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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踏上北京土地的蓝嘉树,自然是感慨万千的,他向来习惯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便先抓紧时间盯着家具店的人把萧云深帮他置办的新房子收拾好。
这日正坐在还没拆掉保护膜的沙发上,翻看易迅差人给他送来的海量资料,忽见父亲背着手出现在门口,立刻起身说:“不是讲好后天来吗?”
“放这儿吧,楼下等我。”蓝光启示意司机把两个大袋子摆好,而后皱着眉头楼上楼下地打量起来:“地段和采光都还可以。”
“别管那么多了,不是要给我看风水吧?”蓝嘉树此时鲜明地体会到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快感,反正房子和老爸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讲什么都没用。
蓝光启果然很沉默,最终却在楼道尽头那间最明亮的画室前停住步伐。
他想起了花晚和她的病,不太了解那姑娘现在过得如何,只知道儿子如此不死心,是迟早会知道真相的,而一旦知道真相,便无疑会痛恨起自己的隐瞒,并且再度陷入对死亡的恐惧。
蓝嘉树只当父亲又要讲花晚的坏话,顺手把门关上:“我还忙着呢,你到底要干吗?”
蓝嘉树回神:“之前在美国叫裁缝帮你量过尺寸,西服做好了,看看合不合身。”
蓝嘉树在这方面直男的不行了,总是换着穿运动款和熟悉的几个潮牌,不怎么讲究,他拒绝道:“不用,游戏公司很随便的,跟律师事务所不一样。”
“再随便你也是个领导,该有点可靠的样子,更何况这么小年纪怎么服众?切记谨言慎行!”蓝光启依然严厉:“本来衣食住行该你妈妈教,她不在,你叫我省点心不成吗?”
母亲是蓝嘉树的软肋,他见搬家具的工人都被蓝大律师的疾言厉色惊到了,只好拿起袋子进了更衣间。
不得不说,高级裁缝订制的衣服就是合身,蓝嘉树把笔挺的西装套在身上,又抓了抓头发,立即在镜子前面玉树临风,也显得很了不起似的。
“得到机会就要善于把握,懂得责任感,别再胡作非为。”蓝光启皱着眉头教他打领带。
平心而论,虽然儿子的博士生涯尚未完成,但这个职场的起点却大大超乎他的预期,也让蓝光启不由地感觉到:这个奇迹般的年轻人,果真流着自己的血。
最后他送了他一个钻石领夹,评价道:“这四五年,你没白过。”
蓝嘉树淡漠下表情来:“那你猜猜,若要我选,我会不会想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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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首都是片在黑夜中弥漫的灯火,在冬夜的寒风中显得十分璀璨。
站在阳台远眺这座已有千年历史的城市,蓝嘉树恍然发现它仍旧充满活力,和世界其他繁华的地方一样,充满着数不清的未知。
“房子我很喜欢,感谢帮忙布置,果然还是萧老师品味好。”蓝嘉树喝光了冰凉的啤酒,低头给萧云深发了条短信。
“不客气,希望你回国后一切顺利。”回复很快就在屏幕上亮起。
蓝嘉树问到:“最近有时间吗?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我在上海参加活动,后天回北京给你电话。”萧云深痛快答应。
蓝嘉树这才松了口气,把酒瓶丢在垃圾桶里,转身回了房间。
萧云深是个聪明人,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既然愿意聊,那就是有的谈。
专业的家具店和家政公司办事十分利落,房子缺的东西补全之后,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蓝嘉树坐到床边,又拉过笔记本电脑。
易迅的人事部门已经把宁老板允许他挑选的部门资料全都送过来了,其中的员工档案多达几百份,一页一页翻过,终于在快要失望的时候,看到了花晚。
他不禁换了个姿势,仔细读过她的介绍和评估后,目光又落在小小的一寸照片上。
照片还是当年找工作时特意去专业相馆拍的,她拿回去又用PS修了又修,非弄得完美无缺才甘心。
蓝嘉树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儿,暗想:你看到现在的我,会后悔曾经的狠心吗?还是说,所谓现在的我,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时光几乎可以冲淡任何东西,包括蓝嘉树的不解与怨恨。
但说几乎,是因为还有没被冲淡的爱情。
他失力地躺倒在崭新的床上,有些想象不出,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情景。
——
四年多的时间,财大气粗的易迅已经翻新过了。
次日准时报到的蓝嘉树,还是能从环境优美的园区和里面无数的玻璃门与玻璃窗间,回忆起许多从前模糊的影子。
他在波涛暗涌的氛围里和其他几位副总见了面,又通过资深人事专员的帮助快速地学习了公司的各类信息,再抬抬起头,独立办公室的窗外已是温柔的夜景了。
“蓝总,平时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加班的项目不会超过夜里十一点,您的时间自己安排就好。”人事小姐笑得很灿烂:“这是几位备选的私人秘书,您喜欢哪个?”
“不用这么客气。”蓝嘉树记忆力还不错,抬头叫出她进门时讲过的名字:“王琳琳?”
“对。”她挺高兴的样子。
“早点下班吧,明天给你答复。”蓝嘉树收下秘书们的简历。
“好的,还有件事。”王琳琳说:“通常新副总入职,都要在早晨上班时给所管项目或者全公司员工送个见面礼,也算是跟大家打个招呼,这是宁总留下的规矩,您想要准备什么就先告诉我吧,经费是公司出,在秘书到岗之前我来替您办理。”
蓝嘉树点点头,对企业文化完全没有抵触情绪。
“宁总安排了晚上八点的接风宴,不要迟到,他很在乎下属有时间观念。”王琳琳好心提醒。
“嗯。”蓝嘉树颔首。
“那我走了,我老公在等门口等我呢。”王琳琳幸福的弯弯嘴角,便踩着高跟鞋消失了。
蓝嘉树本想到花晚的项目看一眼,但宁远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怠慢不得。
况且大老板退居幕后已久,本可以不出面迎接新副手,如此厚待他,无非是想表示重视,自己若不懂得殷勤感激,那可真成了货真价实的中二病。
无奈之余,小树揉了揉憋得僵硬的脸颊,拿起车钥匙出行。
之前被父亲警告过多次,不要在公司与人嬉皮笑脸、失去气势,他倒也觉得不无道理,毕竟能混到跟副总裁接触的人至少都三十多岁了,哪个不比他成熟?要是自己不显得稳重点儿,实在是压不住这些人精。
第27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国工作,学业完成了?”萧云深在北京的饭桌见到蓝嘉树后,态度依然很友好,还主动关心起他的现状来。
“停学。”蓝嘉树离开家乡有多久,就有多久没吃过火锅,显然涮得相当开心:“我觉得来易迅的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学业进步并不是我的志向。”
“我也觉得你做了个聪明的选择。”萧云深微笑,他私底下的举止和在媒体上一样,总是特别有涵养。
“是吧?”蓝嘉树忽然放下筷子:“那你猜,我找你干吗?”
萧云深指着下巴说:“邀请我跟你一起去易迅?”
“这么聪明?”蓝嘉树惊讶。
“你还可以更明显点,隔三差五就给我发公司的资料,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萧云深喝着啤酒摇头:“不过我不喜欢大企业的体制氛围。”
“我也不喜欢,但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蓝嘉树认真道:“于私,我当然特别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毕竟你本人就是块吸引用户招牌。其实我以这么高的起点进入这样庞大的公司,算不得什么好事,不仅抢了别人的蛋糕,而且本就资历有限,如果短时间不做出成绩,就只能卷铺盖走人,在游戏的其他方面我都有计划,但是关于美术,真的是一点谱都没有。”
“于公呢,我干吗要帮你?”萧云深跟这个小伙子并没有采用迂回的态度。
“你之前不是说想自己做游戏吗?”蓝嘉树说:“你的工作室我也了解过,说好听点是艺术创意,本质上还是美术外包,就算从技术和艺术层面做出市面上最好的效果,不还是给别人的产品做嫁衣?相反,易迅的美术从来不是业内顶尖,但它为什么能成为最赚钱的游戏公司?它成熟的开发方式和独到的运营手段,有很多直接学习的地方,萧老师你经验这么丰富,其实不用很久,就算只在易迅待一年,也能吸收到很多对你有用的养分。”
萧云深没有回答。
蓝嘉树继续劝:“我也真的就指望你能待一年,至于职位和待遇,在我能力范围内,随便你开口。”
“易迅。”萧云深喃喃道,似乎在因为这个名字而在想些除此之外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火锅氤氲的热气中微笑:“给我时间思考一下。”
肯松口就是有希望,蓝嘉树不由地感到喜悦。
虽然刚才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但对他更重要的,是花晚曾经想要跟萧云深学习画画的愿望。
不知道如今真的有机会实现,她会不会觉得特别开心呢?
——
蓝嘉树踌躇满志,现实却很快就给他泼下冷水。
简直就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为、什、么、没、遇、到、花、晚!
——这个问题从进入公司第二天开始,就深深困扰着蓝嘉树。
他在抓紧熟悉公司产品和手下项目状况的同时,还特意打着熟悉公司环境的名义四处逛了不知几趟,结果图书也借了,咖啡也喝了,健身房也用了,还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到食堂吃过两顿饭,可结果就是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大长腿。
若不是那丫头的人事档案证据确凿,公司内部社交软件上前几天还有更新,蓝嘉树简直怀疑她根本就不在这里,实在是浪费每天早晨精心打扮、西服革履的期待。
难道,花晚听说自己的出现,已经逃走?
她的性格可不是这么怂啊…
蓝嘉树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规矩,即便是副总,和手里各个项目老大的接触也要讲究。
花晚所在的组刚成立不久,都是从公司各个项目抽调的中高级职员,多半是宁远早就准备好用来做拳头产品研发的。
但已经赚钱的才是大爷,宁远给他的收益压力根本指望不上八字还没一撇的新项目,还得依靠公司的老功臣,所以蓝嘉树必须先去跟几个游戏正在一线的负责人见面,才能再抽身前往讨论新作。
他没别的办法,只得在王琳琳的带领下,先到端游的那层了解情况。
午后是所有上班族都难免慵懒的悠闲时光。
大约已经在运营的游戏研发工作并不怎么繁忙,并不知道他会突袭检查的年轻人们都在吃水果、上网、聊天…看起来非常闲散。
蓝嘉树在MIT的几年从来没放松过,通常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还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地有点烦躁,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王琳琳忍不住轻咳了声,好心提醒大家。
机敏的员工们终于发现全然不知底细的新领导,马上以光速坐正身体,干起正经事来。
但哪里都会有不长眼的人。
角落里那么两三个程序员还在戴着耳机看新番、聊内部群,就连蓝嘉树站在他们身后没察觉。
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拼命工作、拼命生活的。
国内许多公司都是易迅的风气,家大、业大、混子多。
这些现实,蓝嘉树也能理解。
但他偏偏眼尖,看到最靠外的死胖子程序员竟然在一个群里发出花晚的照片,似乎是在楼下的星巴克偷拍的,而且又打字说了几句黄色废料。
照片里的傻丫头还在没心没肺地穿着热裤,咬住吸管朝身边的萝莉笑,虽然那身高导致没几个男的敢追,但模特般的身材也足以叫这些单身猥琐汉肖想。
蓝嘉树怒上心头,伸手就把这人的耳机扯下来,冷冰冰地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胖子又惊又疑,回头见是已经登上了公司网站首页的副总裁,赶紧解释道:“刚才活儿都干完了,我就走神了一会儿。”
“是吗?”蓝嘉树俯身在他用于编码的内网机敲了几行指令,然后拿起他的工牌问:“你上一条服务器消息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三十八分,请问之后到此刻的这段时间,你忙的是什么?”
胖子语结,他还没见过程序出身的管理层。
“既然这么闲。看来公司和项目都不是很需要你的存在。”蓝嘉树丢下这句话,便去找这里的制作人了。
黄琳琳无奈地撇撇嘴角,只得扮演起坏人角色,记下他的工号让他打包离职。
“我去…太吓人了…至于吗…”
“还以为是小鲜肉呢,竟然这么狠啊…”
“幸好你刚才提醒我,不然我他妈也得换工作了…”
众人议论纷纷,瞬时间就将蓝嘉树的恶名顺着网络传遍了公司的各个角落。
——
千头万绪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两天之后。
蓝嘉树依然没在公司遇到花晚,只好主动抽空去找她的制作人,顺便看看大长腿的工作环境。
临到附近的时候,他不由地感觉到了丝压抑不住的紧张。
花晚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了吧
她会作何反应呢?
尴尬,生气、装傻,还是假装不认识?
或者…开心?
蓝嘉树满眼茫然,深吸了口气,才独自靠近面前的办公区。
不知员工们是不是怕了他,都表现得很认真,该干活的干活,该开会的开会,放眼望去,井然有序。
走到美术部旁边,蓝嘉树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花晚的桌子,因为那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电脑和椅子也被玩具们搞得花花绿绿,半点成熟的气质都没有,简直…和当年的小公寓被糟蹋的状况一模一样。
可惜啊,她根本就不在,就连电脑都没开。
蓝嘉树前两天一言不合就开除的事儿没有谁不知道。
花晚旁边的特效妹子宋悠抬起头,发现蓝总已经对着花晚的桌子皱起眉宇,生怕大长腿不幸遭殃,赶忙小声解释:“她、她请年假还没回来呢,不是逃班。”
“嗯。”蓝嘉树心里松了口气,看到这个项目的制作人黄鸿羽已经朝自己走过来,便伸出胳膊握手问好,跟他去往会议室沟通。
“听说蓝总是麻省理工的博士,是不是特别瞧不上咱们啊?”
“海归有啥了不起的?”
“没啥了不起你考一个啊,你认得二十四个字母吗?”
“是二十六个好不好,傻逼。”
同样放松下来的众人又开始忍不住地议论纷纷,显然已经开始把小蓝总妖魔化了。
第28章
虽然入职后“威信”是立下了,但人事姐姐交代的入职礼物依然不能少。
蓝嘉树听说从前多半是送些印着公司logo的笔记本或钢笔之类的东西,觉得并没什么意思,又因想花晚想得神经错乱,竟然差使新秘书姚娜去定了一千多份芝士蛋糕、鲜切水果和巧克力在周一早晨搬到前台,全都是大长腿喜欢吃的东西,望过去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的十分热闹。
“谢谢蓝总。”
“啊,早知道就不买早饭了。”
“这么丰盛呀。”
众员工虽然有点怕他,但更多的还是好奇跟嘴馋,加之没人敢不买新领导的帐,全都涌上来边拿边打招呼,一时间热闹非凡。
——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生病和从未间断的用药已经让花晚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好在她旅行时陪着的是同样年事已高的父母,在台湾并没有走很多路,通常找到家舒服的店便能坐个大半天,以至于终于回归单位时,精神还算不错。
只不过早晨出来后路上堵车,眼看着又要迟到。
这丫头咬着老妈做的豆包,一到易迅便慌张地停下小车往办公楼飞步走,根本猜不到是怎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
蓝嘉树并没有以为大长腿会这么快回来,他挺着脊背站在前台旁边,只等着十分钟之后完成任务回办公室继续做事,所以恍然从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之时,全无防备的心脏,立刻没出息地脱离了主人的掌握,开始狂跳了起来。
花晚依然那么活泼又可爱,眼睛大大的,头发长长的,即便只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裙,却仍像个仙女一般闯入了蓝嘉树的视线。
只是…她怎么变得那么瘦?
像个拼命节食保持身材的模特,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在此刻之前,蓝嘉树始终觉得自己可以保持从容,甚至露出冷漠和得意,在她面前摆摆样子。
可…但凡看到花晚的脸,他就没办法控制表情、不去露出思念成疾的模样。
——
难道花晚就不意外吗?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在台湾时根本想都没想过公司的事情,以至于忽然间撞见站在办公楼大厅的小树,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虽然蓝嘉树改变很多,看起来高大了、成熟了,严肃的样子甚至开始像他的父亲那般,带着生人勿近疏离,可是熟悉入骨的人,花晚又怎么可能不在瞬间认出来?
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空白的思绪、完全没本事搞清楚他出现的原因。
蓝嘉树目不转睛的注视,仿佛在等她的回应。
该回应什么?
过度的紧张让大长腿表现失常,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大力打了下蓝嘉树的肩膀:“怎么是你啊,在这儿干吗呢?”
而后,她又从小树僵硬的反应和旁边新副总的讲座立牌中找到答案,讪讪地后退两步:“诶…我、我认错人了。”
讲完这话,就在已经完全惊呆的同事们的注视下,飞速地冲进了电梯。
回神后的蓝嘉树无可奈何地失笑,不得不承认这才是花晚的本色,比起当初被她揍倒在火锅店里的相识,今天的重逢,已经是千载难逢的优待了。
她总是能将所有的浪漫场景搞得尴尬十足,却又总叫自己喜欢到死心塌地。
——
怎么回事?老娘是不是还没睡醒?
那真的是蓝嘉树吗?
他博士读完了?读完也不可能来易迅当副总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的认错?
不对不对,一楼的讲座宣传牌上确实写着“蓝嘉树”三个大字。
…
坐到办公桌前的花晚很久都搞不清楚现在的节奏,直到被身边的同事宋悠拍了下肩膀:“喂,开早会啦。”
“哦哦。”大长腿放下还抱在怀里的书包。
“咦,你怎么没领蓝总的蛋糕啊,不是你最爱吃的牌子吗?”宋悠好奇。
“我减肥…”花晚愣愣地,小声确认:“这个蓝总,是从美国回来的吗,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
“对呀,公司首页不是有介绍?”宋悠压低声音:“是个严厉的变态,前两天楼上那个张硕上班时间看外网机就被开除了,你可得小心点。”
“张硕不是个猥琐男么,整天偷拍妹子,开除活该…”花晚嘟囔着替蓝嘉树申辩,彻底死心接受现实,边走边拿出手机翻出他父亲的号码,犹豫再三,却没勇气再联系。
因为她觉得似乎不应该,硬是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要将蓝嘉树的任何一种现状和任何一件选择,都跟自己强行联系在一起。
——
超乎于想象的变化叫花晚觉得坐立难安。
这日她对着画板总是很心慌,可想跟旁人吐槽议论下缓解压力,又发觉早就跟那些熟悉他们两个人的朋友们渐行渐远了。
过去种种,好也罢、坏也罢。
因为遥远而显得漫长,更像是小半辈子的旧色过往。
反复思考过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和蓝嘉树的倔强性格,花晚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来这里,肯定不是无意。
毕竟如果曾经的感情真的被放下了,那个傻小子是不会一连四五年,都坚持断断续续地给自己打那些从来都不会被接起的电话的。
只是…该怎么面对呢?
他一定还不知道血液病的事情。
绝不能让他知道!
老天真的是会安排,苦了这么久,痛了这么多年。
艰难的处境,竟然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花晚用温水服下谎称为维生素的各种药片,感觉不仅是味蕾,就连心都变成苦涩的。
——
易迅的待遇很好,午餐也很丰盛。
不怎么热爱工作的大长腿,每天都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情来上班,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迎接中午那顿免费的美食,可本日她郁闷到如鲠在喉,再度吵嚷着要瘦身而赖在办公室里,生怕因为乱走一步而遇见小树,甚至连辞职的念都从心底冒出来。
但没有做主美的能力,再换同职位的工作,恐怕连易迅的待遇都不如,她的病随时都可能需要用钱,真不舍再去剥削年迈的父母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呆在原位发了会儿呆,花晚忽然意识到:蓝嘉树很可能会主动杀过来,所以又赶忙慌张地起身环顾,发现只有老实巴交的程灵西还坐在程序部的位子上,立刻走过去嘱咐:“妹子,一会儿万一有人找我,就说我离开公司了啊。”
灵西捧着苹果像个听话的小兔子,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