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楼叹息:“我早就听慎铭说了,我也想探望,可你没见过他对我的态度,我不想他气的病情恶化,懂吗?”
“不懂的是您。”颜透说:“您始终不知道自己对青衣有多么重要。”
陆月楼说:“他恨我。”
颜透问:“没有爱,哪来得恨?”
陆月楼沉默了。
“陆爷爷死了,你不曾像青衣那样执着于原因,青衣病危了,你也连面都不肯露,如果亲人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那今天的请求便算我没说。”颜透冷冰冰的说道。
陆月楼放下高脚杯,表情隐约露出痛苦:“我当然也想要个温暖的家,要我可爱的家人,可是那样…我就不能要我的爱人,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既然选了,就没资格回头了。”
颜透垂下眼睫:“您以前曾留给青衣一只小狗,他养了十多年,小狗死的时候,他哭的不能更伤心了。”
“…我记得,是只萨摩耶,他在宠物店看到便不肯走的。”陆月楼笑了笑。
“他对狗尚且如此,对人呢?”颜透轻声道:“青衣从来都不是个幸福的人,他的不幸福,有多半是因为父母造成的。”
听到这个陆月楼沉默了。
颜透接着说:“现在青衣的状况很不好,我只希望您能去关心他,看望他,让他也看看您的脆弱和悔意,让他放松些紧绷的心结。”
陆月楼想了很久,说:“好,我去。”
颜透松了口气。
“出了这事,不是意外吧,和你妈妈,也脱不了关系吧?”陆月楼莫名的提起这个:“我早就警告过他,他却还是不加提防。”
颜透沉下了脸:“请不要妄自推测。”
陆月楼笑笑:“其实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就像你和青衣,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之所以有了今天的悲剧,是因为我们都不负责任的选择了婚姻,又不负责任的逃避,希望你和青衣,不要重复我们的错误。”
“您…已经不介意我们在一起了吗?”颜透问。
“容不得我介意与否。”陆月楼又给自己倒了点红酒。
“离开不爱的妻子,也许是你的自由,可是抛弃属于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置若罔闻,根本就是大错特错。”颜透忍不住替陆青衣责骂。
“听说,你也有个小儿子,你对他怎么样呢?”陆月楼眼神悲伤:“同志注定是没有爱情结晶的,怎么对待在错误中产生的下一代,才不算错?”


第79章
早晨医生护士照例来对陆青衣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帮他把病床的角度调到合适的位置后,医生便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周一要进行皮肤修复手术。”
陆青衣的伤口刺痛的厉害,皱眉问:“要植皮吗?”
“植皮只是治疗方式的一部分,等颜先生来,会有专人来向你们讲解,我们医院有最优秀的美容医师,您放心吧。”医生晓得颜透有多大脾气,也没敢单独和病者多说什么。
陆青衣点点头,瞅着自己包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微微苦笑。
“检查完毕了,一切正常,您吃早饭吧。”医生带着护士转身离开。
陆青衣艰难的抬胳膊给自己舀了勺粥,却因拉扯背部而没办法顺利送到嘴巴里,只好苦恼的放下。
最近这些日子都是颜透亲手伺候他吃饭,今天那家伙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一早晨都不见人影。
正发呆时,忽听病房外有阵阵吵闹,过了会儿门才被推开,原来是颜透拎着放小狗的宠物箱而受到护士阻拦。
陆青衣无奈瞅着他,本想批评几句,结果看到颜透身后跟着的人,刚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就梗在了喉咙里。
在桌前放下煲汤的陆月楼也很尴尬,生怕儿子下一秒就再度气势汹汹的发火骂人,等了几秒见陆青衣只是僵着脸,才努力微笑问:“身体好点了吗?”
“你来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果然是冷冰冰的。
陆月楼走到床边,不自在的说:“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这就叫严重?”陆青衣嗤笑,忽然抬高声音,指着自己的心口怒问:“那你看得到这里的伤吗!”
喊完就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颜透见状赶快来扶,陆月楼却阻止住他的动作:“可以让我和青衣单独谈谈吗?”
这位父亲既然肯来出现,必定是带着诚心出现的,颜透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到走廊去等着了。
陆月楼给陆青衣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装着早餐的小桌上,轻声道:“你长大了,很多事瞒着你是不对的,从前没机会讲的话,今天由我来告诉你。”
陆青衣只是皱眉沉默。
“我小时候也学唱戏,可我不喜欢,你爷爷就经常打我骂我,动不动就几天不给我饭吃,让我觉得了无生趣。”陆月楼叹了口气,因为回忆那些往事,目光变得有些深沉:“直到十四岁那年,我在戏院遇见跟长辈去看戏的慎铭,生活才有了些色彩。”
陆青衣忽然说:“爷爷把戏看的比命还重,他是想你好。”
“我明白,可明白了不代表就能欣然接受了。”陆月楼道:“相遇之后,慎铭很快就想办法到我的学校读书,我们偷偷摸摸的谈恋爱,一起读完了初中、高中、直到大学时,才被你爷爷发现,那是什么年代,他是多么古板的人,愤怒可想而知。”
陆青衣揪紧了被角,闷不吭声,自然是想起当初爷爷对于自己的失望。
“当时由不得我们解释,你爷爷就把这事告诉了慎铭家里面,我也被带回家关了半个月,半个月里我几乎没吃没喝,人一下子就瘦了十多斤,后来终于能出家门,慎铭却已经离开北京了。”陆月楼苦笑:“那个时候想出国,纯粹白日做梦,我再怎么痛苦,也没有能力去找我的爱人。”
陆青衣不是毫不理解他的感受,担心里面的苦绝不是这几句话就能化解的:“你若真爱那个人,何必和妈妈结婚,何必生下我?”
陆月楼道:“我哪里会想结婚…大学毕了业,你爷爷就给我找人安排了工作,然后没完没了的安排我相亲,最后我实在受不住,发了火,却把他气的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我也是人,我不能看着亲生父亲被自己活活折磨死,加上那几年根本就再没有慎铭的消息,最后…最后就只好听了你爷爷的话,跟你妈结婚了,结婚以后,我对生活也没多大指望,除了没和你妈妈行夫妻之礼,对她也是很好的,可她受不了,跟你外婆告了状,你外婆闹到家里来,又是几个月的不得安宁…”
他越说表情越纠结,最后瞬时闭上了眼睛:“我根本不知道那日子是怎么过的,后来真的崩溃了,就吃了半盒安眠药,想着一了百了,可老天没让我死,恰巧那晚你妈从娘家忽然回来,发现了,用自行车给我送到医院,北京漫天的大雪,给她也冻病了,差点成了肺炎…”
陆青衣从来没听爷爷讲过这些事,表情复杂的瞅着陌生的父亲。
“你奶奶身子弱,见家里变成这样,很快就伤心的病逝了。”陆月楼侧头,红了眼睛:“我没了妈,不想也没了爸,也只能认命了,后来有了你,也真打算这辈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可是、可是后来,慎铭忽然在北京出现了!他费劲心神才找到我,也在北京待不了多久,说要带我走,我那么些年没见他,如果不跟他走,我都不知道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你骂我自私,骂我卑鄙,我都不否认,我这辈子就爱他一个人,我真的舍不得,想到在也见不到他,这里面痛的…比死了还难受。”
陆青衣瞅着父亲按在心脏位置的手指,低声道:“所以你就跟他走了,扔下我。”
“我是想带你走的,可你爷爷追来,和我大闹了一场,我不管不顾的带你往家外面跑,想找慎铭汇合,结果…结果却出了车祸,当时我只想着保护你,一下把你推到马路边上,自己却被撞得没了知觉,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去美国的私人飞机上了,就把你…留在北京了。”陆月楼痛苦的笑:“也许是报应,当时慎铭为了能及时带我走,耽误了手术治疗,我这腿,就…没了。”
陆青衣吃惊的看他拽起长裤,露出里面木头的假肢,好半天也没讲出话来。
长大后没见过父亲多少次,根本半点没发觉他的异样。
至于那场车祸,太年幼的他更是没有记忆。
陆月楼叹息:“本来这些事,我一辈子也不想再提,可你有权利知道…知道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陆青衣皱眉:“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说这么多也够了,可我对你的警告,你千万要放在心上。”陆月楼道:“这次你出意外只是个开始,只要还和Gabrielle扯上关系,你永远都会不得安宁,我讲这个,全是血的教训,至于肮脏的细节,你不晓得也罢。”
陆青衣并不是对火灾没有怀疑,正是因为有疑虑,才不能去问颜透。
陆月楼弯弯嘴角:“你看着我外表光鲜,其实我这个人,早就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了,多活一天,也是不想慎铭伤心而已。”
陆青衣低头不语。
陆月楼道:“好好养伤,颜透那孩子求着我来看你,其实他哪里知道,我来了只能让你更难受,可你为了别让他伤心,也得好好活着。”
陆青衣忽然道:“如果…”
“如果我当初有运气带你来美国,我会做个好爸爸。”陆月楼摇头:“但生疏了,就是生疏了,你只记着,我比谁都盼望着你好,除了慎铭,也就你还是我在人世间的牵挂了。”
颜透在病房外面等着的很心急,只能看到他们在谈话,却根本听不见谈话内容。
待到陆月楼一离开,他立刻就拎着宠物箱进去,欲言又止的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
“干吗把他找来,害得我怪累的。”陆青衣倒是笑了笑:“我饿了。”
颜透赶快把狗放下,见早餐凉了,便拿出陆月楼带来的汤品喂他。
陆青衣迟疑片刻,竟也慢慢喝进肚里,伸手摸摸小狗湿漉漉的小鼻子,露出酒窝道:“你以后不要乱做事,有你陪我就够了,我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第80章
生命是什么,恐怕最渊博的哲人,也找到不到完美的答案。
Godfrey每每回忆自己这一生,脑海中出现的总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随着病情的加重,那些画面就变得更加模糊。
所以比起身边还有精力去争夺财富的人们,他宁愿躲起来,在花园满身泥土的侍弄那些花草。
这日Gabrielle又看到父亲吃力而忙碌的样子,不由得从楼上走下来劝道:“医生要您好好休息。”
Godfrey正弯着腰给花圃浇水,闻声抬头,用平静的眼神看了看她,而后道:“正好见到你,替我送礼物去医院。”
说着便将放置在旁边的小花盆递给她。
Gabrielle瞅着盆里可爱的三色堇,愣了愣:“给谁?”
Godfrey道:“你说呢?”
“爸爸,何必关心那种不知来历的人,用不了多就他就会消失。”Gabrielle并没有掩饰对于陆青衣的厌烦。
“他不是陆月楼。”Godfrey淡声说。
Gabrielle位置。
Godfrey道:“他不是陆月楼,你报复错对象了。”
Gabrielle勉强拿着小花盆,皱眉道:“我是为了小透好,报复这种话,是您误会我…”
“我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一直都知道。”Godfrey打断她的话,放下手里的水管,直起了腰身:“只不过那都是你和你前夫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但现在你已经越界了。”
Gabrielle似有不满,却也没勇气顶撞多言,只好维持着僵硬的笑。
“你哥哥染上吸毒的毛病,是他自己不争气,可我也清楚,最开始的大麻是谁提供给他的。”Godfrey边捶着腰边往屋里面走,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家常:“你总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在针对颜透吗?”
闻言Gabrielle立刻便道:“我和小透之间没有利益可言。”
Godfrey侧头:“没有?”
Gabrielle重复道:“没有。”
Godfrey笑了笑,满脸的皱纹让这个笑显得有些温暖:“没有是最好的。”
由于很快就要做手术的关系,陆青衣被医生调养的格外细心,终于不再没完没了的发烧了。
颜透依然像小时候那样,为了他翻遍了那些医疗书,而后又不放心的到病床边握着他的手道:“做了手术,虽然会让伤疤减淡,可是你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要遭受新一轮的疼痛。”
陆青衣正抱着狗仔靠在病床上走神,闻声笑了笑:“没关系的。”
颜透已经受够了看他痛苦的模样,忍不住道:“要不然先不要做了,好好休息吧。”
“…那像什么样子?”陆青衣虽然没有说过,却显然是在意皮肤的丑陋的,他听了这个建议果然皱眉拒绝,接着就转移话题:“我想看看电视。”
颜透贴心的给他递过遥控器,站起来站到门口的柜子前仔细的削芒果。
陆青衣不喜欢吵吵闹闹的节目,调了半天便找了个中文台,看里面的经典戏曲。
正播的的是《贵妃醉酒》。
电视里唱的热闹,他听得也开心,忽然便情不自禁的跟着哼起来:“玉石桥斜…咳咳!”
狼狈的咳嗽打断了有些沙哑的声音。
颜透心里很难过,晓得青衣嗓子受了伤,却又害怕自己的难过让他更不开心,便迅速装作没事一样端着切好的芒果坐到床边,结果一抬眸,却对上满满的笑意。
陆青衣弯着嘴角道:“经这么一事,你倒是晓得照顾我的感觉了。”
“说什么呢,多吃点水果。”颜透对于火灾的全部都有种深深的负罪感,他不敢多谈,只好装傻。
陆青衣也便安静下来,衔过他用叉子递过来的芒果小心的吃下去。
金色的果肉、红润的美唇,加之忽隐忽现的玉齿,实在是赏心悦目,颜透趁机倾身吻了一下,吻到满嘴馨香。
可是陆青衣却尴尬的躲开,绷直了脊背,生怕他再凑过来似的。
颜透浅浅的幸福感顿时散去,握住他已拆下绷带的手,看着手背上触目的伤痕:“你太在意、太不信任我了。”
陆青衣把手缩到被子里面:“别看。”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很美丽的人,可不管什么样惊为天人的皮相,也不值得我这么多年的一心一意,你受了伤,我除了心疼,真的没别的,我都不在意,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呢?”颜透安慰道。
陆青衣低下头,也为自己的自卑说不出话来。
“我以前总教你做数学题,今天我再教你一次。”颜透放下水果盘子,轻轻拥住他:“我小时候的喜欢是加法,总是因为多发些对方的好处而多喜欢些,而我现在的爱是减法,不管上帝从你身上拿去什么,我都还是那么爱,只要你是你,懂吗?”
陆青衣颔首。
颜透又亲了亲他:“所以别躲着我,手术你想做我就陪你做,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我。”
陆青衣再次点点头。
颜透摸了摸他干净的短发:“人身体不好的时候,真像个小孩。”
“颜先生,你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会影响医护人员操作的。”自从出事后就饱受骚扰的外科医生终于崩溃,在手术间前断然阻止颜透。
已经穿好手术服的颜透摘下口罩,皱眉道:“我只在旁边站着看,又不会捣乱。”
医生说:“为陆先生手术的美容医师有着杰出的技术…”
“我不关心那个,我只要他不离开我眼前。”颜透说:“别耽误了手术时间,难道你要我外公来找院长谈话吗?”
医生怒而无语,最后再度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只当他是个沉浸在恋爱关系中的疯子:“请您在我的监护下再度消毒。”
颜透笑了,示意护士推着陆青衣的病床往里走。
而陆青衣被搞得根本尴尬于见人,索性闭着眼睛装昏迷。
颜透扶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别怕,我陪着你。”
虽然没提过,可是王子衿的威胁始终是悬在两人头上巨大的阴影,颜透不知道什么样的保护才叫保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时刻刻守着心里的这个人。


第81章
在纽约的王子衿自然没有在巴黎舒服。
不仅家族的生意不方便照顾,被颜透故意压制了许多,而且似乎日日夜夜被人盯着,还曾发生了次惊险的袭击,让他感觉安全受到威胁。
但这些,在他几乎快成魔障的执念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陆青衣、陆青衣。
枉费对这人多年珍惜备至,竟然说抛弃就被抛弃了,还不由分说的变成眼中钉、肉中刺,好像那个没用的二世祖颜透多么了不起似的。
每每想到,王子衿就气愤难耐的不行。
好在他城府深,至少脸上的表情总是平静的。
“少爷,是上午九点的手术。”再度替他办事的Lola在早餐时前来报告。
王子衿放下香气四溢的咖啡,抬起碧透的眸子:“都安排好了?”
Lola点头:“万无一失。”
王子衿笑了笑,又开始认真吃饭。
他的眼底终究有些急迫,却想多攒点力气,好好去问问陆青衣:到底后不后悔不要我?
手术间里面充斥着说不出来的气息。
颜透虽然说陪着,可他哪来的决心亲眼看陆青衣血淋淋的受苦,只在麻醉前握着他的手,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陆青衣终于睁开眼睛,淡笑了下。
大概生死一场,现在又躺在手术台上,真能令人放下很多纠结,他忽然不再想强拉着颜透和自己为仇恨郁郁寡欢了,也不再妄想着能够快准狠的解决颜透家庭的阻碍了,有些痛苦,自己默默受着就是命运,只要能好好地和颜透在一起就够了。
这荒诞一生,本来就都是灰色与孤独,再不知珍惜的将唯一的幸福拒之门外,那真是傻瓜。
“小透,我爱你。”陆青衣在麻醉针扎人骨骼前,忽然轻声说道。
本以为厚脸皮如颜透,肯定会又跟上来甜言蜜语,谁知他却在医生护士的目光中愣了愣,而后轻咳一身:“放松,会顺利的。”
说完就很有自知的躲到一边,露在帽子和口罩外面的耳朵有些可疑的红。
手术很快就开始进行了。
大概是配合过多次的关系,医护人员彼此间都有着良好的默契,彼此间没有多少交流,只能听见坚硬的器具在托盘里磕碰的脆响。
颜透站在角落瞅着他们将陆青衣团团围住,想着那皮肤被割下又放上的血腥,不知为何头便开始发晕。
真是不应该非要进来盯着,万一自己没出息不舒服了,岂不是在添乱?
颜透后悔中越发觉得四肢乏力,终于忍不住想要出言离开时,竟听得耳畔一声巨响,是转身来换手术用具的护士将托盘打翻,而后双膝跪地。
此时再觉得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颜透半个字都没说出口,便也跟着昏了过去。
传说人的命运在出生前就已经被上天安排好了,当陆青衣终于从麻醉中渐渐清醒之后,真的很想问问上天,为何要让自己这般一波三折、不得安宁。
——因为他看到了王子衿。
周身不再是紧张的手术室,而是阴森森的卧室。
色调低沉,天花板高的空旷,巨大的空间里只有王子衿沉着脸坐在床前,像噩梦似的。
“手术在这里进行完了,你不要乱动,否则皮肤是长不好的。”憋了太久的讽刺和质疑,忽然被王子衿变成了关心,因为他没想到陆青衣的伤势如此严重,被鲜血淋漓的送到自己面前时,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这就是曾经那个风华绚烂的人。
陆青衣很久没有喝水,嗓子干的讲不出话,只是呆滞的、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王子衿淡笑:“怎么,想找颜透?放心吧,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为…什么…”陆青衣终于拼命的发出声音。
王子衿想得周全,因为怕他挣扎弄坏手术的创口,早就命人将他固定到床上,所以此刻也是肆无忌惮的伸手抚摸他冰凉的脸:“你看看你,和我在一起时是那么完美无瑕,可是惹上颜透,又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真的不知道长些教训。”
“没、没和你在一起过…”陆青衣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厌恶的侧头躲避。
王子衿笑的更开心,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他的伤心:“我真的对你太温柔了,你以为你在巴黎是怎样,你以为就凭你可以轻轻松松的上学,轻轻松松的成为画廊高层,处处受人尊敬,养尊处优,没半点委屈?”
陆青衣不吭声,他始终把曾经的几年当做苦行,现在也不例外。
“我以为,我可以慢慢感化你,不破坏你的纯洁,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人,结果我错的太离谱。”王子衿说:“这次不会了,青衣,这次我全由着我的脾气,再也不会惯着你了。”
陆青衣很了解他的性格,根本不愿讲心底的无助和恐惧拿来示弱,索性闭目道:“你若想侮辱我,不如杀了我…我心里…只有他。”