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案?什么凶杀案?”宣素秋惊讶,只听初一兴奋道:“有个家伙持刀行凶,城西王百万的儿子媳妇出城游玩,全让他给杀了,那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
声音戛然而止,宣素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果然就见徐沧站在门口,正冷冷看着初一。
“少爷,奴才错了。”
初一着脑袋,再没有一点兴奋劲儿,活像是蔫了的小白菜。
“罚你三个月的月钱,闭门思过三天,这三天里,由初二跟着我。”
徐沧丢下一句,转身进屋,宣素秋不明所以,连忙问初一道:“怎么了?你错在哪儿了?”相识这么久,徐沧还从没罚过初一呢,怎么这一回下手这样狠?
“是我自作自受。”初一叹了口气,也不给宣素秋个明确解释,便擦眼抹泪的去了。
宣素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脑袋,终于还是心有不平,一转身来到屋里:“大人,请不来郑大人又不是初一的错,您要是因此罚他,未免有失公允。”
见她进来,仍如平常一般和自己说话,徐沧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小宣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是唐突她,这是说……她心里对自己也不是很讨厌吧?只是一时间还没有上升到男女之情而已。
认识到此点的徐大人心情大好,脸上也不由多云转晴,见宣素秋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他就淡淡道:“刚刚初一说的事,你有什么感觉?”
“很惨,一尸两命,更是可怜。”
宣素秋叹了口气,然后她就明白徐沧为何会罚初一了,因试探道:“大人是因为初一刚刚说这话时,太……太激动了?所以才罚他的?”
“他从前不是这样,只是跟着我时间长了,见惯了各种人间惨剧,以至于连那点悲悯之心都磨没了,一遇见这种事,首先想的就是猎奇。先前我说过他,如今又犯在我手里,你说他该不该罚?”
“嗯,该罚。”这一回宣素秋也不讲义气了:“若是不让他受点教训,下一次他这形状落在死者家属的眼里,人家该多伤心气愤啊。”
他就知道,小宣是他的知己,他们两个有着一般的心思,她从小就做仵作,看的尸体经手的案子不知比初一多多少,然而她到现在还能保持这一片怜悯之心,为被害者的家属考虑周到,小宣,小宣,今生何其有幸,竟让我遇到你,小宣,我不会放手的。
徐沧双眼发亮,如同黑暗中的启明星,看的宣素秋有些心惊胆战,喃喃道:“大人……您……您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可是我说的不妥?”
“没有,你说的,都是我心里想的。”
深吸一口气,依靠二十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强压下心中那股澎湃激情,徐沧努力逼迫自己将心思转到别处,恰好程刚进来了,他便问道:“郑大人那里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我刚刚听初一说了一句,只是不知道详情。”
程刚恰好是从知府衙门过来的,因便点头道:“下官刚从那里回来,所以倒知道一二。其实案子很简单,都是仗势欺人惹的祸,先前王百万的儿子带着豪奴糟蹋了一个小媳妇儿,害得那小媳妇夜里就上吊了,如今人家丈夫来报仇了,那丈夫原来却是个镖师,有些武功,等了几天才等到这个机会,一刀下去,两条性命,哦不对,应该是三条性命,那王如坤的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可说是一尸两命。”
“这些人真可气,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报应临头?最后害人害己,那两个女人何其无辜?都让这么个不如的混账男人给毁了。”
“确实,两个女子何其可怜,那王如坤当真可恨,不如。”徐沧也重重一拍桌子,咬牙怒斥。
程刚听着这话实在别扭,男权社会哪有人这样义愤填膺为女人说话的?他就觉着镖师的媳妇也有错,你既然长得俊俏,干什么还要抛头露面?得别人喜欢,结果害了自己害了丈夫也害了无辜。
宣素秋是个女人,为女子打抱不平也罢了,让程刚奇怪的是:怎么徐大人竟然也说出这种话?难道他也觉得这错全在王如坤身上?镖师媳妇就没有过失吗?
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程刚很不认同徐沧的三观,不过好在他很清楚两人之间差距巨大,没有沟通的必要,徐大人若认为镖师媳妇没错,都是王如坤那个混账东西见色起意,那镖师媳妇就必须没有错,错全在那个色鬼王八蛋头上。
第九十四章:疑心大起
违背自己三观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程刚禀报了各项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刻告辞离开。归途中还在疑惑徐大人这样不正常的观念是怎么养成的?想来想去,忽然想起宣素秋,这厮自觉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徐大人明摆着是要讨小宣的欢心嘛,啧啧,那么漂亮的小仵作,金屋藏娇倒正合适,不过再想想宣素秋的性子,程刚又摇头了:那就是个假小子,真不知道高贵的徐大人喜欢她哪一点。
而此时屋里的徐沧却再没有心思想着这些儿女情长,他看着纸板上的字出了一会儿神,忽然上前,在可能有活口的下面添了“复仇”二字,接着又另起一行,添上了“十年前大火后——悬赏——提供线索的裁缝改口——回家后失足落井而死”这一行字,接着在落井而死的下面添了一行小字:杀人灭口。
宣素秋静静看着,就见徐沧琢磨了一阵后,摸着下巴点点头,忽听初二在外面禀报道:“大人,郑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徐沧连忙吩咐一声,宣素秋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告退,就见徐沧笑看她道:“留下吧,看你那好奇的模样,这若是不听一听,今晚还能睡觉吗?”
于是宣素秋就一步蹦到徐沧身后,见他坐下来,连忙狗腿的给他捏了两下肩膀,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大人最好了。”
郑同光很快就到了,进屋后看见宣素秋,先是一愣,接着便恢复如常,和徐沧见过礼后,便坐在一旁椅上,小丫头上了茶,他拿起啜了一大口,才抬头道:“不知钦差大人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本官卷宗,发现这上面并没有记载被纵火灭门的三家人的联系,郑大人一直在苏州为官,可知他们三家素日有没有什么往来?”
郑同光眨巴了两下眼睛,心中擂鼓似得一通跳,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惭愧道:“回禀大人,下官惭愧,当时打听得这三家并无往来,所以也未细查,如今想想,他们明面上虽无往来,可这暗地里,实在说不好。”
徐沧见郑同光十分惶恐,便叹气道:“也罢,不怪你,实在是相隔时间太长,若非总领全局,很难想到这一点。”他如今是奉了圣命,调查三场大火,就这样,先前还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郑同光虽然在苏州为官十年,可一起大火当做一个案子办,时间跨度又太大,忽略这个细节也是情有可原。
“是是是,多谢大人体恤。”郑同光抹了抹头上汗水,又听徐沧道:“先前我和你说过,怀疑那提供线索的裁缝是被杀灭口,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堂上改口,必定是有缘故,恰好那时这件大火案也是由你侦办,你回去将当年县衙中人的花名册拿来,按照上面名单细细核对,凡是到如今还活着在苏州的人员,统统报与我知。”
郑同光疑惑道:“大人可是怀疑当年那纵火疑凶就在县衙中,所以裁缝恐惧之下才改了口,之后又被杀人灭口?”
徐沧点点头,想起一事又问道:“是了,这卷宗上第一场大火也就罢了,可十年前与今年的大火都明明白白写着是纵火行凶,为什么百姓们还听信谣言,说是天降大火?以至于人心惶惶?连皇上和朝廷都惊动了?”
郑同光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百姓就是这个性子。其实这两次大火后,本官已经第一时间就张榜说明是纵火行凶,还搞了悬赏,可这人为纵火哪有天降大火那般神秘震撼?所以有那明知真相的百姓,也跟着传播谣言,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所以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抓也抓不过来。”
徐沧沉着脸道:“所以就任由谣言扩散吗?郑大人这件事办得不好。”
郑同光忙道:“大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因此抓人,明面上没人敢乱说话,可暗地里却是愈演愈烈,所以下官不敢轻举妄动啊。”
徐沧沉声道:“刚刚郑大人也说过,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百姓,本官不要你将百姓尽数抓起,但这别有用心的人,你因何不追究?”
郑同光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无奈道:“下官也让于捕头带人抓过几次,可那些贼子太过滑溜,于捕头也算能干的,然而几次抓捕,却一无所获,加上纵火案后,苏州地界也不太平,下官才疏学浅,忙得焦头烂额,是下官无能。”
徐沧摇了摇头,这郑同光的才干实在一般,又或者,他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有心姑息放纵?
一念及此,不由疑心大起,暗道是了,他能在苏州这个富庶地方为官十年,岂是平庸之人?如此心机手段,会因为一起纵火案便焦头烂额?说起来,十年前他在苏州县衙做县令,恰恰第二起纵火案也是他负责的,这真的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心中疑惑,面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显露出来,又嘱咐了郑同光几句,看着他一脸惶恐的去了,这才端起茶杯沉吟不语。
宣素秋和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他也有些了解,一看见他这模样,心中便咯噔一声,上前轻声道:“大人,这个郑知府有问题?”
“唔?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沧眼睛一亮,暗道小宣今日怎么开了窍?她是从哪里看出郑同光不妥的?
宣素秋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看你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发冷嘛,然后又端着茶杯,只沉思不喝茶,这应该就是疑心上了吧。”
徐沧:……
宣素秋将徐沧的无语当做默认,忧心忡忡道:“大人,如果郑大人真的有问题,你让他办的事,他会不会捣乱啊?”
“他不敢的。十年前的花名册,要造假太容易露出破绽了,一旦被我抓到把柄,他就是最大的疑凶。”徐沧喝了一口茶,忽听宣素秋突发奇想道:“大人,会不会……当初裁缝看见的纵火凶手就是他,所以才不敢说话了?”
第九十五章:乱中抽丝
徐沧一愣,觉得宣素秋这个想象力未免也有些太丰富,却听宣素秋掰着手指头道:“大人您想啊,如果疑凶是县衙中其他人,那裁缝只要说出来,对方就会被抓起来,他害什么怕?只有这个郑同光是凶手,才能够让裁缝有苦难言,不得不改口,结果日后还是被灭口了。”
不得不说,是有那么点儿道理。徐沧心里暗想,但是沉思了一会儿,他就摇头道:“可能性不大,百姓原本就怕见官,就算凶手是衙役,当时被抓起来,焉知他不会买通上下级脱逃?所以能吓住裁缝的,可不是只有县令。”
“哦,也对啊。”
宣素秋点头,徐沧却又认真的想了下这个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即便郑同光私通反贼,纵火行凶这种事也用不着他亲自去做。不过他还是在纸板上添了郑同光这个名字,不管如何,这个人身上总有让人疑惑的地方。
“好乱哦。”
宣素秋看着纸板上的线索,喃喃感叹,却听徐沧笑道:“断案就是如此,要在众多凌乱线索中寻找一个头,接着顺藤摸瓜,这当中也可能会误入歧途,走进死胡同,那就要从头再来。上次长乐侯府的案子,最开始不也是凌乱不堪,但到头来,咱们还是揪出了凶手。”
宣素秋点点头,沉声道:“越和大人相处的久了,就越觉得您也是真不容易,这么一团乱麻的案子,换做是我,脑袋早就大了好几圈。”
徐沧搓了搓手,喃喃道:“有什么头大的?顺着线索寻找真相,不怕错,知道错了,改正过来也就是了,这不仅仅是要为被害者伸冤,更是凶手对你的挑战,你必须应战,然后打败他。”
宣素秋听他说的坚定,心中一股热血涌上,站起身叫道:“说得好,下官愿为大人做,在大人指挥下将那些凶手打一个落花流水丢盔卸甲。”
徐沧笑道:“好,有小宣助我,必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宣素秋的气就一下子泄了,坐下道:“还如虎添翼所向披靡呢,如今连尸体都没有一具,我是空有帮大人的心,却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帮不上忙?先前你不是在厨娘那里打听到裁缝这个重要的线索了吗?”
宣素秋不说话,显然并不觉得这线索有多重要,忽听徐沧问她道:“如果对那裁缝开棺验尸,死去十年的尸体,小宣你能不能验出什么?”
“十年的尸体,已经变成白骨了,如果是中毒,溺水,抑或刀砍之类的伤口,我可以验出来。怎么?大人是想对那个裁缝开棺验尸?”
提到自己的专业,宣素秋终于来了精神,却见徐沧沉:“我是有这个打算,但又怕裁缝是走在井边时被凶手推下井去,那和失足落井也没什么两样,如此一来,仍然不知道结果。”
宣素秋道:“我也觉得凶手不会傻到先杀人再抛尸,除非是下毒,不然不管是勒死抑或刀刺打死,都不可能没有伤痕,有了伤痕,要伪造失足落井就困难了,即便仵作和郑大人可以买通,难道还不许家人收敛尸体?到时候被家人看到尸体,再闹起来怎么办?就算当时慑于他们淫威不敢闹,日后总是个隐患,除非想个办法把他们家灭口……”
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了话头,和徐沧彼此对视,忽听徐沧对门外道:“来人。”
于是初二立刻走了进来,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徐沧道:“你立刻去知府衙门找郑大人,让他派人将十年前那个裁缝的家人带来钦差行辕。等等,还是去找于捕头吧,你跟着他,带那裁缝的家人过来。”
初二答应一声,又出去了。这里宣素秋道:“好嘛,这才多长时间,初二已经跑了两趟,大人身边的人手不太够用,不如把初一放出来,他那三天闭门思过先记着,回京后再罚。”
徐沧冷哼一声,指着门外站岗的十几个御林军道:“谁说我人手不够用来的?你以为这些人就只负责保护我?需要的时候,他们随时都可以成为供我使用的人手。让初一好好思过,他是个活泼性子,到了苏州却被关了禁闭,必定百爪挠心,不如此也不能让他记住教训。”
宣素秋哀叹一声,心说初一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徐铁了心要让你记住教训,你就自求多福吧。放心,如果有好吃好玩的机会,我会帮你把你那份儿都享受了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宣素秋想起从前父亲给自己讲过的那些凶杀案故事,就担心这裁缝一家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被害了。不过还好,现实和总是不一样,于修很快就和初二将人带来了。
“大人,这就是郝大嫂,当年郝裁缝的妻子,这些年她一人拉拔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如今在富贵街上摆早点摊子。”
郝氏看起来有些紧张,听于修说完,她就连忙趴下给徐沧磕头,一面道:“民妇见过青天大老爷。”
“快快请起。”
徐沧说完,宣素秋早已经上前,将那妇人扶起,脆声笑道:“大嫂不用担心,我们大人就是问你点事情而已。”
于修抱拳道:“大人,那卑职先告退了。”
徐沧叫住他道:“且慢,我问你,十年前的火场距离此处多远?”
于修道:“那处火场是在狮子峰下,距离此地有十几里路,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大人且先休息,明日卑职再带大人过去勘验吧。”
徐沧算了下路程,觉得加紧时间的话,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回来,他便对于修道:“无妨,我们骑马去,离开闹市就快了。”
于修见这位爷坚持,也无可奈何,只好道:“既如此,待卑职多叫几个兄弟保护大人。”
徐沧本想说有御林军保护就够了,但想到御林军都是人生地不熟,一旦自己需要有人跑腿传话,也不十分方便,所以点点头同意了于修的安排。
过了一刻钟,于修带着十几个衙役过来了,这里徐沧也问完了郝氏,知道当时郝裁缝的死并无任何异样,便打消了开棺验尸的念头。于是带着初二和宣素秋出门,早有随从将他们的马匹预备好了。
宣素秋原本不会骑马,后来到了大理寺,和徐沧住在一起,闲来无事徐沧教过她,为的就是一旦有重案要案,需要骑马来回奔波,她若跟不上就不好了。
第九十六章:吃货能力
这会儿随从牵来的是一匹温驯母马,徐沧特意问过,知道这马性情温顺,打它也不会恼怒暴躁,这才放心让宣素秋骑上去,饶是如此,自己却也走在她身边,一旦出了事,也好及时施救。
除了于修带着的十几个衙役,程刚也带了两名高手,非要跟着徐沧一起,他本就是保护钦差的,如今坚持同往,徐沧也无奈,只好答应了。
此时看见这位年轻高官对宣素秋无微不至的关怀,程刚心里越发觉着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暗暗打定主意日后要和宣素秋好好套套近乎,和徐大人走的近一些没有坏处。
如此一来,队伍就很庞大了,好在这会儿半下午,街道上人少,不等出了闹市,马儿就可以跑开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狮子峰下,徐沧勒马停住:这狮子峰也是苏州一处名胜,此时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出入,四下也有几座园林宅院,想必都是苏州名流的宅邸。
想起第一个火场的满目荒凉,徐沧便叹气道:“这狮子峰倒没有受那场大火的影响,依然如此繁华。”
于修苦笑道:“虽然没受太大影响,不过那烧毁的地方也没人建宅子,就一直空着呢。到底是不祥之兆,所以没人敢用那块地,倒是白日里,偶尔有些不知根底的外地游客会在那里歇息。”
徐沧点点头,又听于修道:“大人,狮子峰上产的上好茶叶,乃是年年进贡的,寻常人可不能进去,但是您的话,想必也没人会这么不开眼……”
不等说完,就见徐沧摇头道:“罢了,本官哪里有这个心思,走,我们去你说的那片火场看看。”
于修肃容道:“是”。说完带着徐沧等人来到第二处火场,果然,虽然四周有清泉流瀑,红花绿树,景色清幽的很,但这片空地却十分荒凉,到如今已经成了野草野花的乐园,那草足有半尺长,人进去都能淹没小腿。
徐沧不禁苦笑起来:这样的环境,别说过了十年,许多痕迹都被淹没,就算没淹没,还能找出什么来?难怪于修说这里没什么线索可寻。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和第一处起火地是不一样的,第一处火场至今仍是光秃秃的,而这里却几乎被花草覆盖,足以说明问题。
于修凑过来道:“其实天火之说,在这里和今年起火的地方都说不通,只看这地就不一样,咱们上午看过的那火场,还是一片白地,那才是真正的天火。只是时间如此巧合,百姓们难免要疑神疑鬼。”
“这是人祸,并非天灾。”徐沧点点头,接着翻身下马,招呼道:“无论如何,既然过来了,就不能白来一场,且走走看吧,别的痕迹或许没有,看看地窖冰窖什么的还在不在?”
地窖冰窖倒是都在,这次是从墙壁上凿出的台阶,下去很方便。徐沧带着宣素秋等人在下面转了转,一无所获。
这也是意料之中,徐沧并不如何失望,才来苏州,在第一个火场转了一圈,就得到几条线索,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这些线索还很凌乱,但他总觉得无形之间一定有一条线可以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只是他还没有抓到这条线而已。
等从地窖里出来,太阳就已经下到了山后面,大地披上一层薄薄暮色,于修便道:“这么看来,天黑前是赶不回行辕了,好在这里人家却也不少,大人亮出名头,只怕那些士绅们巴结还来不及,绝不会将大人拒之门外的。”
徐沧皱眉道:“我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这附近有没有寻常村庄或客栈?倒是花钱住一晚还好。”
于修道:“客栈倒是有一家,环境也不错,就怕这会儿人满了,大人不知道,这狮子峰一直是文人墨客们的心头好,来苏州必游狮子峰,其实最秀丽的地方他们也进不去,真不知道游个什么劲儿。”
一个衙役就笑道:“于捕头,我记得你老子娘家就住在附近,独门独院的也不算小,不如你就带着徐大人他们去住一晚呗,我们几个就无所谓了,随便找个地方歇脚就成。
于修笑骂道:“胡说什么?我们家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招待大人?别尽出馊……”
不等说完,就听徐沧道:“有这样的地方吗?那正好,若是不嫌叨扰的话,就去于捕头家歇一晚吧。”
说完想到于修只是个捕头,俸禄有限,家中只怕也没什么人手,便转身对那刚才说话的衙役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饭馆酒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