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反张是什么样子的?大夫您可以演示一下给我看看吗?”徐沧显然很重视这个问题,巨细无遗的询问,这让宣素秋十分奇怪。
廖大夫摆了个手脚僵硬反张的动作给徐沧看,接着又将羊角风发作的各种症状逐一叙述。其实他心里也十分奇怪,就没看见有哪个举子书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的。
廖大夫的诊所离此处不远,一直走到了诊所门口,症状却还没说完,于是徐沧站在门边,到底听廖大夫将他见识过的各种羊角风发病症状全都详细解说了一遍,这才告辞离去。
“徐,怎么了?”宣素秋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了一句,徐沧的脸色黑如锅底,简直太吓人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水落石出(上)
“你还记得我们去于家那一次吗?”
对宣素秋,徐沧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他这一提示,宣素秋也立刻想起来了,惊讶道:“徐是说?于捕头母亲犯了羊角风那一次?”
“没错。”徐沧点头,看向宣素秋:“她当时倒地,我们就立刻赶了过去,你现在回忆一下她当时的症状,和廖大夫说的羊角风发作的症状是一样的吗?”
宣素秋努力回想,然后喃喃道:“好像……她那时候神智还清醒,身体虽然抽搐,但没有僵硬,就好像是……颤抖……”
“你觉得,她那时的症状是不是和刚才那个被惊吓到的妇人有些相似?”
徐沧打断了宣素秋的思索,直接问她,宣素秋想了想,点头道:“嗯嗯嗯,徐说的没错,是和这个妇人很像,所以,您觉得于伯母不是羊角风,而是惊吓导致的行为失常吗?啊!如果是这样,那应该赶紧去告诉于捕头,这个可比羊角风好多了……”
徐沧仰头望着天上白云,等到宣素秋叽叽喳喳说完了,他才轻声道:“你就没有想一想,当时天近黄昏,周围清幽静谧,她为什么会突然被吓成那个样子吗?”
“呃……”
宣素秋果然傻眼,努力回想当日情景,好在只过去三四天,当时情景倒是历历在目,只是任她怎么回想,也想不起当时周围到底有什么能吓到人的东西。
“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宣素秋推断能力不行,不过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一看徐沧的脸色,想一想他提出的问题,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有所得,连忙追问了一句。
徐沧面色更阴沉了,好半晌,才苦涩开口道:“当时什么都很正常,若说有一个变化,那就是我们叫停了卖馄饨小贩的那个车子。”
“卖馄饨小贩的车子?”宣素秋眨巴眨巴眼睛:“那个车子……也不吓人吧?”
“是,车子不吓人,但是车子下面有两盆炭火,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当时还夸那小贩来着,说他心思怎么这么巧……”
不等说完,宣素秋面上猛然变色,倏地扭头看向徐沧:“徐,你是说……于捕头的母亲怕火?”
徐沧点点头。
宣素秋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那个……就算怕火,好像也没什么吧?玩火自焚,有数的,所以……”
“即便如此,她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普通人日常有谁能离得开火?怕火怕成这样,看看就要抽搐,这还怎么生活?”
“那……那也不一定是怕火吧?这只不过是徐你的推测而已,也许……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可怕东西啊,再说……再说,也未必就是惊吓导致的,咱们不是大夫,没办法下这个结论。”
宣素秋显然已经明白这件小事的意义,下意识就为于母辩解起来,却听徐沧沉声道:“我刚刚仔细问过廖大夫,所以即便于母不是惊吓导致,但我也敢肯定,她当时的症状不是羊角风。”
“就算不是羊角风,也正常……”宣素秋还要嘴硬,却见徐沧猛然扭头,沉沉看着她道:“不,不正常。于修是个孝子,如果她母亲这个病是初犯,他不可能不找大夫过来诊治。所以说,于母这个病从前一定是犯过的,而他也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那又如何?”
“廖大夫说过,羊角风和惊吓导致的行为失常,只要细心,还是不难分辨的。于修不可能找一个庸医来给他的母亲看病,最起码也要找一个小有声名的好大夫,既如此,对方就不可能将这病诊断错误。但当时情形如何?我们以为于母是犯了羊角风,他默认了。”
“徐,你的意思是说?于明明知道于伯母不是羊角风,可是他默认了,所以……他是在撒谎对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需要我来明说吗?”徐沧看了宣素秋一眼,沉沉叹息道:“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推测太勉强,那你好好想一想,我们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油灯是在什么地方?既然点燃,那于母最起码是不害怕油灯那点火焰的,可油灯为什么离她那么远?而第二天她送我们,眼睛迎风流泪不止,于修说是油灯烟火熏得,可在油灯下做活的人多了去,有几个会被熏成这样?还有,妇人做家务天经地义,可咱们第二次去于家的时候,事先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过去,是谁做的饭?是于修,说明他们家日常便是这般过日子的,结合一下于母那次突如其来的病症,或许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她的眼睛真是被烟火熏坏了,但不是被油灯的火熏坏,而是被那场烧了十几天的天火熏坏的。所以她对火有一种恐惧,以至于连做饭的灶火都不敢看,所以家中先前是由凤儿做饭,如今凤儿没有了,就只能由于修这个堂堂捕头来做饭。”
宣素秋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徐沧看了她一眼,终于叹口气,不再说话。
“程将军,徐大人在里面?”
“在呢,正等着你。呵呵!你小子好运气,朝廷的封赏还在路上,如今又得了徐大人的赏识,这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我看大人对你的爱重,有可能这次回京后,会让你随行去京城任职。”
程刚爽朗笑着,却见于修咧着嘴笑道:“那卑职可不敢想,再说我娘也未必肯离开苏州,封赏什么的说不在意是假的,但卑职真没敢想太多,能做个江南道的总捕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肯定没问题啊。”程刚拍了拍于修肩膀:“行了,进去吧,我还有事儿呢。奶奶的,费了这么大劲儿,好容易逮住了那个狡猾的家伙,结果屁用没有,真是晦气。”
一面嘟囔着,便转身大步离去,于修也不及细问,匆匆进了书房,就见徐沧坐在案后,宣素秋站在他左侧身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似是有些奇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大内侍卫站在徐沧右侧。
“徐大人,您叫卑职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于修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惊慌,见徐沧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做,他便坐了半个屁股,想咧开嘴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徐沧锐利的目光盯得他想落荒而逃。
第一百四十四章:水落石出(中)
“于是母姓吧?为了隐姓埋名用,于捕头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叫做元修,对不对?”
徐沧一句话就让于修险些跳起来,他拼命握紧了拳头,才总算控制住险些跳出口腔的心脏,勉强笑道:“徐大人何出此言?这……哪有开玩笑把人家姓氏改了的?”
“当年的虎头寨元大当家,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他有一个妾室,姓于,在江湖上以寒冰掌闻名,因其武功高强,所以人人都称其为寒冰仙子。论理元大当家的武功远远不如这位寒冰女,然而就是因为他在寒冰女落难时救了对方一命,便得其以身相许,甚至不惜做了妾室,为他生儿育女。”
“好端端的,徐大人怎么忽然说起这话?莫非和三场大火案有关联?”
于修面色苍白,却仍强笑支撑,却见徐沧一摆手,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道:“后来虎头寨解散,元吴张三位当家的携家眷和山寨中愿意跟随他们的兄弟来到苏州安家,表面上三人假装谁也不认识谁,暗地里却一起做着走私买卖,有一天,元大当家通过杭州水师统领的关系,弄到了一百桶黑油,这个黑油是北匈鞑子和海匪们垂涎三尺的厉害物品,一百桶,足可以让他发一笔大财,却不料,这一百桶黑油成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徐沧往下的话便是那天和陈大人说的推论,于修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却再也没有打断徐沧的话,一直到听完这段陈年往事以及徐沧对三场天火起因的推论,他才呵呵一笑道:“复仇?也是,如果不是反贼故意惑乱民心,那大概也只有复仇一个理由能解释通了。”
徐沧不理他的话,仍是自顾自道:“当日元家大火正是深夜,所有人都陷入睡梦中,大火很快波及了堆放在后院的那一百桶黑油,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等到有人醒来,已经处身火海,逃不出去了。哪怕是元百万这样武功高强的大当家,也同样葬身火海,但唯有两人逃出生天,便是那位寒冰仙子于氏和她的儿子。我一直有些奇怪,那冰窖中为何不修台阶却放置长梯,这样下去很不方便,如今想想,其实这冰窖并非单纯是冰窖,更是于氏教导儿子练寒冰掌的地点,之所以放置长梯,便是为了锻炼她那孩子的胆量和身法。”
于修微笑不语,双眼却紧紧盯着徐沧,只听他继续道:“大火起时,于氏和儿子正在冰窖中练功,并不知情,直到她的儿子累了,母子两个方离开冰窖,想要回去睡觉,然而一出冰窖,就发现整个园子和不远处的宅邸都被大火吞没。于氏让儿子回到冰窖,她想要冲进火海救下丈夫,然而黑油桶爆裂,黑油流淌的到处都是,在这样的火海中救人谈何容易?于氏幸亏有寒冰内功护体,才能从大火中退回冰窖,然而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一双眼睛生生熏坏了。虽然退回冰窖捡了一条命,然而当时看到的在火中挣扎嚎叫的人影,却成为她心中最恐怖的回忆,从此后,她再不敢见到燃成一团的火苗,所以她连饭都不敢做,这种事情只能由儿子来代劳。”
“最深的恐惧也带来了最深的仇恨,当元府一切成为飞灰后,母子两个悄悄离开,隐姓埋名,她们知道太多不为人知的内幕,稍微推测一下,自然就知道纵火的人是谁?于是几年后,那个孩子长大,于氏也苍老了,面貌都不再和从前一样后,他们利用手头上的一点钱,来到狮子峰下,在靠近吴家的地方盖了座房子,就在元家着火后的第十年,同样的日子,吴家也化成了一堆飞灰,这一次,哪怕没有黑油,却也无一人能够逃出,就是因为,他们早在着火之前便已经失去意识,而最后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被集中放置在一处,淋上了黑油,于是这些人才会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于捕头,我说的对吗?”
“听着很精彩,我也认同大人的推断,不过,似乎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啊。”
于修似是很认真的回答徐沧的问题,却见对方微微一笑,轻声道:“谁说没有证据?还记得我们在第三处火场找到的那具尸体吗?当时我告诉你们说那具尸体没有太大问题,其实不然,那尸体身上有一处致命剑伤,应该是这人不知为何,没有在大火之前失去意识,当起火后他想要逃跑,却被暗中窥伺的仇家一剑穿胸,重新丢了回去。只不过那个凶手大概也没有想到,此人心脏生在右边,所以那致命一剑并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以至于到底让此人跌跌撞撞跑到了池塘边,只可惜,那时大火也蔓延到了园子里,加上他失血过多,所以到了水塘边后,就支撑不住,到底还是死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尸体却因缘巧合落在了池底,最后得以保留,并且被我发现,由此才让我确定这三场火并非是反贼故意纵放蛊惑人心,而是有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放火烧了元家,接着遭到元家活口的报复。”
于修咳了一声,微笑道:“虽然徐大人的推论很精彩,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证据呢?哪怕这具尸体可以成为仇杀的证据,可你如何就能断定元家留有活口?寒冰仙子之类的,到底还是大人的猜想不是么?”
徐沧取出那枚苍耳,沉声道:“我办案这么多年,最深的一个体会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元家旧址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唯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生长其中,这苍耳无疑就是其中一种,在凶手发现我对冰窖不依不饶后,他心急火燎的想要去毁灭证据,结果衣衫上就在不经意间沾上苍耳,最后遗落在冰窖中。你看,苍耳还没有完全变成黄色,说明这枚苍耳是今年的果实。”
于修面色一变,但很快便故作轻松道:“这也未必就是凶手留下的,也许是徐大人破案心切,故意制造出这么一条线索,也未可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水落石出(下)
徐沧微笑道:“你说的这种可能当然也有,不过你觉着这种可能说出去,谁会相信?”
于修不说话了,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却很快就又松开,淡淡道:“既然徐大人都推论的这么清楚了,想必此刻也知道凶手是谁了吧?还请明言,卑职这就去捉拿。”
徐沧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仍淡淡道:“凶手的确是呼之欲出,谁能第一时间知道我要去视察冰窖?谁了解长梯放置的地方,能够无声无息带走进去冰窖毁尸灭迹,之后又从容放回?谁能在牢狱中,瞒过众多狱卒和反贼串供,并且许给反贼让他们痛快死去,不必承受凌迟之苦的好处,让反贼心甘情愿替他顶替罪行?对了,十年前县衙中能够让裁缝临时反口的人一直没找到,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于捕头那时候正在县衙中做杂工,所以花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是这样吧?”
“徐大人这是怀疑我了?”于修冷笑:“证据呢?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徐沧悠悠道:“的确,我没有什么证据,于捕头不但寒冰掌厉害,刀枪剑戟的功夫更是尽得乃父真传,所以当日杀死反贼时,你并没有用过寒冰掌。”
尽管于修很想学一学面前这位大人,做出喜怒不行于色的样子,但有数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所以他眼底仍是忍不住逸出一丝得意:的确,除了这一条线索,他不认为徐沧还能抓住自己的把柄。
“不过很可惜。”却听徐沧话锋一转,接着双眸锐利地盯着于修:“之前那个道士已经找到了,据他所说,当日元百万想要他给自己家人算命,曾经将妻妾子女全部叫出来过,虽然于捕头已经不是孩童模样,不过寒冰仙子即便再怎么苍老,却总不至于连当年的面容都完全改变吧?”
“哼!谁知道那个道士是不是得了大人的授意胡言乱语?这终究难以取信于人。”
于修的表情已经有些阴狠了,徐沧却怡然不惧,淡淡道:“若是信不过这个道士,也简单,我刚刚说过,当日于氏受大火刺激,从此后心中留下了巨大的恐惧,以至于连燃成一团的灶火都不敢正视,你说,如果在她面前烧起一大团火,被深深刺激的情况下,她会作何反应呢?我问过大夫了,这种人被严重刺激的话,就像醉酒的人,很容易便说出真话……”
“你敢。”
于修暴吼一声,站起身杀气腾腾看着徐沧,却见对方也慢慢站起来,沉声道:“于捕头,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但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我灭口逃出行辕,未免就太天真了。”
“你……大人,你到底要怎样?吴张两家因为一己之私,就杀害我元家上百口人,我身为人子,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报?他们是罪有应得,我只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
于修低吼,无可抵赖之下,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却见徐沧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为父报仇,原本情有可原,但你不该将吴张二家三百余口人都屠戮殆尽,如此暴行,与那两家何异?这两家人中,固然有你的灭门仇人,然而你敢保证,三百多口人里就没有无辜枉死的性命?”
“我……我不管,他们让我家鸡犬不留,我就要让他们家同样鸡犬不留。”
于修挥舞着双手大叫,却见徐沧深深闭上眼睛,淡淡道:“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如此心狠手辣,知法犯法之人,有何颜面继续做苏州府捕头?来人。”
两个大内侍卫应声而出,于修的手紧紧握在腰刀柄上,双目圆睁瞪着徐沧,徐沧毫不示弱与他对视,终于,于修的手慢慢放开,然后他惨笑一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派徐大人过来?如果不是你,根本没有人可以破获这三场大火案,根本没有人。”
“为了逃脱罪行,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先将疑点往郑知府身上引;之后又和反贼串供,让他们甘心为你顶罪;发现事情渐渐脱离你的掌控后,又狗急跳墙,撺掇程将军劝我回京。然而法网恢恢,岂容你这真凶逍遥法外?于修,你本该有大好前程,却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到底将自己彻底葬送。”
“我有大好前程?难道要我为了前程就不顾父仇?徐大人,我于修虽然知法犯法,却不是那为了前程便忍气吞声的窝囊废。”
于修已经被两个大内侍卫抓住胳膊,却犹自不服气地大吼。
“你混帐。”徐沧也气得大吼一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长大了,成为捕快,难道就不能以苦主身份为父鸣冤?你但凡将报仇杀人掩盖罪行的精神用上两三分,我不信你找不到吴张二家纵火行凶的证据,即便地方官府不能为你做主,还有上级,还有京城大理寺刑部,二十年前的天火案何等重大?谁敢等闲视之?可结果呢,你身为捕快,却选择了知法犯法这条路,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如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于修眼圈儿慢慢红了,终于无言地垂下头去。
“爷,前面就是京城了,谢天谢地,紧赶慢赶,可总算是过年前赶回来了。”
初一兴奋地拍马赶上徐沧,却见他勒马停住,接着转头看向身后马车,柔声道:“小宣,到京城了。”
“天啊,终于赶到了。”
宣素秋从马车里探出身子,然后利落跳下车辕。
这辆马车是雇来的,原本宣素秋坚持要和徐沧等人骑马赶路,可徐沧坚决不允许,认为她就算再怎么表现出男儿气概,也改变不了女儿身的事实,哪有让女孩儿经历风刀霜剑的道理?所以徐大人头一次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特权,将宣仵作死死摁在了马车里。
从江南到京城,这已经是路上雇的第十一辆马车了,此时初二上前付了车钱,按照徐沧的吩咐,还格外赏了车夫二两银子,只把对方欢喜的恨不能跪下来磕头:二两银子啊,过年可以多买十几斤肉面,多包几顿饺子,还可以给妻子和两个丫头扯一身花衣裳,再给家里添置几样东西,就这些,一两银子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两银子可以攒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公主驾到
徐沧和宣素秋看着车夫欢喜无限地去了,这里徐沧就问宣素秋道:“再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你是怎么个打算?要回家吗?”
宣素秋道:“看看吧,大理寺这边要是没有案子,我就回家。”
话音未落,就听初一在旁边道:“呸呸呸!乌鸦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大理寺有案子,就算大人是神断青天,也不能这么连轴转吧?”
徐沧和宣素秋都忍不住笑起来,宣素秋便吐着舌头道:“我当然也希望天下太平了,这不是说万一吗?放心放心,咱们出去的这三个多月,大理寺肯定风平浪静。”
“这还差不多。”初一也笑了,忽听徐沧道:“行了,那就走吧,若是大理寺没有案子,我就陪小宣买些年货,让你带回照北县老家,也好向伯父证明,你在京城已经站稳脚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宣素秋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欲哭无泪道:“站稳脚跟?那也是徐大人帮我站稳的吧?细算算,我到大理寺,没发挥什么作用,倒是欠了徐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不等说完,就听初二在一旁哈哈笑道:“一辈子都还不完吗?既如此,那小宣就拿一辈子来还好了。”
“闭嘴。”徐沧恼火的看了初二一眼,心道这两个家伙真是越来越不靠谱,小宣给他们一点好脸,倒越发上来了,这样的调笑之言也能说出口。
偷偷看了眼宣素秋面色,发现她并没有羞怒之色,这才松了口气,沉声道:“这些日子松快,嘴也没把门的了是不是?幸亏小宣开朗大度,换做别的女孩子,不知怎么恼你呢,什么话都拿起来就说吗?”
初二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和初一明白自家大人心思,又和宣素秋十分熟络,所以忍不住就开了句玩笑,却忘了这玩笑对宣素秋来说,未免有些不尊重了。
“无妨无妨,我知道初二只是玩笑而已。”宣素秋哈哈一笑:“不过徐大人你真的不能再帮我买年货了,不然回去后我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