排到城门去,个个都要挤破头,我那院子只怕门槛不保。”
徐沧很不愿意听宣素秋这么说,在他想来,这么出色的女孩子,不知哪个男孩儿烧高香才能娶她进门。就算是自己,若将来对小宣动心,也要努力追求的,她怎么可以这般妄自菲薄?
“哈哈哈,也只有徐才会把我看的这么好。我爹都说过,让我入了这一行,就做好嫁不出去的准备呢。不过我也看开了,与其让我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宁可和这些死尸打交道,帮他们说出他们说不出口的话,还他们一个公道,如此精彩人生,才不枉我来世间一遭。”
“很有志气,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咳咳……这个……有合适的人选,还是要考虑考虑的。”徐沧一本正经地说着,但不知怎么,似乎……心里总有点发虚啊,好奇怪。
“哪会有合适的?”宣素秋笑,却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然后她眨巴了眨巴眼睛:“那个……徐,你好像是过来……给我送红包的吧?”
“对啊,我本来就是给你送红包来的,谁知会发生这种事。”
徐沧不由分说将一贯钱塞在宣素秋手里:“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今儿就不是小宣,而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有你这么高明的验尸技艺,又不畏权不贪财,我也会给他这个红包。和人命比起来,区区这点奖赏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这可是一贯钱,我过去和我爹两个人做仵作,一年也赚不到。”宣素秋内心里还大叫不能要这个钱,但两只手已经如同有了自己意识般,悄悄儿地将这贯钱攥紧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懂银钱,你也说过,我就是个败家少爷嘛。”徐沧大笑,却见宣素秋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败家少爷?我……我我我说出来了吗?”
徐沧:……“是的,你已经说出来了,就在刚才。”
“啊,宣素你个笨蛋,你怎么可以把这种大实话给说出来?”宣素秋懊恼地捶着脑袋。
徐沧:……
“唔!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是吗?”宣素秋吐吐舌头:“那个……刚刚好像大人说过今天中秋节,各衙门都会提早封衙对吧?那我就先走了。”
“嗯。”
徐沧点点头:“我今天晚上回王府,你在街上看看喜欢吃什么买些,家里也有准备好的点心月饼。”
“好,知道了。”宣素秋连连点头,转眼就冲出门去,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徐沧不禁摇头失笑,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叫道:“哎!小宣你等等,我还有事儿没说。”
“啊?”
宣素秋立马一个急停,转身疑惑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爹爹,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可能,你还是劝你爹进京吧。如今刑部对你虎视眈眈,我虽然下定决心要留住你,可无奈我到底年轻,刑部那些老家伙一旦倚老卖老起来,跑去皇上那里哭闹,皇上也没办法,到最后肯定是要我让着那些老家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